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mgik
#战斗吧歌姬
hagituka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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たまたま動画みたんですけどめっちゃ可愛くてハマりそ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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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utoma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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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宮司玉藻ちゃん
ーー
実はpixivで神宮司玉藻ちゃんのイラスト第一号なんです…あんなにTwitterでPVがバズっていたのになぜみんな描かない…ものすごく可愛いじゃないですか…
でもパーツが多すぎて塗るのが大変だったので全光で塗る人はちょっと気力がないとキツイかもしれない…
全体的にプリズムみたいに光を散らしたのですが個人的に華やぐし他とちょっと違ってていいかなと思ってます。プリズム手法というとCrabDさんが有名ですよね。韓国系のイラストレーターさんって本当に厚塗りと可愛い絵柄と光具合が素敵ですごいなぁと思います。絵柄パクられ騒動が過去にあったらしいのでそっくりにならないよう気をつけてちょっとプリズム感を取り入れられたらと思いま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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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blacksmith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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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基辅
最初的印象
四五天的学术会议来去匆匆,现在又坐在基辅鲍里斯波尔机场候机,准备搭乘航班回国。关于基辅的所见所想以及心里的不舍,想通过文字将这一段经历记录下来。初次短暂的相见,印象总是好的,久了谁知道呢;就像初见沈阳的时候觉得很好,但是现在却越来越觉得压抑,有种被它吞噬的错觉,不知道长在基辅待是不是也会这样。没来乌克兰之前,如果有人跟我谈及乌克兰,脑海中应该是这些印象:2014年马来西亚航空一架飞机乌克兰上方爆炸,种种迹象指明是俄罗斯人发射的火箭弹;几年前刚刚发生乌克兰颜色革命,在东部的城市烽烟四起,满地狼藉;男女比例不协调,美女遍地都是,甚至连前总统季莫申科都是一等一的美女,能上杂志封面那种;曾经是欧洲的粮仓,典型的农业国家,南部的港口敖德萨粮食一船接着一船驶向远方;距离基辅70 km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辐射依然在辐射,正在给石棺加厚。除此之外我想无他。出了机场,阳光白云,一阵阵凉风吹来,也吹去了从沈阳带来的暑气;然后汽车从机场驶向市区,基辅也慢慢展现在我的眼前,马路两旁的植被绿得让人心醉,很难想象在一座首都城市里,植被覆盖率这么高。五月底最后一个周末,是他们的节日--基辅日,而我们抵达的时候,恰好是这个周末的最后一天。当我们拎着行李从Ukraine Hotel前往Dnipro Hotel的路上,刚好路过自由广场,广场上全是男男女女,有种回到沈阳五爱街的错觉。下午,由于在浴缸中泡澡就没有跟导师出门,洗完澡之后,跟着簇拥的人群走在俄乌友谊拱旁新开通的观景桥上(5月25号开通),感觉很像曾读到的一篇文章里描述齐国首都淄博的场景——摩肩接踵,同时周围人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话,又让我想起电影《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一句话——即使簇拥在人群中也感觉孤独,然而我并不感觉孤独,反而很享受这种节日气氛。
逃离的东西
从机场到市区汽车上,有几个学生样的中国年轻人很聒噪,聊着没有营养的天,由于自己坐在副驾驶位上,也不想插嘴,静静欣赏窗外流动的景色,想着一些东西需要这辈子去逃离。首先想到是别人的期望,尤其是父母和朋友的期望,因为如果别人对你的期待不是你自己想要的,这时候会成为你的一种束缚,使得勉强自己,而真正的自己只有自己去发现与实现。我记得母亲跟我提起过要我读博士后,然后留在高校,一辈子衣食无忧,这是她对我的期望。但是这不一定就是我的想法,我并没有给自己定什么标准,这个东西也在慢慢思考,最近的想法是想留在高校,没事就可以出国浪,但是未来不确定性那么多,想多了伤脑细胞。我很庆幸父母亲很开明啊,并没有强加什么在我身上,不像有些父母完全控制子女的各种选择,选择学校、女友、工作、生活地点。同时自己经济独立,又相隔千里,他们想管也鞭长莫及;此外由于他们的眼界学识有限也不得不开明,只能让我自己的漂泊闯荡。再有就是朋友的期望,例如,前室友想让我们都去参加他的婚礼,特地选在国庆节,还说如果不去以后朋友都没得做,我就觉得这对我的期望过高,甚至成了我的负担。因此,现在常常讲的一句话就是不要对我抱太大的期望,免得失望��
还有需要逃离的就是中国人的舒适圈,不记得在哪一本书上看到过这种观点,但是现在非常认同。此次参会的很大一部分是中国人,绝大部分的国人经常扎堆在一起,同时国人之间对于知识共享可能持着一种保守态度,所谓国之利器不可示于人。在这次会议期间我不怎么主动跟中国老师和学生交流,导师认为我不爱交朋友,在他认为,能够出国开会都是行业比较厉害的任务,以后说不定办什么事情都是脸熟,也就是把会议当成一种社交,是国内职场的延续,功利性太强了,我不太喜欢。我喜欢交流,只是要看交流的对象是谁,我不喜欢坐在第聂伯河的游船上和中国老师或学生聊着房价、政治和其他露骨的话题,实在无聊至��,同时也不想把家丑揭出来给老外看。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国人的一些行为跟decent相差太远,可能在国内习以为常,不自觉把这些行为带出国外,因此,我想跟这些人刻意地保持一定的距离。我喜欢跟台南成功大学的一个老师聊天,聊台湾的大学与学生,而我则分享东北大学的信息;由于乌克兰不给台湾签证,他拿着美国护照直接入关(双重国籍),同时也因为不想舍弃美国国籍而放弃了台湾派驻比利时的科技大使。还认识了英国莱斯特大学一对年长的华人夫妇,告诉他们淘宝买电话卡,以及询问他们关于阿尔伯特港口是否已经树立起华表纪念一战阵亡的中国劳工。我也喜欢同一位日本工业大学的姑娘和一位生长在基辅后前往美国执教的教授聊西方正式就餐的餐桌礼仪,他们告诉我如果吃完一道菜需要把刀叉合在一起放在餐盘里,然后等着服务员收拾餐盘,然后上下一道菜,而不用去喊服务员,我想这些是待在国人圈里学不会的。
留学基辅
有一个傍晚坐在安德烈斜坡下面的合同广场上,摩天轮慢悠悠地转着,七点半左右,教堂钟声响起,吃着路边商店买的面包和果汁,看着一对父女在步行街上演奏,父亲弹奏电吉他,而小女儿(七八岁左右)打鼓,打扮精致的男士女士穿梭他们旁边,不时有人给他们投币,而我边吃边思考教育和留学这一个话题。如果未来有一天,我的子女不想参加高考,或者成绩很差的时候,我应该怎么告诉他们未来应该怎么选择?是不是同别人一样认为他们这辈子就完蛋了。我是觉得绝大部分的父母早早就给子女贴上一个loser的标签,让他们的自信心一点点丧失殆尽,而不是鼓励子女去找寻自己喜欢东西,并且一辈子为之奋斗。对于留学的话,如果未来以后孩子成绩不好,上不了美国的名校,或者经济条件不允许,乌克兰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在乌克兰有着优质的大学,同时物价条件又不高,很适合现在国内的很多中产阶级的子女过来奋斗;就像民国时期,有钱的子女留学欧美,如林徽因和梁思成,没钱的就留学东洋,如鲁迅。同时乌克兰无论在文化上和地理上离欧洲这么近,可以经常往来欧洲,这样也能培养一种国际视野,而这种视野一直是我所想要拥有的。对比基辅年轻人和我周围的师弟师妹,明显感觉出他们那种自信与成熟,即使是小孩子也很少哭闹,这就说明他们的教育上确实有他们的独到之处,我希望未来的子女有机会体验东西方教育的差别,并且能够对两种文化之间游刃有余。
在会议期间陪着导师前往他之前留学的基辅师范学院,去寻找他的老师,现在学校还在,只是校名改,改成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因为没有英文注释。更让人惊讶的时候,我们居然找到了曾经在学校执教的另外一个老师,还认识我导师的老师,就这样要到了电话和地址,在教室中也发现了两个中国女生在那个学校留学,听到我们寻找老师的事迹都哇地一声表示惊讶,毕竟时隔快三十年了。很遗憾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好好逛逛他们当地的大学,上次前往圣安东尼奥的时候,他们在放假,也有点遗憾。有一天傍晚五点多的时候走到了基辅农业科技大学,想要进他们大学中看看,感受一下他们的氛围;但是,他们的大学只有几栋楼,没有我们所谓的校“园”,小的大学只有一两栋楼;到了五点的时候,他们的学生就回家,感觉很像高中。此外,由于我不是他们的学生,没法通过门卫这一关,只能由他们的学生带着我进去,不过时间匆忙,第二天由于会议安排逛教堂和坐船,所以就没有时间前往大学,是以之为遗憾。
教堂与宗教
在基辅教堂也看了不少,如圣索菲亚教堂、圣安德烈教堂、Lavara 教堂,也想写一写关于宗教。不想写欧洲几百年的宗教战争,不写基督教和东正教的相爱相杀,不写宗教人物,因为我也不懂,只想记下我所见过的以及自己的体验感受。在进入一间教堂,如果戴的帽子需要将帽子摘要,我认为应该是让各路神仙看到你。女士进东正教堂,需要提前准备头巾把脖子和头遮挡,如果是穿裙子的话,需要在教堂门口用围裙将大白腿遮起来。都是用头巾把头和头发遮挡起来,这一点东正教和伊斯兰教很相似,二者有什么渊源么?不得而知。听说在教堂里面,尽量不要拍照,因为拍完了之后,神仙不灵了,虽然不求保佑,但还是避免触犯各路神仙。
有一天路过一个特别小的教堂就问我老师,为什么有了一些大教堂,还需要建小教堂,他给我举了一个例子,就像我们拥有大型超市,还需要便利店一样!教堂对于信徒而言,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都是必须的,当他们没有教堂的时候,就感觉灵魂无处安放。有一天傍晚,一个人路过圣索菲亚对面那座教堂,看到大门敞开着,在教堂旁边坐下并围着洋葱尖顶走了一圈,虽然自己不信教,但是真给人一种安静平和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舒服。在国内每天忙忙碌碌,我们怎么去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们又用什么去安放自己的魂,还是咱们就是一群没有灵魂的人,那样就太可怕了!我想起有一次同朋友前往沈阳五爱对面的南关天主教堂,适逢当日是什么宗教节日,我们就参与其中,我当时就觉得国人还是需要一些去支撑最弱的精神世界,不然面对每天的牛鬼蛇神真的容易崩溃。看到信众一致下跪的时候,我当时就对当局打压宗教的动机会心一笑,一切不可控的力量都是危险的,都是打压的对象。
社交活动
5月28日晚上跟着导师前往基辅歌剧院看芭蕾舞,进入剧院的时候,需要穿着稍微正式一些,不然周围都是精心打扮的女士,而你拖鞋短裤那就尴尬了,甚至穿拖鞋可能都不能进场。在观看芭蕾的时候,想了很多东西,不是在于芭蕾本身,而是关于我们自己。有时候就想,我们远游,是不是去通过别人来发现我们自己?
说到社交,在咱们的社会里,经常听到有人讲自己的圈子太小,没有认识异性的机会,所以单身至今,所以一直孤独。由于没有合适的社交,大家都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进不来,自己也没法进入到别人的世界里,因此绝大部分人都是孤独的,同时也不懂得如何跟异性去相处。我记得曾经我的高中,食堂的这一半全是男生坐着,食堂的那一半全是女生坐着,中间模糊地带就可能是情侣坐着,非常有意思。不久前在图书馆的休息室里,一个男生坐在一条沙发椅上,另一条长椅坐着两个女生,这时又进入一个女生,看了一眼男生那边,还是走向了两位女生的那个沙发。当时隔着玻璃看到这个情形我就想起了我高中的食堂,男女生之间似乎有着一种天然的隔离似的,同时由于专业性质,如我们专业就很少有女生,这样的结果就是男生不了解女生,女生不了解男生。等到二十五六岁适婚的年龄,很大一部分人还从未恋爱,这样奇葩的现象我想也应该只有中国这样性压抑的国家才会出现吧。
我很欣赏西方国家的高中毕业舞会,这样男生就可以学着去打扮自己,并且邀请自己心仪的姑娘作为舞伴,为了吸引姑娘的注意可能会去学习各种乐器,各种才艺,我觉得这也挺好的。而反观国内高中,视男女生接触为敌,把早恋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同时也把这辈子唯一单纯的恋爱也给扼杀了。最后,男女双方的首次交锋也只就是相亲,而相亲就是遇见奇葩最多的场合。因此我给学护理专业表妹的建议就是,尽量去和男生接触,不是非得男女朋友关系,只是去了解男生在想些什么,而不是沉浸在女生间无用的gossip和无用的社交之中,同时学一学男生性格中的洒脱与大气。
去认识陌生人的社交场合对于我们少的可怜,电影中美国社交活动是各种派对和酒吧,但似乎酒吧在我们印象就是不正当男女逛的地方。因此咱们社交就是,电影院看电影,KTV瞎嚎,看演唱会,看书画展览,再无其他,博物馆竟然都是六一儿童节的专场,上次前往辽宁省博物馆,里面与游乐场无异,实在可悲至极。同时学校正式的社交也少得可怜,没有要求着装的正式晚宴,甚至非常正式的毕业典礼也经常看到有人穿着拖鞋短裤上台领毕业证,这就让我想起了不久前高老师的一句话,咱们现在的大学就是一群农民工在办,非常贴切。同时在社交活动中,咱们受文化的熏陶的机会很少,别人可以去欣赏芭蕾舞,咱们有多少人去沈阳盛京大剧院欣赏京剧?每天上下班,加上通勤时间,已经深夜回家,哪有时间去欣赏这么高雅的东西。同时各种戏剧经历破四旧以及文化大革命,到现在咱们一想到戏剧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但是为什么别人对于芭蕾古老艺术就这么痴迷?我觉得各种艺术只有活在普通人的生活之中它才能活着,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受到的文化熏陶都这么少,更何况其他人。咱们口号经常就是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但是刚去世的贝聿铭前辈曾说过越是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要走向世界,挖掘本民族特色的东西就好。
在看芭蕾的时候,也在想,什么时候开始咱们这个民族变得这么无聊,每天每个人都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似乎就像机器一样前行。咱们的教育变得很无聊,就是为了高考而准备,反正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是记得圣贤要求培养的是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咱们现在流水线教育生产出来的零件,到底学会了写什么,文不能提笔写出千字文章,武不能绕着操场跑完几千米,欣赏不了高雅的艺术,人之交往不讲究礼数,实是教育之悲哀。咱们的社交也变得很无聊,宋朝的时候,文人墨客相聚,还有歌姬唱着文人们刚写出来的词,喝酒听歌,赏漂亮歌姬,真是享受。而反观现在,餐桌上比拼的就是喝酒,阿谀奉承领导,同时又涉及黄段子等低俗言论,难怪很多年轻人都讨厌现在的餐桌文化。无聊的人,无聊的相聚,无聊的社会,无聊的文化,又谈什么文化自信,我只想呵呵!
现在的印象
如果现在有人问我乌克兰是什么样的,我会跟他描述以下的画面。进入一个电梯里面基本上都是美女,很有可能只有包括你在内的一两个男生,甚至一个人乘坐的时候,电梯里都能闻到一股淡淡香水的气味。或者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风从她们身边吹过,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在破旧的地铁上,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不怎么说话也不玩手机,表现出教养与斯文,甚至是在基辅日拥挤在观景桥上,虽然人山人海,但不焦不燥不推不嚷。在裸体沙滩浴场,光着屁股的男女一点也没有羞涩之意,如果孔子在世见此场景,当发出什么感叹(蛮邦竟堕落至此,无医可医,无药可救也,哈哈)?在独立广场旁边还有有人穿着苏格兰裙子,吹着风笛,曲终一大群人鼓掌示好。晚上在这个广场还可以听着美女拉着小提琴,你可以买些吃的坐在台阶欣赏,真可谓秀色可餐;或者傍晚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拿着纸和笔记录下当时的心情,不时看看来往的各式美女。还有Dnipro Hotel的比较正式的自助餐,有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弹奏钢琴,我边吃边希望自己有一天Hold住各种场合,无论是正式的就餐,还是穿着短裤在沙滩上来一天的沙滩浴。以及告诉他,在压抑的沈阳,你打开窗,想对着窗外大喊,Fuck you, the damn world,而在基辅Dnipro Hotel,即使对着欧洲广场上车来车往也没有这种感觉。最后,我想以后有时间或者其他机会可以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比如春节期间,带着一家老小,尽享悠悠时光。
庐陵-黑色史密斯
2019年5月27日始记于基辅Dnipro Hotel
6月1号凌晨续写于北京机场
6月1号深夜完成并修改于沈阳九舍C区(倒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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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netandtimes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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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标题的纯肉
真与阿斯兰的第一次发生在北非连绵无尽的沙漠里,当地政府军请求plant方协助他们清剿一支总是骚扰当地居民的流寇,任务下放到了驻地球总部,又被派给了密涅瓦号,最后到了阿斯兰手里。
阿斯兰是密涅瓦号的MS战斗小队队长,但考虑到其优秀的资历和战斗素养,他也同时负责着密涅瓦号地面部队的指挥,任务下放之后他迅速制订了作战计划和人员配置,由他带领真·飞鸟和黑海基地的地面特攻部队来完成这次任务。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真懊恼地抓着头发,他满心想着怎么让阿斯兰看到自己除了驾驶MS之外的能力,却不小心犯了贪功冒进的毛病,任凭通讯器里阿斯兰怎么喊都充耳不闻。阿斯兰只得带着人给他打掩护,一路突进到流寇的老巢,一轮火力覆盖下去,几挺重机枪便没了动静,真抬脚往里冲,还没迈出两步就被阿斯兰一把按在了沙子里吃了一嘴的土,接着似乎阿斯兰开枪击中了什么人,真抬起脸来,刚好看到阿斯兰的枪掉在沙地里。
应该说不愧是阿斯兰吗?第一时间按倒暴露在狙击镜中的真并凭借弹道迅速捕捉到了潜伏着的狙击手的位置,接着抬枪跟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索性破罐子破摔的狙击手刚了一波正面并成功击毙对方。无论是临场反应还是射击精度都无可挑剔,唯一遗憾的一点是,阿斯兰没有被防弹背心包裹住的右手臂被子弹擦伤,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翻卷的皮肉和隐约可见的白骨也让真一阵揪心。
捣毁这个最主要的据点后,天色已经不早,沙漠的夜晚即将到来,在黑暗中追击熟悉地形的敌人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阿斯兰略一思索,选择了最近的城镇稍作休整并整合情报,再在凌晨这个敌方最为松懈的时机进行剿灭。
得益于调整者的单兵素质和装备,这次的行动并没有配置专门的医疗人员,阿斯兰本来打算自己稍作处理,结果刚拎起医疗包,就被撅着嘴的真抢了过去。把医疗包整个抱在怀里的小孩完全没有把东西还给他的意思,想要帮他处理伤口的意愿过于明显,阿斯兰只好让步。真协助他褪下一边肩膀的衣服,把受伤的手臂露出来,伤口附近的皮肤已经一片红肿,摸上去甚至有些烫,但还好已经不再流血,真看着那道皮肉翻卷的伤一阵牙疼,拿着消毒水想倒又不敢倒。
最后还是倒了,阿斯兰身体抖了一下随即平静下来,伤处的皮肤越发烧得火红。沙漠的夜晚很是凉爽,甚至有些冷,阿斯兰暴露外在的脖子和胸口被那片红衬得像是夜空肃静的月光,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真握着阿斯兰的手,不受控制地慢慢把嘴唇贴上他的颈窝。
在把阿斯兰按倒在沙漠小镇里咯吱作响的木板床上时,真突然想到一个说法,危险果然是最能激发人荷尔蒙的东西。
他控制不住自己。阿斯兰这个人很是奇怪,当他高兴或者快乐时,也不过是寻常的一副好相貌,但当他纠结痛苦的时候,那紧皱的眉头,带着忧思的碧绿眼眸,甚至抿起的唇角都是好看的,白皙的皮肤更加为他的神态加上了一层脆弱感,即便真了解他的威名和赫赫战功也一样。他由着性子吮吸着阿斯兰的嘴唇,阿斯兰在这方面意外地笨拙,明明有个名满天下的未婚妻,吻技却没什么可说道的。他们确定恋人关系才不久,真吻他总是没够,任性地很。
很快真就不满足于接吻,他一只手仍然握着阿斯兰受伤的那条手臂,另一只手顺着之前解开的衣扣伸了进去胡乱摸索,这是他第一次摸到恋人的身体,几乎是在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下体硬了起来,年轻的冲动在血管里奔腾咆哮着,想要寻找一个出口。
阿斯兰艰难地把手从袖管里解脱出来,真的体温很高,热烫的手掌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几乎要把他一起点燃。他推了两下没推开真,反而惹得小孩在他脖子上报复性地啃了一口,于是他默默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孩毛刺刺的头发。
也许是察觉到了这几乎是鼓励的信号,真更加兴奋起来,他重新含住阿斯兰的唇厮磨,无师自通地与他唇舌交缠,手下也越来越没规没矩,摸索着在阿斯兰胸口游走。相比自己,年长两岁的阿斯兰显然在身材上更加完美,宽肩窄腰,单薄却有力量感的胸腹肌,和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骨架,真顺着阿斯兰的脖子一路吮吻下去,轻轻舔了一口他的锁骨。
阿斯兰的身体因为这微小的刺激抖了一下,真握紧他的右手,又慢慢松开,接着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陷在床铺里的他的队长。
月光洒了进来。阿斯兰受伤的右上臂已经烧得一片通红,连带着肩膀都泛着隐约的浅红色,其他地方却又白皙分明,那双总是带着忧患的绿眼睛此时此刻仍然没有一丝轻松,却又不像是痛苦。真的眼睛顺着阿斯兰的胸腹一路向下,最终被闪着银光的皮带扣终结。
真抬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不知不觉中他的性器已经硬到发痛,阿斯兰脸色一变,似乎是要喝止他的胡闹,还没开口,真便一脚把裤子蹬在了一边,压上来同他接吻。
不过几次而已,小孩的吻技已经有了质的飞跃,阿斯兰努力躲避着真的唇舌侵袭,却被真强硬地扳过脸来。小孩一只手扳住他的头,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摸索着去解阿斯兰的皮带。
咔哒一声,锁扣开了。带着灼热温度的少年手掌不由分说地挤进阿斯兰两腿中间,丝毫没有什么技巧地隔着布料揉捏阿斯兰刚刚抬头的性器。
疼痛,夜晚,和年轻的恋人。阿斯兰自认为有足够好的自制力,终究也在荷尔蒙的驱使下败下阵来。真硬挺的性器胡乱在他股间冲撞,松开他的嘴唇去舔吻他耳朵的双唇间是粗重的喘息和低声呻吟,搅得他心猿意马,不由伸出手去学着真的样子爱抚起真来。
真没有想到阿斯兰会有这样的举动,震惊之余更是慌乱地扯下底裤,粗大的性器弹了出来,真抓着阿斯兰的手握住自己撸动,阿斯兰的耳垂羞得通红,可也没拒绝他。
“队长…嗯…”阿斯兰的动作过于温和,像是怕弄疼了他,对于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来说这种刺激显然不够,真伏在阿斯兰耳边啃咬,“阿斯兰…重一点…”像是教学一般,他用力爱抚着阿斯兰的性器,阿斯兰的身体猛地一动,手下失了分寸,但这对渴求性爱的年轻人才是刚好,真随着阿斯兰的动作挺动腰身,没几下便在阿斯兰手里射了出来,粘稠的精液打在阿斯兰腹部,慢慢顺着股沟流了下去。
与真相比,阿斯兰受到的刺激显然不够,空气中弥散开的性爱气息是最好的导火索,离开了真的爱抚,他的性器居然也没有就此软垂下去。正当阿斯兰打算让这个意乱情迷的荒唐夜晚就此结束时,真的手指悄悄绕到了他的身后,试探地按压着股间隐秘的穴口。
“真!够了!”他半撑起身子低声喝止。右臂的伤口一阵疼痛,阿斯兰皱了皱眉,把重量更多地放到左边。
这副吃痛的神态更加勾起了真的情欲,仅仅草草发泄过一次的下体脉搏分明,无需太久就能复苏,奔腾的热血将真的意识烧得一片混沌,他太喜欢阿斯兰了,无论是样貌还是能力,或者是他各种各样的生动神态,这是他第一次尝到恋人身体的滋味,怎么可以连那副身体都还没真正进入过就结束。
真更为强硬地压住阿斯兰的身躯,顾及着隔壁休整的部下,阿斯兰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手臂负伤又使得他反抗能力受到限制,最重要的,当真带着没有满足的委屈神色看着他的时候,他就算能够只靠一只手臂把真痛揍一顿,也没有了继续坚持的力气。
与清冷的,拒人千里的外表不同,阿斯兰的体内柔软而顺从,手指刚一入侵便被内壁热情地绞紧吸吮,真以精液作为润滑,在阿斯兰体内深入开拓,阿斯兰的脸已经红得逼近了他负伤的右臂,在月光下泛着瑰丽的色泽。一根手指很快就被沾染得透湿,阿斯兰的喘息也逐渐粗重起来,性器也越发硬挺,真将第二根手指探入,穴口在些微的不适应之后,仍然驯服地包容了他。
