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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火锅店
zyu1314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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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认认真真定了很多小目标,也认认真真食言了很多小目标。
我想怪很多人,很多事。但是终究总是要自己去做的吧。
我说我要读50本书,其中20本要认认真真地读,最后读了16本,认认真真读了15本。如果把我追上的《海贼王》算上的话,或许能多出来不少本。
我说我要写出来1小时的商演内容,结果内容确实有,但不够1小时,也不都是商演的内容。没有认真坚持写,也没有好好去对待单口。其实很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是不能说的话,也有很多。我不怪谁,但也不原谅谁。
我说我要有第一个5分钟,算是做到了吧。
我说我要看30部电影,幸好弟弟爱看电影,幸好我们喜欢的类型不一样,幸好他愿意陪我看他看过的电影。
我说我要看50个专场,最后只看了25个,当把它当成一个任务、一项作业的时候,就变得难了起来。
养成了一些小小的习惯,比如手机不带上床,比如记账,比如多喝水。也坚持了一些小小的习惯,比如阅读,比如运动。
说好2022年带爸妈出去旅游一次,结果搁浅了。
2022年也是自制力很差的一年,玩了一个小游戏,还充了12块钱。但充完钱就直接进入了贤者模式,再也没有打开过,12块不亏。花了很多时间在开心消消乐上,花了很多时间在抖音上。还花了很多钱在炸鸡上。
今年忽然想流水账一样记录一下2022。从前从未觉得一年过了仿佛没过,哪怕是2020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我从未经历过如此魔幻的一年,2022年要过去了,不怀念,不忘记,不原谅。
1月
过了我们的第一个纪念日。终于进了单立人的群。还经历了人生仅此一次(或许?)的劫难,凌晨3年回了家。跟弟弟回了老家,好久没有回到一个不那么快不那么忙的城市感受人间烟火,很温暖。奶奶给了我她手织的大苹果,很可爱。在家吃了我吃过最好吃的涮羊肉,后来回北京念念不忘好久好久,吃哪里的都不太对。
北京下了一场大雪,带着相机去了天坛,冷冷地拍了一下午。弟弟去了冬奥做志愿者。春节带着全家去了环球影城。
这个月读了《金瓶梅》《被讨厌的勇气》和《我是猫》
看了《哈利波特20周年》《机器人总动员》《失控玩家》和《红色通缉令》
2月
春节假期跟姐姐姐夫带娃去了故宫,主要工作还是拍照。
搬家去了新的房子,给自己添置了很多东西。我们用心布置了小房子,在有限的空间里,把它变成了我们想要的样子。客厅改成了书房,摆满了我们的书;次卧改成了娱乐室,堆满了我们的健身器材。有了一个装饰品的展示架,一年里慢慢摆满了从环球带回来的小摆件。
这个月读了《认知觉醒》《手把手》和《局外人》
看了《无间道》《触不可及》《模仿游戏》《007:无暇赴死》《武状元苏乞儿》和《虎口脱险》
3月
3月的北京竟然下了一场雪,厚厚地盖在了刚刚开花的桃树上。做了一次很好看的舒芙蕾。春花灿烂的季节,跟朋友在门口的公园走走拍拍。去了一次前门,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冷清的前门,无限感慨,也无力愤怒。
这个月没有读完的书,看了《学园奶爸》(两遍,太可爱了吧!!!!)和《青春变形记》
4月
清明的假期去朝阳公园春游,拍拍照,吹泡泡。一张野餐垫被我们铺满了零食和朋友们自己做的排骨、蚕豆。4月开始上即兴课,接触到了一个新的东西,有开心,也有难过。
剪了更短的短发,终于剪了个undercut,也产生了更强烈的留一个完整的undercut的冲动。
