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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6hash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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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akakari-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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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出】99%中野黑巧探戈
01
轰焦冻长到20岁,到目前为止,做过的人生大事有两件:
其一,和商社社长父亲单方面决裂;
其二,和同为男性的友人,绿谷出久开始交往;
而此时此刻,他正要做下第三件大事。
他和绿谷并排站定,身后玻璃窗开了一半,早春冷风贴着他们同款不同色的围巾旋转打旋。最近气温还未回暖,轰两只手都插进大衣口袋,口袋很深,所以他就把绿谷的左手也拉过来,和发烫的手机一起装进里头。两人的手在呢布下交缠相握,食指与拇指奔走追逐,最终结果永远是绿谷的手被轰牢牢扣住,绿谷频频转头瞥轰,有几次几乎要出声提醒他,轰只好凑近恋人的卷毛耳语一句:
“他不会发现的。”
他——中野的房产经纪人,正背对他们左右走动,夸赞他们所处的这间一居室是如何完美重现昭和早期风格,从装修到便宜得过头的租费都是如此,“怎么样?”他突然转头询问,轰刷地把手从口袋里抽出,走到突然慌了神的绿谷前面去,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很满意。我们租这间。”
经纪人推了推眼镜看他们。轰侧身移动挡住绿谷,也盯着经纪人看,他们沉默地对视了几秒,经纪人只好先开口:“……好吧,”他搓搓冻得发僵的手,“我们换个地方签合同。”
“今天真冷啊。”他说。
轰应了一句。这是违心话,事实上他从头到脚暖和得要命,手心仿佛要散发热蒸汽,那里头有他的温度,当然还有绿谷的。他有生以来做的第三件大事刚被一锤定音,因新生活而点起的小暖炉在他心里呼呼运转,象征兴奋的火星攀上木柴加速燃烧:
他和绿谷出久,从今天开始共同生活。
02
他们的家被称作中野黑巧克力。
从装饰墙板到地面都是暗棕,阳光被对面的百货大楼拦腰截断,每天只有几小时能透过唯一的窗户,照进巧克力铺就的小小客厅。中野有很多这样的黑巧克力,每一板上都住着心怀上京梦的年轻人。绿谷今年刚进附近社区当警察,还没抓住什么恶人便先犯了罪,轰是被他拐去的爱恋人质,拥抱为捆绳,亲吻为手铐,他们一同开始漫漫无期的服刑。
被均匀切割的夕阳里,他们拆起行李包裹。绿谷的亚马逊纸盒放在轰的日默瓦拉杆箱上,轰在一堆大学专业书底下找到了钱包,小牛皮被《论法的精神》压成一片纸,他在逃脱父亲的掌控的同时,生活费也与他被动决裂了。而绿谷的钱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蹲在一堆锅铲中间对福泽谕吉们数了又数,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叹气跑到嘴边,却成了笑脸呈现于轰眼前。
“明天要好好加油了啊。”
他们只花了不到一小时就理好行李,绿谷跑出去打了几个电话,搬家公司小妹声音甜美地告诉他因为人手不足,床架和电视要明天才能送到。眼下的房间内只有光溜溜一块床垫,被斜放在地上,像大得滑稽的榻榻米。来不及去大超市了,他们就下楼去便利店买两份唐扬炸鸡便当,坐在床垫上面对面地吃。没有电视机的夜晚也看不了搞笑艺人节目,轰洗完澡便早早上床,确切地说是上床垫,过了二十几分钟,绿谷也钻进被子,他们腿贴着腿互相取暖。轰的体温暖得让人发困,绿谷就枕着他的胳膊打哈欠。
“对不起……”他果然还是有些愧疚,一半是因为对轰跑来与他同居,另一半则和福泽谕吉人数不足有关,他抬起左手抚上轰的右脸,那是和温泉蛋一样光滑的皮肤,被保护得很好,几乎没有经历过生存方面的挫折。
“在工资下来之前,要让轰君吃一段时间的苦了。”
“没有的事。”轰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热气升起,他抱着恋人度过同居第一夜,脑中不停地浮现出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看过的晨间剧,太太和先生说一路小心,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说相似的话,既然他和绿谷现在成了住在一起的关系,就应当尽力支持他。他憋了半晌才开口:
“加油。”
绿谷边听边埋进他的胸膛低低地笑。即使被笑了,他还是决定讲下去,“工作加油。”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早点回家。这一句是他小小的私心,在心底被无声复述。
“谢谢,轰君。不过这是早上说的话吧。”
“现在应该……”他凑近少年温热的唇,轰立刻会意,先绿谷一步送上亲吻。他被子底下的胳膊也不安分地上下游移,从腹部山峦滑向腿间之谷,最终探入一潭热泉。绿谷的温度,还有他如泡泡的一般的喘息,都从热泉盘旋而出,将轰紧紧缠抱,送出更隐秘的邀约。
什么也不用说。
他们在黑巧克力的房间深吻,这里远离银座,和海底一样寂静安稳。暖气已经停了,而新的暖洋流被孵化后顺水而行,当人声被提升上一个调,暖流便如海豚般从海中跃起,向空中抛洒潮音余韵。他们气喘吁吁,好像刚进行完一场探戈:轰随节奏前进后退,绿谷紧贴住他的脸颊腰腹,与他同行。“轰君……”青年挣扎着,想去找寻恋人的手,轰则将他的手扣在枕头上,他们一起陷进柔软的羽毛之中。
“再来一次……?”