两根手指能做的事比一根手指来得太多,真旋转着手指将内壁一寸一寸摸索过去,观察着阿斯兰的反应。阿斯兰面对情欲时意外地纯情,除了低声叫他的名字外竟一个字都说不出,真觉得有趣,更加放肆地欺负他。
漫长的前戏中,阿斯兰的后穴被开拓到足以容纳三根手指的程度,而真的性器也早已怒胀到疼痛,他抽出在阿斯兰敏感点上作乱的手指——阿斯兰的敏感点生得很浅,就算是手指都能轻易玩弄——将龟头抵上穴口。
刚刚从敏感点被肆意玩弄的快感中解脱出来的阿斯兰,幽深的绿色眼眸还未对上焦,就被新一波的巨大刺激重新夺去了呼吸。
真硬挺了许久的性器破开肠壁,长驱直入到了他身体深处。阿斯兰咬紧牙齿,硬生生地将呻吟咽了回去,只低低地“嗯”了一声。瞬间绷紧的身体让肠道的软肉挤压过来,穴口更是箍紧了真的性器,这种感觉太过舒爽,真强忍住射精冲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阿斯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感到眼前的人终于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恋人:双腿打开,浑身赤裸,泛着情欲的粉色、正容纳着他强横入侵的身体,是plant万众敬仰的王子殿下和战争英雄,没有人知道他这副模样,也没人知道那双绿眼睛被欲望侵蚀时是怎样的勾魂夺魄,那副天生的好嗓子是如何发出嗯嗯啊啊的呻吟,更加没人知道,他们的王子和英雄,不是同那个粉红歌姬,而是在沙漠里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向自己年轻的部下,敞开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真钳住阿斯兰的腰抽插起来。阿斯兰显然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脸上是少有的慌乱神色,可只消真用力冲撞上几下,那副神色便转变成了紧皱眉头咬紧嘴唇的忍耐,身下的木板床咯吱作响,沉沦性爱中的两人谁也听不见,真俯下身去与阿斯兰接吻,额角的汗滴落下去,像眼泪一般打在阿斯兰脸上。阿斯兰费力地抬手摸摸真的脸颊——不是在哭,真腾出手来抓住阿斯兰冰凉的手指,将他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背,连那手臂上的伤都顾不得了。
性器毫无章法地碾过敏感点,阿斯兰终于忍耐不住,“真…慢点…”他低声喘息,好不容易听到他呻吟的真怎么可能放过他,为了榨出他更多声音,真变本加厉地在敏感点处来回冲撞,阿斯兰的眉头皱得更深,神态又是欢愉又是痛苦,“真…嗯啊…轻…轻一点…嗯…”
“队长,队长…阿斯兰…阿斯兰”真啃咬着阿斯兰的脖颈,在他耳边迭声呼唤,“我好舒服…阿斯兰…”真没忘记阿斯兰的感受,“阿斯兰…你舒服吗…跟我做爱,舒服吗…”阿斯兰被问得满脸通红,小孩没轻没重的抽插其实是有些疼的,可不管阿斯兰舒不舒服,他的身体都诚实地屈从于性爱的欢愉,内壁紧紧纠缠着真的性器,随着真的抽插泛起粘腻的水声,甚至分泌出更多滑液方便真大开大合的动作。
“嗯…”阿斯兰实在没法开口说自己是不是舒服,只好用一声嗯来代替,得到了肯定的小孩越发高兴,“任务…”阿斯兰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要…射在里面”。真一阵不高兴,扁扁嘴用力抽插了几下,阿斯兰几乎产生了肚皮都要被小孩给捅破的错觉,真这才抽出性器,射在了阿斯兰胸腹之间。随即小孩握住阿斯兰在方才性爱中一直被冷落的性器,帮他射了出来。
“队长……”短时间内发泄了两次的真这才觉得累了,但得到恋人身体的快乐一时之间无法平静,阿斯兰摸出电子钟看了一眼,“睡吧,行动开始时我叫你。”
也许是在阿斯兰身边的关系,鼻端的味道是他得到阿斯兰的证据,身体靠着的是他温暖的身躯,被熟悉的手掌摸了摸发顶的真,慢慢有了困意。他翻身搂住阿斯兰的腰,凑过去轻轻啄了啄阿斯兰的耳廓,贴着他的颈子沉沉睡去。
此刻,距离凌晨开始的任务时间,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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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eppoi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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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颂|幻游文学|诗歌|欧诺著
天使的翅膀,金色的荣耀
你心脏律动是曼妙的红色圆弧
那久远的面目是引人入胜高跷的红色
丰富而饱满的乳房是城市河流荧光粉末
你的男友跳动于白幕前
犹如一只高调的知更鸟
白色的舞鞋是混泥土世界的说唱
张开闭合的瞬间,在大海中跳动的波纹
黑发,飘柔,你总能得到画报的含羞
崇拜,对雄性羚羊的祭祀
武装的皮毛,手臂张开嘴享受祭品
旦神子觉醒,万神朝诵
啦啦啦啦啦啦
圣经缺乏蜜蜂的语言,白色与黑色交替的原始再现
晃眼间,达达主义的花香随着北半球季节性季风扩散
圣,指导灵,思维的光年跨越建筑群
墨镜和花色令欲望在鲨鱼的嘴中咆哮
五彩的颜色在男人的腿上,遮住羚羊的角
画笔中的云树国,是再造伊甸园的彩虹
上帝抛弃西方,不听欧洲的祈祷
红色和黄色的交错隔开五边形边框
分裂破碎
白色的头发,遍野呐喊
烟雾在裸男身上爆开
像一条蛇在四川的山峦吐出浓厚沉淀
捷克国的眼眸在芯片世界中沸腾
光依靠自我的圣旨实现DNA延续与变异
背后的沟纹,三角旗在颤抖
旦神子觉醒,天使来喝
歌唱日本原始五千使命
四角的面蒙在灰尘中重唤使命
橙色的飞机在三角的红色上升和落入海洋
刺激的鼓点震动工厂内的空气
达芬奇在地板的闪烁中偷窥
黑色白色交错与胯间,优秀帅气的粉色眼眸是举手的月兔
皮带吊挂在狮子的排序世界,波动嘴唇的幽若
眼眸中的广和淡红色的短发,是咆哮与愤怒的开端
危机,不为人知的月球表面隐藏着脚印
黄色与白色搭配的女孩在商城的爪子中微笑
成为明星的权贵在游乐场中火山爆发
性爱的盐水中浸泡的贫穷
戴着白手套的孩子,被树木冤枉杀人
投币的手遥不可及,菜刀弥散着猎豹热爱的血腥
旦神子觉醒,真主来护
火箭的梦想驱动牛绑上红布漂浮
不同使穷人打翻牛奶,太平洋的水似甜蜜的花生果酱
诗歌的内器催眠心灵之窗,大门在地震来临前不开
金链子与20世纪的美国站成一线,汽车和少女混成奶酪中的欲望
皮鞋停止茶叶的传递,修发和白色背心构建一亮瞬间的融化
报纸上的英文诉讼着包子的遭遇和馒头的摇摆
隔壁的男人还不知花朵已经移栽,拉丁歌曲是酒吧的金钱
短胡子让你的幼稚变成眼镜,黑色的帽子遮住你眼中兔子的耳朵
摇摆的众腿,在表演神圣的蓝色条纹
教授讨厌的日期成为传播的神奇
左右装饰的不同色彩和形状引发了内部的飘动
疯狂的内裤引发中央河流的泛滥
分叉的三角形五宫格让黑色的衣服晃动,红色与粉色交融成钟摆
女人颂扬着互联网的面具,红心在跳动的欧洲语言建筑承受
韩国的微笑令人眼神迷离,日本沉浸在年轻世界幻象的泡沫水池
乞力马扎罗的护士听懂中国棕色的18岁年少
裸露的脚踝显现进化的旋转灯盏,乱画的线条比对着女权兴盛的神像
戴着潮流的黑人学生是瞩目的明星,知书达理的背包里面是音乐与舞蹈
举起食指与一根编织的微笑合成朝阳的妩媚
旦神子觉醒,美国基督再现
盛世来临,朝代万圣
广州花海是扭动的光晕,宇宙在眼眸中晃动与踏动
哀怨和期待是你衣服上的爆炸,你热爱的另一面在装饰过的钢筋厂峭壁中倒映
被推开的人,穿着红色的装饰,脖子上有金属的烟火
下雪的后天,火焰在灭亡的线条中推进,蜡烛粗细不一
对女人的热爱是羚羊爱情的葬歌,乌拉乌拉乌拉乌拉
棺材中的王冠在新世界中举起枪,启动章鱼的墨汁
你歌唱的双目消散刺青的性感,颓败的网和背脊是你在男人膝盖上的数字
降落的水晶是富权极端的摇摆,金色的吸血鬼高跟鞋使你貂皮燃烧
黑色高傲的睫毛独挡火焰的魁梧,机器在羊头骨的世界中鼓掌
闪烁电光的喷射器在菱形的宇宙中放肆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耳朵旁的金属割裂清纯
别墅后的水池白发激起迷雾,直白的牌面呼吸震荡的音乐和胸肌
蓝色连衣泳裤在畏光的害羞中表演,硕大的钻戒记录强壮的亲吻
轻浮的痒觉让红色羽毛在红磨坊的黑丝中张口,你孔雀羽毛扇在与鞭子会晤
谨慎的粉红和帘布装饰床世界和推倒的凳子
敲打的臀部是你胸口的樱桃,引导森林的微光
红色脸庞的沙漠歌姬,敲打地面的黑色和满天纷飞的支配
幕布下降是为了下一次抬升的腐蚀,黑色衣服的女人喜爱狭窄的国道
嘴唇上有颗美人痣的芭蕾舞,浮悬在希腊名作的圆球上,泥土,落叶,挣扎
登场的大腿需要遗孀的靴子,新鲜的牛奶让眼泪徘徊平流层
分叉的盐,构成十字架上预言的古城
出生在红色的黑人,是力量源泉的海豚,追逐平衡与对称的艺术
韩国的鱼钩还青涩,海军的徽章是聚会的二战前
帽子旁边的棒棒糖是跳跃起来的手舞足蹈,修长手指是你狮子食指的虎牙
雪白牙齿是喜马拉雅山的连贯,众多白鲸热爱的长啸,被你蜿龙一般地放纵
旦神子觉醒,哈利路亚
大地裂开的高校是地狱庆贺的节奏,雅典人装扮成指挥的火光
舞台上火焰团团,你的图案是法海天龙八部秘踪
不再惧怕末日的三角形,在下体萌动的水面尽情反射引人花瓣
帽子在光线的急剧改向中变成天花板上的垂直星斗
翘腿的求爱,雄性变得绅士,传说的爱情在帅气的脸庞上沉没
沉默的男人,秋风吹拂起来的轻纱,耳洞不在乎深邃的目光
器官的交融不被允许出世,就像耶稣的原罪误读雕塑,一百万物种灭亡
高跟鞋的男人是战场赞美的洋葱,雅典少年的枪守护神圣罗马帝国
镜子面前的谎言是你堕胎的悔恨,辉煌的过去是年代久远的日历
你热爱的人参不再生长,你的妻子戴着面具在迷宫中白发苍苍
我的诗歌是难以摸透的岩浆,莲花和元性能够打开金字塔的婚纱照
能动的塑料人期待着你白发苍苍的离开,你记得书本掉落的礼物
你,金属叉子的羊头形状,她,染上时间线索的错过黄沙,风割开你的皮肤
皱纹是碾碎的表述,英雄的三次低头是为了五千万面镜子内部降临性别
指甲疼痛着年迈,姜茶冷透了手掌上的蜂翼
西部的野鬼在厕所斜盯着茶叶流亡
面具下的世界沾染隐秘的目光和触觉,双手的摆动解释着仓鼠的善根
闭嘴的石头自觉地扭腰,京剧在玫瑰中穿上长袜
篮球运动员脱下酒店,丈夫眨着眼吹响明年的孔雀
压迫,抬起、双腿在牛顿的逻辑达成最高机密的胁迫
旅行在平安夜的安稳声音中,磁性的呐喊传荡洋溢的胯间
你的歌是兔子模特的麋鹿,雪橇引起八只手的反复
舒适地寻找你胸口的纸花,瘦弱的谦虚是左眼微醺的高度
单手的蝴蝶荧光辉煌,摇手的人群延续轮胎的路程
坐在椅子上的英国女人,有一千万个杯子要填满和撬动
油画默默站在沙子的顶端听从舞者的屋檐
旦神子觉醒,荣光夹紧欧洲拜占庭帝国
耶稣降下天火,吸血鬼在旗子中被指指点点,女娲护佑
女人的军礼让雄狮匍匐,她的灯光被鬣狗的唾液掂量
浅黄色的裸是男权维稳集团胃部剧烈震颤的宫外孕
京剧的肠胃在豪车内伸出四个手指,手指头部的藏羚羊淫人
抚摸荷尔蒙的前端,简单动作昂首挺胸,征服撑天的部落篝火
善良的衬衫被大象的鼻子涂鸦地闪烁
冷静下来的雪景是女孩子控制的记忆,鸟翼煽动北极冰山
几名帅气男孩,摊开双手迎接约束的十二月,自豪与认可,徽章有些发霉
红帽子下跪是为了迎接海中走来的海之女
剧烈的海浪穿插只有的野心,土著拾捡原野树木烧灼的极光
岩浆在你看不清楚的几何面容中,分裂
混乱的线条,颜色多样的气候,是播音主持的雄鸡
下体萌动的喷吐是女权永恒的雾,拳头变成冷光的心
喧哗的手臂和麦克跌倒豹纹橡皮,小小的嘴唇饮下叫喊的铝
野性是你急速闪躲绿光和停顿,白色扇子飞旋人造迷雾,有猫咪呼啸,当你抚摸裆部
哦,善良的紧身裤,迷人的殷柔,漏接的肩部
培根和鸡蛋爆开,无力的娇弱,吸引朝圣的大地
旦神子觉醒,佛祖现身,万国一统,母星的歌在木星比划
看不见的事件统一,犹记得石上的老人,迎风
抖肩为求你乞求的柔软,伸出手的不甘让你充满熊伟的突发
红色的圈没有构全,沟渠上的关押分裂天空
囚犯询问信赖的健硕,黑白条纹的垂涎令预警为奴贴上乳标十字
二十三跟烟草同一时间勾引向着力量发展的一无所有
镶嵌在浅滩上的八百粒镀银毒瘤贼眉鼠眼拍打胸口和仰首张口
黄色警戒线上的科学咯血,紫色嘴唇张望色子的快餐
你知道,你知道,艹并非病根,光滑的肌肤是海盗裱纸
菱形聚合起来的面包,充满致人死地的毒蛇,棉袄会咬人的逆子画着痛快的眉勾
脸上的五角星是丧尸才有的成熟,饱满修女的禁书中是金色的持棍
漫画中猴子喜爱猫,狐狸和老人以及一群人的狂欢,建立在灯管助力的挪威森林
伪装成狐狸的女性,臀部是永恒的尼日利亚
野马在书页上狂轰乱炸,你说老人的孙子是否热爱新生代
麻烦制造者听不见狐狸的歌,夜猫的招摇是你热爱的膨胀
坍塌的欲望是你见她蹲下的虫洞,复古的民俗混搭着超现代的服饰
时间被剪下一段,作为诗歌的拥有着难以嗅到你俩调情的味道
没有抚摸到同一平面的雪白,是你野猫的灵魂,你黑色的指甲是我喁喁低语操控者
木偶在夜会中倾听,扭动是万年不变的摇滚
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
床单前的火焰,回头的火鸦就要开枪
两百个塑料球,回旋在时间的分支,坟墓是童话游戏的乱搭
委屈的调配是和平的黄色,地球的像素原地跳跃旋转
像一只热爱破坏的兔子,像希腊最强的文艺复兴
猫附身兔子的魂,欧洲不再是文艺复兴的代名
你孤独而悠闲地步行在无人的商超,六个你,不同的你,夹克颜色尾随你的调频
打击简约的畏惧后裔,半点的盔甲抵抗力降低,江堤上的祭祀品增加死亡
云游的雪一直在躲避温带的陷害,好战者较量依赖的坚毅。
苗族的神山在诉讼历史,画布里的加工厂被马赛克污染
你的爱死血,你的爱死孩子,你的疯狂,延续着历史未来的存活
进化并非细腻进化的表情,筹谋是高涨的智慧
箴言在不同时代有露出不言而喻的醒悟
最爱的财富和伟大的马达,是停留在岁月的自己,生命是春天付给无人了结的蛊毒
旦神子觉醒,封神千万,宗教合一
你的眼神停留单纯石阶的清潭,青苔上的鸟粪发酵烈酒,自己付给憔悴的岁月
种子冒芽的秋水裙,毅力和乌黑的阶级结晶成扶手的镣铐
震动,你的绚烂
爆开的胡说消费色彩,蹑手蹑脚的想象力招惹预谋的完美
揭发星辰的自觉,是你躺在病床上的诬赖
狂野暗箱涌动,诗人指导历史的进展,精湛的演技是存活的假死
旦神子觉醒,指导灵继位,行真身大神意,哈利路亚,炽天使降凡俗
你害怕骷髅的��伐吗?
你原本也是妖怪的头发,闪烁的形状是宇宙虚幻的蛇
拍子的光线有新鲜的快感
迷雾的老师教不会闹市邪恶,脱去伪装的庄岩,螃蟹行走的悟道
闪烁亮彩的药丸,枕头疯狂聚会的破碎
成熟的覆盖是为了两位男性为你悟道
你眉毛间隙的美人痣是姐姐热爱红色白色的表象
人参的美貌作响芭比的槐树,传奇着姐姐的崇拜,伏魔的玫瑰陶醉酒杯的歉意
你眼中是莲花的醉意,发光的内衣暴烈委屈的五官
韩国的草编随意躺在钞票的草坪咽喉,一箱写满艺术的酒长度衍射舌头缠绵的小雏菊
烟头乱弃的婚姻在宴会的青色中烟火璀璨,亲吻被跑车围绕在太阳系中央
偶像是你调羹的魔术,椅子在吉他的枫树中不分日夜,唯一性排斥着封建的亚裔
碾碎连锁的心愿,追求弯眉的刀,掉下的项链幼崽,在使命中永垂不朽
乌克兰的茶叶传承着螺的甜甜圈,平盘中的茶饮,秃鹰的指甲是二战的冠
车轮上的国家和乳房一样圆润,税金中的水晶袜子高挂,军人吃烟露出巫女的节奏感
取款机上的狗笔画太少,脱下军装成为深渊的凝固
马赛克诉讼着最后的纹路
旦神子觉醒,万国同邦,耶稣来喝,天使同乐
传颂使者的拥抱,是倔强的猫
寂寞的枯树喜爱饹馇,物质触不到别样时光的屈枉
十年的想念是为融化炫耀的陪嫁
盛京的百年挑起伟大罗马帝国的胆汁,羊群呼喊着农场的亚太
三个男人的羞涩是你女权的神社,天赋的福音在星辰遍布的背脊上呻吟
来吧,你的欲望,放弃房契与导弹,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摇摆你的扇子和遮不庇体的布料,翡翠和玛瑙正在安静地等待忌讳
在黑暗中看见国王,独自漫步的自负,一只猫投递着暴风预计
华尔兹是夜晚的哈利路亚,昼夜的合音
奥秘神性回旋教堂的万岁,永恒不朽的圣明歌颂务实、感人、雄辩、浪漫、政治、虚伪、神秘、自负、狂热、吹毛求疵、算计、刻板、教条、胆弱、神谕、多疑、狂热、忧郁、狂妄、胆大
请牢记我的皮带,像只坏笑的小猫,神赐教条,觉醒的神子
请牢记奇特尊贵的名字,踏破沉睡的疯狂和切口,企鹅的杀手有一圈圈红色警告
请抓住我的灵感,为你疯狂的领带是世界变革的杀手
——数年前春节独自在广州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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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bnews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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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楚歌(希望之声合成)
【希望之声2020年1月1日】(编辑:文逸飞)四面楚歌,这个成语出自《史记·项羽本纪》。意思是楚国人唱的歌,从四面八方传来。比喻四面受敌,所处的环境险恶,陷于孤立无援,走投无路的困境。
秦朝末年,群雄纷纷起兵反抗暴政,其中以项羽和刘邦的势力最强。
公元前202年,刘邦结合了韩信、彭越、刘贾这些人的军队,合力追击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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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西汉画家 – 洛阳古墓博物馆/维基)
到年底,项羽败退到垓(音该)下,被汉军团团围住。项羽想带领一支人马冲杀出去,但是汉军包围得重重叠叠,没法突围,只好吩咐将士小心防守,准备寻找时机再出战。
为了彻底瓦解楚军的斗志,刘邦采纳张良计谋,运用心理战,叫汉军唱楚地的歌曲,使楚军以为汉军已经尽占楚地。楚地正是项羽的故乡啊!
项羽听到四面都响起了楚地的歌声,不觉愣住了,失神地说:「完了!怎么汉营里有这么多楚人呢?」怀疑汉军已占领了楚地。
项羽深感大势已去,命人在营帐中摆酒,痛饮解愁,他的妃子虞姬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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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颜希源、王翙, Qing dynasty)
项羽还有一匹青白杂色的马,名叫骓。最放不下的便是这虞姬和骓马。
想到这里,他唱道:「我的力气能拔山啊,勇气盖世无双。时运不佳呀,马儿不再前进。马儿不再前进啊,该怎么办?虞姬呀虞姬呀,我该如何!」
最后,虞姬自杀,项羽也被逼在乌江边自刎。
四面楚歌,这个成语用来比喻陷入四面受敌、孤立无援的境地。
例如:
他债台高筑,已到了四面楚歌,无路可走的地步。
虽然公司四面楚歌,但是老板仍然有信心带领大家度过难关。
我现在已四面楚歌,还是请你念在旧情伸出援手吧!
强势警力包围这座大楼,里面的抢匪已经四面楚歌,无路可逃了。
这就是四面楚歌这个成语的典故及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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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谈〗北京陷入四面楚歌
时事大家谈: 中国周边“烽烟四起”,北京陷入四面楚歌?
特工出逃、密件外泄及香港选举 中共四面楚歌
习近平为这事怒气勃发忍无可忍?林郑“四面楚歌”?建制派连批
融资四面楚歌逾400家中国房企破产
AD:搬瓦工官方翻墙服务Just My Socks,不怕被墙
原文链接:成语「四面楚歌」指陷于四面受敌,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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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otomo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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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funmedia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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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渤演的黄渤
原创:盖饭GetFun 盖饭人物ThePeo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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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作者 | 袁玲玉编辑 | 顾纯出品 | 盖饭特写工作室 一、序 成名之后的黄渤回忆自己早年的艰辛,大概意思是这样的。1996年,我顶替请假半个月的满文军在北京一家酒吧唱歌,之后满文军那小子再也没有回来——他在央视青年歌手大赛上唱了一首《懂你》,一夜成名。那时一块儿唱的周迅、满江、沙宝亮都火了,可是深受中年女性欢迎的我没火起来。「周迅他们来唱歌就是玩,可我,得养自己啊。」北漂期间过着朝不保夕的的生活,每次唱完后会小心观察观众的鼓掌方式,必须是热烈鼓掌,如果是轻轻鼓掌,我就觉得饭碗保不住了。演出完了有人耍赖不付钱,酒端上来,我一饮而尽,一口一个大哥地叫。一边应着别人粗鲁的挑衅,一边得嘻嘻哈哈,陪着笑。以上细节都来自黄渤自述,真假难辩,尤其是只有自己知道的心路历程。要说起来有富裕家庭做靠山,黄渤本不至于如此,但是成功者如果没有艰难奋斗的早年,显然套路不对。
二、学习这事儿给我带来的基本都是耻辱
黄渤的脸看着非常沧桑,和大街上的农民工兄弟有一比,很有迷惑性,会让人误以为和王宝强有相同的贫困史。但他出生于干部家庭,父母是青岛机关单位的处级干部。虽然父母年轻时都是大学生和学习尖子,舅舅还是绘制人类基因图谱的美国组专家。但这丝毫没阻止他学业跑偏。成绩倒数、动不动留校,妈妈经常「白天在单位批别人,下了班被老师批。」黄渤决定「曲线救国」。他下了一番功夫练习爸爸的笔迹,终于学得有模有样,在老师那儿经常能蒙混过关。一到最头疼的英语课,黄渤就呈现出很高的表演天赋。有次英语考试,坐在第一排的黄渤坐立不安,他的余光瞥见老师一直在盯着他看,他佯装镇定地听英语听力,一本正经地在试卷上胡乱填写ABCD,心中窃喜,觉得自己表演完美。等他把听力写完了,广播传来——「试音结束,听力考试正式开始!」「学习这事儿给我带来的基本都是耻辱。」不过跟上房揭瓦的「皮小孩」不太一样,黄渤从不打架闹事,但「对上学不感冒」这事让把他当清华北大苗子培养的父母苦不堪言。 黄渤家客厅灯绳上挂着个字条,「时间就是生命,珍惜每一分钟」,类似的字条还常出现在他的文具盒和书包里,他厌恶至极。初中时,黄渤连逃过一个星期学,和另一个同学一起,在海边的水泥石墩中找到了一个正好能容身的洞,用草垫做了屋顶和房门,把零食藏在里面。每晚,他们按时回家吃饭、假装写作业,早上背着书包假装上学,然后窝在这个「小屋」里,烤着炭火看武侠小说。他每天怏怏从客厅的字条前踱过步子,一头钻进卧室,打开单卡录音机,把作业本压在底下,模仿卡带学歌,一听就是一整天。家里仅有的几盘港台流行音乐盒带都被他给听秃噜了。上世纪90年代时兴霹雳舞,电视上偶尔放一下,一遍过去了,黄渤就凭着脑子里的印象自己练习,慢慢探索出了自己的舞蹈风格。
三、黄渤的父母觉得儿子做的事很不体面「需要在晚上干的工作,只有小偷。」
初二那年,学校元旦晚会上,黄渤表演了一首姜育恒的《再回首》,中间有短暂间奏,黄渤学着电视上的歌手在舞台上来回踱步,他听到有人在台下鼓掌。第二天要穿越女生群时,看到她们窃窃私语,「快看快看,那就是黄渤!」他开始考虑是把手放在裤兜里还是衣兜里。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成绩一般长相也不好」的男孩,都能这样引起女生的注意,他们顶多只能靠捣蛋、出洋相甚至成为笑话的一部分来建立存在感。元旦过后,黄渤代表学校参加青岛电视台举办的「龙城杯中学生卡拉OK大赛」,获得第三名。这次比赛上,他结识了日后率先成为演员的高虎,此人在黄渤的演艺生涯中起到了重要作用。黄渤常瞒着父母在卡拉OK厅走穴唱歌,他会搞气氛,15岁时一天就能挣15块钱。青岛的歌厅老板觉得这小伙子很讨喜,很快涨到了一天60。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学习不好已算「异类」,更何况还出入歌厅这种「不正经」的地方。黄渤的父母觉得儿子做的事很不体面,「需要在晚上干的工作,只有小偷。」黄渤不和父母正面硬杠,等他拿到一个月的工资1800块,自己又凑了200,跑到银行柜台把2000块换成一张张10块,厚厚一叠钱放到他父母面前,他爸妈不再嘀咕。当时妈妈工资是一个月300。那时起,黄渤就意识到要抓住自己的长处。
四、把女孩衣服浸湿,贴在身上,观众就嗨了
上世纪90年代以崔健为代表的摇滚乐很火,满大街都是愤怒的摇滚青年。1993年,上中专的黄渤主修工商管理,他看不到未来前途,「到最后我们同学毕业了,谁也没有去干商业管理,被别人管的倒是有」。 他和一哥们找了两位广西女孩,组建了一支乐队——「蓝色风沙」,给自己取了艺名叫「小波」。中专一毕业,他们就开始走南闯北地演出。 黄渤江湖行的最后一座城市是西安,后来黄渤特意把《一出好戏》全国路演的第一站也放在了西安。2018年的黄渤已经变成「中国内地知名演员」「金马奖影帝」「70亿先生」和「在中南海与总理面对面交谈的优秀演员代表」,而彼时的他还是个留长发穿喇叭裤,在台上又蹦又跳、不知道是谁的「流浪歌手」。虽然听起来很惨,其实他已经强过一般驻场歌手。黄渤做的是嘉宾演出,报酬比普通歌手高十倍左右,主要负责在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之内,将现场气氛推至沸点。什么歌应该放在什么顺序唱,什么时候假装退场效果最好,什么时候收钱时机最佳,黄渤琢磨出一套能将失误率控制到最小的表演套路。他还喜欢琢磨舞台效果,绞尽脑汁让观众喜欢。别的舞群里的女孩带着各种珠子、链子,弄得金光闪闪的没意思。他给他们舞群的女孩想了一辙:简单的黑色文胸,外面再罩上一件白衬衣,下面一条平角打底裤,表演中间穿插玩水,把女孩衣服浸湿,贴在身上,观众就嗨了。这些灵感来自于港台或国外的演唱会,说明黄渤一直是善于学习的人。
五、黄渤穿着一身贴身豹纹,扭着屁股唱着「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底下的中年女性欢呼雀跃,高潮迭起
