Tumg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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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不重圆4~7
(七)Young love
 “羽生师兄!”
羽生结弦被这一声呼唤打断了思路,他看着手中的本子上画出了一道弯弯的曲线,顿时失去了继续的兴趣,转而去理睬企盼——偌大的蟋蟀俱乐部只有一个人拥有这个独特的称呼。
“天天师弟,怎么了?”
语气是连他都意想不到的温柔。
金博洋说什么话都带着一股大碴子味,恍惚让别的国家的选手都认为中国花滑队纯粹的一道东北风味,就连英语也偏得有些凶猛。但唯独这四个字,金博洋喊得别有一番风味,软软糯糯,尾声里带着点百转千回的韵意。念着日语的标准发音,不似姑娘的甜蜜娇气,但是总有办法把羽生结弦的心跳撩得像是蹦极。这让他回想起小时候在家附近贩卖的一种白糯米团子,有些粘牙,但咬开来却是无尽的回念。自打金博洋来蟋蟀俱乐部的第一天,他就对自己的新晋师弟表示了十二分的好奇,结果小孩子在正式介绍过自己后,扭捏着一副样子滑到面前,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在受不了他的狂盯模式,脸涨红了一层,抑扬顿挫吐字:
“羽生前辈,我可以叫你师兄吧。”
羽生结弦在心里轻笑起来,好奇着明明见过那么多次面已经混得挺熟了怎么到这里反而生分起来,明明是直播都能占据半壁江山的关系。他看着一脸期待的金博洋,装作不解地反问:
“天天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不是都称呼名字的吗?”
“其实我就是想过过嘴瘾。以前跟米沙他们都是闹成一片哪里还记得这件事。况且,在国家队里,都没有人愿意让我这么喊。”
金博洋咕噜咕噜往外头倒实话。
“那好,你喊我师兄,那就请多多指教了,师弟?”羽生结弦薄薄的嘴角掀起一个弧度,眯起的眼睛凝着金博洋晃出来的虎牙有点出神,“我比你大三岁,也早一点来俱乐部,应该不为过吧。”
“不不不。”金博洋连忙摆手,随机换上傻兮兮的笑容,可爱得就像是抱了一圈栗子的松鼠,耳边的金色耳环调皮地跳舞,“请多多指教了,羽生师兄。”
 金博洋深知这次出国长训是多方争取努力的结果——上面也是带了条件跟俱乐部的负责人磨了许久,也在冰协这边甩了好几次黑脸,好不容易换得资源专心培养他这颗独苗苗。自然格外珍惜。出发的前一个星期就在忙忙碌碌准备,行李虽然有家里人帮忙打点,签证早已发放,就剩针对运动员特制的抑制剂等待海关审核。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在闺蜜群里轰炸,后来被忍无可忍的群主禁了言,才把一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观众潜出来说话。
然而到了之后,兴奋劲一直没减少,甚至还有逐渐高涨的趋势。无处发泄的精力只有在冰场上挥洒个痛快。BO叔点着脑袋在旁边看人正滑行得起劲,摇着手指对着后面窃窃私语讲笑话的大弟子们,“看人家”,这意思不能再明显了。
现任花滑界有头有脸的选手作鸟兽散,羽生结弦踩着冰面,负着手溜达到金博洋的后面,沿着他在冰面上留下的痕迹,慢慢对准每一道冰轨,稍微一借力,便轻松地沿着去时的路,走进他的时间里。
金博洋完成一个漂亮的勾手四周跳,落下的美妙瞬间映在他的瞳孔里,沉积并发散于他的下意识。
喜欢是羽生结弦最藏不住的心事。
他说,爱情来得理所当然。
金博洋是喜欢羽生结弦,很喜欢很喜欢。这一点在他本人这里得到了不需要言语的证明。只要张着一双眼睛,放开一对耳朵,你就能见闻从金博洋身上所散发出的中意。这种感情炽热奔放,像是冬天的壁炉,没有人会因为它的燃烧而感到后怕,反而在其周围享受极尽的温暖。
他会和羽生结弦分享他在网上窥屏得来的对他的夸赞,分享晚宴上觉得最好吃的一道甜品,分享从风中捕捉到的盛开芬芳,分享最近收集的耳机系列,分享自己的游戏分数进行一场幼稚的攀比,分享从他身上传递出来的无限活力。
当然在一起之后,分享的东西更多了。
金博洋与他共同分享早晨醒来时分从窗外传来的松果清香,分享公寓楼下草皮上新落的一层雪,冰天雪地里紧紧相拥住的两杯热茶,夜晚街道上连着的大围巾,亦或是带着各种味道的——尤其是培根味的一个早安吻。
羽生结弦眯着眼打量着他的师弟,仿佛是一阵飘扬的风声,却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
他认,自私得不可或缺。
俱乐部里大多数人是alpha,但队里规定严格,基本不会有人忘记定时的抑制剂和每天的隔离喷剂,所以在冰场上不会有所谓的气味纠葛。金博洋的身份藏的很好,他没忘记出发之前躺在邮箱里、由他老铁亲笔撰写的“Omega单身注意事项一百条”,自始至终准备得万无一失。
当然,自爆不算在隋文静的预料之中。
圣诞节的前两天,按照西方的习惯,是会放新年假的,自然,俱乐部里除了来自亚洲的几位选手之外,大部分人都要回家过节。羽生结弦向来是对这种节目不敏感,虽然训练场不开门,但依旧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他捏着早上买的一袋曲奇,分了一些给正在擦冰刀的金博洋,顺道问了一句。
“啊?我不回去。再等等春节,我不是很喜欢坐飞机和倒时差,那真的能要了我的命。”
却是金博洋在这一方面适应得很差,刚来多伦多的那几天,水土不服到上吐下泻的程度,着实把上上下下的人都吓一遍了。后来许教练急哄哄催人买了砂锅亲自给炖了粥调养才养好了胃。
“那天天我们出去玩吧。”
羽生结弦蜜汁执着天天这个小名,自从他和金博洋学会在微博上面乱皮之后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行行行,玩啥?”
金博洋一听到能出去玩就兴奋得不得了,就差把冰刀塞进包里马上就能全副武装出去玩了。以前回东北,都是老王和江哥陪着他皮,现在就他一个人,人生地不熟,英语烂到有时候BO叔和他讲要点都能歪着头理解成等下再来一个完美的三周。这下子有人搭伙,他就完全不怕了。
十二月份的加拿大不是一般的冷,金博洋吸溜着不存在的鼻涕裹紧了加厚羽绒衣,踩着雪“嘎吱嘎吱”,跳着小碎步,溅起的雪屑甩到后面跟着的羽生结弦的裤子上。他笑笑,回踢一把,飞了金博洋一脸。
金博洋眼瞅着冰碴子朝自己飞过来,连忙闭上眼,呸呸呸三声。他听见自己昔日偶像依然抛却高冷光环夸张地笑话他,头上顿时拉下三道黑线。
“羽生前辈,你很无聊哎。”
他口中的羽生前辈明显是还把自己的皮劲从刚才的电玩城带出来,哒哒哒小跑到金博洋面前,帮他掸掉头发上还沾着的点点晶亮。
“天天想去玩蹦床吗?”
羽生结弦偶尔会上推特,首页塞满了各式语言夹杂的金博洋。他一页扫下来,几乎每一个推文都是同一张图片:皮皮天在一堆泡沫之间翻跟头,身后一张蹦床上还弹着许多小朋友。他暗戳戳点了保存,偷偷拉进自己的一个文件夹里,命名为五周跳的希望。
金博洋听到这句话,顿时脑子里闪过一些很不好的想法,眯着眼睛逐渐靠近羽生结弦,顺便亮出自己的小虎牙作为最没有威慑力的威胁:
“你不会有我不知道的社交账号吧。被我抓住了哦羽生前辈。”
被毫不留情戳穿的人摆着手退后,提了眉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天天你想多了哦。”
然后他就吃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众所周知,金博洋除了当网红之外的另一个梦想就是“皮遍天下无敌手”。他坏心地在羽生结弦准备从蹦床上起跳的瞬间突然来一个急速坠落,搞得人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在蹦床上,肚子朝上被金博洋枕了个严严实实,恶作剧的始作俑者还不停地咯咯笑,弄得羽生结弦也忍不住破功,本来想装生气看看金博洋会是个什么反应,可他发现,无论这人怎么皮,他还就爱看了。
后来金博洋不甘于这个平地蹦床,硬要拉着羽生结弦挑战上面的台子,嘴巴里还念念有声,说什么你天天念叨我跳五周跳,今天我就给你表演一个天地无极霹雳大仙十周跳。
大概几十个字里,羽生结弦就听懂了五周十周。他哑声,心道还是你会玩。
金博洋站在台子中央,深呼吸一口,抬起双手做起跳准备。羽生结弦站在一边抱手作壁上观,刹那间起了坏心思,在金博洋做最后起跳的之前一个马步冲上去抱住金博洋,趁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一蹬脚,抱着人借了脚上旋转的力度,朝着下方的海绵池一个跳周加速,天旋地转的“噗咚”一大响,两个人落进大堆的海绵世界里。
被抱住的金博洋其实是在那一刻屏住呼吸的,不是害怕,因为害怕在羽生结弦抱住他后的极短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狂烈的悸动。压抑着的一切在内心在须臾积累得越来越高,愈来愈逼人,几乎使他窒息。阵阵颤栗流便他的全身,像冰制的犁铧在他的皮肤上划行。
旋转时的呼啸在他耳朵里是静谧的,唯有落地的真实与和他紧密接横的触感提醒着这一切都不梦。金博洋知道海绵垫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但还有人紧紧托住他的脑袋,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后半片的脖颈,离他的大动脉不过一公分的距离,几乎能听清他狂乱的心跳。
羽生结弦把头挨在金博洋的肩膀上,鼻子里若有若无地钻进一丝异样的香气。眼睛盯着闪闪发光的小耳环,手指上擦着屏蔽贴的一个角,脑子里闪过乌七八糟的念头,从一团乱麻中抽出一根线头:
“天天你好香。”
金博洋的脸瞬间爆红。这是一句隋文静写在“Omega单身注意事项一百条”中流氓篇的第一条,重复加粗好几遍,郑重警告如果有人说这句,那他就是在耍流氓。金博洋一开始点头如捣蒜般同意,可是这会子对象变成了羽生结弦,他竟然觉得有些奇幻。
他知道羽生结弦是个alpha,可他是个Omega啊,AO授受不亲没听过啊!
金博洋挣扎着呼吸,突然从这个暧昧的怀抱中挤出来,带着酡红的脸扔下一句“买饮料”就��也不回地跑了。
被抛在原地的羽生结弦呆愣地坐在一堆海绵球中,胡噜一把头发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爆红耳朵。
还没等他从自我检讨中回过神,金博洋就心冲冲捏了两杯饮料塞在他手里,兴冲冲地问:
“羽生,你喜欢无花果味吗?”
羽生结弦,他反问自己:你承认,你恋爱了吗?
      (八) Love runs out
 队里有人谈恋爱了,却没开口宣布。  
谁都没有预想到这两个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在一起了。等蟋蟀俱乐部的人放假回来,迎来的是一屋子闪瞎眼睛的顶级黄金狗粮。瞎就算了!耳朵还跟着一起聋了。
BO叔摸着下巴,颇为欣赏地看着在热身时就互相拉扯着准备可以被列为正式锦标赛上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男双节目的两人,觉得有几丝自己当年的风范,根本忽略了事实的本相和弟子们的哀嚎。
事实上是,金博洋在角落里练拉筋练得好好的,已经热完身的羽生就是不肯训练,腆着脸皮就蹭过去,黏黏糊糊动手动脚,嘴巴上掷地有声说是帮助,实际就是打着监督名义瞎找存在感。
金博洋也对自己感到奇怪,明明是个Omega,柔韧性比起alpha的羽生差得太远。要说羽生的贝尔曼是优雅的天鹅,他就是一硬着骨头的老鸭,怎么都做不到把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放得柔软。
羽生结弦安慰他,不是所有的人都做得好贝尔曼,你看同为Omega的周知方虎起来那动作像个刚从海里出来冻僵的水鸟,bate的米沙好一点,但也是个粗犷的扑棱蛾子。你不要太过在意。我说过,最喜欢的就是天天的跳跃,只有天天的跳跃,才可以称得上完美的飞翔。所以,天天你什么时候练五周?