在这暗夜中他们看不清彼此,只是泡在粘稠的巧克力浆液中沉溺得更深、更深。
03
出了黑巧克力房间,轰往左走搭电车去大学,绿谷往右转,到警局后再骑自行车出行,顺着棋盘状的街巷巡逻,一面想晚上该做什么给轰吃。轰正处在精力旺盛的年龄,在半夜跳两次、三次探戈后,第二天精神抖擞地去上法学课,而绿谷得把自行车停到花丛边,偷偷打哈欠打到眼角出泪。他绕着社区一圈圈地骑自行车,每隔一小时就能看到自家的窗户,上午的窗户呈现暗色,等到了街灯挨个亮起的时间,他便满心期待的骑自行车路过窗户,看到那扇窗户啪地一下亮起暖黄,就好像已经回了家一样安心。
轰君回家了啊。
他们搬到中野不到一个月,已经习惯性地称呼黑巧克力房间为家——有恋人的地方便是家了。天气还是没有转暖,电视台甚至发布了降温预警,而暖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偶尔罢工。卧室比客厅小一些,因此没那么冷,轰就在那里面写论文提纲。某天绿谷下了班,看到茶几上放着报纸,还有被折叠后又被摊开的传单,铺平了才看到是超市招募收银员的传单。
“轰君没必要打工哦。”
晚饭的时间,他们第20次一起吃唐扬炸鸡饭,因为鸡肉比牛肉便宜,而且绿谷很擅长做煎炸鸡块。最近食材总是离奇失踪,沙拉只能用生菜和小番茄做了。听到绿谷说话,轰抬起头。
“我想帮忙。”他简单地表达意见。
“只要轰君负责洗碗,就可以了。”绿谷说,像是想起了什么,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个信封,笑嘻嘻地推到轰面前。
“拉面店的优惠券。昨天去商店街的时候,抽奖抽到的。下次一起去吃吧?”他提议道。
“轰君不需要太担心。”他补了一句,“我每天工作不忙,而且也快到月底了…...马上就会发工资。轰君到时候想买什么?”
轰低头扒拉着饭碗。“目前还没什么想要的。不过,”他说,“绿谷,你带来的收音机坏了。”
“嗯,那就买新收音机吧。”
接下来轰再没说什么打工的事,他们达成一致意见,心满意足地洗澡睡觉。骑自行车到底还是有些累,绿谷很快便睡熟了,他在半夜时迷迷糊糊地睁眼,隐约听见悉索声,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下意识去推轰,却只摸到微皱的床单。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啪地打开顶灯。
是轰。
他穿着睡���睡裤,左手拿绿谷的公文包,右手拿着一个盒子,形状让绿谷想起明治黑巧克力。绿谷走过去,拉过盒子一看,是超市卖的很常见的便当盒。打开后里面铺着黄瓜沙拉和肉,黄瓜是绿谷之前买过但失踪了的食材,至于肉,他依稀能辨认出那是章鱼小香肠,瘸了腿的那种。
“只有你一个人在工作,”轰看着他疑惑的脸说,“很累吧。”
“不,完全不累——”他摆着手,想说和轰在一起后就完全没体验过疲劳,也许在夜间体验过某种程度上的累,但总体上还是轻松愉快的。
“所以我想帮忙。”轰继续说着。
“虽然现在还做不好,慢慢总能进步。”
“为什么不开灯?”绿谷突然想起之前轰摸黑站在客厅,就问他。
“怕吵醒你,还有省电。”
他突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好。轰答得认真,把绿谷至今的一切努力都看在眼里,他酝酿要帮绿谷的忙或许已经很久了。他是个大二生,上一次下厨是在高中家政课,平时一直吃食堂,现在和绿谷同居,迫于生活、或是为了减轻恋人的压力,笨拙地开始学做章鱼小香肠。绿谷无声地抱了抱他,“绿谷,等一下,我还没放便当——”
“真的很谢谢你,轰君。”
“你的便当,我一定会全部吃完的。所以现在去睡觉吧?”