「小波」渐渐小有名气。不过歌厅演出带来的快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家境不错,姐姐生意做得也挺大,父母退休了,工资也不低,家里不怎么需要钱。黄渤经常问自己,挣这些钱有什么用?「天一擦黑,心情就开始不好了,因为意味着又要开始演出了,之前演出带来的那些快乐没有了。」他当时的真正理想是签一家唱片公司,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专辑。 黄渤在广州加盟了一家叫太平洋唱片的公司,同时期加盟的还有毛宁和杨钰莹。后来,这对金童玉女很快火遍大江南北,而「师弟」黄渤,因为长相问题,被公司拒绝包装,只能给杨钰莹伴舞。黄渤又折腾回北京,在京郊的农民房里租了间屋子,大冬天里每天蹬两个钟头自行车去酒吧跑场「驻唱」,最多一天连赶11场,当黄渤穿着一身贴身豹纹,扭着屁股唱着应该是没有版权的「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底下的中年女性欢呼雀跃,高潮迭起。经商颇为成功的姐姐,看着黄渤在外漂泊,觉得很不靠谱,她允诺黄渤,只要他回青岛,房子车子都给备齐。姐姐越「诱惑」他回家,黄渤越不稀罕,他还在腰部文了两字——「绝不」。但是那段时间他有些彷徨,有时早上起来在床头呆坐半小时,想今天要干什么。「必须找有意义的事去做。哪怕今天我谈了一家唱片公司,成不成没事,哪怕我写了一首歌,也觉得今天没白过,觉得心里挺踏实。如果一天从早荒到晚,早上又一觉醒了,觉得青春跟月份牌一样。」他有好几个歌本,上面记录着晚上对着大海,就着啤酒写的歌。他曾写过一首叫「寂寞王国」的歌,身边有人看上这首歌想要买走时,黄渤一律拒绝:「这是我给郭富城准备的。」他还猛着劲儿给张学友,王菲写歌,厚厚的,几摞。写完后也都没什么下文。
六、你说我这么一个2B,让我去干工厂。我怎么可能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呢
23岁的黄渤还是决定回到青岛,开了个制鞋的机械厂。「挣点钱,自己给自己发唱片行不行?」他每天穿着西服奔赴各种酒局,「这是远东不锈钢的李老板,这是轴承厂的王厂长……」「最近钢材价格怎么回事啊……」他一边听着一边喝酒,受罪。喝得五迷三道了,每次都被司机抬回来。开工厂后,黄渤第一年赚了一百万,那是1996年。有次去韩国出差,黄渤带着机器来到一家好几万人的大型制鞋企业。自己的工程师当时没在,黄渤不得不自己编辑自动化操作程序来演示。当着十几位韩国资深专家,黄渤在那里满头大汗地编程。好不容易编完,黄渤按下测试钮,一只鞋像炮弹一样从机器里弹出,没有了踪影。「你说我这么一个2B,让我去干工厂。我怎么可能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呢?」他一边当着「黄老板」一边「兼职」唱歌,「钱肯定是不缺了,心痒痒。」晚上唱歌,第二天早上七八点开例会,经常眼睛都睁不开。他也开始看书,别管以前看得懂看不懂得名著,都拿来看。「老觉得心里有惴惴不安的东西,你得填进来。」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工厂无法幸免地被波及,宣告破产。黄渤天天被人追着要债,债主上门一等好几个小时,他不得不假装不在,闷在里屋里连厕所都不敢出来上,人刚一走,他出来就跟债主撞上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也不知是先因为赔钱还是先感到无聊,总之,有一天,当「黄老板」像往常一样谈完生意,又像往常一样喝得酩酊大醉,被司机抬到车后座上。他仰在那里,虚眼看着窗外晃动的光斑。「我他妈这干吗呢?」
七、照片里的黄渤清秀腼腆,穿着紧身蕾丝透肉上衣,八块腹肌尽收眼底,左手五指张开轻放在右胸膛上,一颗黑色的乳头透过手指缝儿露出来
黄渤又回到了北京。依然到处找唱片公司。有一次,他递交了小样,出门就看见个大袋子,里面装的小样,有的比他做的还精致养眼。他知道,自己的很快也会出现在这一堆里,然后被处理掉。想回头去要小样,不过最后还是没去敲门。2000年,青年导演管虎筹拍电影「上车,走吧!」,想找个会山东方言的农村小伙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于是主角之一高虎把自己的「拜把子」兄弟黄渤的照片推到了管虎面前。照片里的黄渤清秀腼腆,穿着紧身蕾丝透肉上衣,八块腹肌尽收眼底,左手五指张开轻放在右胸膛上,一颗黑色的乳头透过手指缝儿露出来。「不行,像个香港的二流子!」高虎说黄渤是个「照骗」,真人没这么好看,管虎这才答应见一面。这一见面改变了黄渤的命运,2000年到2013年间,黄渤和管虎共合作了八部戏。第一天,半路出家的黄渤不知道怎么拍戏,对镜头走位一无所知,拍着拍着就走到摄像大哥后面去了,高虎一个劲儿地拽着他的腰,防止他出画。黄渤搞不清导演到底干什么的,见管虎喊「停」,觉得自己演得不好的时候,也喊「停」,管虎在机器后瞪眼:「这停是你喊的?!」拍摄中管虎经常急得想骂人,每次都被高虎按住。管虎只能晚上收工回去骂高虎,「这人你哪儿找的!」拍到后来黄渤也跟高虎急,「你这哪儿弄的导演!」不过拍了三天,管虎惊奇地发现,黄渤已经游刃有余了。「我不夸张,你会觉得奇怪,好像他是天生为这事生的。」这部影片获得了2001年度金鸡奖「最佳电视电影奖」。唱了十几年歌,没唱出什么名堂,演了十几天的电影,竟然还获奖了,黄渤觉得有点讽刺。
���、当报出「张家辉」的名字时,镜头对准四位候选人,唯独黄渤的脸上有一瞬间明显的失落,之后听到自己名字时,他还懵了一会儿
直到2009年拍摄「斗牛」时,黄渤才知道第一次高虎带自己演戏有多不容易——跟一头牛演戏。在山东沂蒙山的小村子里,黄渤每天从山下跑到山顶,一天跑36趟,摄影师都不行了,换人,换了几拨,黄渤还在跑,鞋子磨破了四五十双。和动物演戏很难,不确定性太多。管虎是个极其苛刻的导演,一个镜头拍摄几十遍一百多遍,「最多的一个镜头137遍还是138遍,拍了好几天。」黄渤还必须始终让自己保持在看起来很充沛的状态,以牛好为准则、根据牛来调整表演。他开始尝试和牛进行情感交流,给它吃好吃的、抚摸它、和它说话。���于,在电影拍摄过半后,黄渤已经能和牛顺利地「交流」了。原定一个半月拍完,结果拍了四个月,「斗牛」拍摄结束后,在回去的车上,黄渤号啕大哭,管虎回过头,起哄,「哟,黄渤哭了!黄渤哭了!」「不是一般的苦,它是真的苦。」但过程对黄渤来说却是相当愉悦,「有层出不穷的想法、假设、尝试,真是你在带着戏跑。」他在后来也经常提起那段时光,「是状态最好最怀念的时候。」这部戏将他推上华语影视圈的至高宝座——第46届台湾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和张家辉并列当年的影帝。当报出「张家辉」的名字时,镜头对准四位候选人,唯独黄渤的脸上有一瞬间明显的失落,之后听到自己名字时,他还懵了一会儿。 不过他还是不忘在获奖感言时再次用「外貌」调侃自己:「同学看见我很惊诧,说现在电影学院的招生标准怎么这么松了,还有长辈善意提醒我说:女怕嫁错郎,男怕选错行。」那一次,威尼斯电影节主席马克·穆勒评价黄渤是「中国的卓别林」。剧本角色开始纷涌而至,甚至有人给黄渤量身打造角色,以喜剧片居多,「疯狂的石头」里咬着面包在公路上狂奔被追的黑皮,「民兵葛二蛋」里顶着个锅盖头侠肝义胆的葛二蛋……中国当代著名演员中能用面部表情演戏的不多,像Angelababy黄晓明夫妇那种从开头到结束都摆着一张「谜」一样的脸,照样能嫌大钱。相比之下,黄渤倒真的是用演技跑赢了那张脸。
九、上帝给了黄渤除了颜值之外的一切
2010年开始,黄渤内心失去了对表演的兴趣,「有点不太想弄了。」好在这种内心戏并不妨碍他马不停蹄地拍戏。2012年,「人再囧途之泰囧」上映5天,票房破3亿,刷新华语片首周票房纪录;「西游·降魔篇」以12.46亿元成为2013年度中国内地电影年度票房冠军,黄渤的黄金时代到来,2013年还被称作是「黄渤年」。在一种「盲」的状态下,黄渤又连续接了四部电影,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饿多了,终于来饭了,赶快往嘴里边多塞几个包子。」2014年国庆期间「心花怒放」「亲爱的」「痞子英雄2」三部电影同步上映,「心花怒放」更是刷新了华语电影首周票房以及国庆档的票房记录。有媒体统计,黄渤参演的电影总票房高达50亿,他成了中国电影票房最有保障的男演员(如今,黄渤总票房累计到70亿,被称为「70亿影帝」)「亲爱的」是黄渤最忙的时候用20多天赶出来的,朋友给他发来祝贺短信,他给了一个不知是真谦虚还是假惺惺的黄式回复,「萝卜是不是糠心的只有自己知道。」黄渤时常想起「霸王别姬」的台词,「人得自己成全自己」。不惑之年,他说想给自己找点「茬」。当然此时黄渤已是影帝,有高票房作品,不再是当年那个酒吧让中年妇女们癫狂的歌手,有能力有资本去试试新的东西。2012年,他跑去主持台湾金马奖,成为了金马奖有史以来第一位大陆主持人;他挑战了「西游降魔」里的「老猴」;2014年,他出演了孟京辉的先锋话剧「活着」。导演孟京辉对于黄渤在话剧「活着」里的表现,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我没想到他能把悲悯和深沉演得那么到位,而且他演起来很放松。」周星驰很客气的称他为「喜剧王中王」,甚至相当夸张的说「是他把我的演艺生命给终结了。」而金马奖台上的表现,也被网友夸做是行走的「情商教科书」。 这几件事短暂刺激了黄渤的神经,他兴奋了一阵子,对外声称觉得自己冒险做了几件「出格」的、不那么像黄渤干出来的事。不知道黄渤是怎么定义「黄渤应该干的事情的」,倒是这几件事后,观众更喜欢他了,给了黄渤一个新的称号「国民男神」,拥有过此称号的还有吴彦祖和吴亦凡等。「上帝给了黄渤除了颜值之外的一切。」
十、一出好戏
「其实我得奖,没有几次是真正开心的,上台表演一下激动而已。」黄渤说,他担心自己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当然他确实是。不过以前,他会因为一个表扬、一个动作、想通一个桥段而无比兴奋,但现在,即使是得奖,似乎比那时的快感难获得的多。虽然很明显这是因为得奖得多了,但是在黄渤式说法就显得更有学问:「以前觉得我不信这个我弄不了,我觉得肯定能行。慢慢再确定、再推翻、再怀疑、再琢磨,那个过程让我无比快乐。而当这些东西慢慢变得不那么难、演得好看起来是个自然现象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大的愉悦感了。」「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其实是最好的时候。」私下宁浩聚会喜欢谈论相对论、时间简史和夸克,「一开始你还能聊两句,后来就只剩点头,再后来头都不点了。」最早觉得看书是件苦差事的黄渤,开始怀念书籍的好,除了剧本他会去读文史哲,譬如「一战简史」——不知道电影学院配音系是不是不教世界史。2014年拍完「寻龙诀」后,黄渤觉得自己需要停下来,「生活忙到一张纸都插不进来,」他决定休息一年,陪陪家人,给自己放假。在此之后的三年,他一部戏也没接。「得找点能让自己嗨起来的事。」于是伴随着《一出好戏》,黄渤又变成了新晋导演。他本可以更早地拥有这个标签。在演员转型当导演成风的那几年,曾有不少资本找过他。 说到此事,黄渤再次秀出了名言名句,「导一个烂戏,我的水平早够了,」如果只是纯粹为了在「黄渤」前加「导演」二字,意义不大,他更希望「特别兴奋和幸福地享受过程,拍出一部优秀的作品。」 在登上巅峰之后,黄渤说自己不喜欢所谓身处巅峰的感觉,他希望自己的巅峰「在60岁前不要到来。」「一旦站上山顶,那一刻感觉的确很好,但接下来要干嘛?」 在黄渤的自我表白中,他似乎总处于一种担心生命被荒废的焦虑之中,外人亦难知真假,原因何在。
十一、尾声 采访过黄渤的记者说,黄渤是最不好采写的人物之一。他在底层摸爬滚打,对各种人都很了解,太懂得你要什么,说话滴水不漏且极擅长总结。黄渤总能先自己跳到半空来看自己,他给大家看到的黄渤,是黄渤总结过的黄渤。他几乎每一个问题都会回答,聊了几个小时后,他总能让记者满意而归。但记者回来后却发现不知道从何写起,琢磨不透。这就叫大器晚成高情商,谁也不得罪。
虽然理解深剖人性黑暗的电影过审有多难虽然挺认可黄渤的能力的但是《一出好戏》我看一半真想走了真的不要侮辱观众智商好吗?正能量看的人想吐。——一位年轻女白领电影观后的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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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yimolin · 7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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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十 清流 - 妖仙道 - 青莲雪 (第二卷)
幕十 清流
“你可真不避嫌疑。”应无骞微声冷笑道,“这时候敢来学海,就不怕被教统查问你逆海崇帆的身份。”
时已深夜,寝殿内灭尽了灯烛,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然而对于久坐于黑暗之内的人来说,帘外那仿佛只有轮廓一般幽晦不明的人影,却甚是清晰可辨。
帘外是玉翎族慕潇韩,一如既往一派仙风道骨的神人之姿,丝毫不逊色于当年身为玄宗道尊时的风度。皮相是很好的。昔年道门阴阳流派之首,如今以玉翎族贵公子身份,隐居于篁翠东风,朝岚夕雨中凭竹为乐。一曲韩湘笛所奏,九转山峦、余音接碧水的湘神之姿,不知倾倒了多少耳目。
竟然吩咐此人出来做事了吗?看来是手上没几颗棋子了。否则,也不至于将藏这么久的暗桩调动出来,行走台面。
年初,玄宗宗主亲自来拜望龙首,返回的途中拜望道友,绕道玉翎族那边暂留数日。玉翎族的家主是原无乡,而出面与宗主交接的,却是慕潇韩这位“雅望清高、名满天下”的清流名士。两人天南海北地聊闲中,只谈琴曲不谈天下。宗主雅好音律,闻慕潇韩笛曲之音,竟然难得地取出白玉琴与之相和。曲罢弦终,更论自然名教正反相通之理,辩道玄与诸子经义,俯仰天地之间,游目骋怀,观云水之汤汤浩浩。如此清谈风度,更令这位湘君的高山流水之名传扬更盛。
“闲散之身,琴曲清谈之外,还能有何娱兴?”慕潇韩淡淡道,“反正天下之忧,自有庙堂君子在,轮不到我来担当思虑。”
玉翎族在儒门之内,是屈指可数的血统贵重之家,只因为与道门背景太深,多年来一直被排挤在政治核心之外。不过,当年龙首身陷血闇沉渊之时,玉翎族却并没有向其他江南名门世家那样暗中反背。时至今日,纵然儒门执政的四贵家族皆主张排挤,可龙首却始终贵重玉翎族,至今仍为其保留着宫中御殿封位。
龙首是念旧之人,就算怎么厌淡玄宗,也不会做那种恨屋及乌、株连九族之事。更何况,这么多年来玉翎族一直也都是明哲保身、高蹈无为,到底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只不过,如此主动疏远政治,与世无争,虽然家族清誉可嘉,却无法如执政四贵的当权者那般,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左右天下局势。而玉翎族上下,虽然有人能闲云野鹤,闲庭信步自甘心,可也有人只能假装出一派清风朗月。
玉翎族这辈人当中,慕潇韩最为年长却是庶出,只能眼睁睁坐等原无乡出生,再眼睁睁地看他从蹒跚学步慢慢长成,直到继承家主之位。家族中长者仍在,还轮不到他辅佐当家,只能闲置。倘若没有逆海崇帆,没有遇到那位“解吾迷津、引吾入教”圣裁者,或许他这一生还真会陷入“没有任何希望的绝望”。
“现在你有得担当了。”应无骞看向帘外的慕潇韩一眼,淡淡道,“圣裁者有信来,说前者招揽倦收天的事情,你配合得相当不错。”
教统江南一行,看似平静无波,却着实重创了逆海崇帆的经脉。罪案揭发,众多苦境儒门家族抽身撤退,与教门划清界限。骤然损失大规模的财力和人脉,逆海崇帆已经无法再继续发送福火,贫苦的底层教众因此纷纷离散,转而怨恨愚弄欺骗的逆海崇帆,一时之间竟掀起一股讨伐的声浪。
“圣裁者虽有容人之心,可惜倦收天根本不是能招揽的对象。”
听慕潇韩的口风,似乎还颇有几分遗憾自责之意。
弁袭君派慕潇韩去招揽倦收天,可倦收天能不能招揽,他心里最明白。不管是亲临永旭之巅以武力胁迫,还是令慕潇韩巧设言辞,以天下苍生为借口道德绑架,目的都只是要把倦收天断然拒绝的狠话传出,激起“群众”之怒。
“何必失望。”应无骞淡然轻笑,“有群众去对付倦收天,你也落得清闲自在不是?”
摆弄逆海崇帆多年,弁袭君最知道教徒们吃哪一套。明明是内部财力空虚,却把不能继续发送福火的责任推在倦收天身上。所谓招揽倦收天,不过是在为不满躁动的底层教徒们,设下一个转移怨恨的目标。
群众最好操纵的一群人。那些被洗脑的教徒,原本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自然会为倦收天制造足够的麻烦。倦收天不比原无乡,多少有些感情用事。等那些逆海崇帆的教徒惹烦了他,玉翎族兵力入侵设在苦境外来人聚居之地的圣堂,也必定指日可待。
“倦收天按捺不住。一旦动手,摄政外朝的刀龙家便有理由出兵,弹压境界。到时候一场乱仗打起来,无论是逆海崇帆,还是苦境儒门家族,所有困境都将迎刃而解,也没有人再会追究所谓的是非对错。”
“原来圣裁者用意如此之深。”慕潇韩叹了一口气,“倒是我目光短浅,当时还不解他为何对倦收天如此看重。”
“圣裁者在下很大的一盘棋,不是谁都能看懂的,你说是不是?”
应无骞故意如此问道,也料到早已被弁袭君洗脑的慕潇韩,已经根本听不出他言辞中的讥讽之意。
慕潇韩对圣裁者崇拜已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圣裁者明见万里、照世之灯,正在下很大的一盘棋。就算出了让人看不懂的昏招,那也是旁观之人水平不够——当年初次慕潇韩倾诉对弁袭君深切的感激,也算应无骞处变不惊,才没给他那肉麻的口吻震到。逆海崇帆的教徒,狂热死忠他没少领教过。只是如慕潇韩这般,向来都是曲高和寡、遗世独立的清高姿态,冷不丁就冒出一句对弁袭君一往情深的歌功颂德,还真是违和得叫人寒噤。
“既是很大的一盘棋,那玉翎族陈兵对峙学海,却至今引而不发,想必圣裁者那边应该已有对策?”
家族会议上,慕潇韩几次试探原无乡的态度。玉翎族淡泊自抑多年,却换来学海压境陈兵,还狂言要灭尽玉翎族以警天下。与原无乡同辈的年轻人,早已摩拳擦掌,恨不立刻得与之一战。看情形迟早要打,理应先发制人才是。没想到身为家主原无乡按兵不动,坚持要告上龙首,等公法庭裁断。
“你以为他的决断如何呢?”应无骞故意问道。
“想必是畏战吧。毕竟玉翎族的兵力,虽然能顶住御部一时,却不能抵挡学海倾兵压下。”
当初,弁袭君派慕潇韩秘密来学海,希望应无骞促成学海倾兵压制玉翎族,以将舆论关注的焦点,从彻查逆海崇帆,转移到地方诸侯与苦境外来人的对立。可现在,学海迟迟没有向玉翎族边境增兵,反倒是将开六部公审的消息传出,引得涉嫌逆海崇帆的苦境儒门家族先行慌乱。
“局势原本有利。只可惜学海兵力后继乏力,所以玉翎族现在还有余力派兵,清查境内苦境外来人住地。”
慕潇韩不是弁袭君,不便直接质问应无骞到底在学海这边有何作为,只能在言辞之中流露出不满之意。逆海崇帆的圣堂坐落在苦境外来人聚居之地当中,恐怕很快就会被查出,那些重关死锁的地牢中埋藏着怎样的秘密。
“学海还有立场再出兵吗?”应无骞不禁冷笑,“这都怪你们圣裁者太会下棋,竟然放任教统和他手下的人在逆海崇帆的地盘上随意进出,还搜集了那么多的罪证。”
邪儒宗下江南,在霓羽族的地盘上不动声色地彻查了逆海崇帆,而弁袭君竟然也任凭他全身而退。也不算无脑之人了。可能把形势大好的一局棋下到如此糟糕,显见是自负而骄、太过轻敌的缘故。
“教统早有预谋对付逆海崇帆。若不是圣裁者运筹有方,只怕连黑海森狱也已经被牵连得浮出水面。”
“是么。”应无骞轻声冷笑,“那依你所见,如此运筹有方又明见万里的圣裁者,眼见原无乡按兵不动转而又告上公法庭,是否也同样认为他当真畏战?”
慕潇韩默然不应。看起来,弁袭君果然和他是同样的态度。
“你小看原无乡了。”应无骞微微冷笑道,“他想要的也是兵不血刃地胜出,可不是一场没头没尾的乱仗。”
原无乡告上龙首,将他与弁袭君事先议定的计划完全打乱。据他所知,学海出兵玉翎族,名为防范未然,实则多端挑衅。本以为玉翎族的人是压不住火气的,没想到两军对峙已久竟未交锋,以至于学海方面毫无理由,继续增兵压境。
有银蟒家的事例在先,玉翎族非但敢于对峙学海,甚至不怕与兵力雄厚、公然支持苦境外来人的刀龙家对抗。所以坚持告到龙首跟前,是要聚起整个儒门天下敌视苦境外来人的声势。
“告上龙首,那些同样痛恨逆海崇帆、敌视苦境外来人的世家封国必定会声援玉翎族,也必定都会密切关注公法庭的裁断。如果玉翎族将这场官司告赢,儒门收容苦境外来人的立法必将作废。到那时候,苦境外来人的去留可任凭封国领主自行裁决,更别提逆海崇帆,只能坐等着被他们联兵剿灭。”
“难怪……”慕潇韩沉吟半晌,终于缓缓道。
没想到,以原无乡如此年轻,强敌压境之下,非但作风冷静沉着,更有这般深沉的目的。
战事归根结底,只政斗之争的延续。兵来将挡,以显示玉翎族并非孱弱可欺之辈。可出兵未必要打,引而不发,正可收跃如之效——
“英雄出少年。”应无骞故意叹了一声道,“难怪鷇音子选他,连你也得承认他堪当家主之任。”
血统一脉相承,行事风格自然一路。只是鷇音子年轻时狂放狷介的性情,在他身上却一点也看不到。
“侥幸罢了。”慕潇韩不以为然道,“若是北方秀继承,就算再有天资,还不是闲隐一生、毫无用武之地。”
玉翎族分为南北二宗,皆传嫡系血统,轮流继承家主之位。这乃是久远以前的某代出过嫡出双生子的缘故。到了原无乡这代,继承家主之位原该出自北宗。无奈倦收天少年时为剧毒所害,五感紊乱双目失明,主动将继承人的地位让出,这才让原本也该跟他同样一世闲隐的原无乡,骤然踏上与他截然不同之路。
“这也是命。”应无骞淡淡一语道。
慕潇韩无言以对。原无乡继位,玉翎族延续鷇音子传下的作风,主动疏离于儒门政治之外。鷇音子仙隐之后,原以为他朝岚夕雨、品笛听风的日子就该过到头了。没想到换上原无乡,这淡如白水的日子还真是“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时过境迁,从前对家族作风的不满,不自觉地变成了指向原无乡的怨恨。家主之位更替之时,他也曾寄予厚望。倘若原无乡能在自己的辅佐下,一扫玉翎族虚无清淡之风,成就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他也自甘屈居其下。可惜,无论是玉翎族还是原无乡,只一味闲隐淡泊,从来没给他施展抱负和才华机会。
“良禽择木而栖么。”应无骞淡略一眼看向他,“庶长子的身份,就算无法‘东宫图治’,凭你,若想转投其他家族,总有可挑的去处。”
不满玉翎族,虽然可以另投别家。可以玉翎族的道门背景,至少执政四贵家族是完全不会理会他的投诚之意。至于等而下之的家族,以他的自命不凡来说,完全不再考虑之内。玉翎族的血统不低。若以脱离家族为代价,只得到泛泛之流的官职,否则还不如继续保持闲隐淡逸——如今看来,他所持守清流的名声,倒是比内廷外朝的官职来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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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皈信逆海崇帆,慕潇韩便凭着自己海内崇高的名声,为弁袭君在清流一派中拉拢了众多人脉。邪儒宗彻查逆海崇帆,罪证揭出,却被极力渲染成打压政敌的举动。其原因就在于,主导儒门舆论的清流一派有不少人同情逆海崇帆,至今认定这些人只是温和无害的教徒,与当初来儒门避难的苦境难民无异。
学海正要开六部公审,将逆海崇帆定罪之时,却有许多身份贵重、德高望重的贵族和学者,以在野贤良的身份纷纷向内廷外朝上书,主张决不能将逆海崇帆温和良善的信仰者,与罪案累累的狂热教徒一概而论。真正的恶徒毕竟是极少数。为这极少数凶残分子的罪行,将所有信奉逆海崇帆之人一概而诛,是远比逆海崇帆暴行更甚的苛政。就算对待真正的罪犯,也要区分是主使者还是盲从愚信……
“清流有此舆论,来日设立公法庭论断之时,局面必定对我方有利。”
儒门太学清议的传统,虽然以学海儒士为重心,但近年来却日渐偏重于清流贵族之议论。清流议论朝政、品评人物,是所谓“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而无家世血统,只能凭借察举征辟而入仕外朝的苦境儒门派,更将“一经品题,身价百倍”的清流评议视同性命一般。近年来清流言论之中,结党造势、党同伐异的风气日渐其盛。互相吹捧或攻伐的评价也因此被人看轻,反倒是那些以贵族出身而兼清流名望之人,其政见不受党派、仕途的干扰,对人物、政事的见解对舆论影响更深,也因此更能左右执政者的态度。
太学清议左右言风,而清流一派的实权,却来自儒门的公法庭制度。四贵家族主政,权势已高,也因此不能再涉入公法裁断。便如眼下,玉翎族上告龙首一事,早已各据立场的执政家族,不是力挺玉翎族,就是打定主意要替苦境儒门说话,令其裁决必不能公允执中。因此,奉龙首名义裁决的公法庭,届时只能从那些疏远政治的清贵世家*中选出——这正是慕潇韩身在清流、所能施加影响之所在。
儒门贵重清誉。持守清流的身份、甚至舍身奉法*,远比权势富有更令人尊敬。玉翎族已有先例。为龙首敬称“法儒尊驾”的君奉天,以持守清流而望重于儒门天下。昔年儒道双修,自玄宗归儒门以后,起先游历各国,之后隐居著书,阐释法理,其见解之详尽、深刻,儒门之内无出其右。以其儒门贵族出身,却与家族断绝往来,不涉政事与俗务。所谓“天衡”者,皆因历次公法庭都入选其中,以资历最深,一直由他领衔接受龙首所赐予的“天衡”之印。
公法庭代龙首裁决争端,有着无法企及的威望。血统出身也好,地位财富也罢,都比不过一枚质朴不过的印章,能令整个儒门天下信服,毫无疑议。
“可惜你还没有那么重的分量。若能直接入选公法庭,又何须如此暗中操弄舆论。”
自君奉天以后,玉翎族淡泊闲隐更深,家族清流的名声也更盛。如慕潇韩者,同为儒道双修,也曾以阴阳流之首的身份一度坐上道尊之位。只是如此众多清流后辈当中,再无一人能企及君奉天那“儒法无私,登凌绝顶”的境界。
“儒法无私,盛名之下的重负,不是人人都能当得起的。”
提起君奉天,慕潇韩冷笑着叹了一声,不觉流露出几分自我解嘲之意。放眼世上,顶着清流名声那些人,不是存天理就是灭人欲。别说走君奉天的后继之路,只不过隐忍性情,将仙风道骨的神人风度维持至今,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忍耐。
出身玉翎族,自然熟知君奉天的事迹。少时儒道双修,纯良儒雅,看似一派静水深流、和光同尘不见锋锐。直到金鎏影乱玄宗,捏造罪名处死六弦一派的翠山行。就在玄宗上下都默然以对的时候,身为年轻道主的君奉天,竟然出人意料地挺身而出,公然与金鎏影相抗。君奉天只身按剑出玄宗,以其剑术之高竟然无人敢阻其路——剑术确实很高,可在当时那十面埋杀的光景下,没有破釜沉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心,必定绝难踏出这一步。
听当年同修道门的人说,君奉天早年性情颇近寻常,丝毫看不出儒法无私的绝情和寡欲。昔年儒道双修,深信天理既是人心,以为“天理人情焉有两般义”。可走上儒法双修之路后,却仿佛一意孤行一般,不但连旧年同修的交情斩断,还彻底离开玉翎族,再不以亲情为念。大抵是信从儒门化性起伪之说,认定人性本恶,伪起而生礼义,礼义生而制法度。以此看来,所谓儒法无私,并非顺天理之人情,而是以天降大任之故,多年苦其心志、强行扭转而成的心性。
无论公法庭人选如何,君奉天都必定居于首位。谁都看到了:像君奉天这样,走上儒法无私、一意孤行之路,为���天理而灭尽人欲的一生,到底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什么……
一座“天衡”的牌坊?
慕潇韩心中冷笑。也曾是修道人了,难道不知道曳尾于涂之龟,远胜于生居庙堂、死为留骨而贵?
“不以为然吗?”