金博洋回他一个白眼,请你先开始你的4A表演。
这段时间,大家的口音已经被金博洋带的差不多了,最严重的当然是羽生。现在他们的小冰仙已经不见了,彻彻底底成了东北女婿。
几乎所有人都在期待中国和日本的春节快点来,好摆脱单身狗的暴击。
他们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意识到他们藏起来的恋情早就被人发现个透彻,小心翼翼地拉上窗帘加以遮挡,周围还放了毫不起眼的“鸟笼花篮鹿角衣柜架”作为伪装,满怀窃喜地以为自己偷走了一段甜蜜时光。
 暴雨将至。
金博洋拉着羽生结弦从电影院的午夜场里钻出来时闻到了厚厚的水汽。作为一个狂热蜘蛛侠爱好者,不赶在零点场刷电影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粉丝。正好加拿大的上映时间排在全球首日,比国内早好几天,就不用等着上各种社交软件时被剧透一脸。他本来是想自己偷摸着趁教练不注意溜出来,没预料到他肚子里那点蛔虫早就被看了个精光,死守着隔壁的动静。后来还是发求救信号给小车,让他装作打游戏打得发火,声音震天响,就掩盖了他的前行。
小车心里苦,但他不说。为了他师兄和师嫂的情谊,他忍了,先插自己两刀以免日后被某位记仇记得死牢的人暗算。
羽生结弦裹得像个刚从北极放出来的北极熊,弓着腰候在楼梯边,竖着耳朵听从上边传来的密集脚步声,嘴里振振有词数着,在一晃眼之前伸出手去抓住了皮猴似的金博洋,揽在自己怀里咯咯笑起来。
金博洋本来冲得正兴奋,刹那间猝不及防被人拽离既定轨道,自然吓得魂飞了一半。片刻后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就想揪着捣蛋的人一顿暴揍。也不想想,为了出去他可是放弃了最喜欢的玫瑰金外套,这个人居然以这种方式吓他,就应该好好治一治停不下来皮的毛病。
羽生结弦自知理亏,主动买了两大桶焦糖味的爆米花,塞在金博洋手里,意思很明确:是你的都是你的,尽管吃。
吃完两大桶的后果就是,羽生结弦无论跟他的男朋友在影片途中接吻多少次,自己的牙齿就会收到来自甜食怪物的绝对冲击。
哗啦一声,劈头盖脸浇下来如帘幕般的雨水,整个世界都被银色的丝线充斥着。闷冷的气息一下子散发,随着雨水的洇湿钻入每一寸皮肤,雾冷的寒意从口腔里灌进去,丝毫无情地刮伤着内里的一切。
街上没有呼啸而过的车辆,唯有几盏亮着的灯为他们指明。
金博洋的头发被豆大的雨珠瞬间沾湿,软趴趴紧紧贴在额头上。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睫毛上也沾着水珠,将视线所及之处朦胧化,根本不怎么看得清方向,唯有握住的一掌热源让他明确自己还在走着前进。
他听见穿过千百个声音的询问:
“天天,要不我们先找一个地方躲雨吧。”
紧紧攥了一下手表示默认,然后他感觉羽生结弦拉着他飞奔起来。金博洋用一只手挡着
雨水,只知道用尽全力地跟着前面那个模糊的背影。安心又有力量。
最终他们选择了一家还营业的旅馆。似是为了于暗中寻不到归处的流浪者准备的一个暂时港湾。接待的前台没有多问,眼睛下垂盯着屏幕昏昏欲睡,草草检查过证件之后就给他们一张房卡,抬手指了方向。
羽生结弦率先刷亮了灯光,橘黄的地灯缓缓温暖了整个房间。
两人几乎被这场暴雨弄得浑身湿透。当务之急就是把衣服换下来好好洗个热水澡。金博洋像是毫不在意他Omega的身份,大胆地开始扔一件件令他不舒服的衣物。羽生结弦站在旁边慢条斯理地理着外套,心想着有时间教育一下男朋友何为“不要让别人把持不住”。
角落里的加湿器徐徐吞吐着云雾,咕噜咕噜的水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尤为响亮。一股若有如无的香气挥之不去地弥漫开来,袅袅如精灵点着足尖跳闪,绽放出独属于无花果的诱惑。氤氲的浓郁像无数把刷子撩动着已经不稳的心弦。羽生结弦不自知已经哑了嗓子,带着粗粝的沙音:
“天天,你的味道。。。。。”
金博洋正和里面的毛衣搏斗,听到这番有始无终的话立刻停下,心里的鼓点如闷雷,在耳蜗里放大无数倍。他歪过头努力嗅着肩胛处的味道,然后突然感受到,被冰凉雨水浇过后的屏蔽贴失去了功效,他的腺体逐渐从冰凉中缓过来,微微发着热。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这个月的发情期已经过去了,他也按照队医的嘱咐把该打的针剂一个不落地注射完毕,怎么会突如其来地陷入困境。他这次出来得急,身上除了手机压根没别的。
倏地,他像是想起什么,挂着脱了一半的衣服去拿浸了不少水的手机,摁亮屏幕看到日期,浑身冰凉。
只有一种可能,他的抑制剂在某种愿意下失效了,导致信息素发生紊乱。金博洋慌乱地抬起头看向羽生结弦,无助得就像跌入冰窖。
羽生结弦瞪大眼睛,脸上的震惊在一瞬过后变成浓浓的压制。他是个正常的alpha,平时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克制毅力;但现在不同,站在他面前的是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金博洋。他想,不应该这么快走到下一步。
金博洋于他而言是神明在他为数不长的生命中投下的一枚星星,是降落在流离失所的黄昏,是迷乱去路中的指引弓箭,是拍打在岩石上的浪花,美好得不应被打扰。
羽生结弦用尽一生中最为艰难的斗争力量,指甲狠狠嵌进手掌里的肉,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安慰有些慌乱的恋人,转身准备出门去买抑制药片。
但是他听见了一声“等等”。
金博洋知道自己每迈一步都迟疑不决,双手荡在两边,屏住呼吸,蹭掉额头上滑下来的水珠,像一个技艺不佳的走钢索的青年演员,定要寻求些许支持一般,这种情绪的爆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漫无目的,经过一番挣扎他认为这是对接下的即将发生事情的默许,或是早已存在生活迹象早已决定了走向。
他抱住羽生结弦的后背,耳朵里刷过血液的奔流。
“其实可以的。”
羽生结弦的脑袋里轰隆一声炸开嗡嗡作响。不敢动作,眼里的混沌暂露凶光,听着紧贴在自己后背的心跳,深呼吸一口,被从未尝过的馥郁滋味填满:
“天天,我最后问一次。你真的同意吗?”
金博洋埋在肩膀处的脑袋轻轻点了两下,湿漉漉的头发蹭过敏感的脖子。
羽生结弦将人轻轻从背后拉开,转过身来,托住金博洋的肩膀,手指尖在敏感的脖子上摸索屏蔽贴的位置,寻到一处突起,在征得了另一位当事人的同意后,缓缓揭开一角,将深埋在里头的腺体逐渐暴露在空气中。
顿时,整个房间被四溢的香气满盛着,烧红了羽生的眼睛。他低低的发出恍若盯上猎物的野兽嘶吼,抱着人直接倒在了后面的大床上。
在陷入柔软床单的一刹那,金博洋闷哼一声,但又想到身上的人是羽生结弦,这个结论让他不由得兴奋起来,挺直的腰板软了一半,但又有些羞愧,羞愧到心跳瞬间超过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以至于额头上绷起细细的青筋,一层一层由内的热汗蔓延到身体每一处。身后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地方隐隐有了湿润的感觉,内部紧传来的一阵空虚让他主动寻找慰藉。
羽生结弦吻住气息乱了的恋人,凶猛得不似前几次的缱绻温柔,而像是全副武装地攻城略地。他捉住金博洋的两片蜜唇,上上下下反复吮吸,仿佛那是一块永远不会化掉的糖果,亲的红肿滋润后转战内里,细细扫过每一颗牙齿,最后纠缠住不听话的舌头,狠狠地将渴望化为现实。
两人的情欲在逼仄的房间内随着动作逐渐升腾。互相剥去恋人身上的衣物,胡乱地甩向一边。等羽生结弦终于肯放过脸憋得通红的恋人,抬起头时二人已是赤裸相对。虽说平常在更衣室里没少互相打趣,但离自己这么近还是头一遭,不由得细细品味。
金博洋在迷妹们那儿的昵称就是“奶泡天天”,他本人也真如奶油一般,白得反光,身体上贴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修长不失美感。挺翘的臀部平日被包裹在黑色的考斯滕里,不知勾去了多少魂魄。还有一双大长腿,不自觉地张开一个角度将羽生结弦圈在自己的领域中,迫使压在上面的人呼吸急促万分。
羽生结弦被这股无花果的味道勾得实在不行,怼了一下金博洋的脖子,凑到腺体的周围仔细嗅着,虔诚地亲了一口。
金博洋被羽生撩的不行,用手推了一下身上人的胸膛,触到饱满的肌肉后爆红了耳朵。逃脱无果之后便也由着他去,黏着汗湿的肩膀平复呼吸,然后一丝丝别样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腔。
羽生结弦感到身下人窸窸窣窣的抖动,闷在他胸膛上的笑意随着震动一清二楚地传递给他。他无奈地哼笑一声,用尖锐的牙齿叼住一小块皮肤,报复似的摩挲着嫩肉。
“想笑就笑。”
金博洋“噗嗤”带头一下没忍住,在他耳朵边放肆大笑,一边笑还一边吐槽:
“我说怎么谁都不知道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还以为我这个粉丝做的不及格呢。原来是生鸡蛋,话说你喜欢吃生鸡蛋拌饭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羽生结弦义正言辞地回答,“我喜欢吃天天。”
金博洋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羽生的手在他身上不安分地游走,从肩胛处的皮肤一路向下,捏住早已挺立的乳头,环向摩搓,一下一下有节奏地紧捏与放松,惹得从未经历过情事的人直直惊呼。不知什么时候羽生结弦捞过放在床头的润滑剂,他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上面的文字,确定不带有任何的副作用之后淋了一大滩在自己的手上,缓缓揉搓捂热,一边伸手握住他挺翘的粉色性器,一边在他身上到处煽风点火。
金博洋哪里受得了这样子的欲望,嘴里舒服地哼唧出声。自己动手跟被人伺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后者给予他的是千百倍的灭顶快感。他很快地勃起到达顶峰,在愈来愈快的双重刺激下哑口释放,浑身像是过电的快感,从头皮麻到脚趾,小幅度地抽搐着,弓起的腰紧紧贴近羽生结弦的腰腹,触碰到另一处湿哒哒的火热,在肚皮上留下双重淫靡的痕迹。
羽生结弦满意地轻笑,他似乎能感到金博洋的无花果香气像一条丝带缭缠在他的身边。于是探出两根手指,缓慢地挪向身后隐秘的小穴,简单在穴口周围按摩了两圈,试探性地从黏腻的润滑剂中挤了进去,他听到身前传来一声惊呼,愈发恶劣地转圈搔刮,在粉红色的内壁上留下瞬间即逝的白色刮痕。
身后那处从未被人如此亲密地接触,金博洋大口地喘着气,脑子里一团浆糊,如同平常最严苛的体能训练过后,瘫倒在地上浑浑噩噩。萦绕在他鼻腔里的alpha信息素带不了平定给他,反而是火里的一把油,越烧越旺。他总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食物,捏在别人手上任人宰割还心甘情愿沉沦。
羽生结弦感知到后穴的内壁在他的顶弄之下火热且更加松软,摸索着更向前一步,寻找着能让恋人更加快乐的地方。旋动着光滑的指甲在里头不断地触摸每一寸,终于在找到一块突起的地方,坏心地笑了,抬头立马吻住金博洋,然后手指重重地在那个地方一按。
金博洋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漩涡的中心,被四方拉扯着,即将爆成无数的碎片。比刚才还要刺激的电流撕扯着身上每一处的感官。宛如被抛上岸的鱼儿,试图呼吸,可每一口都告诉他你正在濒临死亡。他无所安放的手攀上羽生结弦的背,牢牢掐下一个引子。嘴巴被堵住,只能不甘心地发出“呜呜”的声音。有些什么不对,他在想,可是身体最为诚实。他知道,自己身体里的一处已经悄悄裂开了一个口子,极度渴望有什么能填满他。
羽生结弦已经不觉得背上的刺痛是种刺激了,他快速地扯下作恶的手指,随性地在自己的性器上抹了两把润滑,拖着金博洋的软腰往后挪去,掰���两条修长的腿,将臀部高撅,掰开白嫩的臀瓣,对准一张一翕的穴口,不由分说便将自己挤了进去。
“啊!”金博洋瞬时紧绷了身子,将龟头卡了一半在外头。
而羽生结弦早已预料到一样,马上俯下去亲吻金博洋的脸庞,从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到嘴唇,双手像带着催情的魔力在身上游走渐渐让他放松下来,然后趁那个时候慢慢将自己送到他体内,后又慢慢抽出,反复数次直到将两人结合的地方弄得湿腻凌乱,才用双手卡住他的大腿内侧,凶猛地插进去!
“不不!!!不要!”