这个月读了《本书书名无法描述本书内容》《人类简史》和《活着》(看得太难受了)
看了《遗愿清单》和《教父》(第二次看,爱上了)
5月
开始了日常的核酸,开始了日常的不开心,日常的难过。孙燕姿在抖音开了唱聊会,只唱了几首歌,我却期待了一晚上。我当时说,这一场线上演唱会就像我的青春写照,被卡住了,然后戛然而止,废话比正经的内容多了几倍,沉浸式体验我的青春回来了。
这个月读了原版《教父》
看了《教父2》《龙猫》
6月
夏天来了,堂食停了。端午的假期偷偷出去玩,偷偷逛了一家小小的书店。曾经再普通不过的休闲时光,变成了偷偷摸摸。我日常开始带饭,自己做菜,自己炖肉,日子沉闷了起来,也简单了起来。弟弟换了工作,我们买了一辆小电动,从此也有人接我了。很普通,也很满足。
这个月读了《百年孤独》
看了《教父3》
7月
我们去延庆的山里过了一个周末。喝咖啡,拍照,烤肉。好久好久没有这般远离尘嚣,好久好久没有荡过秋千,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忙里偷闲,也好久好久,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7月看了老《茶馆》,截了很多图,读老舍的原剧本的时候,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用茶馆里的台词,去描述我当下的生活。
去了多抓鱼的线下店。还去吃了好久没有去过的slowboat,好久没喝他家的啤酒,第一次去的时候还是2017年,一个人去了,喝了啤酒,吃了汉堡。这一次也是喝了啤酒,吃了汉堡。心情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
环球的半年卡生效了,开启了无限的环球之路。
这个月读了《普心》《教父电影全剧本》,重读了一遍《呐喊》,因为那时的心情
看了《茶馆》《欢乐好声音》
8月
七夕去了今年唯一的一场商演。跟弟弟一起,很开心。8月的环球,吃了哈蒙德餐厅,买了Otto的爆米花桶,超可爱。
没有读完任何书
看了《明日战记》《小黄人大眼萌:神偷奶爸前传》《杀死比尔》《杀死比尔2》和《被解救的姜戈》
9月
吃了一顿美美的兰州烧烤。吃了一顿美美的楠火锅。9月去了三次环球,打卡了环球护照,买了周年纪念杯,吃了背离的秘密餐吧,吃了全聚德的鸭酱烤鱿鱼,吃了漂流者小馆,发现了我最喜欢的宝藏演出舞出我精彩,爱上了在花车跟大家打招呼,看他们热情地跟我互动。
没有读完任何书
看了《神偷奶爸》《子弹列车》《西线无战事2022》
10月
和弟弟一起配了隐形眼镜,十月的环球,弟弟戴上隐形去,终于看清了霸天虎过山车上的风景,吃了老巢餐厅,小黄人的瑞士卷,不惊艳,但可爱。天凉了下来,家里又可以摆上花花了。
什么也没读,什么也没看,甚至什么也没做,整个人down到不行。
11月
天凉了下来,但是快递全都停了,没有花花摆了。11月的环球,弟弟开始尝试拍照,拍花车,拍演出,拍我。我又跟伍迪合影,这次认认真真跟他表白,认认真真对话,我童年的卡通人物,还是那么可爱。11月的环球,冷冷清清,我甚至担心它会倒闭,冷清到侏罗纪世界大冒险我们可以包车,冷清到排队超过5分钟的项目弟弟都不想去,冷清到环球大巡游的观众队伍松松垮垮,但我趁着人少,认认真真拍了夜里的霍格沃兹。拔了一颗智齿,仗着自己身体壮,从前拔智齿都没事,话痨一样聊天玩游戏,终于发烧上吐下泻。
读完了《西线无战事》《单口进阶》
看了《断魂小丑2》《侏罗纪公园》《夺宝奇兵》,带着弟弟重看了一遍《仙履奇缘》
12月
Bloomsbury的哈利波特第五部终于出来了,我终于买到了。拔了另一颗横生的智齿,这次乖乖养着,然后阳了。12月很难,很快,很宅。12月的环球,满满的圣诞气息。12月看完了《回到未来》三部曲。买了呱呱的2023日历,很开心,很可爱。追着二喜到最后,脱口秀大会只看了一半。二喜成了今年的电子榨菜。
读完了《发心》
看了《回到未来》三部曲和《头号玩家》