应无骞看穿他的想法一般,薄唇冷然一笑。
“虚伪的人太多了。倒不如你这般真性情,从来只把清流的名声视为道具。”
【注:清贵世家】 儒门世家封国,要符合清贵之称,必须满足非常苛刻的条件。清贵世家不可任执政之位,不能持有任何经商特权,并只能维持极其有限的兵力。在此限制之下,家族地位仍必须保持独立,不可依附任何宗主国,也不能以任何方式接受他国援助。在此之列的世家封国,也只有家主和国主,或是龙首直系所出,才有清流贵族身份。
清流贵族有入选公法庭的特权,只要没有现任内廷、外朝和学海官职,皆可列入公法庭候选者名册。清贵之家在政治、军事和财富等方面的实力非常受限。考虑到家族的地位和声誉,家族成员不但要避开经商与从政,也要避免与权贵家族联姻。为保持家族的地位与影响力,往往走上精研学理之路。身为清流学者,在儒门学府任教职,便有资格在公法庭选举时投票。所以清流家族多出学者,以此增加家族影响公法庭的实力。
【注:舍身奉法】 原本不在清流贵族之列的人,如果立誓舍身奉法,也可获得资格入选公法庭。所谓舍身奉法��不但要苦修多年精通法理,还要恪守三誓,包括与家族断绝往来,放弃继承任何财产和地位;终身不婚,不留后代;终生信奉、维护公法,能义无反顾地为之流血舍生。由于舍身奉法的条件极其苛刻,出身权势富有家族之人,有世袭高位和巨额财产继承,通常难以放弃。更重要的是,血统高贵的贵族之家,因为本来能传下的后代就少,而舍身奉法之举,与儒门有背弃五伦之嫌,通常会遭到家族的强烈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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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首御令,设立公法庭解决玉翎族争端,并不出乎学海高层之预料。以往惯例,儒门贵族若起争端,除非双方自愿武决,向来以公法庭裁断。只不过,今次玉翎族上告龙首,虽然直指逆海崇帆,却是关系苦境外来人切身利益的大事。全由贵族组成的公法庭,必定不会维护苦境外来人的利益。
“倘若借着清剿逆海崇帆,再行驱逐苦境外来人之事,只怕又将重演当年银蟒家封地屠杀的惨祸。”
儒门高层聚会相商,各部教授、官员和学生也在下面纷纷议论。学海多年来没出现过这样众议喧嚣的热闹场面,倒让人想起当初苦境儒门刚刚归入学海之时,那种太学清议沸腾,太学生聚众集会,屡次掀起风潮、诣阙上书的壮观场面。
“设立公法庭,不能没有苦境儒门家族的人参与在内。事关儒门全境的苦境外来人,学海六部应当向龙首力争,打破以往惯例。”
东皋亭召集学会。纵然苦境儒门派的学者们义愤填膺,也深知这建立在儒门公法制度上的政治传统绝难打破。公法万世不移,何曾与时俱进?就算儒门天下的苦境外来人再多,也绝难就“动摇法理”的事情与妖族贵族们争论。
“还是继续折中而行吧。入选公法庭者,并非只限于纯血统的贵族出身。继续推荐兼有贵族与苦境儒门血统之人,才是可行之策。”
政见当然不可单凭血统决定。可现实却是,兼具贵族和苦境外来人的双重身份者,不但能得到苦境儒门派的支持,也更容易被那些自负纯血统、又信奉血统决定一切的贵族门阀接受。太学主与龙首制衡之下,学海和外朝为苦境外来人所争取的权利之一,就是将学海直系学府的正御之职,等同于儒门清流贵族家主的身份。自此以后,虽然学府正御多由兼有贵族与苦境儒门血统之人担任,但毕竟以此换来儒门最高公法决策中,为苦境外来人据理力争的地位。
“教统深谋远虑,以苦境外来人之女为外室,又将所生之女嫁入苦境儒门家族,说不定就是冲着将来入选公法庭去的。”
不知是哪位教授身边的人半嘲半讽的低声一句,引来些许夹杂着嫉妒和轻蔑的目光,落在侍立于乐执令身后的月灵犀身上。闲话归闲话,月灵犀只不过是学海乐执令从事官,别说入选公法庭,就连投票的资格也不够。至于乐执令的缥缈月,身为学海现任官员,也不是清流学者的身份。
投票选举公法庭的资格,虽然不如对公法庭候选者的要求苛刻,却仍然要以清贵为重。在学海,能投票选举者只有那些不担当任何官职的教授。而贵族方面与此类似,内廷执政与掌握重兵家族,与学海六部高官一样被排除在外。不在此列的儒门各世家封国都有一票,由族中之人公推清望者担当。清流贵族之家往往重视学风,许多清流门第出身者,即使不被家族推举,也能以学府教授的身份参与投票。这些人平日手无实权,淡然置身政斗之外。可每到公法庭选举之时,却又成为利益相关者争相影响的对象。
公法庭一共七个席位。就过往的结果来看,已有三人为众望所归,毫无争议。玉翎族的“天衡”君奉天,玉光族的“秋庭午月”楚君仪,以及火凤族的穆仙凤——这三人或为公法权威,或为学门尊贵。既受清流贵族和学者普遍推崇,只不过——
“这三人都是纯血统的妖族。为公平起见,余下四席之中,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代表苦境儒门派。”
隐春秋一语���声,立刻引来众多苦境儒门学者的附和。应无骞似是满意地淡淡看他一眼,虽然出兵压制玉翎族的事被搞得一团糟,论到收拢苦境儒门派的人心,到底还是出身苦境儒门的御部最为得利。
“御执令所言不错。”
应无骞目光扫视之下,待议论平息,这才向在座的学者和高官声音冷静道。
“学海身在儒门,无意动摇儒门的公法庭制度。只是为求公允,学海以太学主名义推荐之人,必须能兼顾贵族与苦境外来人的身份和利益。”
已经内定要支持的人选了吗?听到这“兼顾贵族与苦境外来人”的口风,众人皆不免议论纷纷,暗自猜测。
最有可能的人选便是前书执令墨倾池了。既有东海灵珂族的血统出身,又曾在苦境任三教仲裁期,因成功安抚战后动乱之局,而深得学海之人望。
“只怕会落空吧。那位书执令自退隐之后,一心都只在文诣经纬,对官场和时局都疏远之至。……”
自书执令之位退隐之后,墨倾池创立了文诣经纬,仅二十余年间,便在法理和文学两科越过文载龙渊的声望。文载龙渊为学海众书院首府,声名历久又出了学海外朝众多高官,未尝不沾染一些官场习气。与之相比,文诣经纬却是安心治学的清净所在,自圣司以下,一向对官场中你来我往的那一套都从不用心。
清流学者的典范莫过于是了。听说,当初学海划定用于建立文诣经纬的地方,是一片曾为瘟疫饥荒侵袭而荒芜之地。墨倾池初到,见满目乱草荒凉,并不宜人居住,便让人种下许多耐寒耐旱的花草和香药。过了十余年,连当初移植的树木都长成了,引来无数动物闲居,俨然已成青山玉水的丰饶之境。
“到底是圣司。换做我等,只怕生活也会无着落呢。”
数日前,墨倾池奉诏觐见龙首,谈及许多文诣经纬创立过程中的轶事。当初从学海引退,只说自己打算闲隐山林,并未流露出要创立文诣经纬的计划。听他来信要些花种,几乎所有人以为他不过是躬耕陇亩的悠闲之趣。
“馆主说笑了。当初种下许多忍冬草和百里香,所用的花种还是馆主寄来的。”
“我哪里知道圣司是要开荒地。”楚君仪不禁笑道,“托人带去许多娇贵难养的花株,想来都成了无用之物吧?”
“倒也不曾无用。只是上好的牡丹刚刚开起来,就被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野鹿弄破竹篱,不知所以地大嚼了一通。”
御前清谈,一语既出,众人皆笑。听说在文诣经纬修学,最接近了无雕饰的天然之境。学成于此的学生,比起在学海就任高官显职,还是更愿意留在文诣经纬任教。想必为圣司为人风度感染了吧,比起置身于身不由己的政争,更喜欢那份躬耕陇亩、遥望南山的闲隐超逸。
“馆主赞缪。我只记得当年约了好友品茶,望着满园被嚼过的牡丹,那心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春夏时节,忍冬草和百里香在穹顶之末花开遍地。儒门众多书院,无不是名山秀水、亭台楼阁,少有如是质朴的郊野之风,令人耳目一新、忘乎俗世。
若非龙首召见,墨倾池轻易也不会离开穹顶之末。公法庭选举将开,学海邀他来古今一阙讲学,推崇倚重之意甚明,不料却被对方托词婉拒。
“白沙书院近日将开讲诸异见闻录。听说比去年云梦台的弦琴无上宴吸引的人还多,当真是一场清流盛会。”
白沙书院坐落在儒门西南,地处玉阳江,乃是山明水暖的境界。去年深秋,前敦道亲王之亲传弟子弱水琴姬,在云梦台上举行弦琴无上宴。白沙书院的助教弦非心出人意料地一举摘得“琴魁”,其琴谱诗赋合集“白雪绿音”立时名扬,洛阳纸贵。连龙首宫中乐部也收录其中,而白沙书院文学乐艺之名也随之更盛。
今年开讲的诸异见闻录,并非只是神怪话题的奇谈,而是集合了术法、花道、武学、艺乐之学术奇观,故而吸引了无数方方面面的能人异士。听说,奇花八部的八品神通都将见闻录上展出,不必说那“神灵梦情,兽劫欲怪”八品名花争奇斗艳的光景,只亲身见一眼那据说是用“神花根、灵花影、梦花光、兽花皮”所炼制“三品长生珠”,便足以日后向他人夸耀。
“就为了品茶赏花、听人讲谈怪力乱神的聚会,推辞了能在学海古今一阙讲学的风光?也不知圣司此举,是不是存心要跟学海划清界线。”
清流重声誉。何况墨倾池只有四分之一的血统是苦境外来人,比起受学海推崇,当然更看重自己在清流贵族中的声望。
白沙书院乃贵族私立的学府,平日就算只是听琴赏花之类的闲人雅集,也只有私交认可之人才能收到。学海众多书院当中,身为主事者而受邀,只有墨倾池一位。连文载龙渊的正御都未在其列,可见他们清流贵族挑剔的眼光有多苛刻。
不过,此次既然是学术界的盛会,自然也会邀请一些清流学者。听说,白沙书院所发出的邀请,只寄给了学海几位平日只一门心思格物致知、名不见经传的教授。最令学海清流不满的是,这些受到邀请的教授,从来不在学海清议推崇之中,就连月旦评的末尾都挨不上。
清流和官场互不相容,古已有之,绝非始自今日。清流一派以不受官职、不沾官场为贵。身受官职之人,至少得一只脚踏在泥潭中,就算自己想清,也清不到哪里去。不过,这次白沙书院的盛会,比往年任何时候吸引的人都多,也正是由于围绕公法庭人选的争论。可以说,这次清流盛会,名为雅集,实属议政。如此看来,清流也不是想当然的那么“清”,至少不能完全剥离政治。
“已涉政论浊流,再以清贵无尘自诩,难道不自觉虚伪之至?”
“是啊。若只单纯办个不染尘俗的赏花会,又何必遍发邀请函,造出如此之大的声势?到底不过是借清流之名而干政。……”
学海以太学清议为重,然而苦境儒门派的清流,这次没有任何人被邀请参加,可见如今主导清流一派的,实质上仍是贵族言论。白沙书院的邀请书,正代表了这些清流贵族舆论的风向。这是儒门天下的现实,也是苦境外来人所必须应对的现状。
“搞什么公法庭选举!干脆就让那些清流贵族们喝茶聊天,顺便把公法庭的名单定下!”
东皋亭学会上,众多苦境儒门出身的教授抗议之声高涨。甚至有人号召诣阙上书,就算再闹一场学潮,也要彻底推翻公法庭的制度。
“看清现实吧。”
面对那些慷慨陈词、诉求重定公法的谏言书,应无骞只是冷冷一笑。
公法庭选举将开。与其浪费时间争论规则,何如利用规则较量实力。
“缘木求鱼何益。既然裁决玉翎族一案的公法庭,只能从清流贵族中选出,还不如趁早弄清那些清流贵族中,谁能替苦境外来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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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倾波族忧患深,曾任学海书部师首之位。圣魔交战期间,前往苦境任三教仲裁,最近刚刚卸任——如今既不任外朝学海官职了,也不侍奉内廷,所以邀请赴会。位置么……哦,安排在靖沧浪之侧。”
“靖沧浪……”
原来白沙书院开讲诸异见闻,并非如外界所传言,只是清流贵族们品酒赏花,顺便把持清流舆论的聚会。看这份所请的名单就知道,有多少人出身学海、曾赴苦境任职,更有多少人曾经亲临苦境的抗魔之战。
慕潇韩站在临窗的天气里喝茶。隔着桌案,弦非心正在按他“随口”问到的几个人,查找他们在诸异见闻录上的座次。
“湘君认识此人?”
弦非心随口问道,抬头看向慕潇韩,又顺着他似是被何物吸引的目光,转头看去。
近旁,嵌入墙内的百宝格中,幻思魔正沉然熟睡着。不知九灵泽从哪里得到如此一颗硕大而透明的夜光珠,幻思魔一见之下便化体融入其中,仿佛享受着无比美梦一般,神态恬然而安静。
“这颗夜光珠……看起来很眼熟似的。”
听慕潇韩的语气,弦非心已经猜出了这颗夜光珠的来历。必定是慕潇韩送给平如蘅的宝物,被他转手一过丢在弃物溪,又被九灵泽在下游的浅水滩淘到。
慕潇韩对平如蘅有心,所以时常“兴之所至”便来白沙书院访友,还锲而不舍地送他东西。东西总是过手就被丢掉了。可见纵使这位湘君再如何雅量高致、潇洒而多情,遇上“草木之心”的平如蘅,终究也难免被其淡然无视。
平如蘅法理学上师从君奉天,作风也随之淡出世外。白沙书院自设立以来,从不轻易对外来人开放。不过,当年神花郡遇难之时,平如蘅也曾得慕潇韩援手相助。看在这过往的份上,每次慕潇韩“兴之所至”而来,平如蘅虽然往往不会亲自见他,却也任其在白沙书院自便。
“倒也算物尽其用。”
看向夜光珠,和里面正在安睡的幻思魔,慕潇韩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诸异见闻录开讲的还未定下之时,慕潇韩“偶然兴起”又来访白沙书院。当时九灵泽刚刚成功孵化出幻思魔不久,正被这只“随时可以幻化出诱惑人心之异象”的小魔物折腾得身心俱疲,几乎没力气再把诸异见闻办下去。
之后的事情就日常了。九灵泽路过浅水滩,捡到这颗能让幻思魔沉睡其中的夜光珠,这才有时间照料其他魔物。他也应该感谢这颗夜光珠,没有它,自己每天要花多少时间帮九灵泽喂养那些奇形怪状的魔,连整理琴谱教课的时间都不够。
诸异见闻顺利筹备之中,届时可向世人澄清,“魔物也非全是心性邪恶,也与人同样有善恶”。大约此时,留妖山城也来信说以妖绘之术培养出传说中的情蛮花——于是定下了诸异见闻开讲的话题和时间,届时约请各方人士共聚此奇观之会。
“如此百年难遇的奇观,何如多邀请些人,共同见证殊���?”
慕潇韩清流名望颇高,自然有很深的人脉。以他同白沙书院的往来,推荐几个人来看花喝茶也不错。只是在他提出邀请的人选以先,平如蘅早已交给弦非心一份附带详尽资料的名册。
“靖沧浪,似乎从前也没来过。……”
弦非心对着座次名单,翻开了平如蘅的笔记。这其实是一本手账,以平如蘅写写画画的习惯,如此随意之风,很像是他私人所有之物。
靖沧浪,倾波族凌主,以纯血统贵族出身,却异常关注苦境抗魔战事。亲身参与三教联合出兵抗魔的几次大战,不辞劳苦,战功卓著。平素不与儒门权贵家族往来。儒门中交友无多,只与忧患深关系莫逆。
只与忧患深关系莫逆。自己当时应该也是看到这句话,才如此安排座位。不过看慕潇韩很是沉吟的面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为人克己复礼,贯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虽性情坚毅冷漠——难不成是说,虽然不会讨人嫌,但的确非常、非常难相处?
思考之中,弦非心习惯将笔在手指间转了两转。这麒玉仙笔果然是神物,一转之下五光十色地炫了一道光,照得沉睡在夜光珠里的幻思魔醒来,发出细弱似婴孩的一声轻笑。
闻声转头,只见幻思魔睁开水汪汪的巨大眼睛,正着迷似的朝他手里望去。原来是看上这只笔了,还是赶紧给它,免得它又幻化出什么诱惑人心的异象。
笔洗在近旁。弦非心将麒玉仙笔的笔尖沾在清水里涮了涮,只见那笔又五光十色地绽放盈盈,浅碧色的笔杆末端擎起一朵粉红色的莲花,花瓣层层舒展之间,竟然释出一缕出神入化一般的清香之气。
“这是平如蘅的笔吧?”
慕潇韩似乎直到此时这才留心,语气颇为意外道。
昨晚散步,弦非心顺便到浅水滩去一淘,竟然有所收获。平如蘅经常丢东西,总是从他最好且最心爱的东西开始丢。所谓的弃物溪,就在玉阳江浅水湾的上游,熟知他性情的人都有到浅水滩淘宝的习惯。
慕潇韩略笑一声,借过这支麒玉仙笔前后左右看了一番,摇摇头没说什么。
认识平如蘅多年,当然知道他都有哪些心爱之物。是人都难免有所心爱,只是一旦察觉对某物爱上就会丢,还真是断舍离到了偏执的地步。
幻思魔发出低低的叫声。慕潇韩只得将麒玉仙笔递到它跟前,看那如凤尾般碧绿而舒长的幻灵丝将笔卷了过去。触到幻思魔,玉管麟毛笔又绽放灵光,这一次妖美艳丽的红花,层层次第地开在幻灵丝枝枝蔓蔓——
慕潇韩从麒玉仙笔上收回目光,转回身来看向那本翻开的笔记。眼前是平如蘅那清水端方的颜体字,气度中正平和,看不出有任何偏执之处。
“有何不妥么?”
见慕潇韩对着平如蘅的字良久注视着,弦非心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没有。”慕潇韩回过神来,故作淡然道,“以前见过几次。谈话不多,只觉得此人性格颇为古板,恐怕未必肯来参加这种看似无聊的聚会。”
根据平如蘅的笔记,靖沧浪此人不但在儒门中少有私交,日常生活也如教科书一般枯燥。身为倾波族凌主,治理家族领地之余,成天刻苦地写一些用数据和事实堆砌的调查著作。
“他是学海书部的教授,最重调查,也只相信有实据可查的东西。如此严肃认真的个性,听人讲谈诸异见闻之类离经叛道的见解,只怕会深感厌恶。”
“学海重视经学。可离经叛道之谈,也未尝没有实据。”
弦非心不以为然道。幻思魔已经孵化,足以证明魔物也有善类。情蛮花先前只是传说,如今可是确有其物。这位学海教授靖沧浪,既然如此深信实据,就该亲眼来确认。不过,给慕潇韩这一提起,他倒真怀疑,邀请靖沧浪前来是否合适。
平如蘅是奇花八部出身,平时邀请者就算不解莳花,至少也要精通艺乐。参考平如蘅的笔记,靖沧浪那墨痕八舞的武学,抛剑而出的时候可以飞溅水花,似乎还有靠得上。否则就只剩下他“身为贵族,以出身之故,对下层平民生活有相当大的距离感”——距离感……难道这也算才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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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若说倾波族家主的才艺……”
崇圣之光浣花绮雨亭上,平如蘅语似思索之间,将刚泡好的白桃花茶,斟在同桌两位来客的红玉茶盏之内。
茶烟袅袅而升,清浅明丽的一缕芳香,带着温暖柔和的气息轻散。雨色初晴,玉阳江上薄雾轻飘,被浅浅的阳光照淡。近在浣花绮雨亭侧,竹叶稍上的雨水还时不时地滴落。避雨在檐下的燕子,忽然扑簌簌地展起翅膀来一飞,惊醒了好些含雨垂眉的重花轻叶。
客座有两人,皆是容止风度出凡,服饰庄重典雅而不失华贵。一人清容俊秀,修长的眉目中总似带着一缕贵气慵懒的轻笑。一人却是英风俊气,只是目光薄冷沉然,隐隐透出一股与生俱来、不怒而威的凛然之色。
“剑舞如何?墨痕八舞,虽为剑招,却隐含音韵。儒门典雅之舞,莫过于神宫舞祭。不过,墨痕八舞,八佾于庭,庄严清穆之风,甚合礼之大义。”
舞蹈?弦非心记了一笔,这倒也说的过去。不过——
“此人看似甚为古板严肃,只关注政事军务,对诸异见闻之类的奇谈恐怕不会有什么兴趣。”
“他是学者,重视格物致知,对诸异见闻自然也有兴趣。”
“好吧。”弦非心点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确认:倾波族忧患深,看似与此人性格不甚相合,虽然‘莫逆相交’,却也难保相安无事。”
“既然莫逆相交,就算性格不合,也必定有其相处之道。不过,若真是一言不合打起来——”平如蘅面色沉吟,“我倒也想看看热闹。”
“那我就这样安排了。”
弦非心点点头,略向在座两位陌生贵客行礼,转身而去。刚才几句话的工夫,茶烟稍冷了一些,白桃花的香气却更加芳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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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阳江畔白桃花,香气果然名不虚传。至于味道么,虽是比起先前喝过的那种稍稍淡了些,可若是蒸成桃花清露,一壶酒里滴上一滴,必定无比香妙。”
“好挑剔的口味。”平如蘅不禁一笑,“你以前喝过的贡茶,那可是玉阳江上游才有的。”
玉阳江上白桃花,是麒麟族才有的进贡之物。以忧患深龙首之子的身份,每常出入宫中,自然晓得那白桃花茶的真味。
这里离麒麟族的境地不太远,总算沾着一点地气。沿着江畔有那么三五十树白桃花一年四季盛开,虽然味道淡些,香气却还相当浓郁。再往下游,一过青阴浦,江水汇入青阴川的寒冷江流,便是十几里才能见到一株花树。那里所产的花茶,不但香气淡薄许多,几乎没有什么味道。纵是如此,仍然与等重的黄金同价,还有人千里万里地来求,只为它治病延年的药效。
“杜蘅君对白桃花茶的喜好这么深,就没写上一两篇文章研究一下?”
靖沧浪放下茶盏问道。身为倾波族凌主,平日也讲究喝茶,只是如此芳郁却不失清雅的茶香,还是初次尝到。
平如蘅写过两本书。一本分析白桃花味道与功效的关联,一本考察如何制作花茶最能保持药效。这两本书刊印的不多,也只有精研莳花之术的人留意。
儒门各学府都有自行刊印出书,有很多书局还相当盈利。然而白沙书院出品的书籍,虽然制作顶上精良,可每种最多只出二十套。放在偌大的儒门天下,这二十套书,还不够那些最有名望的藏书楼各自收藏一份。不过,白沙书院刊书虽少,却不限外人制版翻刻。如此便无碍传播学术,只是外面所翻刻之书,如何能比拟原版书制作之精良,特别是书中一概精准手绘、再以秘药调制的植物花汁精心手染的插图,不管存放多久都色泽如新,纸质亦如当初象牙白的纯净。
如此珍贵精美之书,原该多制几套的流传后世。不过想来也知道,白沙书院的人手本就不多,而用以制书的纸质、颜料和墨材更是一品万金,无比珍贵。儒门天下,能订的起白沙书局的原版书,那可当真是顶上门庭,又有舍得在书上花钱的风气。
“教统那套《本草通鉴》,前后制作十一年,你亲自画了不少吧?”
青猫家一直以来都为白沙书局供墨,故而书局所出的各类原版书,一年可以优先挑选几部。可即便有如此特殊的关系,想要订制一套书,照样得花大价钱,且还要看白沙书局是否有空。
“练笔也不错。”
平如蘅的专长在法理。那些严谨的法学著作,写起来艰深刻苦倒无妨,可惜很少有让他画一画插图的机会。
论在书上砸钱谁敢比教统呢?连《本草通鉴》都敢交白沙书局定制。一部书上千的插图,真够白沙书局的人画上一阵子的了。不过,平如蘅擅画工笔,平日以此养性修身,作为钻研法理之余的调剂。
“别的书也就罢了,难得你写出一本我能看得懂的书,就是拼上荷包见底也得收一套。”
原版书就是不一样,拿在手里就是那么舒服,遇上插图半天都舍不得翻一页。
“你可别上瘾了。”靖沧浪淡淡道,“要是从此收集起白沙书院的原版书,那还真是有的破费。”
“所以你是为了拿在手里舒服才买的么?”平如蘅淡然一笑,“何必买椟还珠,我送你几个拿着舒服的白纸本子便是。”
“诶,岂舍得还珠呢?买了书当然是要读的。你写的书,内容再深文字都优雅清澈,就算看不懂也是赏心悦目的。”
“当真吹捧到家。”平如蘅不禁轻笑,“不过像你这样喝口茶都要挑剔三分,得此吹捧倒是令人心情愉悦。”
“挑剔代表了眼光。”忧患深折扇轻抵着下颌,口气矜贵地轻叹道,“没眼光的人,连喝茶都不会挑剔。”
“挑剔就代表眼光么?”靖沧浪不以为然道,“品茶在乎心情。若一味计较真味与否,何异于刻舟求剑。”
“刻舟求剑?”忧患深折扇轻合淡笑,“凌主不是素来讲究认真二字?为何不亲自前往麒麟族境地,讨上一两的白桃花茶,领略其原香真味?”