金博洋吐出支零破碎的呻吟,像是卡住的磁带断在了拔高的语音里。他感受到羽生结结实实地将他嵌入自己的体内,严丝缝合到他已经能勾裹出灼热烙铁的形状。满胀到他羞愧得只想埋进臂弯里。
“天天,放松。”
羽生结弦的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他没有动作而是在等金博洋的适应。这都是两个人的第一次,他不想在这方面给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一只手点着碎步爬上金博洋的腰腹,握住有些疲软的性器,由缓渐快地撸动。另一只手抚过赤裸的脊背,凹陷的脊柱,内洼的腰窝,弹力十足的臀肉。
“好了,羽生,你动吧。”
金博洋小声呢语,细如蚊蚋的声音在羽生结弦的耳朵里无限放大。他想再也忍不下去了,于是抓着金博洋的窄腰大开大合地抽插起来,并逐渐陷入一种疯狂的欲望里。幸好花滑运动员所具备的特性之一就是柔韧度,即使金博洋的双腿已经拉开到一个很大的角度,但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痛感。他全身上下的感觉只涌向了下身,火热的摩擦能要了他的命。
每一次的交合都是一次全身心的交流。金博洋被羽生结弦拉着从床上坐起来,交换了上下位置。可他宁愿颤颤巍巍支撑着腿也不愿坐下去,他怕一旦妥协,即将迎来的是毁灭的快感。
可羽生结弦不会给他更多挣扎的机会,光是耐住性子没有将人强行拖向自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理智。小腹处流淌的湿润液体毫不夸张地昭示着这场性事的火热。几乎是殆尽思考的瞬间,他放下了对金博洋的依托,让自己的性器直直地穿进更为深处的隐秘之地。
金博洋从未感受到如此的折磨,就像是一把剑,羽生结弦将自己狠狠地贯穿,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颤栗与失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腔已经开了一条缝,正流出更多的淫水浇筑在羽生的性器上,似是某种欢迎仪式。
其实羽生结弦他在触碰的那一刹那就明白了,他咬着下嘴唇逼迫自己从焚身的肉欲中清醒过来,用眼神询问着金博洋的意见,在得到无声的允许之后,他扣住金博洋的胯部,以一种疯狂的频率撞击着那道裂缝。
金博洋被激情鼓舞着,仿佛骑上了他唯一的浪潮。戴月,披日,或烫,或灼。突然间冒头与幸运岛屿们的喉间,在潮湿的夜里,以吻织成衣裳,颤抖着,疯狂地被电流所激,英勇地分裂成诸般梦境,与醉人的玫瑰,浅浅浮在海面上,像两条与灵魂无线贴合的鱼,有快有慢,在天空下的活力里。
终于,一阵痉挛震撼了他们的神经,肌肉抽搐,手臂抖动,欲罢不能的狂热迸发出来,越来越响,凌厉地响彻死一般寂静的房间。
羽生结弦意识到两个人的顶峰即将到来,他更加用力地顶弄那处越来越开的缝隙,在一瞬间把金博洋重现拽回床铺上,找准脖子上的腺体,在冲进内腔壁的同时咬破那一小块敏感的皮肤,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进去。
而金博洋在剧烈的颤抖中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在脑袋变成一片空白之前最后的念头就是还好这个人是羽生结弦。
他是他的了。
   (九)I
d love you to want me
 金博洋摸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耳朵,贴着墙壁从密流的人群中意图悄无声息地混出去。结果还没到半程,就被前来探班的王金泽抓了回去。
“我说了老铁你怎么回事,不就我去外头出差了一会儿你就整这幺蛾子,要不是我回来抓我们队的小崽子还指不定被蒙在鼓里,你怕不是要上天。”
“我哪儿想的,不被人逼得吗!”金博洋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面部发力过猛,旋即僵硬了老半天才收回来,“上头硬塞的,你说我能不接吗?”
“我去哪个鳖孙毒儿想的这一招。”王金泽扯扯后脑勺的头发,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竹马。
他认识金博洋二十年,几乎是穿着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可以说是过命的钢铁交情。就算后来金博洋突出重围成了国家队男单的独苗苗,只身撑着这面红色的旗帜在冰面上倒映属于它自己的颜色,但只要有空,回了东北,他们就还是那对称霸小区无敌手的淘气包兄弟。
王金泽一辈子活成了他满意的模样,不普通的身份但普通的活法。可是却看着他最铁的哥们,在无边的黑暗探索中,意识与身体已分成了两个部分——身体在机械地前进,可是他的意识已经偏离了指引之路,去往深无可及的死海。他就想着,以后跟那个杀千刀的正式会面第一眼,就该朝着他的脑袋上踢。
“那你咋办?还有闪闪呢?他不知道吧。”
“闪闪托给桶姐了。他暂时还不知道。能这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
空气里缓慢流淌着失落与迷茫,两个人之间竟不同程度不同原因地产生了一些情绪:愤怒,不安,纠缠,全都膨胀成一个尖锐的气球,隐藏在安静的表面之下,将破未破最令人窒息,最后还是金博洋拉着王金泽往绿色通道出了去。
从队医放过金博洋后一刻便跟着他的羽生结弦,在看见两人互相挤嚷着并肩走出场馆,只觉得暴雨轰然而下。
北京的天气一直令人捉摸不透。
 最后一批人员于中午到达,下午便开始轰轰烈烈的节目前期花絮及采访工作,虽然正式录制要等到晚宴过后才开始,但为了节目的爆点,还是会将两个教练的生平战绩放在一起做个双向采访视频以增加热度。
采访工作分别位于两个相邻的隔间,同时开始对两位教练提问一些相同的问题。虽然台本已经提前让他们准备过了,可第一次以稍微带点娱乐性质的身份面对镜头,金博洋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工作人员看出他的不安,晓得是有些拘谨放不开,这可不太适服节目的需求,轻轻同他开了两句玩笑,但某人丝毫不领情,假笑着搪塞过去。终于在正式采访之前,他才深呼吸两口,稍微恢复了一点状态,亮着晶晶的眸子盯人。
而另一边,羽生结弦的采访在导演的授意下,同时开机。
    问题一:被邀请参加这次“冰上飞舞”的节目录制,最初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金博洋有些不好意思地默默圆滑的手套尖,眼神闪烁躲避了两下,才腆着脸回答:一开始我真的以为我的网红梦就要实现了呢(现场大笑)。开玩笑的啦,其实这次我很感谢节目组能邀请我来做其中的一位教练。因为冰雪项目在我国的普及率还不是很高,所以想借着此次机会,给我们冰雪项目人一个展示的机会,也希望就是能够让更多人喜欢上冰雪运动。
  羽生结弦正襟危坐,表现得像是正在进行严肃的电视直播,在导演组的提示下微微放松了一点,但显得性质不是很高:“对此我是感到非常荣幸的。谢谢‘冰上飞舞’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认识到花滑界的新星。我说过,花滑对于热爱它的人来说,是一种使命,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追求吧。”
 问题二:此次采用的是双教练合作,二位以前在各种大赛上都有过交手,后来受训于同一家俱乐部,也是彼此都比较了解的。那么这次,我们能够期待什么合作上面的火花吗?
金博洋愣了片刻,努力地回忆起中午写在手卡上的内容,嘴角微微翘起给镜头一个特写,指甲却在不停地剐蹭手上的腕表:“和羽生师兄一起同台掌控一台节目,确实不容易呢。”(记者加问:不容易在哪儿呢?)“羽生结弦前辈是我们这一代公认的无法超越的王者呢。这次和师兄合作,也算是圆了米沙久违的跳跃联排梦,就像是那个‘四周接四周接三周’?应该是这个吧,以前老是在我耳朵边念叨。话题扯远了,哈哈,总之这次也是很期待我们两位各自擅长对方所不擅长的教练的表现吧。”
羽生结弦拧着眉头思索片刻,脸上突然有了一丝松动,镜头捕捉到了一个微妙的表情:“我很期待博洋师弟这次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他该料到节目组会借着师兄弟的名义炒热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着他们想要的答案说下去,“因为我们是不同风格的嘛。他比较激情有活力,不像我,老是被人叫做‘抒情曲忠实玩家’。总之我和金教练和尽我们最大的努力,为观众奉献一场精彩的观赏盛宴。”
接下来几个问题都偏向于中规中矩的内容,二人按着稿子很快就接近了尾声。突然的是,采访人员被门外递了条子,想必是导演组临时想出来的加问,应该是粉丝抽取福利。采访者快速浏览一遍纸条的内容,兴致再一次高涨起来,将问题抛给二人:
“金教练我们注意到一个现象啊,无论是在什么地方见到您,您手上似乎都带着手套?这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上冰时间太长的原因吗?”
“羽生教练,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结婚的打算呢?”
金博洋脸色一变,这个问题任凭给他再多时间也想不出一个回答,而在心里深处,他全力地抗拒关于这个的一切。挣扎许久之后,他选择了放弃,直接撂下脸色起身往门外走去,全然不顾一屋子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工作人员。
而羽生结弦这边就结束得简单多了,他只给了四个字:
“星降之夜。”
 教练的房间在这个时候一般是空着的,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呼吸声。
采访过后直接进入晚宴环节,大家到处都没找到金博洋的身影,最后还是王金泽敲了教练室的门,意识到已被反锁之后确定金博洋又一个人把自己关起来了。他也不急赤白脸,只在门口大声播报着后面的行程,一干人拉着他问这有用吗。王金泽摇摇头,回答道这个状态只有让他自己一个人想清楚了,才会真正地直面问题。
门口的一大票人浩浩汤汤地离开,直至零碎的脚步声踏在瓷砖上的回响也湮没于寂静时。金博洋才撑着手臂把自己从靠椅上拔出来。他扯着右手中指的指套,缓缓拉开,直到他看见一个破损的自己。
这是一只多么伤痕累累的手。
金博洋的手指修长有力,白白嫩嫩,在冰上它就是蝴蝶振翅的闪耀。如今却像一对残破不堪黯淡失色的蛾翼,上面分布着深浅不一的疤痕,最恐怖的一条是靠近虎口的一块,几乎整片的皮肤周围都像残垣断壁上接了新墙一般,内里包裹的血肉是漂亮的粉色。而周围的尽是一些断开的印子,毫无疑问,是牙印的形状。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每一道瘢痕的来历,以及当时撕心裂肺的痛楚。
失去alpha的Omega在其中一些特殊时期,难捱过得了死亡的岂是了了。
深夜里的模模糊糊视觉,能证明还活在梦中的唯有一个办法,就是疼痛的证明。
梦与现实,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想要的是活着。
不能阻止它们形成任何形态,即便是一些对他来说最不愿意回响也是深怕的自虐形态,它们在嚎叫,嘶吼,像针刺在他全身肆掠。
他觉得要是在过于突然的一下坚持中失掉那一点点坚固的话,就会崩溃成扑火飞蛾的一堆白色粉末。剧外的人,只愿从容地退缩到坚硬的保护壳里去。
金博洋曾想过,这样终日惴惴不安地怀着心事活在阳光下,应该是把自己内心最后的的一丝勇气都抛却了。羽生结弦于他而言,从一根扎在手掌心里的刺,逐渐变成了腐烂的一道伤疤,就像现实的那些,是时间所不能抹平的。
他看着右手上的伤疤,幻想若是两人不会因为那一个晚上屈服于天性的放纵,有些事情,是不是就会比现在更好一点。
那么空白的一年以及后面的这些事,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冰上飞舞”的开机仪式以及两国花滑中坚力量的晚宴设在北京某一处酒店,只对主流媒体的特殊记者和国家队人员开放,所以就算是前队员,若愿意参加一份,他们也是很欢迎的。由于来的嘉宾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都被要求正装穿着,显得重视。
晚宴上最却不得便是漫无边际的人际交往。羽生结弦没有如鱼得水的社交能力,甚至对于这些则是能推就推则好。从中午一直下着的暴雨带来的闷热让他感觉到很不舒服,西服的领带黏答答地贴住他的皮肤,几欲止住呼吸。他端着一杯果汁,偷偷溜到角落的桌子上,随意捡了一块看上去品相不错的甜品。
他听到一声懊悔,不知道是自己的叹息,还是别人对他的。
然后,旁边的椅子被拉开,是先前在机场接待他们的于小雨。姑娘身着一袭淡黄色的短裙,毫不芥蒂地一边吃一边傻笑,“咯咯”的声音闷在胸膛里,倒是和外头的雨点互为交响,渐渐刷去了羽生的一点焦躁。
这样就弄得他十分好奇了,完全是出于一种礼貌的表达,他委婉地问出了心中疑惑。
小雨捏着叉子上下飞舞,脸上的窃喜几欲跳出,复而解释道是金杨忘记带正装来换,一个电话打回家,却被嫂子误会以为要全家着正装来,然后在门口突然被拦了下来,半天没说服保安放她们进来。那么金杨就倒霉了,接到嫂子电话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有生命危险。
“哈哈哈哈谁叫江哥自己不解释清楚。”
“不解释清楚”犹如一根撞钟直直打到羽生结弦的心房上,他想,是不是这个“不解释清楚”才让他和金博洋如此疏离。羽生结弦有时候也弄不懂自己,明明是只要说出口就能表达的东西,硬是要学巨龙,将宝石埋于地下。
羽生结弦突然向小雨道了谢,站起后直直地朝正苦恼袖子湿了一半的金博洋走去。
既然已错过解释,那他要去问个清楚,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给他判了死刑。
雨点敲击着玻璃,水珠不沿着任何规律,走着独属于它的交错路。
这是一场及时雨,把他们困在了囹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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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不重圆4~6
(四)Love is a drug
 羽生结弦是冷着一张脸从车上下来的。
金杨关了车门,甩着钥匙心情特好笑着一张脸走回训练场后门的。
先他们一步回来安顿小选手的小雨候在一边,心想着这人这气氛这时间怎么没一样对的,她明明打电话求助的对象是金博洋,这车也是他的,可这接机的人,怎么就成金杨了呢!虽说金杨也算是国家队的教练,可你一个教冰舞的,又和人家不熟,是怎么往上凑的!还有这两个人是出去开小灶了吗?怎么一股鸡蛋洋葱炒饭味。
正猫着腰在茶水间偷偷端着海鲜泡面给自己加餐的金博洋突感一阵恶寒,密密塞着的耳机差点晃落到面汤里,他想着是不是今天早上屏蔽贴歪了,怎么能收到那么大刺激呢。
其实金杨也是被他老铁临时拉来垫场子的,他接到金博洋电话时还在冰场上拉着小队员连螺旋线转圈呢。一开始接到消息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直到报出羽生结弦的名字,瞬间气势火头就变了。冰舞的李笛眼睁睁看着他的教练,抹了好几把油头凹出个生人勿近的姿势,昂着胸膛就出去了。
这种雄赳赳气昂昂的威势一直持续到车内接到羽生结弦,并在一定的基础上开始自我膨胀,甚至还散了一点压制住的信息素,他就不相信,难道人人都像他媳妇那样喜欢洋葱味儿。
但羽生结弦也不是善茬,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接把他喜欢的无花果清香盖得无影无踪,大概是出于alpha天生的本性争夺,一向收敛的他毫不犹豫微笑着逼出自己的生鸡蛋味,硬生生抗过了金杨的一波攻击,他也不相信,世间上还有什么味道是他综合不了的。
结果就是,羽生结弦面不改色地偷偷擦掉好几遍眼角辣出来的泪水,暗叹到这人能结婚大概是神明瞎了眼;金杨趁着车停下的空挡赶紧摇下车窗唤两口新鲜空气,弄得他怀疑金博洋的鼻子是不是闷坏了才能忍受:总之都相互伤害得不轻。
小雨当了那么多年的接待门面,处理突发情况自然得心应手一些。眼睛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两圈,串了词就迎上去,向羽生结弦表示了欢迎仪式设在正厅,他们已经将行李先行放在了预定的房间,现在先请他过去一趟,毕竟这面子上的流程,还是得走完过个形式。
羽生结弦大大小小圈子混得不少,自然知道表面功夫最不可缺,便将种种压回心底,稍微整理翻折的衣角,跟着人去了前厅。
待羽生结弦到时候媒体还被保安拦在外头。早已放好行李的日方工作人员在偏厅的休息室等人到齐,见他进来,一个个从座位上站起来,自觉排好了一个位置。负责现场协调的摄影师扛着十几斤的器械寻找最佳角度开始拍摄。领队的人环顾了一下所有人的着装,确认无误后在流程人员的示意下走出房间。
后面的一切就像是最为平常的一次交流接见仪式。大厅里充斥着喷雾型抑制剂的味道和试图冲淡的柠檬清新剂。两边的项目最高负责人寒暄打招呼,听不懂也要装出七分微笑面对镜头。羽生结弦作为第二梯队,抬着头正大光明环顾着找人,终于在对面的角落里找到一个毛绒绒的头顶,像初春的冰雪融开第一道流水,浅浅笑了。
金博洋正躲在角落里吸溜泡面一半呢,被踩着高跟鞋的李香凝一顿好找之后揪出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仿佛她才是那个高他几岁捏着呼叫器掌控全场的领导,而不是跟他同为综艺节目女单的教练。小姑娘下了冰脱去温婉的气质假象,碎碎叨叨的样子和桶姐有的一拼:
“天总,我求求你了。好歹是有媒体开放的正式会场,您能不带着一身廉价的泡面味去迎接贵客吗?”说着还掏出了似乎早就准备好的香水对着他一通乱喷,“唉呀妈呀,就这么给你抢救一下,等会儿先埋在后头,等需要你了再到前面去。收起你的虎牙,对我撒娇没用,想都不要想逃过去!”