就这样了,2023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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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roadsparrows · 3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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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除日
2023年11月
“有一只野猫对自己的鼻子很感兴趣,正在满世界地寻找……”阿尔奇比亚德,旷土东北部的炼金师、药剂商人、生物学者、独腿老人正在一边背诵《传道法师列传》,一边打扫房间。屋外下着暴雨,他的侄孙正抱膝坐在角落,看向云雾弥漫的茂典阁,黎明之拱仍然安静地横亘在那上空。
论污垢的顽固程度,阁楼这扇三角形玻璃窗尤为突出。每天早上,老人都命令睡在此处的侄孙用魔法伎俩清理窗面,但自从上次庆典,疯法师的火球砸中了它,一些奇妙的裂痕出现了。孩子不肯放过观察这些裂痕的机会,久久地蹲伏在窗前,看破碎如棱镜般的街面。他甚至不惜偷窃姥爷的药水,用堪称不检点的方式调和,粘住玻璃边缘。实验事故败露的那天,阿尔奇比亚德一声长叹,捋了捋唇髭,抬起厚达两枚金币的珍禽异兽图鉴,给他的脑门来了一下。
现在,他正站在破损而粘腻的窗前,眯眼打量街道。依据咒法师、位面旅行者、他失踪已久的侄女尤弗哈斯之口,在遥远的被遗忘的国度,这个时节被称作枯萎之月。暴风雨打下了枝头的苹果,一个矮人铁匠窜到露台,收走了原本挂在那儿的围裙。忽然,他动了动耳朵,本就弯曲的脊背加倍拱了起来。
“怎么不念下去?阿尔奇比亚德,你不会忘了吧?”十岁的法师学徒啪地合上书本,投来质疑的眼神。
“急什么!”老人压低声音,“闭嘴,你难道听不见……”
“是药锅在冒泡,你有点神经过敏了。”
“笑话!我活了八十六年,还会被这点动静吓到?”
“说不定是客人呢。”法师学徒耸耸肩,踮起脚把书本复归原位。
“谁会在阿尔奇比亚德关店扫除的时候贸然来访?除非他情愿吃一记致病射线。有些人总爱尝尝苦头,而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者不善。”
法师学徒沉默了,他不安地动了动,但眼神中还有一丝机警和期待。跳过堆叠的书山是一件难事,而对经验丰富的阅读者很简单。他两步窜到老人的断腿旁边,拽了拽被炼金药水腐蚀得破烂不堪的衣摆。
“……难道是鬼婆?我昨天又做了梦,还是那片林子,她呼唤我回归血统……”
阿尔奇比亚德睁大了眯缝眼,继而哈哈大笑,“只要你还在阿凯维沃一天,就犯不着担心那帮老东西抓走你。”他脸上的谨慎一扫而空,仿佛把危机感统统揉碎了扔进堕影冥界,换来滔滔不绝的絮叨,“比起这个诅咒,你不如担心担心血脉里的丧心病。瞧瞧这张蔫脸,这瘦弱的鸡爪,和你父亲一个样!我还记得勒菲弗尔氏拿到助手岗位前,发了疯似地捉狮鹫,野生的狮鹫……”
“我也想捉狮鹫。”学徒的眼睛突然光芒四射。
“那你就想吧!”阿尔奇比亚德呵斥道,“好了,快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法师学徒熟练地往前躲了一步,防止被老人的独腿踹到屁股。他吐了吐舌,坐上了楼梯扶手,双手揣兜,借着重力和一颗懒惰的心,一路滑下楼去。
蹭着环形楼梯下降到一层的药剂铺,那种奇异的声音愈发清晰:就像在剪裁纸张,又像一双非人的小脚踩踏在沙地里。刚被列为一号嫌疑人的大锅里咕咚冒泡,一旁的菜板盛放着切碎的鼠尾草根茎,再然后是依据容量大小顺序排列的试管,旁边有一本被热气掀起、纸页忽上忽下的解剖书。
“奇怪?阿尔奇比亚德,你是不是——”
二号嫌疑人应声而动,门板上传来急促而疯狂的敲打声。
法师学徒怪叫一声,像只折了寿的老鼠,向后大跳一步,弓起了背,缩在桌脚下,再不吭声。