看轰有些不相信恋人会吃瘸腿小香肠的脸,绿谷努力摆出警察的认真表情来,向他保证。看着轰回到卧室的背影,他不禁觉得自己碰上了个相当认真的恋人,甚至有些一根筋,执著地��证明自己除了亲吻外,还会许许多多别的事。
04
“快白色情人节了啊。”
难得周末,他们沿着商店街走,一路上都是放着点心的小桌,白色恋人和生巧克力,绿谷拎着水产袋子,停下来感叹。“啊,”他接触到轰盯着自己的眼神,连忙摆摆手说,“不是说叫你买给我——”
现在的学生也很喜欢巧克力。他盯着轰的邮差包想,轰看上去不是嗜甜的那种人,可以试着送给他不太甜的糖果,比如黑巧克力。
“我送给你——”
他们一齐出声,又同时愣住,面对面笑了起来。“不,还是我送给你,”轰说,“之前情人节,忙着找房子,什么都没给你。”他们一路争论着谁送谁巧克力,把商店街老板给他们的白色恋人试吃装带回家。虽然还没到真正的白情,空气中已经洋溢起恋爱和商品促销的气息,绿谷打开了窗,对面是百货大楼,熙攘人群在他们脚下进出。可现在还是有些冷,他龇牙咧嘴地说着好冷好冷,一面准备关上窗。
“先别关。”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上。“你听。”
百货大楼一层传来隐约的音乐声,是让人忍不住摇动的三拍子,“你会跳舞吗?”轰突然问他,绿谷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轰君会跳?”
“我也没学过。”
话虽如此,下一秒绿谷便被轰单手拦腰抱住,他的左手被握住举高到与肩平齐的位置。是标准的开始之姿。
“我看过演员……”轰低声说,因首次尝试跳舞而紧张的手有些出汗,“演员跳舞。”
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走步,就漫无目的地满屋乱转。绿谷不得不频频低头看脚下,防止轰或他自己踩上对方的脚,音乐节奏越来越快,轰抱着他也加快步伐,他们转啊、转啊,连黑巧克力色的房间也一同转出飞旋的影子,直到忍不住笑意,便任由它从胸腔爆发出来。绿谷的收音机依然坏着,为了省电费他们没开电视音乐台,可这又有什么关系,音乐顺着墙体漫进他们的家,像是上世纪留声机般,匀速流转出小小爱恋。
商店切了一首歌,女声低吟浅唱出la vie en rose,玫瑰人生。
“这不是舞曲了呀。”
“可以稍微慢点跳。”轰接过他的话。
因为一直在运动,他们浑身发热,现在连暖气都不需要了。在这白色情人节的前夕,傍晚阳光和音乐剩下的播放时间一起慢慢流逝,那也是他们人生的一段3分51秒:他们各自从身体中抽出一小块,献给彼此,只为彼此而存在的时光。
在这苦味的黑巧克力世界,恋人互相依偎在世界角落生存,即使只有1%的甘甜,绿谷总能把它找出来,捧住了送到轰面前。
所以啊,生活还不是太糟。
05
你捡到了我。
“看到了吗,那孩子……”
“一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有两小时了吧?”
女店员们挤在橱窗边讨论,轰焦冻即使和她们隔了层璃,也能依稀辨别她们关于他的好笑猜测。今日表参道降水,街道涨起伞的海,红橙黄紫在灰云下沉浮回旋。轰是唯一没打伞的行人,只好贴住带顶棚的玻璃窗,和拉杆箱一起停在原地。他接连拒绝了店员的好意——他不需要伞,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要穿过雨到哪里去。雨水裹住他的sim卡往下水道流,那是他对父亲的最终宣战。雨音淅淅沥沥,他听见橡胶突然摩擦马路,然后是皮鞋落地,啪嗒一声踩进小水洼,接着小小涟漪便向他的鞋尖涌来。
“你没事吧?”
是除他之外,另一个没带伞的人。
那人刚从自行车上下来,浅蓝衬衫微微晕染出水痕,一头卷毛也被雨打湿了,在警帽下恣意生长。见轰不回答,他又重复了一遍,圆脸越发显出担心来。
“可以出示一下证件吗?”
轰把学生证递给他,腹部突然叽咕一声,小警察正要接过卡片的手停在半空,他微微张大了嘴看着轰,随即将学生证往轰那一推,满嘴说着什么等一下、别走开,转了个向便往最近的商店里钻。
“你不检查了?”轰问他的背影,手里还握着证件,被对方的一系列动作搞得云里雾里。
“不查了——不对,要查的!!”小警察从店门口探出头朝他喊,“我马上回来!”