说完还特别不放心,拽了他一根手臂直接拖去前边,别说逃跑机会了,就连开口上诉申辩的请求都一律驳回。
金博洋就乖乖做一只埋在土里的鸵鸟,硬缩着身子往里头躲,周遭的人还以为他癫痫犯了直抽抽,递了好几个关怀的眼神过来。可是没有想到,即使如此低调,可还是被人捉住了。
那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头上,他只觉得身旁所有的空气都凝固住了,唯一能穿透的只有一股腥甜味道,那曾经是他日日夜夜魂牵在身边的暖流,而他是一只被包裹住的小鱼,完全挣脱不出温柔的包围圈。缓缓地,金博洋感觉到身体的一些不对劲,本该沉寂的信息素仿佛有了生命,如同注入了新鲜活力的一股力量,渐渐在血管里流动起来。脖子上粘着屏蔽贴的地方难受极了,硬块如铁石的腺体犹如刺进了密密麻麻的棉针,钝痛到四肢快要麻痹。他强行咬破了口腔里的一小块肉,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千万要没事度过这一段时间。
但是他又怎么能冷静得下来,一个曾今标记了自己的alpha就站在离自己不到的十米的地方,况且分离的思念,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金博洋只有将外套的拉链扯到最高处,几乎要将自己的脖子包裹起来,只剩一个耷拉的脑袋,缩成一团尽量不让别人发现这里的异样。
再强的清新剂也盖不住一个失控Omega的信息素,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闻见了混杂在其中的一丝异样味道。但碍于黑压压的长枪短炮正一动不动对着他们,说什么都不能发作。
双方脸色古怪,泰山面前不改色的还剩最前头两个人。赵宏博散了自己的一点信息素,他是个bate,正好包裹一点过激的味道,顺便也是提醒站在后头的申雪,控制一下局面,毕竟这还是比较正式的场合,最好不要出什么岔子。
队里的大家都明白现在还单着或是没有伴侣的人只有一个,还最不让人省心。
申雪是晓得金博洋的难处,身边没有一个真正贴合的人,这几年她一直看着这个孩子单独走过荆棘的泥路,心疼得就想敲敲这人的脑袋看看在想什么。不过这个时候她也不敢马虎,蹭着旁边人的掩护换到了金博洋旁边的位置,咬着嘴唇细如蚊蚋问他的状况。
金博洋闭着呼吸,眼睛盯着从刚才一直注视着他的羽生结弦,豆大的汗珠挂在鼻尖上摇摇欲坠。他的手闷在袖子里悉悉索索弄些什么东西,哑着嗓子回答:
“给我两分钟,马上就好。”
申雪拉了一下眉角,轻轻啧了一声,眼神里关心多过担忧。但她打心眼里还是信服金博洋的,他说两分钟能搞定,自己必须给他争取两分钟的期限。
“冰上飞舞”这个综艺虽说主打的是两位获过世界冠军的主教练,但是由于训练营里还有女孩子,自然教导她们独属动作的女单教练也必须有,然后考虑到会有双人竞技的赛制,冰舞教练也各配了两位。李香凝和金杨小雨作为必不可少的特邀嘉宾,自然也出席了此次会面。本来安排的握手环节是由两位主教练开场,但在干扰因素的情况下,现场临时改变了顺序,将他们三位提前了一个阶段。
日本队的特出邀请教练是退隐的浅田真央,转向冰舞的搭档——须崎海羽和木原龙一。小心思可见一斑,但也是考量到中国队双人这边比较弱,而女单方面还不是特别拔尖,且为了来年的锦标赛,还是隐藏了一些实力。
六个人各怀心思的打了招呼,一一握手过后,终于轮到这次媒体关注的重头戏了。
羽生结弦和金博洋两个名字单独放在那一边的角度上,都是顶级的话题,更别说这一个难得的机会将二人捆绑销售。
羽生结弦一派气定神闲,正装挺括,头发一丝不苟根根分明,连眼角的笑容翘起的弧度都是完美的。但是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金博洋的一举一动,直到这个穿着红色国家队服的师弟走到自己跟前,而鼻子里空无一味,他开始有些慌神。
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抑制剂的种类不断增多,出现了针对不同体质的Omega的ξ-数字型抑制剂,并且还研发出了几款在不同情况下的即时针剂。金博洋清楚自己的身体在一天天失去控制,所以早早做了打算。他的手上常年带着一块腕表,背面其实就是一块隐藏的短型针剂。这块腕表他不轻易在家以外的地方取下,就是为了防止在一些特殊的场合发作。
但是这种及时抑制剂见效短的同时,伴有强烈的副作用。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一辈子都别用上。
金博洋刚才在袖子里摆弄,按住腕表背面的一个小开关,对准肤下的一块组织,面不改色地注入强制剂。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内,他的身体犹如被冻住一般,剧烈的翻腾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像是要把整条血肉都撕裂。疼痛来得快,去得更快。两分钟之后,金博洋就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全封闭在了毛孔之内。他的口袋里还有一瓶李香凝临时塞进去的清新剂,他不敢喷多,只点了一滴在手指尖上,装作整理头发的瞬间抹在了屏蔽贴的周围。
所以他现在敢抬起头,跟羽生结弦正面刚。
标准的一个虎牙笑,主动伸出手去,标志性地不见眼睛:
“羽生师兄好啊,这次节目多多关照啊。”
羽生结弦哑巴似的握上冰冰凉凉的手,心里也凉了半截。
 闪闪姑娘在校门口等半天,看见她静姨的异类黄色保时捷,嘴巴翘到天上都快挂油瓶了。虽然憋着一股气,还是乖乖走向等在旁边的隋文静。
隋文静一眼就晓得小姑娘不开心了,蹲下去刮了一下小巧的鼻头,呼啦一把抱了起来,揣在怀里好生哄着:
“闪闪宝贝,怎么了,静姨来接你不高兴?你这小嘴巴都可以挂油瓶了。”
“高兴,但是爸爸又骗我,说什么这几天他肯定亲自来接我。”
“你爸爸队里有事来不了,乖啊。要不,静姨带你去卖巧克力卷,然后等闹闹哥哥兴趣班下课了,一起回去吃晚饭。”闹闹是隋文静的儿子,比闪闪大了两岁,自愿报了钢琴课,每天下学得留在兴趣班里徜徉音乐的海洋。
“可我还是想爸爸。。。”
闪闪姑娘越想越委屈,明明那么长时间没好好跟爸爸一起了,说好来接她又变卦。眼睛里瞬间金豆豆攒了一大波,可又不好意思在那么多人面前哭,憋红了一张小脸,咿咿呀呀地咩着哭声。
“他是不是不要闪闪了”
隋文静什么人,看见儿子被韩聪追着一个家敲屁股都面不改色还拍手叫好的人,瞧见这不是亲闺女胜似小棉袄的闪闪憋屈的样子,听得这番话,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什么乱七八糟的母爱泡泡黏了一大堆,连忙安慰:
“哎呦闪闪不委屈啊,你爸爸是真的忙不会不要你的。不哭不哭,闪闪想要什么跟静姨说,静姨给你弄行不?”
“我就想要爸爸。。。。”
真不愧是父女,牛脾气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隋文静心里默默扎了金博洋一刀,说是有事,也没个准信什么时候回来。她踮着步子磨蹭许久,才下了决心,掏出手机开始盘算。
“喂?韩聪,你等会儿去接一下闹闹。我带闪闪去接天总。哎呀小姑娘想他爸想得不得了,正搁这儿哭呢,我是没辙了。”
接着又拨了一个电话,声音瞬间提高几分贝:
“金博洋你这臭小子,麻溜的给我收拾一下从后门溜出来。闪闪哭着闹着找你,我等会儿带她找你。记得,机灵点儿,别给人瞧见了。”
挂了电话之后,她又是那个温婉的静姨,拿着餐巾纸一点一点细细抹去小姑娘脸庞上的眼泪鼻涕。
 金博洋挂掉电话,瞬感头大。这边流程还没走完,大家挪到了主训练馆并参观最新的AR加强技术。他估算了一下,还有半个小时他无论如何也得走了。只得偷摸着钻到金杨后头,对着几个人耳语。小雨翻了一个白眼,拜拜手表示知道,随他去了。反正给他打掩护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保证下一顿聚餐绝对他请客。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寻找机会逃跑。还好他的老铁们够仗义,前边说得正欢的领导也没注意到这边动向,硬是给他创造了个空隙。金博洋脚底抹油溜得快,一边拍心脏一边暗叹运气好。
然而后头传来的一个声音却止住了他所有的动作。
“博洋。”
他听过这个声音无数遍,有从电视的电子流动中传出来,有在现场听远处的话筒,有从耳机里的絮絮低语,有在被包裹着温暖的日子里亲耳听到。这两个字,像是刻在心上,是勋章,也是疤痕。纵有甜蜜,也有苦涩。
这是呼啸而过的忧伤,是沉睡在土地里的毒酒,是野蛮的默读。
“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金博洋握紧拳头,他知道这个人离他不过一米的距离,并且在慢慢靠近。
羽生结弦总是这样,是独孤守望的老虎,一旦认定,便会咬住不放。
熟悉的气味逐渐逼近,金博洋感觉被暂时压制的冲动又有了破牢而出的迹象,他平复了两个呼吸,然后一个转身,狠狠给了羽生结弦一拳。
羽生结弦着实没意料到这个事态的发展,毫无准备地接了这一拳头,结结实实的肉与骨之间的碰撞。他没控制住,整个人身子顺着力道歪下去,踉跄着差点坐在地上。
 “爸爸?你打人了?”