笃笃的下楼声没能掩盖住这突如其来的吵闹,雨水的潮味已然从门缝挤进室内,与药草的诡异熏香糅合在一起,对鼻腔形成张牙舞爪的态势。“该死的,一到雨天,义肢就会生锈……”阿尔奇比亚德发出恼怒的嘟囔,搀着断腿缓缓挪动,当他也来到这片区域,忽然打了个激灵,两只老眼瞪得浑圆,几乎把积年的眼翳都给撑开,然后,他像动物那样使劲嗅了嗅,略作一刻的沉默,爆发出了骇人的狂笑声。
“笑……么笑……”门缝里传来被暴雨冲刷着的微弱声音。
阿尔奇比亚德大步向前,穿行在他亲手搭建的三十平方米国土,没有理会桌下探出的两只充满好奇、但又瑟缩不前的眼睛。他轻车熟路地绕过宛如废品堆的材料架,像一具失能的死火山似地趴在地上,低声念叨了几句咒语。过了几秒,他才发出沙哑而得意的轻笑,缓缓站起,手中捏住了逃犯。
一声响亮的呱鸣撕开了空气。老炼金师满不在乎地扔掉手中物,同时做了一个轻快的手势。砰的一声,大门开启,一个发型夸张、长着硕大鼻子、身穿精美刺绣短衣的小个子毫无预料地摔了进来,以脸着地。
几乎是同一刻,完全符合阿尔奇比亚德预料的是,另一道身影从桌下猛窜出来,飞快地扑向了他刚才扔掉的活物——那是一只色泽鲜艳的钟角蛙。
“我为你感到不齿!”炼金师皱紧眉头,“要用魔法!”
“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啊!”侏儒从地上艰难爬起,“还以为你会迎接的是我呢,伯努瓦·勒菲弗尔!”
被喊到名字的法师学徒吃吃地笑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闷在掌心的青蛙。阿尔奇比亚德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一根靠在墙边的手杖飞向老人,他干脆用杖底勾起伯努瓦的后领,把他从地上揪起来。
“是你啊,跛鸭。”阿尔奇比亚德耸耸肩,把手杖平放在膝头,顺势陷进了一张软椅,“我还想谁这么不懂礼貌。暴雨天,关门清客的日子,也不提前写封信来,你就不怕我在地下室?这样谁能听见你的哀嚎?”
“哈!阿尔奇比亚德,臭老头!如果我不是认识了你二十年,又对这条街的风评相当熟悉,我甚至都会相信,你的字典里有‘礼貌’二字了。”侏儒替他小心地合上大门,踏着舞蹈般的步子上前,高举起短短的双手,“久别重逢!你的腰好些了吗?”
“呸!”伯努瓦打了个哆嗦,把舔进嘴巴的泥吐出来。钟角蛙惊恐而无助地看着他。
“糟透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糟糕。我早就嘱咐好了他,如果哪天我突然死了,他要为每件器官找到用处。”阿尔奇比亚德憔悴地笑了,伸出手温柔地拥抱这位矮小的朋友,“跛鸭,多谢你四年前送来的药。”
“我如今带来了一份更好的礼物,你绝对意想不到。”侏儒眯起了眼睛,眼中闪动着狡黠的灵光,“虽然你不像制造金属爆炸时那样癫狂了,但脾气还是个倔老头,我相信你没放弃……”
“我可以拥有它吗?”伯努瓦双手捏着青蛙,打断了这位身高相仿的来客。
“当然,当然!拿去吧,小朋友!”跛鸭用上扬的声调说,露出了热情的微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噢,对,这只黏糊糊的朋友就是我在路上捡的,它落在一个小水坑里,我路过时靴子沾了水,简直要吓掉半条命,生怕把礼物给弄湿了!没错,我这次就是为了带来……”
“可以挖心吗?”伯努瓦又用两枚拇指掰动青蛙的胸腹,展示给跛鸭看。青蛙快速的眨眼就像在求救。
“……最好不要。当然啦,如果哪天它不幸身亡,譬如失足摔进了你们那口大锅,或者一个脚滑躺在了你姥爷的牙签上……反正,只要成了尸体,你当然可以身为朋友,替他处理一下身后事……咳,言归正传……”
忽然他停住了。因为,当他演讲时就会自然闭合的绿松石色大眼睛重新睁开时,跛鸭注意到,有一只小小的坩埚——显然是炼金师制造的人工生命仆从——飞舞在陷入沉思的伯努瓦和面露得意之色的阿尔奇比亚德之间,两只垂落的爪子紧攥着一封信件,正是从他兜里不翼而飞的那封。
“阿尔奇比亚德……!”跛鸭忿忿地咬牙,“我早该知道,你这老东西不会白白地给人拥抱!”