“无聊至极。贡茶你不是早已尝过了吗?何必跑到这里来卖弄矜贵。”
“矜贵可不是卖弄出来的。”忧患深一声轻笑,“我只是觉得凌主确实应该亲自尝一尝。尝过之后,以后自然也会变得挑剔。”
“由奢入俭难么?”靖沧浪摇头道,“我可不想把水准定得太高,免得失去知足之乐。”
“你已经定得很高了。”忧患深惋惜道,“人生的水准,永远都是一旦升上来,就说什么也降不下去。”
这句话有来历了。忧患深赴苦境任三教仲裁期间,靖沧浪公务之余便死守书斋,因为学海上下所见之人无不“言语庸俗、面目可憎”。
儒门之外,靖沧浪倒还颇有一些朋友:玉清界的悬壶子,佛乡的一灯禅,天阎魔城的古武族族长冷孤寒……或许还能算上那个不知来龙去脉、从来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御神风。大抵在儒门之外,隐姓埋名与人相交,心情态度也随之轻松,不再背负身份所系的责任。可回到倾波族凌主的身份之下,能耐住他一天十二时辰的冷峻严肃、一年三百六十天任重道远的自律,外加几百年如一日、对人情世故超乎寻常的距离感,似乎只有他忧患深一个。
所以忧患之深,莫过于被这十分不搭的好友之名,牵扯得千里奔波上天入地。别人守在书斋格物穷理,偏他不管调查什么都要实地确证。跋山涉水一回,去的是什么好地方也算了。如他这等绝尘超逸之人,只合清谈玄理,林泉隐逸,竟然也曾在黄沙掩埋的地道里爬洞搬砖,还差点被魔物撕掉一边的胳膊……
“清谈何用?整天动口不动手,不务正事。”
“我为何要务正事。”忧患深略叹一声,不以为然地敲了敲手里的折扇。
有何正事可务?既无家主之责,又无官职之任。若有人共饮逍遥、一世悠然也罢了。偏偏这好友之名,只是用来被人拖着到处吃灰的。
“我看你换个好友也罢了。”忧患深折扇一指平如蘅,向靖沧浪道,“或者我再到苦境当上十年八年的三教仲裁,自少不用亲自动手打架。”
“免谈敬谢。”
平如蘅摇头加淡笑。“好友”就不必了。他可是从来不会与人太过深交。所谓对人如对事,一旦喜爱过深,必定会将其丢弃。
昔年学海同窗,平如蘅出名的凉薄,堪称“视人如草芥”。草木之人,无情乃是天性。不过这也同当年神花郡为人所灭相关——连他这位“杜蘅君”在内,早年繁盛、为奇花八部之首的神花族,经历一场由人祸肇始的天灾,如今只有寥寥数人零星在世。
“未免太薄情了罢。”忧患深不免叹道,“连玉管麟毛的好笔都舍得丢,换做是我,就算非要断舍离,至少要作一篇辞旧赋。”
“是你太多情了。”平如蘅不以为然地笑道,“纵使三声无奈,也还是不免被人拖,以至于沾染一身鱼腥味。”
平如蘅向来冲淡平和,所以偶然讽刺一句出来,才似绵里藏针,令人猝不及防,好似被戳着了指甲缝。忧患深平素也好自我解嘲,此时摇扇轻笑一声,倒也敷衍的过去。难为一本正经的靖沧浪,只得转脸看向一旁,一脸下不来台的那种居高临下。
半年前,因为不解逆海崇帆三十万人出海升天之谜,靖沧浪亲自到事发之地的海底探查了一遍。海底最深之处,是低等妖族游弋捕食的黑暗空间,气息甚为腐臭。忧患深随他到海底探查了三天,一上岸就把一身华贵的装束衣冠全都扔掉。即便如此,鼻端血腥腐臭的���息还是经久不散。
“格物致知,真要格得出天理也值了。可惜,白赔上我一把手绘的扇子。”
深入海底一行数天毫无收获。返回的途中却遇上几只低等的妖兽,搏斗中被污血和怪兽的呕吐物溅了一身,到现在还感觉那腥臭作呕的气息黏在身上。
这也就是他的涵养和风度了。换做旁人,当场爆出一句粗口绝交,日后永不再见。可照靖沧浪的反应看来,此等“细枝末节”,最多也就是一身衣服的事。
“也不算毫无收获吧。”靖沧浪不以为然道,“至少证明海下没有通道可出。这些人若是凭空消失在海域之中,就只有上天一条路。”
“上天啊。”忧患深不由得轻笑,“凌主推论的不错,只是三十万人齐升天,不知天上得开多大的一个洞。”
靖沧浪不再说话。或许也是因为当初一行无果而略感沮丧吧。不过比起调查无果,更让他不满而沉默的,还是邪儒宗的禁令和封印。
自海底调查归来后,便得知占星楼在他离开不久便封禁了那片海域。邪儒宗派人告知,调查此事已由他全面接手,任何人都不得再私自涉入。
“教统的套路了。什么事都只先压下来,等适当的时机再论。”
海域被封禁。靖沧浪虽然不满其作为,却不会浪费时间跟占星楼方面争执理论。当权者总有理由,为大局暂时掩盖真相。
“教统见事洞察、处事利落,但如此总是为了所谓的大局而压下真相的做法,却令人反感之甚。”
以倾波族家主的身份,如果他执意调查,邪儒宗不能把他怎么样。不过,以邪儒宗一贯的手段作风,如果执意不想让人查出,必定会毁去任何能查出的证据。
“人事既至,天理自明,不差一时片刻。”
平如蘅淡淡道。真相迟早要公开,只是现在不是某些人认为“合适”的时候。靖沧浪的做法不错,为了真相重见的那天,最好还是保留这些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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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冰河天川入海口而出,便是茫茫无尽的东海之上。大约半年前,逆海崇帆的三十万教徒乘船入海,在此升天,进入了永无战乱、贫穷与困苦的极乐。
此次教众升天之举,是在逆海崇帆的灵女鸠神练的带领之下。灵女口衔天谕,崇圣至高。三十万“崇拜天上权能、渴望人间救赎”的信徒,借由圣洁高贵的灵女举行的赦天之祭,从此破除生老病死的绝望执迷,进入永恒光明之地。自此以后,遍布江南全境的逆海崇帆,“归航九界光明路”的狂热之心更甚。
教外的看法认为,逆海崇帆的教徒跟随鸠神练出海远航,在船体到达承受极限时,沉入大海深处。茫茫东海之外,究竟是否有世外桃源、光明境界,久居东海之上的倾波族,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常识般浅显的答案。
东海上有仙山,名为海市蜃楼城,是当年银蟒家主晏灵儿之封邑。晏灵儿以龙女之身,传九子二女在世。九子者,银蟒家晏氏九云。二女者,晏氏冰瑶冰玥。冰玥奉道修行,号异法无天,受封法座。冰瑶居海市蜃楼城,世称龙女击珊瑚。所谓“烟镜百亩,冰瑶千岁”。拥海市,居蜃楼,住仙山——这座仙山就是东海之上的最远边界……
靖沧浪亲自拜访城主击珊瑚,得知一年来没有任何航船远行至此,越过为“烟镜百亩”所封的东海之界。境界之外,是能将任何实体和光线都吞没的瀚海空间。瀚海的彼方,则是异度魔界。
浅海和深海巡视的游鱼,都没有发现沉船和尸骨的痕迹。最后的可能是被毫无灵性意识、习性接近低等魔物的“混沌”吞没。为了确认此事,靖沧浪亲自到海底调查,确认除了海底的腐土和鲸鱼的死尸,“混沌”并没吃下任何不同寻常之物。
事情若到此为止,最多能写成一本“东海异闻录”。然而,最近从江南传来的消息,青鸾族家主杜舞雩,将与未婚妻龙衣雪完婚。而这位据说“自苦境避难而来、家族尽皆亡散于战乱”的龙衣雪,见过的人都说,其实就是逆海崇帆的灵女鸠神练。
“这位龙衣雪……”
靖沧浪对八卦九流的事情一窍不通,当然不能理解为何堂堂青鸾族家主杜舞雩,早年微服私访苦境一回,就与随缘而遇的女子订下婚姻之誓。在他严肃的观念里,人与人能谈到“钟情”这一步,至少要经过多年朝夕相处而熟识,确认志同道合,绝不可能是“一见”之下。
“那是你有耐心。”忧患深淡淡笑着,耐心地解释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不是什么人都有耐心,非得磨合到志同道合的地步。”
初时龙衣雪结识,杜舞雩便倾倒于她的纯洁高贵与美丽。虽然深感这女子不同寻常,但对方在身份上似有难言之隐,同样隐瞒身份的杜舞雩也就没有刻意追问。两人一见钟情,明知恋情无果,却还是身不由己地爱上。可怜这日暮里夕颜含露一般的恋情,终因女子悄然离去而终。杜舞雩心灰意冷之余,带着久久不能忘怀思念之伤,回到儒门天下……
“你没搞错吧。”
听够这些令人发指的言情用词,靖沧浪终于忍不住,拿起忧患深近日喝茶不离手的那卷书,直接翻到作者那页。
东陵不笑生……清都无我。手写的签名,看起来还像是作者私交相赠。
“大人广其心,无物不宜我,劫墨磨成灰,慵与世相左——”
靖沧浪才看罢作者的诗号,忧患深便已礼貌笑着,不动声色地把书从他手里顺了过去。这书不适合某些人看,因为插图画得太精,幸好靖沧浪没翻到那页。
“稗官野史之类,街头巷尾之闻。写意虽不如史笔之工,可也不失形神之似。”
言归正传,话说这位龙衣雪小姐消失之后,杜舞雩念念在心,直到某日巡视青鸾族领地之时,意外地遇到了与龙衣雪容貌如同双生的鸠神练。这位鸠神练,虽然当时已然是逆海崇帆的圣女,却远不如后来那般衣着华美、高高在上。杜舞雩遇见的时候,她正与逆海崇帆的教徒照顾收养的孤儿和弃婴。到底是荆钗布裙难掩天姿国色,更何况温柔圣母的姿态,被围拢在天真无邪的孩童之间,更令人过而流目。
苦境儒门的礼教,不能接受男女教徒共处的教规,将逆海崇帆视为邪教。得知逆海崇帆收养孤儿和弃婴,便怀疑他们收养儿童用于献祭,更有剜出孩童双眼制长生不老药之说。某次,逆海崇帆的圣所遭到周边村民围攻,将连同鸠神练在内的十余名女子都被困在内。正在围攻者举火要烧毁圣堂的时候,杜舞雩及时出现,将这名无论容貌和气质都极端肖似龙衣雪的女子救出。
自此以后,杜舞雩以青鸾族家主的身份,开始关注支持逆海崇帆。一方面为逆海崇帆行救人劝善之举,一方面也为昔年恋恋不舍的感情,希望能守护在这位似曾相识的圣女身边。逆海崇帆以青鸾族领地为中心,向江南各地传教。鸠神练对于杜舞雩甚为感激,但因为圣女之身和教规所限,不能对他的恋情回报万一。
两人相识日久,杜舞雩渐渐感觉到,这位鸠神练同以前遇到的那位龙衣雪一样美丽而纯洁,也同样有着高贵的身份,却又因为难言之隐,不便令人得知。像杜舞雩这样性情君子之人,自然不会追根究底地探查对方过去。两人暧昧多年,似乎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的程度。
鸠神练以天谕之名,行神迹吸引教众。逆海崇帆有各种祭祀神明仪式,每逢受到教外之人的骚扰和攻击,杜舞雩便会利用自身地位和兵力暗中维护。这些年来,杜舞雩宽容逆海崇帆的同时,也清除那些与圣教为敌的“恶势力”。青鸾族领地之内,逆海崇帆的祭司和使者,地位如同贵族血统一般,甚至能置身法外。
“然后就是三十万人出海升天之事了。圣女鸠神练,在东海之上举行赦天之祭,开启九界光明路。三十万前来朝圣的信徒乘船出海,消失于东海波涛之上。”
徐巿载秦女,楼船几时回?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寒灰尚未冷,红烛初相映。衣雪饰青鸾,龙凤双金镜——
江南一地传出的歌谣,不知是出于何人之手的讽喻。楼船去而不回,金棺空无一物。三十万人的性命,如同一缕轻烟,东海上空随风飘散。
事情发生在冰河天川入海口,毗邻倾波族的境界。身为倾波族凌主,靖沧浪自问有责任将此事查清,给领地臣民一个交代。
如果逆海崇帆信徒因受诱骗而死于无辜,那主导此事的鸠神练等人必须承担责任。不过,比起苦境外来人无辜而死,更令人担心的是,这致死三十万人、事后了无痕迹的周密计划,是否隐藏着更深的目的。
“苦境圣魔之战中,魔界往往借大举屠杀搜集魂力。逆海崇帆三十万教徒消失,虽非显而易见的屠杀,然而就其死者身上所能搜集的魂力而言,无疑值得一个铤而走险的计划。”
忧患深任苦境三教仲裁期间,常在战事前线。虽然没到“亲自动手打架”的地步,但每逢战事临阵调兵,对魔界的种种战法、举动相当熟悉。靖沧浪提起去调查此事,他听到“三十万”的数字,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魔界在苦境大规模屠杀的记录。
这又不是苦境。忧患深话没出口,就劝说自己按下这个念头。
苦境战场上,魔界一旦紧急缺少运转法阵的能源,就会借大规模屠杀吸取魂力。最可疑的迹象是,三十万人出海升天的时间,正是魔界与玄宗以法阵对决的关键时刻。唯一难解的是,这三十万人的魂力,是如何转出儒门天下?最令人不安的猜想,就是魔界已有方法穿过妖仙道。
等找到遇难者沉入深海的遗骨,就能安心了。
调查刚开始的时候,忧患深也曾抱着这样轻松而怜悯的念头。不过,随着越来越多能令人容忍的可能被排除,被渐渐逼近的真相越来越显出阴谋的轮廓。
“难怪教统关注此事。”忧患深思索道,“我也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只不过,无论妖仙道被何方势力、用何种方法击穿,都是儒门安全最大的隐患。”
靖沧浪点头。如果忧患深的猜想是事实,那封印海域的做法的确非常必要。妖仙道毕竟是妖仙道。以占星楼术法者的能力,就算有问题也一定会解决。只是解决妖仙道的问题之后,对逆海崇帆又该怎么办?
“那就把逆海崇帆的事情查清。至少,可以先调查龙衣雪的身份。”
“你是要参加婚礼去吗?”忧患深略一思忖,不禁轻笑道,“东海倾波族与江南世家素无往来,你这样突然找上门去,不管借口如何,都会被人怀疑目的。”
靖沧浪略一想,从收放信札的匣中捡出数日前收到的邀请信。白沙书院开讲诸异见闻录。当时随手丢在一边,还想这种赏花喝茶的聚会,忧患深自己去闲晃也罢了,何必还拉他同去。如今看来,某人当真是“早有预谋”,已然料到他必定会前往江南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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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同不相为谋么。”平如蘅淡淡一笑,“不过,比起凌主的责任心,似乎某人的好奇心更盛。”
“好奇是勾引出来的。要怪只能怪侯爷新出的那本《衣雪青鸾录》……实在是好书一部。”
先前在苦境,成日为战事奔波,哪有品茶看闲书的工夫。书债堆积如山,令人问心有愧。话说回来,也是侯爷文笔太畅,就拿近来这部《衣雪青鸾录》说,紧跟时局发展,差不多每个月都更新一卷。
书好看与否放在一边,敢写倒是真的。这位平日深居于二十四梦花境的策梦侯阁下,以奇花八部梦花一族的家主身份,位列清流之贵。其人谈吐温文儒雅至极,举止姿容慵懒华贵,更难得的是想法见解独特到可以上天,能把任何鞭辟入里的时政之评,编织成旖旎动人的艳情风月。
《衣雪青鸾录》以先,侯爷已写过十几部倾倒江南、甚至名动儒门的艳情神作。二十余年前,学海的学潮闹得最汹涌的时候,侯爷开笔写起教统家兄弟之间那点不得不说的故事。一部《墨砚闲中录》,围绕教统的邪儒宗和礼执令应无骞的政斗,青猫家与青鸾族历史悠久纠结,以及两家嫡庶兄弟之间的隐情,全都放胆写了进去。书以“墨砚”闲中录为名,可对教统兄弟之间种种欲言又止的描摹,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清水暧昧。反倒是礼执令应无骞,无论是与青猫家的俊美风流的庶出之子逸君霖,还是与自家那位“冷峻与神秘、高贵与无情”兼而有之的霓羽族家主弁袭君,辗转床第之间的此起彼伏简直无比直裸而香艳。
《墨砚闲中录》完结之事,教统家的兄弟之争也告一段落。太史侯受伤病重。教统将逸君霖逐出青猫家,再没理他这回事。逸君霖到江南,为身为青鸾族家主的杜舞雩收留,不久生下了一个据说“青猫家血统”的孩子。杜舞雩将此子留在身边,教养如亲生一般谨慎。而生下此子的逸君霖,不知是心如死灰,还是心存报复,从此和霓羽族的弁袭君纠缠不清,昏天黑地。围绕着弁袭君、杜舞雩和逸君霖三人,侯爷不但炖肉炖了几百锅,还请同出梦花一族的名画手兰陵不谢花出了一部与剧情同步发展的工笔画集,图文并茂相辅相成,订单立刻翻了五倍。
或许是这部《霓情梦羽录》太出名,以至于江南地区人人都知道杜舞雩正人君子,替教统养了十多年的孩子。教统南下彻查逆海崇帆,杜舞雩身为江南世家之首,却并未为逆海崇帆作乱而获罪。所以有人说,教统要还人情,因为不能追究杜舞雩,这才推出苦境儒门家族替罪。旁人如何浮想联翩不提,侯爷照旧只是出书,并大锅炖肉。侯爷是有节操的,政斗岂如言情之高雅格调,有闲工夫计较事实始末如何,还不如抽两口水烟,再继续开脑洞。
继《霓情梦羽录》之后,兰陵不谢花开始与东陵不笑生齐名,也开始做独自出图本的生意。有人说,其实这两个笔名,所指的都是同一个人,都是侯爷,因为兰陵不谢花忙着出图本的时候,东陵不笑生往往借口外出访友而停更。���起侯爷隐居,这位笔名兰陵不谢花的步香尘,却时常以花魁的派头外出游逛。看她气态妩媚近乎慵懒,既好风雅韵事,又重品味格调,完全具备清贵名流、一家之主的气度。所以有人又说,这是侯爷在梦花香尘宅腻了,换女装外出闲游。故而仰慕侯爷敢写之豪放、炖肉之精诚者,无不风闻而影从之。
侯爷这般敢写,却至今无人予以查禁。或许是想法和尺度都太过上天,反而因为过度低俗而得以保护。举凡政敌,没有不希望看到对手被爆料的。反正大家都是“清者自清,不怕低俗无端之议论”。至于读者一方,希望侯爷能稳定更新的自是大有人在。侯爷本人也很低调,点评时局的观点之论,仿佛大锅大块火腿炖肉之间的颗粒花椒,非到肉吃光汤泡饭的程度,一般不会注意。
“清流不议政。照此观点看来,侯爷当是清流贵族的典范。”
“侯爷何止是清流呢。”平如蘅摇头略叹笑道,“见红粉如白骨,见白骨如尘埃。有此寂灭之心,可比你更适合苦境三教仲裁之位。”
晚来月下,散步在玉阳江畔。那江边两岸的白桃花,至此深秋仍未见丝毫凋谢。月光里,江风吹动细雪轻白,恍如浮云般飘渺清逸的花香,忍不住令人回首相寻,又怅然不知其仙姿往复。
“清平世界。风卷落花,无愁绪……”
忧患深轻声念了一语,继而沉默。遥想苦境,战火纷飞,腥膻遍地,恍如隔世。
翠峰凭栏,风起时不禁微觉寒意。远望隔岸的白桃花,被夜风吹拂着暧暧依依地摇动。不知是否心情之故,只觉得那白花如堆雪,只需一阵风吹,便可漫卷云端,露出散落的白骨尸骸遍地。
“即景生情了么。”
平如蘅看向忧患深,见他神情淡落,目光望去似有恍惚,便知他此刻深怀心事。
“或许吧。”忧患深淡淡一语,轻然而笑,“信佛也无用。原本就伤春悲秋,如今更是时常感慨诸行无常,死生何其脆弱。”
闲聊几句之间,原本一片清朗的月色夜空,忽然被山峰背后漫过来的雾气遮住。正停住在头顶一片云,淅淅沥沥地几点雨落下。
不远之外的江中,明月还静静停在江心。不知何处隐隐传来的歌声,只道“一边江中晴,一边山中雨”,大抵是江边采桃花的人,见江上雨气徐来,便不紧不慢地收拾竹篓,乘着月色和谣曲而去。
“还是山中好。山中岁月不知年,尽可以抛开尘世。”
忧患深淡然一笑中,拂落占据心头几许的思绪。往日悠闲自在的清贵公子,转身轻笑之间,又仿佛不知人间烟火为何物。
“山中自有山中的景致。”平如蘅淡淡道,“只是住在山中,应该是看不到海的。”
因为熟知江边天气,平如蘅出来之时让人备了竹伞,此时撑开头顶,听着如滚珠似的跳动雨声,却也十分有趣。
云向江中移,带着一片雨慢慢闲行。直到江中的月影也没了,两人才提着明纸灯笼,沿着栈道慢慢走向山下。
雨气越来越深,几乎能感到触至肌肤的凉意。明纸灯笼的光只能照到近处,偶尔目光远眺,只见一片虚蒙蒙的夜境。
远望夜境之中,恍如海底深处。此时面对,只觉得若是手里擎着一颗夜光珠,说不定会引来鱼龙逡巡游弋。
浮想之际,忧患深不觉自语而笑。转看向平如蘅,见他将伞略略倾斜地撑过来,才知道自己适才出神,竟然让雨水打湿一边肩上。
“实在只能抱歉了。”平如蘅淡淡笑着,目光望向远处道,“可惜这里当真不是海,我又非鱼,实在不能拉你去探查什么。”
“我也是闲着无聊罢了。”忧患深合起折扇略笑,“有点事情消磨时光,也免得病花病酒无头绪。”
“果然如此悠闲么?”平如蘅淡略一笑,“刚从苦境三教仲裁之位卸任,只怕连一壶茶都没泡好,又卷起行装跟人奔波上路。”
忧患深无语而笑。真给平如蘅说中了。想靖沧浪前来找他的时候,他确实刚刚烫上一壶酒,想尝尝自己新渍的蜜饯。
他平时最是讲究吃喝,这谁都知道。吃一口糖渍青梅,必要色泽青润、清甜微酸、嫩脆爽口也罢了,还要把一颗青梅划成几十刀,顺着刀纹拉开环环相扣,仿佛玲珑剔透的精美花篮,里面还要以一颗玉白晶莹、鲜甜欲滴的枇杷果镶嵌。
这就是他自幼养成习惯,每日里过得寻常的日子。不管别人侧目如何奢侈骄矜,他就是很能从容自在地享受。
“志趣相投是一回事。难为你们习惯如此不和,竟然也相安无事。”
“你以为就我难伺候么?”忧患深不以为然地轻笑,“你可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要不是他所关注的事情,就连最起码的常识都不具备。”
“那也算搭调了。一个穷讲究,一个不知道。”
听平如蘅如此一说,忧患深不禁大笑。眼前就到白沙书院了,远远望见靖沧浪的住处还亮着灯,可知这一晚至少要埋头研究到深夜。
“当真刻苦之人。”平如蘅点点头道,“照这样一直留在学海无涯,说不定……到死也只是教授之位。”
“敢比你还认真吗?”忧患深不禁笑叹道,“学门无书的名声尚在。若论认真,学海当年可没人能如你一般,能把任何法理命题都钻研到无书可读的地步。”
平如蘅不甚在意一笑。他只是随兴罢了。有兴致的研究一回,可有的时候,却是整天从早到晚喝茶,动动手指头的事情都不做。更何况——
“你知道我所钻研的学问,向来只是务虚,从不沾染现实和政治。”
“疏离有疏离的好处。”忧患深淡淡道,“远离现实,有时能看得更清楚。”
公法庭将开,所争论的焦点,不再逆海崇帆是否有罪,而在于此罪将由何人承担。所以靖沧浪执意亲自调查,皆因邪儒宗揭发罪案所呈现的事实,并不是完整的真相。真相不能只有一半。否则片面的事实传开,跟谎言的效果无异。
邪儒宗南下彻查逆海崇帆,查出确凿罪证直指众多苦境儒门家族,很快激起儒门全境对苦境外来人的仇视。玉翎族起兵,不但要清剿逆海崇帆,还要驱逐境内的苦境外来人。诸如此类以种族为界的仇视,一旦扩张,必定会在儒门兴起腥风血雨的杀戮。
“你以为这仇杀是因何而起的呢?难道只是苦境人是外来,所以无权定居儒门,并享有与妖族同等的权力。”
听平如蘅如此设问,忧患深也不禁联想起看似关系较远的一件事。儒门将与佛乡联兵攻打魔城,开战以先,便宣布儒门将允许原出自魔龙殿的妖族进入儒门。若妖皇堕神阙带领魔城妖族无血开城,和平回归,儒门将予以妖皇“与其地位相当”的邑土与封位。
圣魔不两立。魔界妖族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儒门,而身处圣方、甚至归化儒门已久苦境外来人,却只能忍受低人一等的地位和权利。
“苦境外来人对高高在上的妖族不满至深,逆海崇帆能吸引教徒、迅速扩张,也正是因此缘故。江南全地,超过半数是苦境外来人。杜舞雩治理江南多年,虽然政策虽非无可指责,但在如何对待苦境外来人这一点上,确实看得很明白深刻。”
“你以为他明白深刻?”忧患深转看平如蘅,“像他这样维护逆海崇帆,甚至包庇暴行,难道是值得认可的策略?”
“当然不值得认可。”平如蘅淡淡道,“只不过,他利用逆海崇帆,控制苦境外来人势力的思路和做法,倒是显而易见。”
除了逆海崇帆的局部混乱,就江南全地而言,杜舞雩确实做到了稳控局面。如此数量众多的苦境外来人,放在任何世家封国的领地上,都难保不发生动乱。
银蟒家便是先例。远到安成君晏云光,近到佛公子晏云彻,私人的品行风度虽然无可指责,可在苦境外来人的问题上,却无一例外地偏激过甚。其他执政家族虽未如此偏激,却是要么贪婪要么苛刻。就像刀龙白狐两家,接受苦境外来人众多,目的却在于补充兵源剥削牟利。
昔年,刀龙家身为龙首宗室,当初不但率先允许苦境难民进入领地,还以屯田制度,将苦境外来人招募为私兵。说实话,这些人在战场上只不过是炮灰的角色。不过,为御龙天兵府供给军粮,制备军械,运送物资,倒是非常合适。刀龙家的富有,得益于从苦境外来人收来的赋税。假使收入十成,外朝税收占两成,刀龙家却占去一半,余下的不足三成的就是养活这些人的。只不过,即便如此苛政虐待,也比先前流亡苦境、朝夕不保的日子强一些。
白狐家虽不养兵,却经营着大宗家族生意。封地并不怎么大,可当年接纳苦境难民却最多。以前外朝弹劾银蟒家的时候,还特别标榜白狐家,以痛斥银蟒家身为世族武家,竟不如出身商贾的白狐家知礼仁义。几十年过去,白狐家靠着收容苦境难民,赚了多少外人无从得知。不过,典妻、收奴的生意*,却是从白狐家的领地里兴起来的。
“教统家虽以执政未入清流,却一向以清贵自居,为人行事倒还顾及些体面。先前几代家主的时候,因为联姻青鸾族,允许原在青鸾族境地的苦境外来人,以‘陪嫁’家臣之名依附定居。如今这辈人没有联姻,接收苦境外来人的通路也随之名存实亡。青鸾族那边,虽然有所不满,却也没有适当的理由责问催促。”
苦境外来人,能得到公平而宽容对待,只在青鸾、霓羽等族的领地。杜舞雩身为家主,迎娶苦境外来人为正室。这在儒门血统高贵的家族,简直不可想象。
杜舞雩对于江南至关重要。执政四贵家族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一定会坚持保住他的地位。苦境儒门家族为自保而弹劾他,说不定……也有他默许的缘故。
“这不算是挟苦境以自重吗?”忧患深略笑叹道,“都知道教统平衡局面的手腕高,如今看来,这位青鸾族家主也不遑多让。”
“局势就是局势。谁想控局,都只能这么做。”
比起如何处置逆海崇帆,更重要的是如何看待苦境外来人在儒门的地位。设若苦境外来人与妖族权利地位皆平等,那非但玉翎族没有理由驱逐无辜的苦境外来人,连先前银蟒家屠杀之事也可能被重新定论。
“你可听说过逆海崇帆将童女变成童男的异术?”
“倒是听说过两句。”
白沙书院开讲诸异见闻,除了幻思魔与情蛮花,竟然还将逆海崇帆愚弄教徒的邪法列在命题之内。命题由平如蘅亲自审定,想来其中必有缘故。不过,后来也听说,那位清流名声很盛的慕潇韩,也曾插手筹办诸异见闻,甚至还帮忙拟定了邀请名册。
“你对他有看法?”
忧患深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地一声淡笑。玉翎族位在清流,多出名士。为首的慕潇韩,悼亡爱妻的诗作很是出名,几乎被推崇为当世恋旧情深的典范。
慕潇韩先前为道门阴阳流之首,名响道门剑界。道魔大战之初,慕潇韩因领导道门在集境的抗魔之战而晋位道尊,战事结束却忽然宣布辞出,从此弃道归儒,回到出身所在的玉翎族闲隐避世。
因为权力交接平稳,不少人都相信他所以退出,都是不能承受爱妻死于道魔之战的伤痛。昔日初入玄宗,为道门三辉之一的斋玉髓之妹葑玉络倾心恋慕。慕潇韩为儒门出身,两人结为连理,借此婚姻稳定了他在玄宗的地位。道魔集境之战,先前并无统领大局经验的慕潇韩,被以“事急从权”为由,任命执掌地区战局,立时位高而权重。然而,战事初始便受挫。正当玄宗高层严词谴责、决定将他撤换的时候,因道魔之战而扩大的灾害,导致慕潇韩的妻子惨亡。
面对爱妻之死,慕潇韩自是痛不欲生。先前指责之人不便再开口,而此一灾害的众多牺牲者,也使得集境道门原本内部矛盾重重的二十八洞天同仇敌忾。战局扭转,魔界兵锋退却。战时,慕潇韩以统领战局之功被推举为道尊,却出人意料地功成身退。理由是悼念亡妻。归隐儒门后,他几乎年年都必出十几首首哀而不伤的悼亡诗,令人感慨其长情之余,却又有点觉得他对湘夫人的缅怀近乎仪式化。
“你不也常有伤春悲秋的风雅之作么?”平如蘅淡略一笑,“如何别人写两句诗,就这般看不惯。”
“悼亡之作是随意写的么。”忧患深不以为然道,“换做是我——”
提起悼亡,忧患深不知忌讳起什么似的忽然打住。平如蘅目光淡淡转看他,只见他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顾左右言他似的道:
“是我多心了。只觉得他既对亡妻如此钟情,想必不会再对任何人关心过甚。”
“或许是吧。”平如蘅目光淡淡地看向别处,也有些回避此语似的,拾起先前的话题道,“命题的确是他提起的。不过我以为,这件事确实值得公开讲论。”
白沙书院与逆海崇帆毫无往来。慕潇韩既然主动提起,当然也要负责请来逆海崇帆的祭司,现场演示神迹。原以为不过是骗术,只是没想到,众多学者亲眼见证之下,女童果然经逆海崇帆的祭祀之法下变为男童,没有任何伪造的余地。
“祭祀之法不公开。但有人亲自试验过一些可能的方法,虽然不能完全将童女变成童男,可确实能将孩童的男女之身弱化。”
三十万人出海升天,虽然盛况空前,却并未有人亲眼所见。以耳目目睹之事而论,逆海崇帆的神迹之中,最引以为炫的是将童女变成童男,显示能逆转阴阳之力。这一神迹在苦境儒门的信众中影响最深,因为苦境儒门的风俗,只有生出男孩才能为家族传宗接代。不过,若以苦境人的体质,能凭逆海崇帆将女转男,所意味之事可比内宅生男生女来的更加重要。
就苦境人的体质来说,所生是男是女,早��阴阳交感受胎之时就已确定。儒门妖族则不同,越是高等的妖族,出生之时越是阴阳不分,而下等或混血的妖族,性别才会像苦境外来人那样一出生就确定。在儒门,判断妖族的血统高低,最重要的就是看后代出生时阴阳分化的程度。若在逆海崇帆的神迹之下,苦境人也能做到阴阳逆转,甚至阴阳不分,那是否意味着苦境人并无本质差异?
“儒门以妖族为贵,认为苦境外来人天生低等,正是因为先天阴阳分化所限。如果在逆海崇帆神迹之下,证明苦境外来人与儒门妖族本质并无不同,那又有何理由在让苦境外来人屈居妖族之下?”
逆海崇帆宣扬神迹,就是要显明人可以通过圣灵引导修行而升华境界。儒门贵族之中,倾向于维护苦境外来人的一派,也认为逆海崇帆的信仰能令苦境外来人“尽心而明性”。佛门以为一念可成佛,就连诸信不具、余孽缠身的一阐提也有成佛的指望。儒门圣人不是也讲有教无类。如此可见,那些“尽兴明心”、凭信仰而升华的苦境外来人,也有资格获得与儒门妖族同等的地位。
逆海崇帆的神迹如何行使尚未公开。目前学界当中,还无人能够从头到尾剖析其原理和功效。不过,即使事实尚未确定,为苦境外来人争取权利的言论中,已有不少引用了童男转为童女的事实作为例证。
“空中楼阁罢了。”忧患深不以为然道,“事实尚未澄清,如何以能此为根基支持政见?”