后面传来的脆生生的女孩子声音,却让所有人都凝固了。
  (五)Skin
     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隋文静现在只想送一首《冰雨》给自己。她想是不是因为前天悄悄往自家儿子乱七八糟的作业本上抹油了,所以报应来得这么快。
    抱在手上的闪闪姑娘还一脸喜中带讶,她还是头一次看见爸爸这么凶,不禁想鼓个掌。
    金博洋才算是真真正正懵在原地,他好不容易积攒的“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或者神似爆炸现场”的气势马上泄得一干二净,然后整个脑袋里开始不断回响闪闪的那句“爸爸”,思索羽生结弦这个日本人是不是听不懂爸爸的意思,最后果断划去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想给自己一枪毙了算了。
羽生结弦耳朵里嗡嗡的,开始回忆全世界语言里空耳为“爸爸”的单词究竟有几个意思。
要不说隋文静怎么作为前辈的老滑头呢,反应能力一等一的快,接着闪闪的话说下去:
“闪闪闺女,你干爸爸以前打架可猛了,这你妈我清楚。”
闪闪姑娘刚想问他爸爸怎么前面加了个“干”字,就被她静姨上下掂乱了语言组织能力。又被另一只手上掏出来的糖球吸引了注意力。
金博洋愣了一会儿,对着他老铁疯狂发送的眼神暗示眨了两下眼睛,脑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弯才反应过来,不管不顾手背上的红肿,浮着脚步上前接过闪闪搂到自己怀里: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闪闪已经这么大了啊。”
“哎呀赶紧的,你葱哥已经把闹闹接回家了,就等我们回去开饭呢。”隋文静机智地为闪闪整理一下衣服,活脱脱就是正牌妈妈的模板,然后压低了声音凑到金博洋耳边念叨,“你怎么就招惹了呢,不是说保持距离,保持!还整这么一出,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有过那个啊。”
虽然说我也挺想给他来一拳的。
“我咋知道,我他妈跑得都快比博尔特了。谁知道他是怎么跟出来的。”
金博洋木着一张脸动嘴皮子,正面懒得转过去,直接背对着正检查嘴角伤痕的羽生结弦。
“羽生前辈,既然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就到这里吧,我有事要先回去了。关于今天的事,改日我会亲自登门道歉,请你原谅。”
说完他便抱着闪闪从后门出去,从羽生结弦的角度看,特别像落跑。
羽生结弦呆呆揉着生疼的一边脸颊,一天的心情仿佛过山车,上下好几回,已经不晓得接下来的方向该往哪边走了。
 金博洋一上车,就瘫倒在后座。活脱脱就是一条咸鱼,任闪闪在他身上蹦跶也不生气。
隋文静真是恨铁不成钢,前面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发动车子也不忘数落他两句。猛地吸了两口气,语气冷得像块铁:
“你怎么又打抑制剂了?累成这样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啊!”
“桶姐我没办法啊。虽然已经去了标记,可实在是抵抗不住那股味道。”
如今Omega已不像从前那般被迫沦为生育的工具,逐渐增大的基数也让无数的Omega有了平权的底气。Omega不再只独属于被标记的alpha。在标记之后,如果情感出现破裂或者丧偶,在最大程度不伤害身体的前提下,去掉标记已经成为了一种较为成熟的技术,也广大应用在社会当中。
就差在外圈宣传墙上刷“痛苦十分钟,幸福一辈子”的标语了。
金博洋的去标记手术是隋文静陪着做的,自然晓得其中曲折。她手握着方向盘,刚做好的指甲差点折断:
“我说你就是心软成不了事。今天才揍他一拳,也太少了,要是我被你葱哥这么弄一遭,这么得也给他扒下一层皮来。说实话,也亏得闪闪在旁边,要不然我就真没忍住赏他一套军体拳。”
“消停一下吧老铁。人家是正经八百打着交流的旗号过来学习的,要在我们地界上弄得鼻青脸肿也不好跟日本冰协那边交代,万一强烈指责我么坏了他们的门面怎么办。”
“就他?门面?门神还差不多吧。一个个的就知道折腾。”隋文静对这个词嗤之以鼻地嘲笑,偏头骂了一句后面挤上来的车子,等按���叭发泄完情绪后再道,“他肯定不知道闪闪,但看见了也不能不想个对策。怎么,真让闪闪扮我女儿啊?”
“你要真想闪闪当你女儿,行啊。哎呦,闺女,爸爸痛!”
车后座响起一声惨叫,隋文静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原来是闪闪姑娘不高兴了。本来说话好的毁约,方才还不认她这个亲女儿,现在干脆要送人了,脾气一下子上来,对着金博洋的老腰就是一爪子薅肉。
“叫你别乱说话。闪闪今天还哭过了说你是不是不要她了。”后头适时响起闪闪姑娘死鸭子嘴硬的辩解,“得了,快哄哄哦。”
金博洋自然知道玩笑不能开过头,刚才纯粹是让自己放松一点,过了疲倦多事的一天,总是他身子还跟以前一般保持锻炼,但也折腾得够累。他稍微直起一点腰,将自家闺女圈到怀里,轻轻吻着柔软的发旋,最后响亮地亲在额头上:
“爸爸不会不要闪闪的。闪闪是爸爸这辈子宝贵的星星,谁都别想拿走。”
“恩,闪闪也最喜欢爸爸了”小姑娘用刚吃完巧克力卷的嘴巴给了金博洋一个大大的甜蜜唇印在脸上,然后眨着好奇的眼神问,“爸爸你刚才打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打他啊?”
羽生结弦,又是羽生结弦。金博洋捂着额头想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太多孽这辈子怎么也还不完。他一个音节憋在喉咙里半天斟酌不出来,到最后支支吾吾解释道:
“闪闪你以后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隋文静在前面听得一口老血上涌,差点没喷在他们刚洗完的车玻璃上。
“金天天!我就不应该放心你。闪闪啊,你记好了,爸爸刚才打的人是个坏人,遇到坏人应该怎么办?”
“不和他说话,跑。”遵纪守法的闪闪姑娘毫不犹豫地回答。
“对。还有,在坏人不可以叫你老爸“爸爸”听见没。如果他知道你是你爸爸的女儿,他就会伤害你们两个的。能不能做到?”
“能!”闪闪举着棒棒糖表示附和。
“碰见他能讲话吗?”
“不能!”
金博洋扶额感叹老铁的教育方针果然不同于寻常人,也是心疼这么长大的闹闹。但是话糙理不粗,事情还真是那么回事。他们父女想要过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绝对不能再让羽生结弦走进独属于他们的世界。
既然在那个时候下定决心要分离,就不要做个背叛者。
他看着闪闪姑娘兴奋的脸,眼睛一花,竟是闪出了重影。
  羽生结弦摸着火辣的一面脸颊,机械地检查口轻内壁是否有损伤。他摆动着四肢回到分配的训练公寓,在走廊上遇到日本队的工作伙伴,淡漠地忽略掉对他的纷纷侧目礼,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行李还打包得好好的,整齐堆在墙角。但他丝毫没有整理的意思,完美地忽略一切,拧开一瓶水,冲洗一下充满腥味的口腔,然后一屁股顿在床铺上,放空自己。
他想不通,金博洋给他的一拳,究竟代表了什么。
门板被突兀地敲响,沉浸在无数质疑中的人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直到门外的人不厌其烦地从两声连续变成了急促的连响,他才回过神来,给人开了门。
来的是此次一同前来适应场地的小选手中年纪最大的荒原大川,年纪轻轻却已有小大人的做派,他将手中的消肿和消炎药递给他的主教练,并解释到是浅田前辈吩咐他送过来的。
羽生结弦耐着性子道了谢,心里叹道果然还是前辈看得比较清楚。等小队员离开房间后掏出手机,发去一条感谢短信。不一会儿,那边又回一条:慢慢说,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能着急。他的手指停留在最后一个字上,失神许久,明明灭灭之间反复按亮,捉摸着怎么从这一行短短的忠告中摸出门道。
嘴角火辣辣地撕扯感提醒着他时间依旧流动。羽生结弦盯着手中两管药膏,他缓缓打开其中的一支,是清凉的薄荷味。
他想起,他曾经也是拥有快乐时光过的人。
金博洋喜欢用各种味道的牙膏,经常是混起来用。所以每天晚上入睡前羽生结弦就在期待明天早上会收到一个什么样的吻。但猜来猜去,他始终觉得,他不是喜欢哪种味道,而仅仅是,给他一个吻的是金博洋。
金博洋的嘴唇很软,嘟起来肉肉的,每一道唇纹都在不经意间跳脱着可爱。吻上去的瞬间,仿佛是触碰到了软乎乎的糖果,甜蜜的滋味顷刻间充斥了他的全身。这种甜蜜驱使着他更近一步,于是愈发猖狂,毫不犹豫地直球进攻。他包裹住两片被爱情滋润得闪亮的唇瓣,重重吮吸,狠狠碾过每一个令他发疯的地方,意欲将这一个人就这么拆吃入肚,永远禁锢在自己的心里。
羽生结弦不会轻易失去理智,但不包括在金博洋面前。
你是你自己的铜墙铁壁,但在这里,你是我无法割舍的铠甲与软肋。
他们曾经在加拿大的圣伊莱亚斯雪山脚下的小木屋相拥而眠,也在惠勒斯的滑雪场上脱下护具忘情接吻,在班夫公园共享一片烤焦了的牛排,在俯瞰整座雪山温泉的酒店床上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
那是段应该珍藏在人生履历表里的回忆。无论他们现在怎么样。
他将消炎药抹在嘴角,瞬间的冰凉让他回忆起他们的最后一个吻。
那是一个轻轻的吻。金博洋应该是趁着他睡着,却不知道他仍醒着。温热的鼻息小心翼翼喷洒在他皮肤上,心脏压抑不住地逐渐同步。然后,他感到嘴角的一片温暖,一点点无花果的气息便永远留在了那里。
隔了多年,相遇的第一眼,他差点止不住自己的冲动。那个朝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他想去吻他。
就像是要找回他那颗失落的心。
 (六)Say something
 今天微博首页热搜第一条就是昨天“冰上飞舞”两位主教练的握手图,点击进去清一色的都是媒体的官图,但下面的评论却是五花八门各放异彩,大体都是粉丝们的狂欢,少有带着讽刺意味的言论一下子就被淹没在一堆评论之下。
甚至有脑洞过于大的粉丝已经刷起了“冰上飞舞天生一对等你来”的话题。
看不懂小年轻。
场地训练是不对其他媒体开放的,除了例行采访之外通通都拒之门外。这一次的节目牵涉到两国之间的合作关系,安保系统全面升级,力争做到就算一只蚊子,也会被立即挡在训练馆之外。
日本的小选手中最小的仅有八岁,但若把年龄抛开,她其实已经有过丰富的比赛经验了。日本的花滑普及度比中国高一截。大多热爱花滑的孩子基本从四五岁就开始接触舞蹈和冰上滑行了。并且日本还有形形色色针对不同年龄段的选手所进行的花滑比赛。这次送来训练营的孩子,几乎是从每个比赛里头挑了拔尖的苗子,估摸着以后就是按照国家队���平培养的,“冰上飞舞”也只是一个契机,好让他们仔细评估孩子们的发展前景。
一部分没有家长跟同的选手是跟着大部队来的,而一部分家长放心不下则由他们自己护送过来,届时也会安排人员去机场接待。
而中国这边,有一小撮孩子是通过全国海选进入训练营的,大多数都是从俱乐部选拔出来的尖尖宝贝。负责人都挖空心思想要参加这一次的联合训练。这利益,光是两位主教练就够他们回本的了,更不用说还有从旁协助的教练。所以定下人员之前,就是无声的刀光剑影厮杀博弈,甚至还有人打算直接贿赂金博洋。他吓得脚跟差点站不稳,立马拒绝了。
录制开始的第一场是个人展示,每个人,包括教练,都要精心准备一个节目,不受制于大赛上的规则,重点是自我的风格。
羽生结弦带了一部分他自己的考斯滕,坐在电脑前纠结里面躺尸的一堆以前滑过的曲子。虽说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正式的场合滑过大曲子了,但是经常性的练习还是没有让他失掉多大的水准,只是有些高难度的跳跃动作对他的身体来说已经是个红色严重警告了。最好的选择是往下调一个水准,就算是要选择,也要尽量保证安全。
上上下下挣扎了半天,还是把这几年记得最熟的表演曲子——《Mitra’s song》搬出来。
这套节目主要以滑行和旋转技巧为主,在冰面上表达情感是他的特殊技能。跳跃技能还是让更熟练的人来吧。
他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肩包,挨个去小队员的房间内通知他们上午的试滑,等晚上人到齐了,就去酒店参加开机仪式。小队员们都挺乖,马上应允。大人不在身边,俨然都是一副独当一面的样子,马上拿着自己的东西在楼下集合,出发去训练场。
 金博洋在老铁家蹭了一顿晚饭,被强行留下来上了一堂由隋文静主办的“Omega防护知识课”,在闹闹同情的目光中听完了长达四十分钟的魔音碎碎念,举着双手保证自己已经年满十八很多年了女儿都在奔十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一定向着红心向着理想,胜利存活。
两个人摊在沙发上,眼里所见之处是自家的孩子坐在地毯上玩耍,耳朵里传来厨房哗啦啦的水声和电视里的唠叨婆媳剧。不是绝对的安静,烦心事前前后后依然存在着一大堆等待解决,但是却想停留在这里。
隋文静偏头看向自己多年的老铁,这个弟弟是她最放心不下的。十几年的交情,深得过血脉不容。她眼睛里闯进一枚亮晶晶的东西,是金博洋藏在耳边碎发后一枚耳钉。这几年,他把头发蓄长了一些,只修剪边边角角的碎发,刚好将他的耳朵遮盖住,若不是用一个特别的角度去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耳朵上还有这么一个玩意。
她晓得,这枚耳钉不属于金博洋,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羽生结弦送给他的纪念日礼物。
金博洋的装饰物里只有耳环,而耳钉,仅仅只有这一枚。但是,自从那天金博洋失魂落魄来找她开始,她就没有见这枚耳钉从他的耳朵上取下来。
嘴巴上犟得跟老黄牛似的,心里明明还是放不下。金博洋现在的状态就是失了轨迹的流浪者,拼命扮演一个旅客的身份,却在内心否认自己。
老天造孽哟。
晚上葱哥要他们父女俩留下来过夜,金博洋抱着跟闹闹不肯分开正闹腾的闪闪左右为难,最后被桶姐一句话憋了回去。的确,如果节目开始录制,他照顾闪闪的时间少之又少,更何况接下来的日程里又要开始面对镜头的穷追猛打,不能过早地把闺女暴露在闪光下。前些时间托了金杨一家照顾,可也不能麻烦人家太久。明天早上上学,是还得靠隋文静帮忙一道送去。一来一去,还不如直接在这儿过夜,风险小一点。
他答应了,两个小孩也乐得多一段时间玩耍。
葱哥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也不打扰他们两个闺蜜谈天,一头扎进书房办事。
金博洋点着手机刷一些不着四六的话,偶尔应和一下桶姐的碎碎念叨。等到了时间,闪闪公主困意翻涌吐了两个哈欠的泡泡,他就大手一捞,带着人准备去客房睡觉。给姑娘伺候好刷牙洗脸,抱着开始揉眼睛的闪闪回了客房,却看到了倚在门框边上等他的隋文静,在他经过的瞬间丢下一个炸弹:
“金天天你就别骗自己了,你还在乎他吧。”
金博洋沉默着接下这个炸弹,躲藏在阴影里进了房间。
是的,我还在乎他。
 早上要去训练场试滑,金博洋紧赶慢赶点在了时间线上。等他一脚踏进冰场里头,几乎所有人齐刷刷地把目光对准他。在灼热的注视下,金博洋麻溜地拎着自己的包冲向更衣室。
他穿的是国家队里统一定做的训练服,全身上下清一色黑的,就脚上的一双冰刀,带了独有的颜色。
中国队的小选手集中在一块地方做滑行训练,见到自家教练气都没喘匀赶来带他们上冰,兴奋得不得了,立马围成一圈,几个胆子大放得开立即变成叽叽喳喳的麻雀,就像一窝蜜蜂嗡嗡嗡。毕竟这可是他们心里的传奇人物,能见面就不得了了,哪里还会有机会这么说话。
金博洋充分发挥应付他家小公主的十二分耐心,为十位小选手讲解了一下等会儿试滑的技巧在哪些方面,最后还热身后亲自示范一遍,就连围在羽生结弦那边的小选手都把目光聚焦到这边。不知不觉中花滑的流畅感回来了,金博洋感觉自己脚下的冰刀擦在冰面上的角度归位在最舒适的位置,一路的弧线仿佛天生便是如此圆滑舒畅。他放开自己的手脚,闭上眼睛,感受耳边略过的冷风,仿佛触到了冰屑的生命——他已不被自己的思想支配,完全是本能的使然,他伸出手臂,旋转着抱紧自己,跳出一个又一个美妙的圆圈。
落地的一瞬间,全场响起讶异的惊呼,还带着转调:
“喔~~~~啊!”