那个自命不凡的老头抬起了下巴,露出相当满意的微笑,他脸上的灰斑和褶皱都因此铺展开来,似乎真心实意地为这场恶作剧感到愉快。但在炫耀的言词流出口中之前,他的侄孙就伸出右手,一把将信件夺走了。微笑从他的老脸上转瞬即逝。
“是你不够经验丰富,跛鸭。等你活到八十六岁,身上就会神奇地长出名叫心眼的东西。”阿尔奇比亚德抢回信封,一把推开伯努瓦的脸,“没有落款?”
“没有落款。”跛鸭瞪了他一眼,脸上又复现出柔和的表情,“你快拆开看吧。外面的雨下得可真大,我为了保护它,用皮带把它捆在肚脐眼上,用马甲遮着它,又用外套顶住斜前方的暴雨。这可不,我的靴子泡了脚,裤子都快掉下去,只有它还是干燥的、温暖的、留着墨水味儿的!我这身衣服还是从前那个行会老板的,俗话说,侏儒靠衣装,半人马靠鞍……”
伯努瓦的眼珠转了转,若有所思地瞧着那件沾满水珠的红外套。他想起阁楼的窗户并没有照出访客的身影,也许是碎裂的镜面起了作用,将这个本就瘦小的身形折叠得像只苹果。
“少废话。伯努瓦,拿裁信刀来。”老炼金师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侄孙,后者做了两遍手势,才不熟练地从远处取来一把刀,险些弄翻了路径上的一盆番红花。独腿老人嘀嘀咕咕地拆信,仿佛想抵御老朋友的唠叨,但在下一刻,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捂着门牙蔫蔫倒下。
然而,当他毫无痛觉地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无所变,粗粝舌头包裹的尖牙没有啃向他的鼻子,宝箱怪也没有给他一记老拳。只剩下些许魔法粉末,在光洁的信封表面淡淡发光。
“你暗算我,弗鲁格!如此粗鄙的恶作剧,连我十岁的侄孙都会做!”
“我没学过。”伯努瓦吃惊地说。
“闭嘴!”阿尔奇比亚德愤怒地揪住了自己的胡子。
绰号跛鸭、本名弗鲁格的侏儒幻术师叉着腰,爆发出一阵浑身舒爽的大笑。他脱下湿漉漉的外套,搭在一边,顺势跳上了炼金师面前的桌台,用矮小的身子为他们鞠上一躬,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阿尔奇比亚德恶狠狠地用鼻孔出气,一边用裁纸刀细致地沿线开封。伯努瓦在一旁啧啧称奇,即使是趁睡觉剪了他半边胡子的那天,也没见过如此大的火气。信封里是一个牛皮纸包裹,牛皮纸里又是一只束口袋。跛鸭弗鲁格趁机把怀中的另一件礼物递给伯努瓦,那是一本《初级魔法学原理》,年幼的法师学徒瞪圆了眼睛,即刻欣喜若狂,把整张脸埋进书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纸浆的气味,露出陶醉的神情。
最后,出现在炼金师几乎腐坏的掌心的,是一片干瘪的树叶。透明密封袋阻止了他用熟稔的手法揉搓干叶,保持了它形状的完整。他莫测地瞅了一眼弗鲁格,后者心领神会,施施然开口。
“不久前,我梦见了古旅人。就是教授们曾经提到的那个庞然大物,有好多条手臂,古怪的眼睛,说着晦涩难懂的话。这些你都知道,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所以我跑回了斯翠海文,去翻巨龙们留下的藏品库。就在一阵乱翻中……我找到了她的痕迹,这不就想起你来了吗?”