“这也是自然而然的因果罢了。”平如蘅习以为常一般淡然道,“世俗有所需,‘做’出一个他人想要的结果,远比澄清事实的利益更大。”
苦境儒门派正有此需,学界难免会有人做出倾向于逆海崇帆的结论。想把学界观点和政治倾向完全分开,只有在那些与现实关系较远的学问才能做到。
“其实……再远也未必能划清界限吧。”
平如蘅想想又略叹一笑。看似玄远的学说,有时与现实的关系反而更近。
玉翎族上告,要求行使家主对地方境界的权力。这权力本身是从何而来的?权力既是制度,就必要根植在合理现实的基础上。如果所谓现实合理缺失,甚至完全否定,可以预料,建立在其基础之上的制度,也必发生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来日公法庭裁决,必定会考虑到学界在此话题的争论。儒门的封建制度,是建立在妖族天生能力有等差的现实之上。苦境人低于妖族的地位,正是因为并无妖族那只凭血统传承的能力。一旦现实崩塌,那儒门封建制度的合理性也将不复存在。
“彻底‘公法无私,贵庶平权’是么?”忧患深转向平如蘅略笑,“法门一派所追求的理想,莫不是要南辕北辙,借着逆海崇帆这样的邪教兴起来实现?”
儒门以君奉天为首的法理一派,虽然本从儒学重礼之说,却也坚持礼法并称,才能修宁世道。所谓“礼定伦,法定分”,隆礼重法必须兼顾。而重法的首要一点,便是贵庶平权,法不阿贵。如此极端,自然会招致那些“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儒门贵族排斥。
儒法之学,君奉天所有的著作学说,都讲求礼法并重,强调礼为法之本,将礼高于法的观点讲得很明白。然而门下的弟子,以及由这些弟子衍生的学派,在礼法的地位和关系上却分歧甚多。最早师从君奉天的殷末箫,以法儒门下首徒的身份,在苦境儒门兴起法门。礼为法之本,到殷末箫所传之学,已经演变为“法理至上,兼顾人情”的学说,再到他门下首徒卫无私,“儒法无私”的无私二字,更进一步变成“罪恶难容,典刑法宗”的依据。
“公法无私不错。可若说‘贵庶平权’是法儒一派的学说,至少我不能承认。”
平如蘅是君奉天最为看重的弟子之一,近身侍奉多年,对他的理念和性情比任何人了解得都深刻。法之根基在于礼,礼既有等差,则儒法所谓的无私公平,必是针对人在礼制下的不同身份。儒法固然无私,但这和贵庶平权却是两回事。
君奉天隐居很深,素性疏离,很少和外界通信,但殷末箫在苦境抗魔时,君奉天却几次向身边人问起他的近况。明知弟子曲解了自己的学说,君奉天只在学术上不予赞同,却仍然保持着深厚的私人关系。殷末箫入学海,君奉天得知之后只说,“君子死冠不免”,从此不再问殷末箫的消息。
君奉天箭术甚高。殷末箫死在苦境,君奉天听说他是被乱箭射死,从此不再以箭射杀任何活物。当初,君奉天对门下弟子不限出身,贵族和平民都一视同仁地对待。或许也正这种是超越身份界限平等和宽容,启发了殷末箫“贵庶平权”的观点吧。对于殷末箫,君奉天从来不曾以苦境外来人视之,即使在他偏离自身学说的情况下,仍然认为“为人刚直,性情温厚”的弟子堪称法儒门下首位。
较之对殷末箫的宽容,君奉天对于同样公开推崇“贵庶平权”的卫无私却甚为严厉。卫无私是殷末箫首徒,特别看重自己自君奉天而来的儒法传承,行事素来以“无私”为准绳,从不姑息罪恶。殷末箫执掌学海御部之时,卫无私以御部师首的身份,无比虔诚郑重地前往拜见君奉天,却被拒之门外。君奉天只派人传给他一句“强梁者不得其死”。卫无私死于苦境仇杀,君奉天对此不屑一顾,甚至责怪身边之人把“此等无聊之事”还拿来说。
平如蘅晚于殷末箫入门四十余年。殷末箫在苦境创立法门之时,平如蘅仍然只是“初学法理的后辈”。或许是贵族出身之故,他对贵庶平权之说起初甚为反感轻视。然而师从君奉天多年以后,他渐渐理解为何君奉天明知与自己根本见解偏离,从来不曾反对“贵庶平权”这种极端之见。
法之根基在于礼,前提是礼的本身,正确地反应了天地人应有的秩序。人对秩序的观察可能有偏差,甚至秩序本身也可能因为关系互动而演化。公法万世不移,但对法的理解却会随年代变迁,可能随案例的积累而深刻。唯一不变的是法的原则,这也正是治法理学之人坚持之所在。
“后学者不见天地之纯,执己见之一端,管窥而偏论。何况天下权势割据,人皆利己而为私,道术难免为天下人心所裂。”
人皆利己而为私,这正是法学各派分支歧见争执的原因之所在。不过,利己为私与自私自利并不同。人皆有权捍卫自己应得的利益。这一点,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一样。
假使逆海崇帆的神迹,能使得苦境外来人与妖族本质上再无差异,那苦境外来人是会完全倒向逆海崇帆,还是会继续接受低于妖族一等的地位?而主导儒门的妖族贵族,又是否能放弃种种特权,接受新秩序?
“事实还有待详查,也无从谈起更远推论。”平如蘅淡看他一眼,略微一笑,“不过,如你这般清闲,尽可以独善其身,置之度外。”
世道若有变,就算独善其身,也未必能置身于滚滚洪流之外。学者当以明辨是非为己任,可辩明是非之后,却往往要面对更加混乱无序的局面。
“道术将为天下裂……”
忧患深略叹摇了摇头,满是思绪的目光向夜色中远望去。倘若是单纯的学者,他一定很想格物穷理到尽头,以弄清事实为乐。只是想到事实背后更深远的现实,不免感到这试图明见事实之路,实在有如盲人瞎马夜半临渊,足以令人惊恐畏惧。
“你也会担心将来么?”
平如蘅看向忧患深的侧影,目光颇深地问道。
“担心毫无意义吧。倘若是事实,就不会因个人的好恶有所改变。”
忧患深轻然笑一声,仿佛自言自语地叹道,
“贵庶平权也罢。其实我何尝不希望天底下的人都能自恃贵族才好。那样就无人再有借口怀卑贱之心,行卑鄙之事。至于我么——”
既没有做学问的认真,也没有担当责任的热血……
“我只悠然一世罢了,就算天崩地裂,也照旧不变喝茶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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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白狐家典妻收奴的生意】
苦境战乱,越来越多的苦境难民涌入儒门,因为原先在苦境的家产都被战火毁掉,生计无依,处境非常困顿。在外朝言辞激切的恳请之下,龙首通融外朝,破例暂行若干救助苦境难民的政策,让各地封国领主划出部分领土来,给苦境难民居住。按说,这些土地只是借给难民自住和耕种,既无所有权,便无法出卖。可实行几年下来,本应用来安置难民的土地,却不知不觉地落到了生意人手上。
外朝制定的政策,将土地按照家族人口之数分配。苦境重男轻女的风气严重,财产只在男性后代之间分配,虽然女人名义上也分的土地,可三从四德的道理压着,做主的还是父兄。女人对自身和财产皆无权,自然容易被家族厌弃。生男则吉,生女则溺。穷苦人家不举女,就算是有钱有体面的人家深信“溺女以求男”的风水之说。
头生女儿如不弄死,就会生一女连三女,还不如刚生下来就丢入尿桶、水桶之中。不能溺毙的就用滚水浇烫死,或者用香灰将口鼻堵住,再用胎盘紧紧包裹住窒息。女婴不能养大,反正都是要弄死的,碰上有人真金白银来买,当然乐意为之。
商人到处收买女婴,价钱相当公道。很快,苦境难民聚居之地,家家户户都只有男孩,连“洗女”的风俗都无疾而终。男孩肯定不能卖,就算是穷得连饭也吃不上,传宗接代的根苗还是能多一棵就是一棵。女儿是一定要卖,而且特别好卖。生下的是女儿,连稳婆都会劝说,养她做什么,白吃米十几年,不如换成真金白银的,给儿子盖房娶亲。
大户人家将女婴蓄养起来,养父养母做主,有姿色的就留下收用,姿色平常、粗粗笨笨的就嫁出去,彩礼还能再赚一些。早几年,世面上收买的养女多,嫁出去的也多,这一进一出,让人感觉不出什么一样。只是到后来,大户养女都不再外嫁,能娶的女人越来越少,彩礼出离昂贵。若只为传宗接代考虑,倒不如花少一点钱来典妻。
典当文书通常约定,某女自愿与某人同居,同居多少年,除了预付定金,生下儿子再多给一部分。十余年间,中等以下的人家生女卖女,如今全都只剩下儿子。当初卖了女儿,如今却要向大户人家花更高的价钱买媳妇。可买来了媳妇又发现,倘若一次付清彩礼,迎娶到家的媳妇,十之八九只生赔钱货。倒是按年头典来的那些,不但生得快,而且必定能生下儿子。
娶妇不如典妻,只典两三年,花费不多,还能保证生下儿子。家中田土有限,儿子生得越多,家中越是穷困。可典妻的价格却随行就市,越涨越高,最终到了一人典妻倾家荡产的地步。当初蓄养女婴的那些大户人家早已垄断了生意,家家户户都生不出女儿,除了典妻之外别无出路,任凭对方开出天价,为了传宗接代,只能将当初分得的土地卖出。一家一户,常有父子七八人,倾尽家资典来一个媳妇,让兄弟几个共用。合用的女人最容易被用坏。毕竟谁都有私心,虽然公用却只想自己的种。为争夺家中唯一的一个女人,屡屡发生手足相杀、父子相残的惨剧。
男子满十四岁,仍然能领来一份田地。不过这份田地,早已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连同他自身的劳力都被典了出去,用来给父亲和叔伯换妻。同样辛苦劳作,与其当佃户交租,不如卖身为奴,还免去了佃租之外、要交给领主的赋税。田地早不在自己手中了。倘若卖身大户人家为奴,说不定还能被分给一个女人,而且是两三个人,而不是七八个人共用。
典妻的风险太大。市面上的女人越来越容易用坏,若典妻因生产而死,钱就全打了水漂。若是卖身为奴,用主人家分给的女人,就算用坏了也无所谓。只不过用主家之女生下的孩子,生来就是主人名下奴婢。奴婢没有自由之身,只有终身无偿的劳役。即便如此,重男轻女的风气仍在。就算身为奴婢,照旧只看重能传宗接代的男孩,哪怕生下来就已经成为贱民之身。
白狐家从来没有直接参与生意,却掌握着能控制生男生女的药物。经意生意的苦境儒门家族,都愿意把收来的养女送到白狐家“学几年规矩”。养女们学过规矩,必定只生儿子,却极容易难产死去。短命无所谓,反正女人一生只有那么几年适合生育。用白狐家的话来讲:女人生来污秽鄙贱。上天赐予女人唯一的优点与天赋,就是能轻而易举地生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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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弃物溪
“你连麒玉仙笔也丢掉了。”
夜色已深,平如蘅回到平风夕雁堂的住处,果不出意料地见到慕潇韩端坐在自己的书房中,手里持着自己平日所用的茶杯,凭窗观赏月色。
月色清辉,自古朴明净的竹窗映入。竹楼临江,清浅而有声的溪水经过楼下窗边,似近又远的水声里,返照着一片散碎的明亮。
“别介意我用这茶杯。”慕潇韩转身淡道,“知道你迟早也要丢掉它,我何不在丢弃之前借来一用。”
“你自便。”
平如蘅走到窗边近前,目光只看向窗外那边,毫无感情的声音淡然道。
“这条浅水溪,不妨改名为弃物溪。你觉得呢?”慕潇韩转头,“这样丢起东西来,更加名正言顺。”
“这名字很是不错。”
慕潇韩没再说话,一饮而尽杯中之酒,将那看似寻常却名贵古玉的茶杯向平如蘅递过去。
茶杯在手中,料想必会如以往一样,被从毫不在意地丢出窗外。又可惜了一件名贵之物。慕潇韩遗憾地转过身。果不其然,只听见窗外坠落入水的一声,比自己所期望的清脆了一些,似乎是碰碎在溪水之下的石头上。
比起被顺水漂流到浅水滩的那些,倒是碎落在此,沉入溪水之中的那些物件更加名贵。然而,比起那些精美名贵的物件,更令人遗憾的是眼前之人,随手毫不在意脱落的衣衫,所掩饰的却是满目烧伤狰狞的身躯,仿佛当初曾被铁水和热炭浇过的一样。
神花郡覆灭之时被人举火焚烧,意图毁灭证据。藏身在藤条野草之下的平如蘅,曾经一动不动地任凭烈火烧身,没有发出任何呻吟之声,只以无比冷冽平静的目光,清醒地注视着面前无情焚烧的一切。罂粟粉有相当强烈的止痛之效。即便如此,仍然无法抵御被火焚烧时剧痛。经过此事之后,身体失去了相当的知觉,也因为当时所吞服的大量罂粟粉,从而无法摆脱对此镇痛毒剂的依赖。
对人对事,从来不曾有半分不舍留恋之心,因为如跗骨之蛆的毒瘾,已经将他磨难过后仅有的感情消耗殆尽。即使慕潇韩从来没有用过那个茶杯,他迟早也会将其丢弃。丢弃与对他执着已久的慕潇韩无关,只是他的习惯和心性。
被慕潇韩救下的半年,他��意之中得知神花郡覆灭的幕后。神花郡培育过种种奇花异草,但都不及在他这个被家族视为百年不遇之奇才的手中,所提炼出的史上最纯的罂粟。几经试验,他发现将极纯的罂粟粉与一种无色透明、味道酸涩、接触能腐蚀人肌体的试剂加热,所得到的更加强效的镇痛之药,能使人在几乎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接受切开身体任何器官的手术——当时,并不知道所发现的,对自己和神花族意味着什么。
逆海崇帆以毒品控制教徒,最初只以治疗伤者为借口,从神花家族获取罂粟粉一类药物。随着教派的急剧扩张,索取的药量也越来越大。神花族有所警觉,开始限制甚至拒绝提供。苦境战乱,借着神花郡收容苦境难民的机会,逆海崇帆教徒混在其中,在神花一族水源中下毒,要挟神花郡以提纯罂粟之法交换解药。
下毒者被抓住,可水源已经遭污染,难以挽救。境内苦境外来人都被控制起来。正要调查幕后主使之时,身为家主的伯父收到一封匿名信。
信上很明白,只要神花郡交出提纯罂粟粉的药方,便可交换解药。于此同时外界谣传纷纷,神花族垄断救命神药,坐视重病死伤,意图以此谋取高额利润。
神花郡受到围攻,受困于水源剧毒之地。围攻者都是苦境外来人,声称神花郡收留苦境外来人,目的是用来试药。围攻者暴乱冲击,扬言要不惜一切代价解救人质。危机之下,神花族致信执掌江南的青鸾族家族的杜舞雩,希望他能出面平息此事。
杜舞雩只回信劝神花族让出药方,换取解药。神花族断然拒绝,数十日之间,不断有族人因水源之毒而死去。苦境外来人连日暴力冲击,攻入残杀,纵火烧灭神花郡。杜舞雩姗姗来迟地带兵前来,试图平息事态、解除神花郡围困的时候,支持神花郡地脉之气的神木已在烈火焚烧中死去。
被围困的半月之间,神花郡绝大多数的族人中毒已深,无药可治。身为家主的伯父为抢救水源,试图以自身过滤水中之毒,最终中毒死去。临死之前,伯父传位于他,要他设法逃脱,保住神花族之余脉。逃亡之路上,不慎遭遇攻入神花郡的暴徒,为免暴露行迹,忍过烈火焚烧,一天一夜。
慕潇韩救他一命。起先无意救他,后来得知他身份,也确信他手里必定有逆海崇帆之圣裁者想要的东西。
以制药之术作为筹码,平如蘅在慕潇韩的照料下养伤,两人多年之间相安无事。每年,慕潇韩例行公事地悼念亡妻,平如蘅习以为常地旁观,有时还点评两句他平淡中颇有精致的诗句。可平如蘅毕竟是平如蘅,无知无觉,冷血冷心,再多的习以为常也无法触动。后来,在学海遇见了忧患深,就连这样一个总能善解人意地洞察,总能不着痕迹对人温柔以待的人,仍不能令他有所改变。
圣裁者隐身幕后。平如蘅一度以为那人是杜舞雩,因他身为江南世家之首,不但政策上过分宽纵苦境外来人,且多次出兵为逆海崇帆“平息事件”。神花郡一族也算是被他“平息”的一个。以其位高权重,手中没有直接证据,很难控告杜舞雩幕后主使之罪。
事后,杜舞雩曾经向他亲自解释说,因为前往神花郡途中意外耽搁,所以才去信让神花郡先妥协,以换取解药救人,虽有失职但本心并无恶意。暴乱进攻神花郡的苦境外来人,也承认自己因为怨恨神花族垄断救命之药,致使家人不治而亡,怨恨之下才在水源中下毒——这也算是自认真凶。不过,犯罪者的理由似乎也值得一听:得知神花郡垄断救命之药,误信传言,情绪激动才聚众前往抗议。围住神花郡之后,又听说神花郡有意将境内苦境外来人处死,为解救被困者才发起冲击——如此说来,倒是情有可原,不知者无罪。
神花郡灭族,就算只剩下一人,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压制下去。龙首亲自过问,组成公法庭,将下毒者和冲击围攻神花郡的教徒都判处死罪。杜舞雩心存愧疚,愿以巨额赔偿金,为误信传言而围攻神花郡的逆海崇帆教徒赎命。到底还是维护苦境外来人的立场。反正那些人也是定罪才被推出来的,就算杀了他们,真凶仍然逍遥法外,倒不如接受杜舞雩赎罪和解的条件。
用这笔赔偿金,平如蘅建立起白沙书院。这钱里有血,有仇,有人命。文雅精致,一如这世间虚伪的一切。但这一点都不重要。便如慕潇韩所说,神花族已灭,而他自己的人生,纵然冷血冷心,无知无觉,仍然可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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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tittnuikt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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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身胸衣——电影与现实中的欧洲女性残酷史
@Yinqi写道:
贾平凹在《废都》里写过一妇人,说她的一对儿“热烘烘的奶子如白兔般跳脱而出”,叫男人周敏见了,一猛子扎下,“噙着乳头呜咂起来。”
这句“如白兔般跳脱”,实话讲,真没见过。纵然有《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巩俐,将半个胸脯都鼓溜出去,可怎么看都像是撒了十几斤酵母蒸出来的馒头,白是白,但谈不上跳脱,反而死气沉沉。
直到我看了《宠儿》。讲的是18世纪早期,英格兰女王和她的两个宠姬深陷权谋斗争、彼此相爱相杀之事。开场没多久,两个宠姬便依次登场,那胸前何止如白兔般跳脱,简直就是小马驹子,简直就要蹬进人的嘴里去。
《宠儿》蕾切尔•薇兹套了紧身胸衣登场,她凭借此角儿获得了第91届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
设计师是桑迪•鲍威尔,早前给《灰姑娘》和《卡罗尔》做过衣裳,如今又担着《欢乐满人间2》和《宠儿》的服装设计。尤其是后者,无比精准地还原了数百年前令所有欧洲女人都又爱又恨的紧身胸衣。
缺点是,太过精准了。在片场,艾玛•斯通甚至都不能坐下,且“每次开工前都要闻薄荷脑,否则无法呼吸”。拍了一月,又发现自己的内脏器官被迫移位,“医生说是胃的下半部,这让我对那个时代的女性有了更多同情。”
《宠儿》是艾玛•斯通职业生涯接到的第一部需要穿紧身胸衣出演的戏,因为此,她的内脏器官发生移位
“那个时代”,哪个时代呢?
据说是16世纪的西班牙,文人热情讴歌女性的曲线之美,尤其是腰,最好能细到让男子一臂搂过。
贵族女性又极重仪表,遂闻风而动,发明出一种叫“巴斯克依奴”的胴衣,帆布质地,倒三角形,紧身,可令胸脯高高耸起,同时将腰身紧紧束缚,勒出一种丰乳细腰肥臀之美。诗人阿里奥斯托见此情景,写下长诗《热恋的罗兰》,感叹“双乳的起伏,一如微风吹动的海浪”。
巴斯克依奴紧身胸衣,图片取自Godey女士的书,出版于1857年1月
很快传入法国,亨利二世的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成为第一个使用者。穿的过程中,她感到乳房正在向上提拉,腰腹被收紧,自己平直、寡淡的身躯竟突然有了曲线,顷刻爱不释手,将其视为人生不可或缺的珍宝。还在1550年颁布了一条禁令,禁止女性宽腰,推行紧身胸衣,认为“完美女人的腰围是40厘米(约1.2尺),只要能拥有这种身材,什么苦不能忍受?”
之后就差人打造了一款金属质地的胸衣,前后左右四块铁片,片与片之间以合页连接,也通过合页松紧,最低可将腰腹收到33厘米。
左图是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一生爱极了紧身胸衣,甚至将其作为自己的家装。右图是她的金属胸衣,非常硬挺,后来英国的圆颅党领袖克伦威尔照此做了一个防弹衣
但这种材质极易刮伤身体,所以1577年出现了一种叫“苛尔•佩凯”的胸衣,料子是亚麻布,里头加了内衬。且为了保持倒三角轮廓,塑造丰乳细腰的效果,前后两侧还加了撑骨——一种由长而扁的木条、象牙或者鲸须制成的支撑架,裹小脚一样重塑女性身形。
最普遍的是鲸须,长在鲸鱼嘴里的一种由表皮形成的巨大角质薄片,柔韧不易折,嵌入胸衣,用蕾丝带封牢,可使腰身更加颀长,胸部丰腴挺拔。
到17世纪,又加入了鲸骨,且不止一根,前后左右上下皆有,均抹了蜡油和肥皂,方便嵌入衣身,有的用于压迫肩胛骨,有的用来使后背挺直。胸部则嵌更多鲸须,缝线从腰部向上放射展开,结构比从前更精巧,也不易因动作幅度大而变形。当然也更加透不过气,勒得奶子青筋暴起,却反被视为一种异常性感的美。实在受不了,就将领口开大些,或者拿一柄扇子扇扇风,聊以自慰。
电影《绝代艳后》里就有不少人这么做。
《绝代艳后》
呼吸不畅晕厥过去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男人随身携带嗅盐,以便唤醒昏倒的妇女。连警察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认为,女性本就柔弱,见到一些不得体的事就该昏过去,这才是上等女人。
怎么讲,跟艾玛•斯通闻薄荷脑差不多意思。
电影《加勒比海盗》就发生在这一时期,女主被紧身胸衣勒得差点窒息,还被告知这是伦敦最流行的款式,恨得咬牙切齿,“那么伦敦的女人一定不用呼吸。”
《加勒比海盗》
18世纪,倒三角变成了圆锥轮廓,主要目的是支撑胸乳、拉伸肩背。嵌入鲸须的数量和方向也有了很大进步,得先按身体曲线弯好,再缝进胸衣。孔眼和缝线交错排列,成螺旋形,并在胸部收紧。
为此,荷兰专门成立了捕鲸公司。鲸鱼们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成了它们的天敌。
张爱玲在《连环套》里也写过,“西洋女人的腰是用鲸鱼骨硬束出来的,细虽细,像铁打的一般。”却仍有人趋之若鹜,尽管它会使人做弯腰或俯身之类的动作时变得异常艰难。毕竟能把肉挪去该去的地方,穿起来胸是胸、腰是腰,还能把肩膀往后拉,以确保脊椎的挺拔,实在一举多得。料子也从亚麻变成了丝绸,勉强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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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的紧身胸衣
18世纪中期的紧身胸衣
最典型的例子是《名姝》,放眼望去,满街都是白兔子跳脱而出。尤其杰西卡•芬德利扮演的妓,被胸衣箍得紧紧,有捆绑的意思,是性吸引的符号。
《名姝》里的紧身胸衣,可以看到青筋暴起
但因为没有扣眼,系绳又在背后,所以无论哪种女人,都需要依靠他人的力量才能脱下和穿上。
丈夫在为妻子穿紧身胸衣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因为想要变得足够纤细,疼得呲牙咧嘴不说,有时甚至会当场窒息而死。许多电影里都有这种镜头,比如《火树银花》,朱迪•加兰被人勒得说不出话来;《维纳斯的一触》,艾娃•加德纳在后背收紧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火树银花》
《维纳斯的一触》
还有《泰坦尼克号》,凯特•温斯莱特扮演的女主角露丝,不仅遭遇了近代史上最可怕的一场船难,还��日日挨一回身体上的“刑法”。她母亲帮她穿胸衣那一幕,扯着绳子面无表情地紧拉了一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露丝的苦痛。
《泰坦尼克号》
到19世纪,紧身胸衣的发展可谓跌宕起伏。因为拿破仑十分崇拜古罗马文化,自然也喜爱直线形女装,而非曲线。正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楚王不好细腰,那也就不必饿死。女性算是暂时摆脱了紧身胸衣的禁锢。
作家简•奥斯汀非常高兴,她说“现在的胸衣一点儿也不挤了,看来原先那样儿真的是很不合身”。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也不知打哪儿传来的一种说法儿,说肺结核是一种浪漫病,患上以后,不仅身形消瘦、青筋毕现,还能让皮肤呈现出一种“拜伦式苍白”。且基本一到下午,脸颊就会泛起一层红晕,也就是当时的文学作品中极力追捧的“玫瑰香腮”。加上久病之后,虚弱无力,言谈举止反而显得温文尔雅,还能流露出一种忧郁气质,林黛玉一样,由此形成一种风气。
又有人发现,常年穿紧身胸衣的人更容易感染肺结核,便抢着去穿,算是反过来促进了胸衣流行。
19世纪中期的紧身胸衣
维多利亚时代发展到鼎盛,胸衣延长到腰部以下,不仅含鲸骨,还纳入了钢骨,再加上铁制的扣眼,比从前的系绳系得更紧,可以爆出乳房,并死死勒住腰腹,人称“黄蜂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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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的紧身胸衣用铁质的钩扣取代了之前的绳子
19世纪拥有黄蜂腰的女人
19世纪末20世纪初,拥有黄蜂腰的女人
就是在这一期,一个叫Som Mering 的德国解剖学家在对女性的胸腹进行解剖时,发现由于长期穿紧身胸衣,其自第五根肋骨起,严重折向内方,变成了锐角,并最终挤入胸骨边缘。
肺叶的呼吸扩张功能和血液循环也受了阻,肝、胃、肾、肠都被迫下移。长此以往,必会生出各种并发症,比如头疼、胃痉挛、闭经、子宫炎、习惯性流产,能活过40岁已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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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身胸衣对人体的影响,图片来自巴伦西亚民族学博物馆
但也有研究表明,紧身胸衣并不致命,也没有那么凶险,至多是消化不良,挤压胎儿的生存空间。荷兰一家医院则找了500名育龄妇女进行调查,发现腰臀比例大于0.8的人,怀孕几率是小于0.8的2倍,证明紧身胸衣确实会降低女性的怀孕几率。
穿上紧身胸衣之后内脏的变化
紧接着,医学界和宗教伦理界都对紧身胸衣提出了异议。更有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参与反奴隶制运动的妇女四处演讲,要求解开束缚,自由活动。连男性群体都不再支持,认为穿这种胸衣的女人都不健康。法国思想家卢梭也说,“看见女人像黄蜂一样被束成两截儿,那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
但是怎么讲,奇就奇在,女性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穿这件衣裳,反而变本加厉。
比如《乱世佳人》,斯嘉丽刚生完第三个孩子,就迫不及待要恢复自己从前的身形。仆人帮她系好紧身胸衣,她量了一下,当即大叫:“20英寸(约50厘米)!那可是孕妇的腰身啊!跟姨妈一样粗!”