因为金教练又撞挡板上了。
金博洋安全着冰的弹指间还暗喜一番自己的技术没退到哪里去,想都没想过回头查看一下距离,就这么摔进柔软的挡板里然后被反弹回来砸到冰面上。果真对得起他“挡板爱好者”的称号。
最先反应过来帮忙的当然是羽生结弦,可以说是他的目光一直跟着金博洋,就在人离挡板只有几公分还丝毫没有转弯意思的时候就做好了冲上去救人的准备了。果不其然,这人一向迷糊,翻车了半天起不来。
羽生结弦急刹了车,半跪着先把人的头轻轻扶起来,左半边脑袋先着的地,他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能拖住脖子后头贴紧后脑勺的地方,缓缓摆正位置。
“天天没事吧?”
语气无比自然和谐,熟悉得就像生活中最为平常的一句问候。似乎那些逝去分离的岁月,就在这一声轻飘飘的关心中化成粉末。两个人都愣了一会儿,呆着眼睛望向对方。
羽生结弦感觉自己手掌触碰到的皮肤在逐渐变得灼热,可他不想离开,他心甘情愿就这样被烧得发烫。
金博洋率先察觉不对劲,连忙躲开脑袋逃离羽生结弦的气息包围圈。可被他触碰的皮肤在重新回到空气的怀抱后恢复了知觉,火辣辣的钝痛挑战着每一根黏连的神经。然而下一刻,他就想尖叫一声——他忘记在换衣服的时候把耳钉摘下来了!
每次上冰之前他都会把耳钉小心取下放进储衣柜里,可今天由于迟到的原因,他大意了!
一摸,果然,最先受到冲击的耳朵被挤压成一个扭曲的形状,而尖锐的耳钉正好刺破了娇嫩的皮肤,摸过去的手指上沾了点点血迹,而血液里的丝丝无花果味也钻了出来。
被晾在一边的羽生结弦将金博洋的动作尽收眼底,带着异常紧张的心情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啊,红色。他赶忙上前意欲查看金博洋的伤势。却被从挡板外涌上来的人堵在了外圈,怎么挣扎也进不去,只得眼睁睁看着金博洋被队里的人带走检查。
手指上的血液似乎还带着温度,他碾压了几下,确认这是真的事情。直到滑上来关心自家教练怎么呆住的小选手给他递一张纸巾时才回了神,匆匆接过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出口滑去。
金博洋翘着一边的脑袋,尽量不让两边的碎发触碰到耳朵上的伤口。队医对于一大早就被从医务室揪出来这件事特别不爽,尤其在见到最不让他省心的一个小子之后,怒气值到达顶峰。金博洋瞎着眼都能看见队医大人周遭熊熊燃烧的火气,自觉地闭上嘴巴缩成一团,乖乖亮出伤口。
队医忍着脾气不发作,拿着镊子小心把沾了血的耳钉从模糊的一片中取了出来,扔到了一边的纱布里头,看着金博洋宝贝似的捧过去仔细擦干净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消毒的过程下了死手,把人疼得嗷嗷叫。
“让你还敢不敢乱来了!”
金博洋心里吐槽我也不想的,人有三急,迟到事最大。
他默默忍受着队医的包扎摧残,是在忍不了带着狰狞的面孔把眼睛歪向一边,正好对准盯着耳钉又一次飞了魂的羽生结弦,暗叹道今日水逆,不宜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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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不重圆
【柚天】破镜不重圆
CP:柚天
预警: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ABO脑洞,带崽跑路。两个人都不渣。狗血一大盆预警!!!
结局大家自由心证。一个长篇,写到哪算哪儿。
 (一)Don
t miss you now
   金博洋喘了两口气,眯眼的瞬间有一丝恍惚,昏了一下。他意识到脚下的冰刀已经开始不听话地在踩电门,赶紧滑到场边下了冰,扯掉一双手套深呼吸好几次才平复下来,朝着后头喊道:
“别停下来,还有十次A组跳跃练习!”
旁边的小队员见自家教练已然发话,也不敢上前去惹他不快。一个个站到既定位置上乖乖做跳跃练习,却时不时扫过担忧的眼神,他们心里清楚,从运动场上退下来的金教练,身上的伤自是他们所不敢臆测的。
金博洋的职业运动生涯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在高山与深渊之间流转。他曾经逾越过所有被世人敬仰的天壑,登上最高的那片云彩;他也跌落过,被踩成最为卑微的泥土。但是他不曾放弃,在二十六岁的年纪,戴着最后一块大奖赛的金牌,是留着眼泪却笑得开怀,在全世界的注目下,携手荣誉,光华退役。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骄傲。
许教授身体不好,后几年没怎么跟着队伍进行训练。虽然几位前辈都留在了国家队执教,可是男单这块还是令人窒息的短缺。赵宏博是早早地给金博洋做好了思想准备工作,让他在退役之后担当国家队的男单教练。这件事上面也早下了决定,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独苗苗,自然不可能白白错失。
金博洋心软,自然答应。退役没多久,马不停蹄地就被任命为国家队的男单教练,连宿舍都不用费大力气搬,就隔着一条马路道,叮叮当当收拾一上午就得了。
但是他不经常住在这里,只有临近大赛的几天他会随意收拾一下,其余时间,还是在自己家住着。
现在是歇赛期,队员们刚刚从外头比赛回来,正是恢复期,一天的训练量不用赶着鸭子上架往上加。金博洋回自��的包前,摸了瓶水,虎口轻微磨蹭着粗糙的卡口,眼睛盯着在前头晃过的身影,见时间差不读了,大手一挥,给了人下训。
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江哥。今天就不麻烦嫂子了,闪闪我自个儿去接。”
“有空有空,今天下训早。”
“哎呀没事的,麻烦嫂子那么多天也不好,再说我带队出去比赛,也挺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好好跟她聊过了。帮我好好谢谢嫂子啊!”
北方的天气一直在飘忽不定中,今天是大晴天,明天就能毫无征兆地降下温。走在路上的人似乎都能瞧见空气中浮动的气丝儿,凉成了现状。金博洋一出训练馆的门,顿时哆嗦了一下,赶忙拉紧外套的拉链。头发被妖风吹得散乱无章他也顾不上,只是皱着眉头捏紧脖子后头的屏蔽贴,嗅嗅几乎没有味道弥漫开来的空气,吸溜两下鼻子一脸担忧地闯进风里。
街角的咖啡店飘新磨好的醇香,勾着路过人的味蕾。还有新鲜出炉的草莓派,闪着诱人的光泽,星星点缀的彩色糖豆吸引了小孩子的眼球。金博洋裹紧自己,匆匆推开面包店的玻璃门,风铃清脆响着,再出来时他手上已拿了一小块蛋糕的盒子——巧克力的小熊,甜丝丝的点心。
耳朵里流进轻快的音乐,步子都能随之活泼起来:
“If you persist through the darkest battles.”
“Open your eyes.”
“Your prize is right before you,somehow.”
纵然是一个接近而立之年的人,金博洋还是没有丢掉许多他骨子的脾性。他小跑着穿过川流的马路,在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向自己飞奔过来之后,连忙蹲下身子张开手臂,嘴角快咧到耳朵根,笑眯眯地把小姑娘拥进自己的怀里,蹭乱了好不容易花了一早上折腾出来的双马尾。
小姑娘脆生生地喊:
“爸爸爸爸!今天真的是你来接我啊!”
“对呀!爸爸今天是不是超级棒的!还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巧克力!”
闪闪姑娘的单眼皮一下子爆成了闪着晶晶亮的大眸子,注意力全被手上的蛋糕盒子吸引走了,当下谁也不理会,就盯着蛋糕盒子流哈喇子。
“闺女啊,咱这是在外边,你收敛一点行不?”
金博洋一头黑线地看着有了吃的就不要老父亲的自家闺女,完全成了一个瞎吃闷醋的老父亲。伸手把闪闪的书包拎到手上,把蛋糕连盒子一块塞进小姑娘怀里,跟旁边的小同学打过招呼后便牵着闪闪绕了一段路,乖乖上了车,一本正经端着盒子放在膝盖上等金博洋给他系安全带。
金博洋只有自认伺候的命,给他家大小姐固定好一些安全措施,才溜到前头开车。
这个时间点的北京无论在那儿都是堵。无论是什么人,到了这上面都没了脾气。金博洋家的小奥迪乖乖地爬在马路牙子上,慢吞吞像个老大爷。里面两个人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基本是金博洋在问,闪闪姑娘回答。
“最近在班里怎么样啊?有没有吃不到草莓泡芙就拖着椅子到处走啊~”
“爸爸,我四岁了,不是三岁好不好。”闪闪姑娘回他一个白眼,“还有,明明点不到喜欢的套餐,就晚上狂吃冰淇淋的是爸爸你。”
“哇,我说那次家里的冰淇淋少那么快,你是不是也偷吃了!闪闪!我就问你牙齿要不要了!”