“尤弗哈斯?”老人用鼻孔喷了口气,“我早把她给忘了。”
侏儒笑了笑,继续说道,“她当然不是一个圣法谕,那些混沌的研究没给她带来处罚都是万幸。况且,她跨越的是位面,而非时空。我想这两件事之间并无关联,梦境带来的启示是我将再次踏上旅程,但在临别之际,既然碰巧找到了你的家人的讯息,我这个老朋友怎能有所隐瞒?”
“论一心二用,没人赢得了你。”阿尔奇比亚德耸耸肩,看上去气消了大半。
伯努瓦把新书抱在胸前,有节奏地捏着青蛙的小脚。听到这里,他一把甩开手中的活物,扑到桌前仰视着侏儒,“弗鲁格!这片叶子是妈妈的研究?”
“想知道?那就摸摸看。”幻术师一屁股坐下,欢快地摇晃着两只灌了雨水的靴子,“包装这么多层,只是为了防范炼金师的急性子。万一当场揉碎了,我的法表里可没写修复术。”
阿尔奇比亚德闷哼一声,由着侄孙将密封袋夺走,而后小心翼翼地拆封。当枯叶落在他的掌心,便显现出真正的奥秘:它的外形平凡无奇,但对一片叶子来说着实太重。伯努瓦合并拇指与食指,用极轻的力道揉搓了一下叶片,其间的叶脉忽然映现出黯淡的光泽,仿佛通入电流。年幼的法师学徒张大嘴巴,恨不得一口将它吃下去;他那留着长长胡子的姥爷也不自觉地揉搓着双手,表露出一种近于纯真的喜悦。
“尤弗哈斯,是她的魔法微粒。”阿尔奇比亚德轻声感叹,“她还活着?”
“不一定。”弗鲁格出声反驳,又像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无情,尴尬地补充,“捐赠者是勒菲弗尔氏,所以,我想这是他们启程后的收藏品。别看这叶片长相寻常,它所起到的作用绝不只是拿来签名而已。老伙计,我知道你对魔法微粒的嗅觉敏感异常,一如从门缝里闻到了我。这份礼物,送得还算讨喜吧?”
炼金师不发一语地眯起那双促狭的、积攒着厚厚眼翳的老眼。法师学徒则直视着客人,点了点头,重新将其存入密封袋,珍惜地揣在怀里。
“那你呢,跛鸭?”阿尔奇比亚德反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弗鲁格一跃而起,拍了拍衬衫,神气十足地开了口,“现在就走。时光不等人,我的老朋友。要不是下定了决心,我又何必挑这样一个坏天气强行出门!”
“凭你的本事,我看是暴风雨娱乐了你。”
侏儒嘻嘻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他忽然露出怀念的表情,定定地望着眼前的老人。
“阿尔奇比亚德,我好想和你们再一次踏上旅程啊。”
“我也一样,弗鲁格。”老炼金师泰然自若地说,微微后仰,合上了眼睛。
尽管法师学徒对这段对话感到突兀和莫名其妙,另外两人却显然想起了什么。老炼金师摊出一只手掌,招呼对方靠近。侏儒幻术师耸耸肩,没有顾及前车之鉴,仍旧把胡桃木色的脑袋凑了过去。阿尔奇比亚德于是抬起了疲弱不堪的双臂,在这对窄小肩膀的两边都用力握了握。
借此机会,炼金师的人工生命仆从又将一种魔法物品挂在客人背后。那是一颗水滴状的细小物质,能够凭主人的心意吸收物品表面的水分,简而言之,就是能把暴雨淋湿的衣服迅速烘干。这动作轻巧得出奇,即使从法师学徒的视角能够看清一切,他也只是睁大了眼睛,怀着一种好玩的心态静静凝视。
只有当侏儒幻术师踏出门外,顺着旷土的漫漫长路独行远去,被巨大的启蒙火炬照亮时,也许会突然想挠个痒,继而发现这个迷你的饯别礼。
等到大门重新合上,暴雨倾轧的咆哮声骤然收束,余留下炼金药锅那温热而玄妙的气味。伯努瓦拍了拍手,抱着一刻也没有脱手的魔法书,踏着轻盈的步子,哼着小曲往阁楼上去,突然受到了一股向后的拉扯力,趔趄了半步。钟角蛙咕呱一声,从他的鞋尖险险跳过。
“还愣着干嘛?”阿尔奇比亚德板着老脸,放下手杖,“继续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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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ccwa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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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在那条长长街道