考虑到对方是有警徽的人,轰只好遵从。他没等多久,小警察重新出现在他视线中时,手里攥了个纸袋,不由分说往他怀里塞。“干什么……”他和小警察一起推纸袋,小警察看轰执意不接,干脆直接伸手进袋子掏出一块散发着甜香的物体递到他面前。
“你饿了吧。”
“巧克力饼……?可是,”轰还是想着拒绝,“你是警察……”
“保护市民不饿肚子,也是我们的职责之一哦。”
小警察的脸被雨拍得湿漉漉,他把湿发从额前拨开,笑得真诚,督促轰咬下巧克力饼,“我请客。”他耐心地等轰吃完,
“接下来,讲讲你的事吧?”
“轰君?”
轰打着哈欠醒来,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站在雨中的表参道,只是靠着绿谷肩头睡着了。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一起随地下铁摇晃,目的地是可以使用优惠券的拉面店。由于两人都是第一次去那里,绿谷一面观察头顶的线路图,一面打开街景地图搜索栏。“昨天写论文写到很晚啊。”他伸出拇指抹掉轰眼角溢出的泪,“可以继续睡哦,还有20分钟到站。”
轰应了一声便闭上眼睛。绿谷的肩膀柔软又暖和,他假装自己早已进入梦乡,让脑袋落到恋人肩上。“刚才在做梦。”他小声对绿谷说。
“梦到第一次见你的事情了。”
“啊,那时候,”绿谷也仰头回忆起来,“那时候的轰君就像小猫一样。”
他笑着补了一句,“是逃学的猫咪。”
被叫作焦冻的猫被雨打湿,出于向人宣战的意图开始独自生存,可事实上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怎么开始新生活,只是抱着昨日愤怒留在原点。人们从猫身边走过,不曾问他的所思所想,只是流于表面地赞叹他的毛色漂亮,肉垫柔软。
直到你找到了我。
06
绿谷没能在地图app上搜到拉面店,他们照着优惠券上给的小地图七兜八转,连山顶公园都去过了,最终在居酒屋隔壁找到目的地,这才明白之前搜不到店面的原因:那根本不是拉面店。
“连拉面摊都开始做促销活动了啊……”
绿谷对着夜幕下热气腾腾的推车哑然失笑,又觉得有些抱歉,毕竟轰只睡了不到7小时,还被他拉着走了至少一万步,他正准备说些什么,轰已经带头掀开布帘,坐到木凳上了。
“味增拉面。”他掏出优惠券给老板看过,转头问绿谷:“你想吃什么?”
他们要了同样的面。
“没问题么……?”绿谷入座后还是惴惴不安,这样的食摊光是在中野,数量都多到数不清,完全没必要跑到另一个区来吃。
“总要把优惠券用掉。”
他接过老板递来的面碗,先推到绿谷那里,可绿谷没接,也不拿一次性筷子,突然兀自说起对不起来,好像他做了很大的错事。
“轰君,自从和我一起住……”他低着头吞吞吐吐,越说越多,“一直在吃苦,明明只是个大学生。是我太没用了吧……如果能多赚一点,就可以去更好的餐厅……”
“很好吃。”
“诶?”
他转头看向轰,轰也在看他,用筷子夹住拉面往嘴里送,吃得脸颊微红,耳朵仿佛要冒出蒸汽,“可是……”他依旧抱着愧疚,毕竟第一次见轰时,他看到的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小少爷,脚上一双牛津鞋约等于他一个月的工资。小少爷怎么能吃苦呢。可眼下轰等着他尝拉面,他只好吸溜了一口,“好吃,”他急急忙忙将汤汁咽下,脱口而出。
“如果没有绿谷的优惠券,就不会来这里了。”
“话是这么说……”
“绿谷,”轰说,“我已经是大学生了。”他努力想让声音显得很有底气,可手里还捧着拉面,脸也被蒸汽熏得发热,显出几分带着稚嫩的正经来。
“做饭,扫除,还有修理东西都会做。而且昨天学会了做味增,”他举着例子,可这些例子实在太渺小,被用认真得有些可爱的语气说出,连身为无关人员的拉面摊老板听见了,都忍不住微笑,“绿谷说的那些事都不算什么。总会克服的。”
“不止那些那么简单……我们可能要一直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哦?一开始大概会觉得很新鲜,但时间一长……”
“轰君……真的愿意吗?”