“爸爸你幼稚鬼!明明牙疼的是你!”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牙疼了啊!不要没有证据就乱讲话。”
闪闪姑娘气得鼓了一张小脸,奈何被安全带锁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只好憋了一股气,不要脸皮地朝金博洋吐空气,噗噜噗噜。
塞得严实的车流总算松了一个小口子,缓吞吞挪动。等这对父女回到家,天色早就漫了墨水,仅有地界线一点还泛着青色。金博洋帮闪闪下车,一手提着书包一手牵着小姑娘,进了大门,稍微收拾一下有些杂乱的玄关,整理一下差点掉下来的几张外卖电话。
昨天晚上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闪闪跟着金杨夫妇去睡了。冰冰冷冷的毫无生气,他拉开冰箱门,里头塞得满满当当,想来是嫂子早就预料到了他们家里早就空空如也,提前预备下了。金博洋一边拿出一份速冻水饺一边念叨着得抽个时间好好感谢一下江哥一家人。
他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孩子在北京。金爸金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往硬朗,所以在最初他们提出来北京照顾闪闪的时候他就强硬回绝,拍着胸脯保证会照顾好自个儿两个的。现在想来,还不是“啪啪”打脸,事事还得依着几个老铁们帮忙。
闪闪姑娘回来就把蛋糕乖乖放在茶几上,拎着把迷你剪刀在客厅做手工作业。现在的幼儿园要求全面发展。几乎是天天翻着搞新花样,这不是为难小朋友,而是折腾家长。
锅子里的水还只冒着小气泡儿咕噜咕噜,细微的声音自然隔绝不了闪闪的嗓门:
“爸爸!这个形状我不知道怎么剪!你帮帮我!”
“闪闪!你爸爸忙着!等会儿再陪你弄!”
这一句话安慰下来没什么用,那边还是不依不挠,金博洋只得放下勺子,小跑着给姑娘把电视机开了,放任自娱自乐,再回来咚咚咚咚下饺子。
晚饭照例是在茶几边上进行的,家里那张长桌几乎是摆设。小姑娘拗得不行,给她捞了六个在碗里,她偏说自己还要一个;倒了酱油下去,又嫌这个味道不好吃;等吃了六个饺子,这第七个她只咬了一口皮,就忽的打了一个嗝,说自己吃饱了。
金博洋被她折腾得恼了,干脆撂了筷子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闪闪瘪着嘴,包子脸嘟成了小烧麦,散下的头发遮了大半的眼睛,声音变得委屈巴巴充满水汽:
“你就是嫌我麻烦才不和我一起。”
小姑娘张口就要掉下金豆豆,胖乎乎的小指头搅在一起,可怜巴巴地,声音小得蚊子都听不见。
金博洋喉咙一梗,心头一酸,眼眶红了一大圈。胸膛里埋着的一堆郁气像是要冲破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壁垒,将不开心的情绪带到本不应该承受这一切的孩子身上。以前作为运动员的时候,他偶尔还能在独自一人的房间里压抑着发泄。但是如今,他把自己的心锁得越紧,就越不容易将一切的苦闷吐露,把不堪的自己暴露在赤裸裸的目光里。
他是一颗从高空坠落的果实,埋在土里。人们看见的,不过是连绵不到尽头的尘埃。而他,只能在暗无天际的黑色中,将自己腐烂。
“爸爸没有嫌你麻烦。”他把小姑娘圈在自己怀里,闪闪的小胳膊恰好遮盖他后颈的一片冰凉,“我们两个就这样,挺好的。”
“嗯。最喜欢爸爸了。”
“哦,前几天你温姨可是打电话来跟我说你最喜欢她了。”
“我是那个时候最喜欢温姨,现在最喜欢爸爸。”
小姑娘还是闷闷的,却一股脑儿地把眼泪鼻涕全抹在了金博洋的衣服上才肯下来,皱巴巴的脸蛋就像是小花猫。
金博洋无奈地拿餐巾纸先把闪闪的脸仔仔细细擦干净再来处理身上的狼藉。闹了这么一出,碗里的饺子有些凉了,白色的饺皮坨成了硬硬的粉皮,困在油花花的黑色酱汁里,特别难受。他胡噜一口气闷了,端了去洗碗橱里就出来陪小姑娘完成她的家庭作业。
今天幼儿园布置的是用彩纸剪一幅画。闪闪早就选好主题,俨然一个小小指挥家,站在沙发上拿着根铅笔,像指挥交通一般,对着金博洋:
“爸爸,你剪一只小熊,鼻子和眼睛小一点,不要红色的嘴巴。要几棵树,大的,绿色的。哇爸爸你弄得这是什么啊,好丑哦,看不出来是小花好不好。”
金博洋耐着心,奈何一把剪刀在他手中就是不听话的模样,一会子歪了,一会子形状就剪小了,根本达不到闪闪姑娘的要求。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由着剪刀胡乱地犁一遍,总算是把闪闪要求的东西全准备全了。他摊在沙发上想着为什么现在幼儿园的作业都能像加练让他一样心力交瘁。
闪闪拿着固体胶有模有样地粘贴剪纸,一板一眼的动作倒是真像极了一个小小的艺术家。然而没维持多久,等金博洋把蛋糕切了块端了盘子过来之后,却发现好好的茶几已然变成了胶水车祸现场——到处都是白色的黏渣子,闪闪姑娘还举着手张着无辜的眼睛卖萌——“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才有鬼嘞。
金博洋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抱起他的小麻烦去卫生间处理。
就算是小麻烦,还不是自己的,能怎么办?只有宠着啊。
他抱着闪闪,哗啦啦一边洗手一边想。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二)Monsters
   闪闪姑娘饱了困了就要睡觉,然而就是不肯在自己的公主床上屈尊将就,硬要跟着金博洋一起睡。洗漱过后,还拖着长长的睡裙在书架面前徘徊许久,怀里一大堆故事书,手里煞有介事地挑挑拣拣,金博洋看就那几本书,都快让她挑出花来。
“闪闪,我们今晚就讲一本好不好。”
金博洋负手胸前,就站在暖气旁边静静等着小姑娘消停。
“不行爸爸。温姨总是喜欢给我讲王子与公主,我想听别的。”
闪闪将一堆本子叠放整齐,拿去戳金博洋的大腿。金博洋没办法,只好一只手臂抄起闺女,另一只手随便抓了一个玩偶,往卧室里走去。还好小孩子,性质来得快,去得更快。他还没念几页书,旁边就响起浅浅的呼吸声,像小海浪拍打着沙滩,柔和却又令人心仪。
金博洋放慢所有的动作,一帧一帧像是老电影似的移动。他小心地抽出被闪闪抓在掌心的衣服,将莎莉鸡的小爪子塞进小肉手里。然后猫着腰,掂着每一分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他溜出卧室,回到客厅捡起被他遗忘多时的背包,揉碎了脚步去书房处理公事。
一个大赛的落幕并不意味着一段训练的结束,回国后便是漫无止境的复盘和针对性训练。这一次他们队伍的成绩并不理想,刚刚升上成年组的田可鹰在短节目发挥不佳,来了个一轮游;比较有经验的林光虽然闯进了自由滑,但是在难度上还是难以跟四小天王比,草草收获了第十六名。金博洋当时就坐在场边,“哼哧哼哧”啃着指甲,烦躁得额头上的皱纹都深了好几层。
他落回书房的工作椅上,打开随身的iPad,瞬间跳出来一大堆未读消息和一串邮件,看得他一个头两个大。本来他就不擅长这种文书工作,也是接任教练没多久,无论是什么时候,他瞧见这些东西总是无心无力,但又不得不做。
复盘的视屏乖乖躺在硬盘里,他却没有一丝想打开的欲望。直接翻起了邮件里的企划书,预先得到的企划书只是一个大体的框架,是上头软磨硬泡许久才通融放行的一档节目,跟娱乐圈没多大关系——据说还不简单,是跟外国电视台联合举办放松的一档真人秀。
金博洋看着标题“冰上飞舞”声不可闻地叹口气,认命般点击“打开”按钮,下面的文字却让他犹如瞬间当头一盆冷水浇头,冻得他浑身战栗。
“羽生结弦”四个字不仅犹如四根沾满毒液的木刺一般,这个名字对金博洋来说就是一颗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炸弹,将他好多年以来建立的保护墙崩坏得不堪一击。他丢开iPad,竟是掰着指头开始数日子,从那天开始,整整四年零五个月,都不敢真正面对一次这个人。他有时候回想,一个属狗,一个属牛,是不是天生犯冲。
房间里静得很,金博洋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声回到正常范围内,唯一可见的声响便是他自己的呼吸声,杂乱无章的深沉。他瞥瞥紧闭的门,仿佛能透过一切望见卧室里睡得正香的自家小宝贝。他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羽生结弦只是一个人,也只会是一个在将来短暂相处两个月的合作者,并不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更不会知道闪闪的存在。
他捡回iPad,继续看下面的合作事项。其实往大了的地方想,这次合作只是一次两国冰协合作共赢的机会。近几年来,由于网络的兴起,有更多的年轻人认识到了冰雪项目,也拥有了一大批忠实的拥趸者,而带有综艺的节目更是有如锦上添花。这几年央视学着聪明,多多少少抛弃了一点以往古板的印象,跟着浪潮作了几个沾边的项目,结果收到了纷纷好评。
这次是个更难得的机会。这边大力宣传冰雪项目,而日本那边在东奥过后处于一种疲殆的状态,虽说中坚力量没有随着年龄流失,但是小年龄段的选手却没有特别拔尖。现在一来二去两边冰协的大佬一协商,博弈好几轮,总算是敲章盖板,叮叮哐哐一摞文件发下来,就这么着手准备了。
简而言之这个节目就是两方现在国内进行海选,各得十组优秀的花滑小选手,然后组合进行淘汰赛,最后得出两个优胜的名额,可以有机会进入世界顶尖的花滑俱乐部进行冬令营的训练。而在最后一期节目当中,两位带队教练要编排一个大型的表演节目,这将作为此次联合活动的圆满落幕。
这次由央视主承担,由NHK协办,主会场选在中国的新建的冰雪项目基地,由日本教练带队过来交流。先是一个月的磨合期和一个月的正式比赛期。两家电视台会进行全程跟拍,然后后期统筹剪辑镜头再统一放送,花絮的话是用各自的镜头进行特别版企划。
毫无疑问,这份文件现在躺在金博洋的邮箱里,自然就敲定了这次节目其中的一位教练就是他。考虑到花滑在国内的总和人气,他绝对是顶级的吸引力。不过也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处于休赛期,作为副教练的他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紧后续的动向,只要在关键的训练项目上提供专业性指导。
金博���把文件从头浏览到尾,除了那个名字硌得慌之外并无发现诸多令他不愉悦的条款。虽然说是全程跟拍,但也不至于打扰到他的私生活,并且两位教练是互不干预的,平常的训练轮流指导,只有在最后排演大队形的时候需要在一起商量。但这点在他这里不是什么问题,金博洋想着要不把米沙直接从老家绑架过来打包打包扔给他们就行了。
正在瑞士滑雪的米沙脚下一滑打了个踉跄,差点把自己埋进雪堆里。
降温的北京毫不留情面。屋子里洋溢的暖气让水珠碰到冰冷的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金博洋从画满动作的本子里抬头,脖子后头尽是酸涩。他在椅子里沉默许久,忽的下定决心,拉开角落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药物。新型的屏蔽贴采用了贴合技术,最大限度地控制了信息素的外泄,可这也使腺体敏感的OMEGA感觉它像是一块灼热的烫布。他揭起一个角,深呼吸一口,狠狠整块撕下。
顿时,一股浓郁的水果香充郁了整个房间,像是熟透的桃子,丰润的味道冲击着他的鼻腔。他摸摸后颈已经僵硬得不成样子的一小块皮肤,手指头下了点力气想要揉开肿块,却无果。打开手机看了下日期,确实这个月的发情期差不多就在这几天,下午的眩晕也是由此而起。拨开抽屉里的药盒,下面躺了几支透明的针剂。
金博洋闭着眼睛,慷慨赴死的样子掏出一支针剂,轻车熟路地给自己的左胳膊打上止血带,用酒精棉划了两下皮下静脉所在的皮肤,右手握紧针剂的推身,龇着牙将针孔缓缓推进皮下,注入冰冷的抑制剂。
倏地,他精神恍惚了一下,眼球快速转了几圈,恍然犹如坠入冰窖。冰冷的液体似乎将他温热的血液全部冻住,身处浮冰以下的深海,几乎动弹不得。跳动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趋于停止,然后以一种近乎毁灭性的频率爆裂,想要撑破最后一层隔膜从胸膛里蹦出来。他大口喘息着,像一只被抛上岸濒死的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挽回大量流失的生命力,整个人都是乏力地瘫倒着像是要把所有都掏空。
脑子里一直在嗡嗡叫,吵到他几欲把头皮都揪下来。
不知是过了多久的时间,他才意识到周遭的温度恢复了一点。手脚冰凉到浑身是汗也感受不出来。
年轻的Omega在二十五岁之前从未经历过如此痛苦的抑制过程,但在二十五岁之后,被标记之后,他的每一次发情,都是一次地狱游荡。
金博洋抹了一把额头,捋了捋汗湿的碎发。顺手将针筒丢进事先准备好的特殊垃圾袋里。脱力片刻不是那么好受,纵使已经孤独忍受了三年,但每次一经历,还是会后怕。他就呆呆坐着恢复了一些力气,手机在旁边响得欢快,却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思量再三,还是没有勇气不接他桶姐的电话。
“喂老铁,怎么了?”
隋文静一听这边懒洋洋的样子就知道这人状态不好又在逞强,作为为数不多几个知道真相的人,火气蹭得上来,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火药味:
“闪闪睡了没?你怎么还在折腾?”