【海外文轩】杨秋生小说 
2023-03-13 09:17 Posted on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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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说,她对他太好了。
     那年,她才十八岁,刚从乡下一所职业学校毕业,到城市里的一个高中应征雇员的工作。
     听说学校就在公园旁边,下了火车,走路就可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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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她下了火车,顺着马路走,果真看到一座公园。她拐进了那条马路,就是没看到那所高中。她想,也许学校不在公园起头,是在公园的另一头。时间还早,她决定一步一步顺着马路走下去。
     那是一条极其特殊的街道。幽幽静静的,不算宽,也不算窄。沿着公园一排黑压压的铁皮下,是一间接着一间小小的店面,每家卖的东西都一样,尽是军用品,而从每一间小店里冒出来的声音腔调都不同。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她仿彿背着一把剑,走过五湖四海,有着悲壮的决心。
    有的人在门口摆张椅子,摇着扇子,在阳光下打瞌睡。有的两个紧邻的店主,就坐在两间店面前下棋,旁边三两个人围观。有顾客上门,“等等我呀,”起身就往店里走。大家抽着烟,闷闷地耐心在旁边等着。有的干脆斜靠躺椅,低声唱起《四郎探母》:“金井锁梧桐,长叹空随,一阵风。失落番邦十五年,雁过衡阳各一天。高堂老母难得见,怎不叫人泪涟涟。”,唱得真是痛断肝肠。旁边的小桌子上,香烟袅袅,一瓶金门高梁已经喝掉一半,红红花生皮碎了一地。有的人就坐在店门里,听着收音机里播着的平剧,跟着节拍摇头晃脑,悠游自在,什麽烦恼都抛在脑后。
    他们看起来都一个样子,个子壮壮的,不高,年龄有一把了,留着平头,脸上划满沧桑和岁月的痕迹。他们穿着汗衫,一点也不在乎过往行人异样的眼光。
    她走过去时,那些人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盯着她看。她仿彿见到那些眼睛荡著淫意,她觉得像给一群兽剥光了衣服,毛骨悚然,想仓皇逃去。
     快步走过铁皮屋,她看到公园的入口,公园里绿木成荫郁郁苍苍。再往下走,已经没有什么人家了,一片寂静。稀稀疏疏的一排树,偶尔传来蝉声鼓噪,恍惚间,像走在不真实的空间,连时间似乎也都失去了意义。
     走到底,横着的是另一条街,一辆老旧的摩托车噗噗喷着热气从前面驶过去。没看到学校,她跌回现实,心一下子慌起来。时间似乎有些紧迫了,想到还要从刚才一双双邪里邪气,仿彿要将她吞下的眼睛里再走回去,竟是浑身不自在,恨不得能隐身穿过。
     她没有选择,低着头快步往回走。
     她从铁皮屋对街沿着ㄧ栋栋矮屋走回来,好不容易快到路口看到一间像样的屋子,抬头一看,发现那是一所性病、淋病的诊所!她吓得几乎哭出来,急忙过街回到原点。
      然而,她仍找不到那所学校。
     她迷失了!该问谁呢?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啊!
     她迟疑着,不意瞥到第二家矮房的店里,一个男子正提了壶热水从里面走出来。那男子和其他店里的人一样,穿着汗衫,卖的也是军用品,但是,他看起来却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不只是因为他比那些人年轻很多,那双清澄分明的大眼睛,纯正当中还露着难得一见的忠厚老实模样。
     那人看到她,微笑颔首,续低着头,找了茶叶,放些在杯子里,沏上水。动作平稳安静,与世无争,丝毫不见粗俗。
     她怔怔地看着他,突然鼓起勇气,走到那人面前,怯怯地问:“请问,这条街是不是有一所高中?”