仆人只好加大抽绳的力度,斯嘉丽也忍着痛苦说,“试试18英寸吧,不然一条裙子都穿不上了。”但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穿上漂亮裙子到克拉克•盖博面前转一圈儿,听他赞美自己。
在《乱世佳人》拍摄中,费雯•丽被导演要求穿紧身胸衣,勒出胸部轮廓。费雯•丽对此非常愤怒
究竟是谁在操控女性的三围呢?是男性吗?可是男性并没有一味地强迫女性去穿紧身胸衣,到19世纪甚至开始反对。反而是女性在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地为自己“上刑”。
或可说,长期以来,一直处在被消费、被剥削的位置的女性,已经习惯了用男性的眼光去衡量自己的价值,依靠男性的肯定而存在。乃至于有一天,男人说“你不必如此”,女人反而会适应不来。
所以你看,逼迫女性结婚生子的人,往往也是女性。嫌弃女明星年龄大皱纹多的人,同样是女性观众。觉得“妇女”一词听上去又老又丑,于是将“妇女节”改为“女神节”自我物化的,依然还是女性。
她们沉迷于紧身胸衣带来的性吸引,不厌其烦地迎合男人的口味,用男人定下的标准去争夺宠爱。如果你不穿,你不结婚,你不生子,她们反而会去贬低你、排斥你,尽其所能倒灌恶意。
《宠儿》中穿紧身胸衣的女人
就像今天这个女性权益日变成了购物节。终于,女人也开始用性别歧视自己,而不自知。终于,女人成了男权体系的帮凶。如同19世纪末,全世界都在号召烧掉紧身胸衣,只有女人不愿意。
其实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男女不平等,而是女性在迫害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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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ausondxnrr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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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身胸衣——电影与现实中的欧洲女性残酷史
@Yinqi写道:
贾平凹在《废都》里写过一妇人,说她的一对儿“热烘烘的奶子如白兔般跳脱而出”,叫男人周敏见了,一猛子扎下,“噙着乳头呜咂起来。”
这句“如白兔般跳脱”,实话讲,真没见过。纵然有《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巩俐,将半个胸脯都鼓溜出去,可怎么看都像是撒了十几斤酵母蒸出来的馒头,白是白,但谈不上跳脱,反而死气沉沉。
直到我看了《宠儿》。讲的是18世纪早期,英格兰女王和她的两个宠姬深陷权谋斗争、彼此相爱相杀之事。开场没多久,两个宠姬便依次登场,那胸前何止如白兔般跳脱,简直就是小马驹子,简直就要蹬进人的嘴里去。
《宠儿》蕾切尔•薇兹套了紧身胸衣登场,她凭借此角儿获得了第91届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
设计师是桑迪•鲍威尔,早前给《灰姑娘》和《卡罗尔》做过衣裳,如今又担着《欢乐满人间2》和《宠儿》的服装设计。尤其是后者,无比精准地还原了数百年前令所有欧洲女人都又爱又恨的紧身胸衣。
缺点是,太过精准了。在片场,艾玛•斯通甚至都不能坐下,且“每次开工前都要闻薄荷脑,否则无法呼吸”。拍了一月,又发现自己的内脏器官被迫移位,“医生说是胃的下半部,这让我对那个时代的女性有了更多同情。”
《宠儿》是艾玛•斯通职业生涯接到的第一部需要穿紧身胸衣出演的戏,因为此,她的内脏器官发生移位
“那个时代”,哪个时代呢?
据说是16世纪的西班牙,文人热情讴歌女性的曲线之美,尤其是腰,最好能细到让男子一臂搂过。
贵族女性又极重仪表,遂闻风而动,发明出一种叫“巴斯克依奴”的胴衣,帆布质地,倒三角形,紧身,可令胸脯高高耸起,同时将腰身紧紧束缚,勒出一种丰乳细腰肥臀之美。诗人阿里奥斯托见此情景,写下长诗《热恋的罗兰》,感叹“双乳的起伏,一如微风吹动的海浪”。
巴斯克依奴紧身胸衣,图片取自Godey女士的书,出版于1857年1月
很快传入法国,亨利二世的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成为第一个使用者。穿的过程中,她感到乳房正在向上提拉,腰腹被收紧,自己平直、寡淡的身躯竟突然有了曲线,顷刻爱不释手,将其视为人生不可或缺的珍宝。还在1550年颁布了一条禁令,禁止女性宽腰,推行紧身胸衣,认为“完美女人的腰围是40厘米(约1.2尺),只要能拥有这种身材,什么苦不能忍受?”
之后就差人打造了一款金属质地的胸衣,前后左右四块铁片,片与片之间以合页连接,也通过合页松紧,最低可将腰腹收到33厘米。
左图是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一生爱极了紧身胸衣,甚至将其作为自己的家装。右图是她的金属胸衣,非常硬挺,后来英国的圆颅党领袖克伦威尔照此做了一个防弹衣
但这种材质极易刮伤身体,所以1577年出现了一种叫“苛尔•佩凯”的胸衣,料子是亚麻布,里头加了内衬。且为了保持倒三角轮廓,塑造丰乳细腰的效果,前后两侧还加了撑骨——一种由长而扁的木条、象牙或者鲸须制成的支撑架,裹小脚一样重塑女性身形。
最普遍的是鲸须,长��鲸鱼嘴里的一种由表皮形成的巨大角质薄片,柔韧不易折,嵌入胸衣,用蕾丝带封牢,可使腰身更加颀长,胸部丰腴挺拔。
到17世纪,又加入了鲸骨,且不止一根,前后左右上下皆有,均抹了蜡油和肥皂,方便嵌入衣身,有的用于压迫肩胛骨,有的用来使后背挺直。胸部则嵌更多鲸须,缝线从腰部向上放射展开,结构比从前更精巧,也不易因动作幅度大而变形。当然也更加透不过气,勒得奶子青筋暴起,却反被视为一种异常性感的美。实在受不了,就将领口开大些,或者拿一柄扇子扇扇风,聊以自慰。
电影《绝代艳后》里就有不少人这么做。
《绝代艳后》
呼吸不畅晕厥过去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男人随身携带嗅盐,以便唤醒昏倒的妇女。连警察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认为,女性本就柔弱,见到一些不得体的事就该昏过去,这才是上等女人。
怎么讲,跟艾玛•斯通闻薄荷脑差不多意思。
电影《加勒比海盗》就发生在这一时期,女主被紧身胸衣勒得差点窒息,还被告知这是伦敦最流行的款式,恨得咬牙切齿,“那么伦敦的女人一定不用呼吸。”
《加勒比海盗》
18世纪,倒三角变成了圆锥轮廓,主要目的是支撑胸乳、拉伸肩背。嵌入鲸须的数量和方向也有了很大进步,得先按身体曲线弯好,再缝进胸衣。孔眼和缝线交错排列,成螺旋形,并在胸部收紧。
为此,荷兰专门成立了捕鲸公司。鲸鱼们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成了它们的天敌。
张爱玲在《连环套》里也写过,“西洋女人的腰是用鲸鱼骨硬束出来的,细虽细,像铁打的一般。”却仍有人趋之若鹜,尽管它会使人做弯腰或俯身之类的动作时变得异常艰难。毕竟能把肉挪去该去的地方,穿起来胸是胸、腰是腰,还能把肩膀往后拉,以确保脊椎的挺拔,实在一举多得。料子也从亚麻变成了丝绸,勉强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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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的紧身胸衣
18世纪中期的紧身胸衣
最典型的例子是《名姝》,放眼望去,满街都是白兔子跳脱而出。尤其杰西卡•芬德利扮演的妓,被胸衣箍得紧紧,有捆绑的意思,是性吸引的符号。
《名姝》里的紧身胸衣,可以看到青筋暴起
但因为没有扣眼,系绳又在背后,所以无论哪种女人,都需要依靠他人的力量才能脱下和穿上。
丈夫在为妻子穿紧身胸衣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因为想要变得足够纤细,疼得呲牙咧嘴不说,有时甚至会当场窒息而死。许多电影里都有这种镜头,比如《火树银花》,朱迪•加兰被人勒得说不出话来;《维纳斯的一触》,艾娃•加德纳在后背收紧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火树银花》
《维纳斯的一触》
还有《泰坦尼克号》,凯特•温斯莱特扮演的女主角露丝,不仅遭遇了近代史上最可怕的一场船难,还要日日挨一回身体上的“刑法”。她母亲帮她穿胸衣那一幕,扯着绳子面无表情地紧拉了一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露丝的苦痛。
《泰坦尼克号》
到19世纪,紧身胸衣的发展可谓跌宕起伏。因为拿破仑十分崇拜古罗马文化,自然也喜爱直线形女装,而非曲线。正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楚王不好细腰,那也就不必饿死。女性算是暂时摆脱了紧身胸衣的禁锢。
作家简•奥斯汀非常高兴,她说“现在的胸衣一点儿也不挤了,看来原先那样儿真的是很不合身”。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也不知打哪儿传来的一种说法儿,说肺结核是一种浪漫病,患上以后,不仅身形消瘦、青筋毕现,还能让皮肤呈现出一种“拜伦式苍白”。且基本一到下午,脸颊就会泛起一层红晕,也就是当时的文学作品中极力追捧的“玫瑰香腮”。加上久病之后,虚弱无力,言谈举止反而显得温文尔雅,还能流露出一种忧郁气质,林黛玉一样,由此形成一种风气。
又有人发现,常年穿紧身胸衣的人更容易感染肺结核,便抢着去穿,算是反过来促进了胸衣流行。
19世纪中期的紧身胸衣
维多利亚时代发展到鼎盛,胸衣延长到腰部以下,不仅含鲸骨,还纳入了钢骨,再加上铁制的扣眼,比从前的系绳系得更紧,可以爆出乳房,并死死勒住腰腹,人称“黄蜂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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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的紧身胸衣用铁质的钩扣取代了之前的绳子
19世纪拥有黄蜂腰的女人
19世纪末20世纪初,拥有黄蜂腰的女人
就是在这一期,一个叫Som Mering 的德国解剖学家在对女性的胸腹进行解剖时,发现由于长期穿紧身胸衣,其自第五根肋骨起,严重折向内方,变成了锐角,并最终挤入胸骨边缘。
肺叶的呼吸扩张功能和血液循环也受了阻,肝、胃、肾、肠都被迫下移。长此以往,必会生出各种并发症,比如头疼、胃痉挛、闭经、子宫炎、习惯性流产,能活过40岁已是万幸。
332198ecafe046718b895605a609d6d9640×549
紧身胸衣对人体的影响,图片来自巴伦西亚民族学博物馆
但也有研究表明,紧身胸衣并不致命,也没有那么凶险,至多是消化不良,挤压胎儿的生存空间。荷兰一家医院则找了500名育龄妇女进行调查,发现腰臀比例大于0.8的人,怀孕几率是小于0.8的2倍,证明紧身胸衣确实会降低女性的怀孕几率。
穿上紧身胸衣之后内脏的变化
紧接着,医学界和宗教伦理界都对紧身胸衣提出了异议。更有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参与反奴隶制运动的妇女四处演讲,要求解开束缚,自由活动。连男性群体都不再支持,认为穿这种胸衣的女人都不健康。法国思想家卢梭也说,“看见女人像黄蜂一样被束成两截儿,那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
但是怎么讲,奇就奇在,女性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穿这件衣裳,反而变本加厉。
比如《乱世佳人》,斯嘉丽刚生完第三个孩子,就迫不及待要恢复自己从前的身形。仆人帮她系好紧身胸衣,她量了一下,当即大叫:“20英寸(约50厘米)!那可是孕妇的腰身啊!跟姨妈一样粗!”
仆人只好加大抽绳的力度,斯嘉丽也忍着痛苦说,“试试18英寸吧,不然一条裙子都穿不上了。”但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穿上漂亮裙子到克拉克•盖博面前转一圈儿,听他赞美自己。
在《乱世佳人》拍摄中,费雯•丽被导演要求穿紧身胸衣,勒出胸部轮廓。费雯•丽对此非常愤怒
究竟是谁在操控女性的三围呢?是男性吗?可是男性并没有一味地强迫女性去穿紧身胸衣,到19世纪甚至开始反对。反而是女性在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地为自己“上刑”。
或可说,长期以来,一直处在被消费、被剥削的位置的女性,已经习惯了用男性的眼光去衡量自己的价值,依靠男性的肯定而存在。乃至于有一天,男人说“你不必如此”,女人反而会适应不来。
所以你看,逼迫女性结婚生子的人,往往也是女性。嫌弃女明星年龄大皱纹多的人,同样是女性观众。觉得“妇女”一词听上去又老又丑,于是将“妇女节”改为“女神节”自我物化的,依然还是女性。
她们沉迷于紧身胸衣带来的性吸引,不厌其烦地迎合男人的口味,用男人定下的标准去争夺宠爱。如果你不穿,你不结婚,你不生子,她们反而会去贬低你、排斥你,尽其所能倒灌恶意。
《宠儿》中穿紧身胸衣的女人
就像今天这个女性权益日变成了购物节。终于,女人也开始用性别歧视自己,而不自知。终于,女人成了男权体系的帮凶。如同19世纪末,全世界都在号召烧掉紧身胸衣,只有女人不愿意。
其实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男女不平等,而是女性在迫害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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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yshoughnqop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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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身胸衣——电影与现实中的欧洲女性残酷史
@Yinqi写道:
贾平凹在《废都》里写过一妇人,说她的一对儿“热烘烘的奶子如白兔般跳脱而出”,叫男人周敏见了,一猛子扎下,“噙着乳头呜咂起来。”
这句“如白兔般跳脱”,实话讲,真没见过。纵然有《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巩俐,将半个胸脯都鼓溜出去,可怎么看都像是撒了十几斤酵母蒸出来的馒头,白是白,但谈不上跳脱,反而死气沉沉。
直到我看了《宠儿》。讲的是18世纪早期,英格兰女王和她的两个宠姬深陷权谋斗争、彼此相爱相杀之事。开场没多久,两个宠姬便依次登场,那胸前何止如白兔般跳脱,简直就是小马驹子,简直就要蹬进人的嘴里去。
《宠儿》蕾切尔•薇兹套了紧身胸衣登场,她凭借此角儿获得了第91届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
设计师是桑迪•鲍威尔,早前给《灰姑娘》和《卡罗尔》做过衣裳,如今又担着《欢乐满人间2》和《宠儿》的服装设计。尤其是后者,无比精准地还原了数百年前令所有欧洲女人都又爱又恨的紧身胸衣。
缺点是,太过精准了。在片场,艾玛•斯通甚至都不能坐下,且“每次开工前都要闻薄荷脑,否则无法呼吸”。拍了一月,又发现自己的内脏器官被迫移位,“医生说是胃的下半部,这让我对那个时代的女性有了更多同情。”
《宠儿》是艾玛•斯通职业生涯接到的第一部需要穿紧身胸衣出演的戏,因为此,她的内脏器官发生移位
“那个时代”,哪个时代呢?
据说是16世纪的西班牙,文人热情讴歌女性的曲线之美,尤其是腰,最好能细到让男子一臂搂过。
贵族女性又极重仪表,遂闻风而动,发明出一种叫“巴斯克依奴”的胴衣,帆布质地,倒三角形,紧身,可令胸脯高高耸起,同时将腰身紧紧束缚,勒出一种丰乳细腰肥臀之美。诗人阿里奥斯托见此情景,写下长诗《热恋的罗兰》,感叹“双乳的起伏,一如微风吹动的海浪”。
巴斯克依奴紧身胸衣,图片取自Godey女士的书,出版于1857年1月
很快传入法国,亨利二世的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成为第一个使用者。穿的过程中,她感到乳房正在向上提拉,腰腹被收紧,自己平直、寡淡的身躯竟突然有了曲线,顷刻爱不释手,将其视为人生不可或缺的珍宝。还在1550年颁布了一条禁令,禁止女性宽腰,推行紧身胸衣,认为“完美女人的腰围是40厘米(约1.2尺),只要能拥有这种身材,什么苦不能忍受?”
之后就差人打造了一款金属质地的胸衣,前后左右四块铁片,片与片之间以合页连接,也通过合页松紧,最低可将腰腹收到33厘米。
左图是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一生爱极了紧身胸衣,甚至将其作为自己的家装。右图是她的金属胸衣,非常硬挺,后来英国的圆颅党领袖克伦威尔照此做了一个防弹衣
但这种材质极易刮伤身体,所以1577年出现了一种叫“苛尔•佩凯”的胸衣,料子是亚麻布,里头加了内衬。且为了保持倒三角轮廓,塑造丰乳细腰的效果,前后两侧还加了撑骨——一种由长而扁的木条、象牙或者鲸须制成的支撑架,裹小脚一样重塑女性身形。
最普遍的是鲸须,长在鲸鱼嘴里的一种由表皮形成的巨大角质薄片,柔韧不易折,嵌入胸衣,用蕾丝带封牢,可使腰身更加颀长,胸部丰腴挺拔。
到17世纪,又加入了鲸骨,且不止一根,前后左右上下皆有,均抹了蜡油和肥皂,方便嵌入衣身,有的用于压迫肩胛骨,有的用来使后背挺直。胸部则嵌更多鲸须,缝线从腰部向上放射展开,结构比从前更精巧,也不易因动作幅度大而变形。当然也更加透不过气,勒得奶子青筋暴起,却反被视为一种异常性感的美。实在受不了,就将领口开大些,或者拿一柄扇子扇扇风,聊以自慰。
电影《绝代艳后》里就有不少人这么做。
《绝代艳后》
呼吸不畅晕厥过去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男人随身携带嗅盐,以便唤醒昏倒的妇女。连警察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认为,女性本就柔弱,见到一些不得体的事就该昏过去,这才是上等女人。
怎么讲,跟艾玛•斯通闻薄荷脑差不多意思。
电影《加勒比海盗》就发生在这一时期,女主被紧身胸衣勒得差点窒息,还被告知这是伦敦最流行的款式,恨得咬牙切齿,“那么伦敦的女人一定不用呼吸。”
《加勒比海盗》
18世纪,倒三角变成了圆锥轮廓,主要目的是支撑胸乳、拉伸肩背。嵌入鲸须的数量和方向也有了很大进步,得先按身体曲线弯好,再缝进胸衣。孔眼和缝线交错排列,成螺旋形,并在胸部收紧。
为此,荷兰专门成立了捕鲸公司。鲸鱼们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成了它们的天敌。
张爱玲在《连环套》里也写过,“西洋女人的腰是用鲸鱼骨硬束出来的,细虽细,像铁打的一般。”却仍有人趋之若鹜,尽管它会使人做弯腰或俯身之类的动作时变得异常艰难。毕竟能把肉挪去该去的地方,穿起来胸是胸、腰是腰,还能把肩膀往后拉,以确保脊椎的挺拔,实在一举多得。料子也从亚麻变成了丝绸,勉强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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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的紧身胸衣
18世纪中期的紧身胸衣
最典型的例子是《名姝》,放眼望去,满街都是白兔子跳脱而出。尤其杰西卡•芬德利扮演的妓,被胸衣箍得紧紧,有捆绑的意思,是性吸引的符号。
《名姝》里的紧身胸衣,可以看到青筋暴起
但因为没有扣眼,系绳又在背后,所以无论哪种女人,都需要依靠他人的力量才能脱下和穿上。
丈夫在为妻子穿紧身胸衣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因为想要变得足够纤细,疼得呲牙咧嘴不说,有时甚至会当场窒息而死。许多电影里都有这种镜头,比如《火树银花》,朱迪•加兰被人勒得说不出话来;《维纳斯的一触》,艾娃•加德纳在后背收紧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火树银花》
《维纳斯的一触》
还有《泰坦尼克号》,凯特•温斯莱特扮演的女主角露丝,不仅遭遇了近代史上最可怕的一场船难,还要日日挨一回身体上的“刑法”。她母亲帮她穿胸衣那一幕,扯着绳子面无表情地紧拉了一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露丝的苦痛。
《泰坦尼克号》
到19世纪,紧身胸衣的发展可谓跌宕起伏。因为拿破仑十分崇拜古罗马文化,自然也喜爱直线形女装,而非曲线。正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楚王不好细腰,那也就不必饿死。女性算是暂时摆脱了紧身胸衣的禁锢。
作家简•奥斯汀非常高兴,她说“现在的胸衣一点儿也不挤了,看来原先那样儿真的是很不合身”。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也不知打哪儿传来的一种说法儿,说肺结核是一种浪漫病,患上以后,不仅身形消瘦、青筋毕现,还能让皮肤呈现出一种“拜伦式苍白”。且基本一到下午,脸颊就会泛起一层红晕,也就是当时的文学作品中极力追捧的“玫瑰香腮”。加上久病之后,虚弱无力,言谈举止反而显得温文尔雅,还能流露出一种忧郁气质,林黛玉一样,由此形成一种风气。
又有人发现,常年穿紧身胸衣的人更容易感染肺结核,便抢着去穿,算是反过来促进了胸衣流行。
19世纪中期的紧身胸衣
维多利亚时代发展到鼎盛,胸衣延长到腰部以下,不仅含鲸骨,还纳入了钢骨,再加上铁制的扣眼,比从前的系绳系得更紧,可以爆出乳房,并死死勒住腰腹,人称“黄蜂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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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的紧身胸衣用铁质的钩扣取代了之前的绳子
19世纪拥有黄蜂腰的女人
19世纪末20世纪初,拥有黄蜂腰的女人
就是在这一期,一个叫Som Mering 的德国解剖学家在对女性的胸腹进行解剖时,发现由于长期穿紧身胸衣,其自第五根肋骨起,严重折向内方,变成了锐角,并最终挤入胸骨边缘。
肺叶的呼吸扩张功能和血液循环也受了阻,肝、胃、肾、肠都被迫下移。长此以往,必会生出各种并发症,比如头疼、胃痉挛、闭经、子宫炎、习惯性流产,能活过40岁已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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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身胸衣对人体的影响,图片来自巴伦西亚民族学博物馆
但也有研究表明,紧身胸衣并不致命,也没有那么凶险,至多是消化不良,挤压胎儿的生存空间。荷兰一家医院则找了500名育龄妇女进行调查,发现腰臀比例大于0.8的人,怀孕几率是小于0.8的2倍,证明紧身胸衣确实会降低女性的怀孕几率。
穿上紧身胸衣之后内脏的变化
紧接着,医学界和宗教伦理界都对紧身胸衣提出了异议。更有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参与反奴隶制运动的妇女四处演讲,要求解开束缚,自由活动。连男性群体都不再支持,认为穿这种胸衣的女人都不健康。法国思想家卢梭也说,“看见女人像黄蜂一样被束成两截儿,那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
但是怎么讲,奇就奇在,女性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穿这件衣裳,反而变本加厉。
比如《乱世佳人》,斯嘉丽刚生完第三个孩子,就迫不及待要恢复自己从前的身形。仆人帮她系好紧身胸衣,她量了一下,当即大叫:“20英寸(约50厘米)!那可是孕妇的腰身啊!跟姨妈一样粗!”
仆人只好加大抽绳的力度,斯嘉丽也忍着痛苦说,“试试18英寸吧,不然一条裙子都穿不上了。”但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穿上漂亮裙子到克拉克•盖博面前转一圈儿,听他赞美自己。
在《乱世佳人》拍摄中,费雯•丽被导演要求穿紧身胸衣,勒出胸部轮廓。费雯•丽对此非常愤怒
究竟是谁在操控女性的三围呢?是男性吗?可是男性并没有一味地强迫女性去穿紧身胸衣,到19世纪甚至开始反对。反而是女性在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地为自己“上刑”。
或可说,长期以来,一直处在被消费、被剥削的位置的女性,已经习惯了用男性的眼光去衡量自己的价值,依靠男性的肯定而存在。乃至于有一天,男人说“你不必如此”,女人反而会适应不来。
所以你看,逼迫女性结婚生子的人,往往也是女性。嫌弃女明星年龄大皱纹多的人,同样是女性观众。觉得“妇女”一词听上去又老又丑,于是将“妇女节”改为“女神节”自我物化的,依然还是女性。
她们沉迷于紧身胸衣带来的性吸引,不厌其烦地迎合男人的口味,用男人定下的标准去争夺宠爱。如果你不穿,你不结婚,你不生子,她们反而会去贬低你、排斥你,尽其所能倒灌恶意。
《宠儿》中穿紧身胸衣的女人
就像今天这个女性权益日变成了购物节。终于,女人也开始用性别歧视自己,而不自知。终于,女人成了男权体系的帮凶。如同19世纪末,全世界都在号召烧掉紧身胸衣,只有女人不愿意。
其实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男女不平等,而是女性在迫害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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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yrotesmmntek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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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身胸衣——电影与现实中的欧洲女性残酷史
@Yinqi写道:
贾平凹在《废都》里写过一妇人,说她的一对儿“热烘烘的奶子如白兔般跳脱而出”,叫男人周敏见了,一猛子扎下,“噙着乳头呜咂起来。”
这句“如白兔般跳脱”,实话讲,真没见过。纵然有《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巩俐,将半个胸脯都鼓溜出去,可怎么看都像是撒了十几斤酵母蒸出来的馒头,白是白,但谈不上跳脱,反而死气沉沉。
直到我看了《宠儿》。讲的是18世纪早期,英格兰女王和她的两个宠姬深陷权谋斗争、彼此相爱相杀之事。开场没多久,两个宠姬便依次登场,那胸前何止如白兔般跳脱,简直就是小马驹子,简直就要蹬进人的嘴里去。
《宠儿》蕾切尔•薇兹套了紧身胸衣登场,她凭借此角儿获得了第91届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
设计师是桑迪•鲍威尔,早前给《灰姑娘》和《卡罗尔》做过衣裳,如今又担着《欢乐满人间2》和《宠儿》的服装设计。尤其是后者,无比精准地还原了数百年前令所有欧洲女人都又爱又恨的紧身胸衣。
缺点是,太过精准了。在片场,艾玛•斯通甚至都不能坐下,且“每次开工前都要闻薄荷脑,否则无法呼吸”。拍了一月,又发现自己的内脏器官被迫移位,“医生说是胃的下半部,这让我对那个时代的女性有了更多同情。”
《宠儿》是艾玛•斯通职业生涯接到的第一部需要穿紧身胸衣出演的戏,因为此,她的内脏器官发生移位
“那个时代”,哪个时代呢?
据说是16世纪的西班牙,文人热情讴歌女性的曲线之美,尤其是腰,最好能细到让男子一臂搂过。
贵族女性又极重仪表,遂闻风而动,发明出一种叫“巴斯克依奴”的胴衣,帆布质地,倒三角形,紧身,可令胸脯高高耸起,同时将腰身紧紧束缚,勒出一种丰乳细腰肥臀之美。诗人阿里奥斯托见此情景,写下长诗《热恋的罗兰》,感叹“双乳的起伏,一如微风吹动的海浪”。
巴斯克依奴紧身胸衣,图片取自Godey女士的书,出版于1857年1月
很快传入法国,亨利二世的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成为第一个使用者。穿的过程中,她感到乳房正在向上提拉,腰腹被收紧,自己平直、寡淡的身躯竟突然有了曲线,顷刻爱不释手,将其视为人生不可或缺的珍宝。还在1550年颁布了一条禁令,禁止女性宽腰,推行紧身胸衣,认为“完美女人的腰围是40厘米(约1.2尺),只要能拥有这种身材,什么苦不能忍受?”