“闪闪睡了。我又空不下来。明天要复盘,我这资料得给他们先弄完了呗。”
她一听这边的事儿,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开始数落:
“队里又不是缺你一个教练,怎么就非得你做啊。你得明白,这次比赛玩意儿吧,不能怪你,你揽什么责任活计!再说队里你葱哥不是还在嘛,他一天天个闲的,就得让他动起来。”话锋一转,声音顿转严肃,“你看了上面批下来的文件没?你真答应了啊?可是那个人啊!”
最后几个字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不清楚的还能误解为仇家呢。
“桶姐,我是去当教练,教得是小孩子。你觉得那位,我能去主动碰吗?我又不傻。”
“你傻,你就是傻。反正我是记住了,这几年你怎么趴着过完的,遭了多少罪。你心大,是,我承认。但我不一样,你说我心眼小也好,这仇我记着。还有,闪闪看好,要不要我来带几天?”
“不用不用,闪闪我带得也有经验,你家里的闹闹就够你烦得了,再加上我家里这个烦人精,太闹腾了,准给你房顶掀翻。”
“那怎样?你一个人带的过来?”
隋文静表示对老铁的照顾人实力表示怀疑,他自己一个人还好,可小姑娘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说都难过。
“再难也得学着起来啊。反正这辈子她也就我一个人可以依靠了,还是得过下去。”
生活还是过,再怎么难过也还是得紧咬牙关。他金博洋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他最闪耀的星星,他视若珍宝的女儿。
挂掉电话,空空的忙音提醒他关掉一切杂念。墙上的秒针转了好几圈,像是流逝的时间永远不回头。
身上的冷汗干了大半,但还是黏黏腻腻不舒服。金博洋最后浏览了一遍明天复盘要用到的资料,随意收拾进包里就一头钻进浴室。扯下湿了的白T恤,精瘦的身子完完全全暴露在镜子面前,白皙的肚皮上却有一道狰狞的粉色伤疤,像一条蜈蚣虬扎横跨,锋利的白爪紧紧嵌进柔软的肉里。
这是一个生命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是他心上的一道疤。
再抬起头来,眼睛里的坚定一如他在冰场上音乐响起的一瞬间,他是伟大的战士,一旦拿起剑就绝不轻易放下。
  日本现在处于深夜,羽生结弦挣扎着分开被侄子弄乱的耳机线和手柄线。昏暗的灯光下这堆东西在他眼里就是一团乱麻。他试着耐下来慢慢解,然上扬的嘴角完全出卖了他的心情。    
作为日本冰协的主要协调人员,羽生结弦就是促成此次节目的主要功臣,一路的流程计划是他亲力亲为敲定的。打开前心里一直在念一个名字,激动地差点让旁边的工作人员认为他是假的羽生结弦了。翻开文件的第一页,看见与自己紧紧相连的名字,通身的喜悦泡泡快溢满了。
他期待了一个如此近的机会已经很久了,久到他更加想念金博洋的咪咪笑脸。
或者是一个预定的重逢。
  (三)Somebody to die for
     媒体是这个世界最无孔不入的生物,已经超越了所谓的物质定理。他们无所不在,甚至于已然习惯他们存在的人来说,每次看见自己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秘密被曝于阳光之下,还是会恨不得把自己的周围全堵住。
作为公众人物,羽生结弦把狗仔的随时随地出现当成了家常便饭,早就没了和他们浪费口舌的习惯。反正他事无巨细地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所有打算,滴水不漏。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不依不挠地跟在他身后打算挖一个劲爆的猛料。如若真的被拍到几张模棱两可的图片,那可真的能算上当季新闻头条了。
世界花滑官网上放有每一位选手的资料,唯有性别这一栏是自愿选填。如今作为一个开放的社会,第二性别早已经脱去了封建的大部分思想,变得隐私化。公开与否全取决于本人的意愿。并且花滑这个项目不同于其他的体育竞技项目,不需要包含某一种特定的性质,这决定于选手自我的分配,可以说是相对于现在较为趋近于公平的比赛了。
而羽生结弦的资料页面那一栏明明确确写的是ALPHA,婚姻状况是空白,保持至今,从未改变。
他是连续两届奥运会冠军得主,是冰上的天之骄子,是日本的国宝级选手,得益于清秀的面庞,从来不缺乏狂热的追求者。不论身处何地,只要他在场上绽开鹰一般的眼神,整场的欢呼声都属于他。可是就这样一个人,至今还单身,独来独往的像是漫无目的不着巢的孤鹰。
以前在役的时候,也有媒体在招待会上避开比赛的问题提出关于感情的问题,都被他一笑带过以一句话堵嘴结束:
“在26岁之前,我不会考虑恋爱结婚的事情。”
但如今,他是31岁的羽生结弦,身边仍无一人。偶尔问起他,就说:
“26岁过了,也不想着结婚的事情了,大概是要单身主义一辈子了。”
羽生结弦微笑着,却无人看懂那究竟是真挚还是谎言。
令人捉摸不透。
  金博洋也是同样。他不想闪闪从小就饱受这些赤裸裸暴露在各色眼镜中的痛苦,尽了一切的努力将她保护起来,甚至拖了好几个老铁下水放烟雾弹。在闪闪还不能走路的日子,一直是他和隋文静一家轮流照顾。白天他要在训练馆待到很晚,回去就算再怎么疲惫也会亲自去接闪闪回家。早几年因伤病退役的隋文静暂时没有当教练的打算,忽然一下想通了,风驰电掣拉着人韩聪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安心在家里养孩子。
所以经常是金博洋一敲韩家大门,他老铁就抱着一个刚刚睡着的奶娃娃,身后跟着另一个同样抱着孩子的葱哥,压着声音跟他交代一天的事项,说着闪闪哭了几次,交代晚上早点伺候着或是注意些什么,顺道把人留下啦吃个饭再回家。
晚上金博洋实在困得厉害也会把闪闪先料理完再睡,半夜里还得起几次身,恍惚间觉得自己手上怎么都是闪闪姑娘的尿臭,洗几次都没戏。小麻烦精时不时嗷一嗓子,他就得翻身下床各种照看,不是饿了就是尿了。他一个人笨手笨脚地冲奶粉,换尿布,还要抱着小祖宗哄她睡觉,这一顿折腾下来,早就是哈欠连天,所以经常是咬着牙坚持一天的高强度训练,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料理自己。
到了有比赛的日子他就不能这样陪着闪闪了,闺女也只能交由北方的父母照看。国内还好,要是到了外头,还得每天掐着时差往家里打电话。还好姑娘让他放心,小小一只不怎么样喜欢哭闹,听话地跟着一堆人转来转去。
即使是在早上七点一脚把金博洋踢醒,他依然觉得闺女是个天使。
 节目还未开始录制,在官方的有意识授意下,一些消息“不经意”地流了出去,在各大平台造起声势。无论是老花滑迷们还是新晋的粉丝,纷纷表示对这次两国合作的项目有莫大的期待。然而更加激动的还是两家教练的粉丝——作为活跃在世界舞台上的前辈还是积累了相当的人气,更别说还对外宣称单身的二位帅哥。一时间,热门的营销号带起了回忆峥嵘岁月的狂潮,铺天盖地的花滑剪辑合集,更甚者有人翻出了好几年前大火过的一些混剪视频,足足添了一把流量。
金博洋的微博又开始热闹起来。这几年他保持在一个半隐的状态,偶尔登录大号也只是处理一些广告内容,其余时间都在小号上蹦跶。这回是上面下的指令,说是要亲自带头。他只得又捡回当初的账号,用电脑登上去就花费了好些时间。鲜红的消息数提醒他再放任不管就会爆炸。
他先瞧了一眼私信,基本都是在问他节目的真实性,还有一些表白的。而更多的便是@消息——一些粉丝手脚比官方快多了,早就建立好了“冰上飞舞”的超级话题,都在等他回复。可一条条的刷下来实在头疼,问题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两边的唯粉在一个帖子里面撕得厉害:他点进去窥屏,看了没几秒就开始傻乐,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趁中午的休息时间,他捏着发烫的手机,对着空白的编辑页面抓耳挠腮许久,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头憋,挤牙膏般断断续续,终于串成一段较为连贯的话,官方漂亮。抓了几个过路的工作人员问了,得到没问题的手势后才惴惴不安地点击发送。
下午做滑行训练到一半,金博洋在冰场的角落里盯着人,根本没察觉到电话响了,是其他教练跑过来通知的。他匆忙摘下手套滑到自己包面前,回拨过去,原来是早上派去接机的小雨。
那边声音特别混杂,像是一千种动物在发出各自不同的声音。小雨一个女孩子,竟是用出了吼昊哥的气势,才讲清了机场的形势。
也不知是哪里泄露出去的消息,一大批粉丝们得知了羽生结弦可能的航班,早就蹲在了里头候着。他们接机的人一开始也没注意到,因着里头还算有秩序。但是当机场大厅的广播开始播报降落航班之后,不断有从四面座位上涌到接机口的粉丝聚拢,眼见着人群越来越浩大,连巡逻的机警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心里才“咯噔”一大下,想到坏了。
果不其然,已有人在前排亮出羽生结弦的手幅,准备欢迎粉了多年的偶像。
接机组的人紧急开了个会:其实这次来的不仅仅是羽生结弦,还有第一批先过来适应场地的小花滑选手。或许他们可以保证羽生结弦的通行,可是后面跟着的孩子可就不好说了。于是临时通知对方走VIP通道,他们一拨人赶紧去调车的位置,就由小雨联系主训练馆的人员,做好另一套方案。
“那你找我干什么啊?这里的训练还没结束呢。”
“哎呀天总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在这里你和羽生关系最好了。怎么的到了那边也得由你做招待啊。”
“瞎扯吧你就。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今天还没正式进入录制期呢,别说的那么亲热,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
“嗨嗨嗨,还真不是我多管闲事,是真让你去帮忙呢。刚打电话给雪姐,上面指名道姓让你去接待一下,就新训练馆公寓那边吧。怎么说这也是一档双教练的节目,你不会要因为‘第一天就闹不和’这种扯淡的理由上头条吧。”
真是麻烦,怕什么来什么。
金博洋愤愤挂掉电话,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远离羽生结弦的勇气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就被打得粉碎。
正顺势偷懒竖着耳朵听着这边对话的队员们,收到了来自他们亲爱教练的加训。
 羽生结弦刚下飞机的时候有被浩大的声势下了一跳。他虽然多多少少知道些自己在役时的海外人气,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是有那么多粉丝在等待,着实令他惊讶。
今天他穿得比较正式���小三件西服都整整齐齐地套在身上,近年来打理得当的身材让他整个人笔挺得精神焕发,尤其是在飞机上兴奋了一路。固然此次他是在节目录制之前提了日程先来的,但好歹也是代表着日本冰协的门面和教练的身份,后头还有五个小萝卜头需要照顾。接到小雨这边通知后临场应变,果断地带着人转向VIP通道,没造成堵塞的后果。
只是上车之后便不太好处理。虽说VIP通道蹲的人少,但是接机的车牌已经暴露,而车子的型号和颜色,更是在呼吸之间传遍了粉丝群。刚开出去一条路,便有不理智的粉丝开着自家的车跟在后头,更别说要拿第一手资料的媒体了。危险的是,在好几个路口,已经有好几辆车子堪堪擦过他们身边,就为了拍坐在窗户旁边的羽生结弦的一张照片。
接机的司机老师傅啐了两口唾沫,小声低骂着这种不要命的玩意儿。
羽生结弦僵着脸,一直在关注后面的小选手们有没有被这种阵仗吓到。不过庆幸的是,孩子们在车后座显得特别乖巧,要么说说笑笑要么就睁着大眼睛看外头的风景,丝毫不在意这一停一停。
接机的人看他面色不太好,心里啧了好几声,赶紧打电话回报体育中心,念几个解决方案,小声辩解再三,像是终于敲定一般,派翻译过来向他解释。
其实羽生自己已经听得七七八八。这几年他除了做教练之外,还下了苦功夫研究汉语,在听了好几遍的标准普通话录音后,默默觉得还是自己先前持有的一嘴大碴子味好听。这会子其实已经不太需要翻译,简单的对话与理解还是做得到。然而这边还是不放心,贴心地派了最懂日语的小雨和专业翻译过来。
体育中心那边的意思是会派另一辆车过来接羽生,好把粉丝分流,这样就不会增加通行的难度,也能保障双方的安全。两辆车的目的都是一样,先去新训练场的公寓安顿然后再进行接风宴。
机场到新训练馆的距离不长,但也开了好一会儿。两边的手机时刻保持联系,到了商量好的停靠点。双方动作迅速。这边有人掩护羽生结弦快速下车,直奔着街边的一辆黑色奥迪。奥迪的车门像是自动感应一般及时拉开,羽生一个弯腰脚一蹬,立马关了个严实。
羽生结弦在上车的一瞬间,像是浑身被包裹在了无花果的清香中,身体永远比脑子快一步,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熟悉这股味道,他熟悉拥有这股味道的人。这辆车子,应该是那个人的。
他带着希冀看向前面那个握着方向盘的身影,却在转头打招呼的一瞬间全部破灭。
金杨挑着眉毛,眼里带着些许不屑的冷笑,不怀好意的表情浮于现表:
“你好啊,羽生结弦。欢迎来到中国。”
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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