绿谷说得太多,把同居以来所有的担忧和内疚都揭开了,他突然成了衣不蔽体的人,心脏狂跳,低着头等待恋人的审判。
“嗯。”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地看着轰,轰又重复一遍,这时他才吓得几乎要从板凳上跳起来。
“真的?”
“只要你愿意。”轰深吸一口气,“无论多少次拉面、味增汤,还是炸鸡便当,我都陪你吃。”
那是他忘记了从哪看来的语句,他正在学习市井生活的同时,也在习得向恋人告白的方式。轰大概是不应该说这句话的——拉面摊老板爆发出一阵大笑,连声说着对不起,背过身去咳嗽起来,绿谷看着他的反应,全身血液刷地汇聚到脸部,和摊上挂的灯笼一样红了。“怎怎怎么了?!就是,吃,吃个拉面……”他连话都说不利索,差点打翻面碗。
“是求婚哦,小哥。”老板从爆笑中挤出一句。
“你看过那个吗?那部晨间剧,叫什么我一下子忘了……是主人公被求婚的原台词吧?你有个很有趣的朋友啊,”老板说,轰顺势点头,他也才知道这是一句很不得了的句子,但还是心情坦荡地接受表扬了。而他的恋人一动不动,被突如其来的台词击倒,化成了拉面摊前的一座新鲜石像。
绿谷出久,25岁,在味增拉面的见证下,人生第一次被意外求婚。
07
他们将拉面塞进胃袋,沿着空无一人的商店街牵手回家——更精确来讲,是轰拖着绿谷在走。绿谷今夜承受了太多冲击,大脑超负荷运转,走到要拐弯的地方,如果不是轰提醒他要转向,他大概会一直沿着直线,同手同脚地大踏步走下去。轰看他心思飘忽,干脆停下来,等他回过神来了继续走。
“绿谷,是服装店。”他指着橱窗给绿谷看,“你一直想买新衬衫吧?”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绿谷向轰的方向蹦出一步,差点撞上对方的背,“哦,这件不错……”他强作镇静地透过玻璃观察假人模特,“颜色也很适合轰君。”
他把轰拉到他身边,正对着假人,穿衬衫的男假人身形和轰几乎一般高,轰站在它面前,身影映到玻璃上,仿佛已经穿上了那件衬衫。“很合身啊,”他笑着说,“连试衣间都不用进就能估算尺寸,橱窗真是太方便了。”
“绿谷,你的影子和那个对上了。”
轰指着衬衫假人身边一个稍矮的、穿裙子的女性假人说。
绿谷刚想说我可不会像她那样穿蓬蓬裙,突然意识到女假人和男假人手挽手,他们是感情很好的一对模特,就像夫妇那样。他和轰现在也手挽手,各自的身影和橱窗内的夫妇对应,他们被橱窗框住,背景是星夜,只差相机快门一闪,将他们拍下了。
“走了。”
轰突然拉他的手,他只好步伐不稳地跟上。轰走得有些快,绿谷能看到从他口中而出的白汽顺着脸颊断断续续地飘散,轰在飞快地吸气喘气,现在不只有绿谷一个人在紧张。他今晚也说得太多,一开始他只是想安慰绿谷,却不明不白地变成了告白求婚,之后为了缓和尴尬气氛,他开始和绿谷谈论衬衫,一不留神又把自己和绿谷框进了橱窗制成的幻想结婚写真里。
最终他们站在公寓门前,绿谷在包里摸索钥匙,可怎么都摸不到,他干脆把包放到地上,一样一样地从里面掏纸巾和水瓶。
“钱包呢?”理论上他才是在找东西的那个人,却慌张地抬头问轰,轰也开始翻自己的邮差包,只从里面取出手机。
“出门前我把钥匙给你了。”他说。
“然后我把它放钱包里……”绿谷声音越来越小,余音和不见踪影的钱包一起消逝于夜色,他蹲在紧闭的家门前,颤抖着打开显示5%电量的手机屏幕。
现在是半夜11点40。
08
轰焦冻在许多地方睡过觉。
老家卧室的大床、图书馆自习桌,形似黑巧克力的狭小房间,还有24小时便利店,绿谷终归还是没找到钱包和钥匙,半夜又联系不上房东,两人只好跑到便利店蹭暖气。轰在玻璃窗边的一溜椅子中选了个位置,趴到桌上,脸颊陷进绿谷脱下来,给他当枕头的羽绒服,他在恋人的气息中休眠。绿谷的气息有着独特的配料表,一杯热牛奶、一匙蜂蜜,纯白从中升旋,从他穿过的衣服到吻过的人,久而久之,都沾染上这样恰到好处的温柔。他和轰的牛仔裤在同一只洗衣机里翻滚,碗筷在同一个水槽里浸泡,两人的气息早已成了分不清彼此的状态。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突然听到一阵咚咚声,接着恍恍惚惚地抬头朝玻璃窗看,眼前猛地跳出一只被夸张地放大了数倍的纸袋,惊得他立刻清醒过来。绿谷左手举着纸袋,腾出右手笑嘻嘻地敲玻璃窗,咚,咚咚,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莫尔斯电码:我回来了。