之后就差人打造了一款金属质地的胸衣,前后左右四块铁片,片与片之间以合页连接,也通过合页松紧,最低可将腰腹收到33厘米。
左图是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一生爱极了紧身胸衣,甚至将其作为自己的家装。右图是她的金属胸衣,非常硬挺,后来英国的圆颅党领袖克伦威尔照此做了一个防弹衣
但这种材质极易刮伤身体,所以1577年出现了一种叫“苛尔•佩凯”的胸衣,料子是亚麻布,里头加了内衬。且为了保持倒三角轮廓,塑造丰乳细腰的效果,前后两侧还加了撑骨——一种由长而扁的木条、象牙或者鲸须制成的支撑架,裹小脚一样重塑女性身形。
最普遍的是鲸须,长在鲸鱼嘴里的一种由表皮形成的巨大角质薄片,柔韧不易折,嵌入胸衣,用蕾丝带封牢,可使腰身更加颀长,胸部丰腴挺拔。
到17世纪,又加入了鲸骨,且不止一根,前后左右上下皆有,均抹了蜡油和肥皂,方便嵌入衣身,有的用于压迫肩胛骨,有的用来使后背挺直。胸部则嵌更多鲸须,缝线从腰部向上放射展开,结构比从前更精巧,也不易因动作幅度大而变形。当然也更加透不过气,勒得奶子青筋暴起,却反被视为一种异常性感的美。实在受不了,就将领口开大些,或者拿一柄扇子扇扇风,聊以自慰。
电影《绝代艳后》里就有不少人这么做。
《绝代艳后》
呼吸不畅晕厥过去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男人随身携带嗅盐,以便唤醒昏倒的妇女。连警察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认为,女性本就柔弱,见到一些不得体的事就该昏过去,这才是上等女人。
怎么讲,跟艾玛•斯通闻薄荷脑差不多意思。
电影《加勒比海盗》就发生在这一时期,女主被紧身胸衣勒得差点窒息,还被告知这是伦敦最流行的款式,恨得咬牙切齿,“那么伦敦的女人一定不用呼吸。”
《加勒比海盗》
18世纪,倒三角变成了圆锥轮廓,主要目的是支撑胸乳、拉伸肩背。嵌入鲸须的数量和方向也有了很大进步,得先按身体曲线弯好,再缝进胸衣。孔眼和缝线交错排列,成螺旋形,并在胸部收紧。
为此,荷兰专门成立了捕鲸公司。鲸鱼们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成了它们的天敌。
张爱玲在《连环套》里也写过,“西洋女人的腰是用鲸鱼骨硬束出来的,细虽细,像铁打的一般。”却仍有人趋之若鹜,尽管它会使人做弯腰或俯身之类的动作时变得异常艰难。毕竟能把肉挪去该去的地方,穿起来胸是胸、腰是腰,还能把肩膀往后拉,以确保脊椎的挺拔,实在一举多得。料子也从亚麻变成了丝绸,勉强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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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的紧身胸衣
18世纪中期的紧身胸衣
最典型的例子是《名姝》,放眼望去,满街都是白兔子跳脱而出。尤其杰西卡•芬德利扮演的妓,被胸衣箍得紧紧,有捆绑的意思,是性吸引的符号。
《名姝》里的紧身胸衣,可以看到青筋暴起
但因为没有扣眼,系绳又在背后,所以无论哪种女人,都需要依靠他人的力量才能脱下和穿上。
丈夫在为妻子穿紧身胸衣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因为想要变得足够纤细,疼得呲牙咧嘴不说,有时甚至会当场窒息而死。许多电影里都有这种镜头,比如《火树银花》,朱迪•加兰被人勒得说不出话来;《维纳斯的一触》,艾娃•加德纳在后背收紧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火树银花》
《维纳斯的一触》
还有《泰坦尼克号》,凯特•温斯莱特扮演的女主角露丝,不仅遭遇了近代史上最可怕的一场船难,还要日日挨一回身体上的“刑法”。她母亲帮她穿胸衣那一幕,扯着绳子面无表情地紧拉了一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露丝的苦痛。
《泰坦尼克号》
到19世纪,紧身胸衣的发展可谓跌宕起伏。因为拿破仑十分崇拜古罗马文化,自然也喜爱直线形女装,而非曲线。正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楚王不好细腰,那也就不必饿死。女性算是暂时摆脱了紧身胸衣的禁锢。
作家简•奥斯汀非常高兴,她说“现在的胸衣一点儿也不挤了,看来原先那样儿真的是很不合身”。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也不知打哪儿传来的一种说法儿,说肺结核是一种浪漫病,患上以后,不仅身形消瘦、青筋毕现,还能让皮肤呈现出一种“拜伦式苍白”。且基本一到下午,脸颊就会泛起一层红晕,也就是当时的文学作品中极力追捧的“玫瑰香腮”。加上久病之后,虚弱无力,言谈举止反而显得温文尔雅,还能流露出一种忧郁气质,林黛玉一样,由此形成一种风气。
又有人发现,常年穿紧身胸衣的人更容易感染肺结核,便抢着去穿,算是反过来促进了胸衣流行。
19世纪中期的紧身胸衣
维多利亚时代发展到鼎盛,胸衣延长到腰部以下,不仅含鲸骨,还纳入了钢骨,再加上铁制的扣眼,比从前的系绳系得更紧,可以爆出乳房,并死死勒住腰腹,人称“黄蜂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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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的紧身胸衣用铁质的钩扣取代了之前的绳子
19世纪拥有黄蜂腰的女人
19世纪末20世纪初,拥有黄蜂腰的女人
就是在这一期,一个叫Som Mering 的德国解剖学家在对女性的胸腹进行解剖时,发现由于长期穿紧身胸衣,其自第五根肋骨起,严重折向内方,变成了锐角,并最终挤入胸骨边缘。
肺叶的呼吸扩张功能和血液循环也受了阻,肝、胃、肾、肠都被迫下移。长此以往,必会生出各种并发症,比如头疼、胃痉挛、闭经、子宫炎、习惯性流产,能活过40岁已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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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身胸衣对人体的影响,图片来自巴伦西亚民族学博物馆
但也有研究表明,紧身胸衣并不致命,也没有那么凶险,至多是消化不良,挤压胎儿的生存空间。荷兰一家医院则找了500名育龄妇女进行调查,发现腰臀比例大于0.8的人,怀孕几率是小于0.8的2倍,证明紧身胸衣确实会降低女性的怀孕几率。
穿上紧身胸衣之后内脏的变化
紧接着,医学界和宗教伦理界都对紧身胸衣提出了异议。更有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参与反奴隶制运动的妇女四处演讲,要求解开束缚,自由活动。连男性群体都不再支持,认为穿这种胸衣的女人都不健康。法国思想家卢梭也说,“看见女人像黄蜂一样被束成两截儿,那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
但是怎么讲,奇就奇在,女性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穿这件衣裳,反而变本加厉。
比如《乱世佳人》,斯嘉丽刚生完第三个孩子,就迫不及待要恢复自己从前的身形。仆人帮她系好紧身胸衣,她量了一下,当即大叫:“20英寸(约50厘米)!那可是孕妇的腰身啊!跟姨妈一样粗!”
仆人只好加大抽绳的力度,斯嘉丽也忍着痛苦说,“试试18英寸吧,不然一条裙子都穿不上了。”但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穿上漂亮裙子到克拉克•盖博面前转一圈儿,听他赞美自己。
在《乱世佳人》拍摄中,费雯•丽被导演要求穿紧身胸衣,勒出胸部轮廓。费雯•丽对此非常愤怒
究竟是谁在操控女性的三围呢?是男性吗?可是男性并没有一味地强迫女性去穿紧身胸衣,到19世纪甚至开始反对。反而是女性在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地为自己“上刑”。
或可说,长期以来,一直处在被消费、被剥削的位置的女性,已经习惯了用男性的眼光去衡量自己的价值,依靠男性的肯定而存在。乃至于有一天,男人说“你不必如此”,女人反而会适应不来。
所以你看,逼迫女性结婚生子的人,往往也是女性。嫌弃女明星年龄大皱纹多的人,同样是女性观众。觉得“妇女”一词听上去又老又丑,于是将“妇女节”改为“女神节”自我物化的,依然还是女性。
她们沉迷于紧身胸衣带来的性吸引,不厌其烦地迎合男人的口味,用男人定下的标准去争夺宠爱。如果你不穿,你不结婚,你不生子,她们反而会去贬低你、排斥你,尽其所能倒灌恶意。
《宠儿》中穿紧身胸衣的女人
就像今天这个女性权益日变成了购物节。终于,女人也开始用性别歧视自己,而不自知。终于,女人成了男权体系的帮凶。如同19世纪末,全世界都在号召烧掉紧身胸衣,只有女人不愿意。
其实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男女不平等,而是女性在迫害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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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acheshamdgue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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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身胸衣——电影与现实中的欧洲女性残酷史
@Yinqi写道:
贾平凹在《废都》里写过一妇人,说她的一对儿“热烘烘的奶子如白兔般跳脱而出”,叫男人周敏见了,一猛子扎下,“噙着乳头呜咂起来。”
这句“如白兔般跳脱”,实话讲,真没见过。纵然有《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巩俐,将半个胸脯都鼓溜出去,可怎么看都像是撒了十几斤酵母蒸出来的馒头,白是白,但谈不上跳脱,反而死气沉沉。
直到我看了《宠儿》。讲的是18世纪早期,英格兰女王和她的两个宠姬深陷权谋斗争、彼此相爱相杀之事。开场没多久,两个宠姬便依次登场,那胸前何止如白兔般跳脱,简直就是小马驹子,简直就要蹬进人的嘴里去。
《宠儿》蕾切尔•薇兹套了紧身胸衣登场,她凭借此角儿获得了第91届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
设计师是桑迪•鲍威尔,早前给《灰姑娘》和《卡罗尔》做过衣裳,如今又担着《欢乐满人间2》和《宠儿》的服装设计。尤其是后者,无比精准地还原了数百年前令所有欧洲女人都又爱又恨的紧身胸衣。
缺点是,太过精准了。在片场,艾玛•斯通甚至都不能坐下,且“每次开工前都要闻薄荷脑,否则无法呼吸”。拍了一月,又发现自己的内脏器官被迫移位,“医生说是胃的下半部,这让我对那个时代的女性有了更多同情。”
《宠儿》是艾玛•斯通职业生涯接到的第一部需要穿紧身胸衣出演的戏,因为此,她的内脏器官发生移位
“那个时代”,哪个时代呢?
据说是16世纪的西班牙,文人热情讴歌女性的曲线之美,尤其是腰,最好能细到让男子一臂搂过。
贵族女性又极重仪表,遂闻风而动,发明出一种叫“巴斯克依奴”的胴衣,帆布质地,倒三角形,紧身,可令胸脯高高耸起,同时将腰身紧紧束缚,勒出一种丰乳细腰肥臀之美。诗人阿里奥斯托见此情景,写下长诗《热恋的罗兰》,感叹“双乳的起伏,一如微风吹动的海浪”。
巴斯克依奴紧身胸衣,图片取自Godey女士的书,出版于1857年1月
很快传入法国,亨利二世的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成为第一个使用者。穿的过程中,她感到乳房正在向上提拉,腰腹被收紧,自己平直、寡淡的身躯竟突然有了曲线,顷刻爱不释手,将其视为人生不可或缺的珍宝。还在1550年颁布了一条禁令,禁止女性宽腰,推行紧身胸衣,认为“完美女人的腰围是40厘米(约1.2尺),只要能拥有这种身材,什么苦不能忍受?”
之后就差人打造了一款金属质地的胸衣,前后左右四块铁片,片与片之间以合页连接,也通过合页松紧,最低可将腰腹收到33厘米。
左图是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一生爱极了紧身胸衣,甚至将其作为自己的家装。右图是她的金属胸衣,非常硬挺,后来英国的圆颅党领袖克伦威尔照此做了一个防弹衣
但这种材质极易刮伤身体,所以1577年出现了一种叫“苛尔•佩凯”的胸衣,料子是亚麻布,里头加了内衬。且为了保持倒三角轮廓,塑造丰乳细腰的效果,前后两侧还加了撑骨——一种由长而扁的木条、象牙或者鲸须制成的支撑架,裹小脚一样重塑女性身形。
最普遍的是鲸须,长在鲸鱼嘴里的一种由表皮形成的巨大角质薄片,柔韧不易折,嵌入胸衣,用蕾丝带封牢,可使腰身更加颀长,胸部丰腴挺拔。
到17世纪,又加入了鲸骨,且不止一根,前后左右上下皆有,均抹了蜡油和肥皂,方便嵌入衣身,有的用于压迫肩胛骨,有的用来使后背挺直。胸部则嵌更多鲸须,缝线从腰部向上放射展开,结构比从前更精巧,也不易因动作幅度大而变形。当然也更加透不过气,勒得奶子青筋暴起,却反被视为一种异常性感的美。实在受不了,就将领口开大些,或者拿一柄扇子扇扇风,聊以自慰。
电影《绝代艳后》里就有不少人这么做。
《绝代艳后》
呼吸不畅晕厥过去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男人随身携带嗅盐,以便唤醒昏倒的妇女。连警察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认为,女性本就柔弱,见到一些不得体的事就该昏过去,这才是上等女人。
怎么讲,跟艾玛•斯通闻薄荷脑差不多意思。
电影《加勒比海盗》就发生在这一时期,女主被紧身胸衣勒得差点窒息,还被告知这是伦敦最流行的款式,恨得咬牙切齿,“那么伦敦的女人一定不用呼吸。”
《加勒比海盗》
18世纪,倒三角变成了圆锥轮廓,主要目的是支撑胸乳、拉伸肩背。嵌入鲸须的数量和方向也有了很大进步,得先按身体曲线弯好,再缝进胸衣。孔眼和缝线交错排列,成螺旋形,并在胸部收紧。
为此,荷兰专门成立了捕鲸公司。鲸鱼们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成了它们的天敌。
张爱玲在《连环套》里也写过,“西洋女人的腰是用鲸鱼骨硬束出来的,细虽细,像铁打的一般。”却仍有人趋之若鹜,尽管它会使人做弯腰或俯身之类的动作时变得异常艰难。毕竟能把肉挪去该去的地方,穿起来胸是胸、腰是腰,还能把肩膀往后拉,以确保脊椎的挺拔,实在一举多得。料子也从亚麻变成了丝绸,勉强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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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中期的紧身胸衣
最典型的例子是《名姝》,放眼望去,满街都是白兔子跳脱而出。尤其杰西卡•芬德利扮演的妓,被胸衣箍得紧紧,有捆绑的意思,是性吸引的符号。
《名姝》里的紧身胸衣,可以看到青筋暴起
但因为没有扣眼,系绳又在背后,所以无论哪种女人,都需要依靠他人的力量才能脱下和穿上。
丈夫在为妻子穿紧身胸衣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因为想要变得足够纤细,疼得呲牙咧嘴不说,有时甚至会当场窒息而死。许多电影里都有这种镜头,比如《火树银花》,朱迪•加兰被人勒得说不出话来;《维纳斯的一触》,艾娃•加德纳在后背收紧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火树银花》
《维纳斯的一触》
还有《泰坦尼克号》,凯特•温斯莱特扮演的女主角露丝,不仅遭遇了近代史上最可怕的一场船难,还要日日挨一回身体上的“刑法”。她母亲帮她穿胸衣那一幕,扯着绳子面无表情地紧拉了一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露丝的苦痛。
《泰坦尼克号》
到19世纪,紧身胸衣的发展可谓跌宕起伏。因为拿破仑十分崇拜古罗马文化,自然也喜爱直线形女装,而非曲线。正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楚王不好细腰,那也就不必饿死。女性算是暂时摆脱了紧身胸衣的禁锢。
作家简•奥斯汀非常高兴,她说“现在的胸衣一点儿也不挤了,看来原先那样儿真的是很不合身”。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也不知打哪儿传来的一种说法儿,说肺结核是一种浪漫病,患上以后,不仅身形消瘦、青筋毕现,还能让皮肤呈现出一种“拜伦式苍白”。且基本一到下午,脸颊就会泛起一层红晕,也就是当时的文学作品中极力追捧的“玫瑰香腮”。加上久病之后,虚弱无力,言谈举止反而显得温文尔雅,还能流露出一种忧郁气质,林黛玉一样,由此形成一种风气。
又有人发现,常年穿紧身胸衣的人更容易感染肺结核,便抢着去穿,算是反过来促进了胸衣流行。
19世纪中期的紧身胸衣
维多利亚时代发展到鼎盛,胸衣延长到腰部以下,不仅含鲸骨,还纳入了钢骨,再加上铁制的扣眼,比从前的系绳系得更紧,可以爆出乳房,并死死勒住腰腹,人称“黄蜂腰”。
3f64a86ed9114401a0d4a76ccc7b65ce640×844
19世纪的紧身胸衣用铁质的钩扣取代了之前的绳子
19世纪拥有黄蜂腰的女人
19世纪末20世纪初,拥有黄蜂腰的女人
就是在这一期,一个叫Som Mering 的德国解剖学家在对女性的胸腹进行解剖时,发现由于长期穿紧身胸衣,其自第五根肋骨起,严重折向内方,变成了锐角,并最终挤入胸骨边缘。
肺叶的呼吸扩张功能和血液循环也受了阻,肝、胃、肾、肠都被迫下移。长此以往,必会生出各种并发症,比如头疼、胃痉挛、闭经、子宫炎、习惯性流产,能活过40岁已是万幸。
332198ecafe046718b895605a609d6d9640×549
紧身胸衣对人体的影响,图片来自巴伦西亚民族学博物馆
但也有研究表明,紧身胸衣并不致命,也没有那么凶险,至多是消化不良,挤压胎儿的生存空间。荷兰一家医院则找了500名育龄妇女进行调查,发现腰臀比例大于0.8的人,怀孕几率是小于0.8的2倍,证明紧身胸衣确实会降低女性的怀孕几率。
穿上紧身胸衣之后内脏的变化
紧接着,医学界和宗教伦理界都对紧身胸衣提出了异议。更有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参与反奴隶制运动的妇女四处演讲,要求解开束缚,自由活动。连男性群体都不再支持,认为穿这种胸衣的女人都不健康。法国思想家卢梭也说,“看见女人像黄蜂一样被束成两截儿,那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
但是怎么讲,奇就奇在,女性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穿这件衣裳,反而变本加厉。
比如《乱世佳人》,斯嘉丽刚生完第三个孩子,就迫不及待要恢复自己从前的身形。仆人帮她系好紧身胸衣,她量了一下,当即大叫:“20英寸(约50厘米)!那可是孕妇的腰身啊!跟姨妈一样粗!”
仆人只好加大抽绳的力度,斯嘉丽也忍着痛苦说,“试试18英寸吧,不然一条裙子都穿不上了。”但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穿上漂亮裙子到克拉克•盖博面前转一圈儿,听他赞美自己。
在《乱世佳人》拍摄中,费雯•丽被导演要求穿紧身胸衣,勒出胸部轮廓。费雯•丽对此非常愤怒
究竟是谁在操控女性的三围呢?是男性吗?可是男性并没有一味地强迫女性去穿紧身胸衣,到19世纪甚至开始反对。反而是女性在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地为自己“上刑”。
或可说,长期以来,一直处在被消费、被剥削的位置的女性,已经习惯了用男性的眼光去衡量自己的价值,依靠男性的肯定而存在。乃至于有一天,男人说“你不必如此”,女人反而会适应不来。
所以你看,逼迫女性结婚生子的人,往往也是女性。嫌弃女明星年龄大皱纹多的人,同样是女性观众。觉得“妇女”一词听上去又老又丑,于是将“妇女节”改为“女神节”自我物化的,依然还是女性。
她们沉迷于紧身胸衣带来的性吸引,不厌其烦地迎合男人的口味,用男人定下的标准去争夺宠爱。如果你不穿,你不结婚,你不生子,她们反而会去贬低你、排斥你,尽其所能倒灌恶意。
《宠儿》中穿紧身胸衣的女人
就像今天这个女性权益日变成了购物节。终于,女人也开始用性别歧视自己,而不自知。终于,女人成了男权体系的帮凶。如同19世纪末,全世界都在号召烧掉紧身胸衣,只有女人不愿意。
其实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男女不平等,而是女性在迫害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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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nujtnrw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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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身胸衣——电影与现实中的欧洲女性残酷史
@Yinqi写道:
贾平凹在《废都》里写过一妇人,说她的一对儿“热烘烘的奶子如白兔般跳脱而出”,叫男人周敏见了,一猛子扎下,“噙着乳头呜咂起来。”
这句“如白兔般跳脱”,实话讲,真没见过。纵然有《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巩俐,将半个胸脯都鼓溜出去,可怎么看都像是撒了十几斤酵母蒸出来的馒头,白是白,但谈不上跳脱,反而死气沉沉。
直到我看了《宠儿》。讲的是18世纪早期,英格兰女王和她的两个宠姬深陷权谋斗争、彼此相爱相杀之事。开场没多久,两个宠姬便依次登场,那胸前何止如白兔般跳脱,简直就是小马驹子,简直就要蹬进人的嘴里去。
《宠儿》蕾切尔•薇兹套了紧身胸衣登场,她凭借此角儿获得了第91届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
设计师是桑迪•鲍威尔,早前给《灰姑娘》和《卡罗尔》做过衣裳,如今又担着《欢乐满人间2》和《宠儿》的服装设计。尤其是后者,无比精准地还原了数百年前令所有欧洲女人都又爱又恨的紧身胸衣。
缺点是,太过精准了。在片场,艾玛•斯通甚至都不能坐下,且“每次开工前都要闻薄荷脑,否则无法呼吸”。拍了一月,又发现自己的内脏器官被迫移位,“医生说是胃的下半部,这让我对那个时代的女性有了更多同情。”
《宠儿》是艾玛•斯通职业生涯接到的第一部需要穿紧身胸衣出演的戏,因为此,她的内脏器官发生移位
“那个时代”,哪个时代呢?
据说是16世纪的西班牙,文人热情讴歌女性的曲线之美,尤其是腰,最好能细到让男子一臂搂过。
贵族女性又极重仪表,遂闻风而动,发明出一种叫“巴斯克依奴”的胴衣,帆布质地,倒三角形,紧身,可令胸脯高高耸起,同时将腰身紧紧束缚,勒出一种丰乳细腰肥臀之美。诗人阿里奥斯托见此情景,写下长诗《热恋的罗兰》,感叹“双乳的起伏,一如微风吹动的海浪”。
巴斯克依奴紧身胸衣,图片取自Godey女士的书,出版于1857年1月
很快传入法国,亨利二世的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成为第一个使用者。穿的过程中,她感到乳房正在向上提拉,腰腹被收紧,自己平直、寡淡的身躯竟突然有了曲线,顷刻爱不释手,将其视为人生不可或缺的珍宝。还在1550年颁布了一条禁令,禁止女性宽腰,推行紧身胸衣,认为“完美女人的腰围是40厘米(约1.2尺),只要能拥有这种身材,什么苦不能忍受?”
之后就差人打造了一款金属质地的胸衣,前后左右四块铁片,片与片之间以合页连接,也通过合页松紧,最低可将腰腹收到33厘米。
左图是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一生爱极了紧身胸衣,甚至将其作为自己的家装。右图是她的金属胸衣,非常硬挺,后来英国的圆颅党领袖克伦威尔照此做了一个防弹衣
但这种材质极易刮伤身体,所以1577年出现了一种叫“苛尔•佩凯”的胸衣,料子是亚麻布,里头加了内衬。且为了保持倒三角轮廓,塑造丰乳细腰的效果,前后两侧还加了撑骨——一种由长而扁的木条、象牙或者鲸须制成的支撑架,裹小脚一样重塑女性身形。
最普遍的是鲸须,长在鲸鱼嘴里的一种由表皮形成的巨大角质薄片,柔韧不易折,嵌入胸衣,用蕾丝带封牢,可使腰身更加颀长,胸部丰腴挺拔。
到17世纪,又加入了鲸骨,且不止一根,前后左右上下皆有,均抹了蜡油和肥皂,方便嵌入衣身,有的用于压迫肩胛骨,有的用来使后背挺直。胸部则嵌更多鲸须,缝线从腰部向上放射展开,结构比从前更精巧,也不易因动作幅度大而变形。当然也更加透不过气,勒得奶子青筋暴起,却反被视为一种异常性感的美。实在受不了,就将领口开大些,或者拿一柄扇子扇扇风,聊以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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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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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讲,跟艾玛•斯通闻薄荷脑差不多意思。
电影《加勒比海盗》就发生在这一时期,女主被紧身胸衣勒得差点窒息,还被告知这是伦敦最流行的款式,恨得咬牙切齿,“那么伦敦的女人一定不用呼吸。”
《加勒比海盗》
18世纪,倒三角变成了圆锥轮廓,主要目的是支撑胸乳、拉伸肩背。嵌入鲸须的数量和方向也有了很大进步,得先按身体曲线弯好,再缝进胸衣。孔眼和缝线交错排列,成螺旋形,并在胸部收紧。
为此,荷兰专门成立了捕鲸公司。鲸鱼们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成了它们的天敌。
张爱玲在《连环套》里也写过,“西洋女人的腰是用鲸鱼骨硬束出来的,细虽细,像铁打的一般。”却仍有人趋之若鹜,尽管它会使人做弯腰或俯身之类的动作时变得异常艰难。毕竟能把肉挪去该去的地方,穿起来胸是胸、腰是腰,还能把肩膀往后拉,以确保脊椎的挺拔,实在一举多得。料子也从亚麻变成了丝绸,勉强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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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的紧身胸衣
18世纪中期的紧身胸衣
最典型的例子是《名姝》,放眼望去,满街都是白兔子跳脱而出。尤其杰西卡•芬德利扮演的妓,被胸衣箍得紧紧,有捆绑的意思,是性吸引的符号。
《名姝》里的紧身胸衣,可以看到青筋暴起
但因为没有扣眼,系绳又在背后,所以无论哪种女人,都需要依靠他人的力量才能脱下和穿上。
丈夫在为妻子穿紧身胸衣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因为想要变得足够纤细,疼得呲牙咧嘴不说,有时甚至会当场窒息而死。许多电影里都有这种镜头,比如《火树银花》,朱迪•加兰被人勒得说不出话来;《维纳斯的一触》,艾娃•加德纳在后背收紧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火树银花》
《维纳斯的一触》
还有《泰坦尼克号》,凯特•温斯莱特扮演的女主角露丝,不仅遭遇了近代史上最可怕的一场船难,还要日日挨一回身体上的“刑法”。她母亲帮她穿胸衣那一幕,扯着绳子面无表情地紧拉了一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露丝的苦痛。
《泰坦尼克号》
到19世纪,紧身胸衣的发展可谓跌宕起伏。因为拿破仑十分崇拜古罗马文化,自然也喜爱直线形女装,而非曲线。正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楚王不好细腰,那也就不必饿死。女性算是暂时摆脱了紧身胸衣的禁锢。
作家简•奥斯汀非常高兴,她说“现在的胸衣一点儿也不挤了,看来原先那样儿真的是很不合身”。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也不知打哪儿传来的一种说法儿,说肺结核是一种浪漫病,患上以后,不仅身形消瘦、青筋毕现,还能让皮肤呈现出一种“拜伦式苍白”。且基本一到下午,脸颊就会泛起一层红晕,也就是当时的文学作品中极力追捧的“玫瑰香腮”。加上久病之后,虚弱无力,言谈举止反而显得温文尔雅,还能流露出一种忧郁气质,林黛玉一样,由此形成一种风气。
又有人发现,常年穿紧身胸衣的人更容易感染肺结核,便抢着去穿,算是反过来促进了胸衣流行。
19世纪中期的紧身胸衣
维多利亚时代发展到鼎盛,胸衣延长到腰部以下,不仅含鲸骨,还纳入了钢骨,再加上铁制的扣眼,比从前的系绳系得更紧,可以爆出乳房,并死死勒住腰腹,人称“黄蜂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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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的紧身胸衣用铁质的钩扣取代了之前的绳子
19世纪拥有黄蜂腰的女人
19世纪末20世纪初,拥有黄蜂腰的女人
就是在这一期,一个叫Som Mering 的德国解剖学家在对女性的胸腹进行解剖时,发现由于长期穿紧身胸衣,其自第五根肋骨起,严重折向内方,变成了锐角,并最终挤入胸骨边缘。
肺叶的呼吸扩张功能和血液循环也受了阻,肝、胃、肾、肠都被迫下移。长此以往,必会生出各种并发症,比如头疼、胃痉挛、闭经、子宫炎、习惯性流产,能活过40岁已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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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身胸衣对人体的影响,图片来自巴伦西亚民族学博物馆
但也有研究表明,紧身胸衣并不致命,也没有那么凶险,至多是消化不良,挤压胎儿的生存空间。荷兰一家医院则找了500名育龄妇女进行调查,发现腰臀比例大于0.8的人,怀孕几率是小于0.8的2倍,证明紧身胸衣确实会降低女性的怀孕几率。
穿上紧身胸衣之后内脏的变化
紧接着,医学界和宗教伦理界都对紧身胸衣提出了异议。更有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参与反奴隶制运动的妇女四处演讲,要求解开束缚,自由活动。连男性群体都不再支持,认为穿这种胸衣的女人都不健康。法国思想家卢梭也说,“看见女人像黄蜂一样被束成两截儿,那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
但是怎么讲,奇就奇在,女性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穿这件衣裳,反而变本加厉。
比如《乱世佳人》,斯嘉丽刚生完第三个孩子,就迫不及待要恢复自己从前的身形。仆人帮她系好紧身胸衣,她量了一下,当即大叫:“20英寸(约50厘米)!那可是孕妇的腰身啊!跟姨妈一样粗!”
仆人只好加大抽绳的力度,斯嘉丽也忍着痛苦说,“试试18英寸吧,不然一条裙子都穿不上了。”但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穿上漂亮裙子到克拉克•盖博面前转一圈儿,听他赞美自己。
在《乱世佳人》拍摄中,费雯•丽被导演要求穿紧身胸衣,勒出胸部轮廓。费雯•丽对此非常愤怒
究竟是谁在操控女性的三围呢?是男性吗?可是男性并没有一味地强迫女性去穿紧身胸衣,到19世纪甚至开始反对。反而是女性在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地为自己“上刑”。
或可说,长期以来,一直处在被消费、被剥削的位置的女性,已经习惯了用男性的眼光去衡量自己的价值,依靠男性的肯定而存在。乃至于有一天,男人说“你不必如此”,女人反而会适应不来。
所以你看,逼迫女性结婚生子的人,往往也是女性。嫌弃女明星年龄大皱纹多的人,同样是女性观众。觉得“妇女”一词听上去又老又丑,于是将“妇女节”改为“女神节”自我物化的,依然还是女性。
她们沉迷于紧身胸衣带来的性吸引,不厌其烦地迎合男人的口味,用男人定下的标准去争夺宠爱。如果你不穿,你不结婚,你不生子,她们反而会去贬低你、排斥你,尽其所能倒灌恶意。
《宠儿》中穿紧身胸衣的女人
就像今天这个女性权益日变成了购物节。终于,女人也开始用性别歧视自己,而不自知。终于,女人成了男权体系的帮凶。如同19世纪末,全世界都在号召烧掉紧身胸衣,只有女人不愿意。
其实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男女不平等,而是女性在迫害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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