早——饭——
他做着口型。
等绿谷���进便利店,轰接过还在发热的三明治,两只手捂住纸袋取暖,“怎么样?”他问。
“去问了拉面摊老板,他说没看到钱包……”绿谷语调轻快,好像从没有在保暖和睡眠都不足的情况下跑遍大半个东京,“不过还是有好事!来,房东刚给我的。”
轰下意识摊开手,还散着绿谷体温的金属钥匙便掉进他的掌心。“回家吧?”绿谷提议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下次轰君就算是和我一起出去,也要带钥匙哦。”
“如果我出了什么差错,就要靠轰君来救场啦。”
轰简单地嗯了几声,他被恋人委以重任,心和绿谷的语调一起雀跃,他嚼着三明治里的切片番茄,好像要把兴奋一起吞进胃里消化。“你吃早饭了吗?”他又问。
“啊……吃了!”为了让轰消除疑心,绿谷拍着腹部向他发誓,一拍倒好,他的肚子叽叽咕咕地开始拆主人的台,“���多了!这是吃多了,所以胃会——”
他急着解释,而轰已经将大半块三明治递到他面前,宣布他已经吃饱了——明明要比绿谷高,运动量也不小,轰义正言辞地说着谎言,他的恋人也一样。他们都想让对方吃饱穿暖,即使自己只能吞下苦巧克力也心甘情愿。僵持了一会,绿谷终究是拗不过轰,一口一口地吃三明治,特意放慢了速度,营造出自己还没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假象。但他又不能吃得太慢,因为还有警务缠身。5分钟后轰站在便利店门口,朝越跑越远的绿谷背影挥手,他的兴奋与雀跃一点点冷却,浸没到名为现实的冰水里。
钱包里有绿谷的银行卡和现金,现在遗失了,他们的生活变得空前艰难。至于黑巧克力房间就更可怜了,轰拉开抽屉,角落挤缩着不到10枚硬币。离绿谷发工资还有一周多,轰站在窗边,思考该如何在几名寥寥几名福泽谕吉的支撑下讨生活,像在决定论文主题时一样手足无措。他没开灯,房间就和天空一起暗下来,街道变成黑色的河,路灯临近报废,如同小小的孤岛。一辆自行车停靠到孤岛边,上面跳下来一个人,哈着白汽推自行车进车棚。他认出那是绿谷,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在窗边站了很久,他一直在无意识地等恋人回家。他的恋人穿着不合身的警服,将双手拢住口鼻呵气,各式各样的重压都落到他头顶,把他的警帽都挤歪了一点。
然后他听见脚步渐近。
一开始是拖沓的,走走停停,随后节奏加快,皮鞋跟敲击台阶和地面奏出快步舞,绿谷转动着钥匙开门,“轰君总是不开灯啊。”他语气温软地提醒着,准备去拨开关,听见轰在叫他名字,手指悬在半空。
“怎么了,轰君?”
“我在想,”轰走到房间中央,语气比以往要低沉得多,“钱的事情。银行卡丢了很麻烦。”
“那个啊,”绿谷先前还担心轰不开灯是因为情绪低落,现在松了口气,“不用担心我,卡还能补办。而且轰君也有自己的卡吧?要应急可以用那个。”
“我不想用那张。”
他攥紧了拳头,全身升起厌恶的颤栗,因为是那家伙定期往里转账的卡,那个他讨厌得都不愿称之为父亲,不惜与之决裂以摆脱其控制的男人,他拒绝接受那种救济。
绿谷沉默了几秒,没问他理由。“轰君。”他轻轻地说,“到底为什么想和我一起生活呢?”
人为什么要一起生活?
明明是生而孤独的,即使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却为了各异的情感意图走到一起。你抱着什么样的情感?现在客厅一片寂静,轰听见绿谷无声地向他发问,你还在逃避父亲吗,还在固步自封,独自一人挑起仇恨的虚妄战争?
“到此为止吧。”
“这种生活体验……结束吧。”
轰来不及回答,他站在原地,灯啪地亮起,明明暗暗的光打到绿谷微笑的脸上,他是个不合格表演者,如果一定要微笑的话,至少把颤抖握起的手藏到身后啊。他甚至不给轰时间以辩解挽留,也不给自己改变主意的时机,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想再让你饿肚子,或是从临期食品里找食材了。”
“好吗,轰君?”
09
「这是早饭」
纸条和肉松面包并排躺在桌上,黑巧克力房间中的一位住客已经出发去上班,留下一个头发蓬乱、睡眼惺忪的轰站在客厅。绿谷第一次没在工作日早上把轰叫醒,事实上,从昨晚起,他们就鲜少对话了。
「到此为止吧。」
已经过了一宿,轰在学校走廊行走时,耳边依然在播放绿谷的话语,他们的同居生活刚开始便要宣告结束了——还有大约一周,就是绿谷发工资的日子,他搬出黑巧克力房间的最后期限。他被留足了时间,去思考绿谷给他的问题,以及寻找学生公寓:包水电网,临近校区,自带家具。他在公示板上左看右瞧,把所有符合条件的公寓都记到笔记本上,这是绿谷要求他做的事,他们约好了在轰放学、绿谷下班后,两人一起讨论以后的事情。
他回到黑巧克力房间等夜幕降临,时针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房间暗下来,他就打开灯继续等绿谷。他把手机屏幕打开了又关上,最终忍不住给绿谷打了电话:
“你好!我现在没法接电话,请听到哔——声后留言……”
轰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可正因为要说的太多,一时间挑不出先讲哪个,长句化成不利索的短语,“绿谷,你在哪——,”他突然停住,在桌边坐正了说道,好像绿谷真的就在手机另一端听他说话,
“我在家等你。”
又过了一个小时。隔壁人家传来冲洗锅碗的水声,而轰买来的食材还摆在厨房台上,他本想着今晚和绿谷一起做炸猪排饭,希望能化解两人不怎么说话的情况,而现在绿谷在哪里?他不认识除了绿谷以外的警察,也无法背下绿谷平常巡逻的路线。毕竟一直以来,轰才是被找到,并被带回家的那个。他望着通话记录里一列红色,犹豫了几秒,站起来去拿大衣。他顺着绿谷的上班路线走,最终站在寒风里敲警署门卫室,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警察开的门,听了轰的问题,他皱起眉,粗声大气地说:“绿谷出久?今天人员不足,大部分警员都出警了。”
“你没听说连续诱拐案件吗?”他反问轰。
他在门卫室坐下来,一面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中野 诱拐」,儿童接连消失,有几起案件就发生在离他们家不算太远的地方。“小哥你说到绿谷,我倒想起来了,”警察突然开口,“他结婚了吗?”
“还没,”轰想了想,“不过快了。”
警察露出解开谜题的释然神情,往椅背一靠,“怪不得那孩子总是有午餐便当。真好啊,我当年也是在那个年纪结的婚。”
“您为什么选择结婚?”轰突然问他。
警察明显来了兴致,一拍大腿说:“你这小子,想取经吗!”
轰点了点头。“我想知道别人为什么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
“这种事,形容起来有点麻烦,你问绿谷小哥不就好了……”
可轰还在认真地等答案。
“大概,是因为想开始新生活吧。”
“并不是说以前过得很差,想抓个人改善生活条件啊,”警察摆了摆手,“因为脑海中有了和她一起生活的图像,就想把它变成现实。大到一起赚钱,小到一起做味增……你还在搜诱拐新闻啊?”他突然切换话题,露出些许温和的神情来。
“没事。绿谷小哥,还有其他警员都会回来的,你就当我们加个班。”
他看轰还是拘谨地坐在椅子上,便掏出一个纸盒打开,“甜甜圈,吃吗?”
“我吃过晚饭了。”
可警察还是举着糖霜甜甜圈。轰接过去,小声说了句谢谢,心想中野的警察真的很喜欢请人吃东西,绿谷当初给他买巧克力饼,大概也是跟他们学的。
他们一起等绿谷回来。
轰一连吃了三个甜甜圈,正要发困地揉眼睛,门卫室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老警察还在他身后叫他别跑,他已经冲进夜色。他在无数警帽下搜寻绿谷的脸,心越跳越快,等人快走干净了,他还是没找到绿谷,直到在警局大门边发现卷毛一角,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走向那里。
“轰君?!”绿谷半蹲着,右手被一个小女孩拉住,惊喊出声,“你为什么在这——”
“我来接你回家。”他说。
“家?!等等等一下,”小女孩突然开始扯他的头发,他吃痛地叫出来,转向小女孩,“好了,你继续说,我听着。”
“这是谁……?”
“啊,轰君不清楚那些案件吧,”绿谷拨开女孩的手,“最近总是出现犯人拐走儿童,我们接到报案说有小孩疑似走失,就找到了她。”
“叔叔叫我一起去吃蛋糕,我当然不会去啦!”女孩很不服气地说着。
“为什么?”轰问。
“因为我有宝藏!”
她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物件来。“里面有很多硬币——”
绿谷和轰同时睁大了眼睛。卷毛警察大叫一声,像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小女孩的手,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我的钱包……”
救到了儿童,绿谷又忙活一阵后才和轰一起走回公寓。一路上绿谷捧着失而复得的钱包看了又看,一面念着太巧了,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轰今夜难得走得绿谷慢,因为一旦回了家,等待他们便是关于同居的最后谈判。
“绿谷,”他停下脚步。“关于昨天的事情——”
绿谷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轰已经不在他身边,他转过身,正对着轰,挠着头组织语句,“对不起,是我说得太过了。”
“轰君为了我做的所有事,我都感受到了……包括轰君,对、对,”他突然变得结结巴巴,脸颊发热,“对我的喜欢……我只是想说,在我眼里,轰君一直都是轰君。”
他抬头直视轰。“轰君首先是轰君,然后才是其他人的儿子,或是同学,或是恋人。”
“无论选择什么样的生活,都希望是你主动做的决定,而不是因为愤怒,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也说不好,”他越说越多,开始不敢看轰,“看着你一直因为某些事走不出来,我会觉得不安……轰君?!”
他整张脸埋进恋人的高领毛衣里,牛奶气息扑面而来,那是轰的气息,也是他的。“别动。”他听见轰在他耳边低语,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想和你生活。”
“我也是。”绿谷闭上眼回应,抬起手臂也拥抱着他。
“能和轰君一起生活,我真的非常开心。我希望你也能带着开心的心情开始新生活……真奇怪啊,” 绿谷轻声说,“看到轰君困扰难过的样子,总是忍不住去探究你到底怎么了。”
轰稍稍放开绿谷,让恋人的脸呈现于自己面前。那是因为告白与被告白而变得有些充血的脸,现在被轰印上浅吻,舌尖轻触交缠,嘴角溢出爱恋热泉,恋人们在创造新的无声问答:
过去的事,还有未来的事,我都可以和你一起面对吗?
可以哦。
10
轰焦冻今天第20次路过银行。
他现在距离atm机只有几步,过了几秒又走开了,轰仿佛回到了原点的原点,靠在带顶棚的甜品店橱窗边看行人来来去去。他翻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删除,再次输入,如此往复几次后摁下通话键。
「是我。」
他不等对方说早上好,先轰炎司一步开了口,每一个字都咬得很紧实。
「焦冻。你在哪?」
「不关你事。」他语气和父亲一样硬。对话进行得很艰难,但好歹没断掉,这对他们父子来说已经是奇迹了。
「什么时候回家?」
「不回。我在外面租房。」
轰炎司沉默一会。
「租个好点的。你找的太差,中野不行,至少要换到青山。」
他们历史性的谈话进行了约45秒。轰挂了电话,天刚放晴,可还是小雨纷纷,他看着灰云间的蓝晴空,这实在是场很漂亮的太阳雨。雨音淅淅沥沥,他听见橡胶突然摩擦马路,然后是皮鞋落地,啪嗒一声踩进小水洼,波纹晃荡着朝轰的方向涌来。
“久等啦。”绿谷自行车上下来,踏上游移的阳光朝他绽开笑脸。
“我刚到。”
他们一起走进甜品店,今日是白色情人节,柜台被围得水泄不通,等排到他们时,最后一盒黑巧克力礼盒刚被买走。剩下的礼盒又太贵,看绿谷比较着商品价格,困扰地皱起眉,轰便拿出自己的卡结账,又被绿谷阻止了。
“不能有了点钱就花!还要为接下来的日子做打算啊!”
轰还要辩解,突然被另一位店员打断,“要试吃吗?”
“啊,是黑巧克力……”
他们各拿了一块黑巧克力,步调一致地咬下:味道苦乐参半,正如他们的新生活,谁说白色情人节一定要互赠礼盒?他们将试吃装当成给彼此的礼物,虽然现在还买不起手工巧克力盒,但总有一天会毫无顾虑地买下。他们正年轻,世界上免费的事物有很多,试吃巧克力,这难得一遇的浅金细雨,还有恋人的亲吻拥抱,两人的故事才翻开序章。
“对了,”绿谷说,“最近警署老是传我结婚了?也不知道谁在乱说……”
“你没结婚吗?”轰问他,不出所料看到绿谷被口水呛到,体贴地拍起了他的后背,轰是个很合格的恋人,从不乱说话。
至于绿谷出久?今天的他也没意识到,自己和已婚男士已无任何差别这一事实。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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