    “哦,”那人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笑容来,说:“是的,就在后面。”
     那人走出来,站在路口,指着南方说:“这条街其实是有两条的,一条是南路,一条是北路。我们这条是北路,学校在南路。两条街都是‘公园路’,只是我们这一条比较小,所以没有特别标出路名,所以很多人搞错。妳就顺着公园往南走下去,走到底,就是公园南路了。一到路口,就会看到学校。”
   “要走多久?”她看看表,焦急地问。
   “极快步走,也要个十来分钟。”他抬头看看大太阳,说:“不然妳等公车好了!到对街去坐,每一号车在学校附近都有靠站。”
    她的眉头纠成一团,不管是走过去还是到对街坐公车,进校门,再找应征的地点,都来不及了!
     他看着她,问:“有要紧的事吗?”
   “我要去应征一个工作,怕来不及了!刚才我……”
     那人不待她说完,立刻跑进屋,随手套了件香港衫,推了门口的脚踏车就说:“走、走、走,我送妳去!找事不容易,不要迟到了!来,上车!我骑快点,三分钟就到了!”
   她先是一愣,想想也没选择余地了,就坐上了宽宽的,用来载货的后座,跟着他走了。
     坐上去,很放心,有一种依靠、安全、满足的感觉,她忽然觉得像是要和他一同去赴会,他已经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只等待她一起去共赴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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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的这个男人,衣服很干淨,身上没有什麽怪味。除了偶尔飘来一阵极淡的新乐园烟味外,一切是那么清淡怡然。她想起小时候,父亲爱骑着脚踏车载着她四处走走,手上老舍不得丢掉几乎烧到手的新乐园烟屁股。然而,父亲终究过去了,在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忍不住吸吸鼻子,闻了又闻,像回到童年,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她微仰头,看着那人剪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他应该还算年轻吧!浓密乌黑的头发里,没有一根白发。宽阔的肩膀像堵墙,能挡住风雨。他快速的踩着踏板,一心一意,似乎她的重量丝毫未带给他负担。
   “到了!到了!”才经过公园外围,那人下来,倾斜了车子,好让她下来,“快去吧!一进去就是传达室,问一下就晓得在哪里应征了。快,不要迟到了!”
     她看见他额上都是汗,才发现,那件才套上的香港衫早湿了。她呆呆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方才,她只顾沉醉在梦里。
     时间紧迫,她没法和他多说话,匆匆说了一个“谢谢”,转身往学校大门跑去。
     应征的人不少,但是,像她会打字、簿记的人不多,她又乖巧,看来很勤快的样子,学校对她很满意,口头上已暗示她,就是她了。
     她愉快地走出来,看到校门口有公车站牌,她想想,决定走回去——她该向那个人道谢的。
    她快步走着,满心急切。
    回到原点,欢喜变成失望——那人的店面铁门已拉下,分明是不在。隔壁下棋的人早散了,各自在店里用餐。
    她想问邻人,又不愿意;想等又踌躇,最终带着灰色的影子走回火车站。
            *
   上班第一天,难以抑制的兴奋,她起了大早,赶第一班火车。车上满是通勤学子。那些孩子,有一些是和她同一个学校的。想到她不用为了升学而苦闷,觉得好幸福。一路上跟着他们,又倍觉亲切。还有一两个胆子大的,试着和她搭讪,她红着脸大声地说:“我在你们学校上班哦!”
    这些学生下了火车,都不搭公共汽车,自动按照顺序列成两队,无声快速地走着。她没法跟上,就慢慢走。不一会儿,别处来的学生又一列列的跟上来。走着、走着,她看见了那条马路。
     一间间门都关着,还没开张,显得那条马路异常安静和平。
    岁月在这条街上,是怎么样的流转呢?
    她依依不舍地走过那条街,顺着公园往学校走去。她想,也许下午时间不赶,可以穿过公园。听说这个公园古老又美丽,园中多垂柳,池中荷花盛开,绝美出色。她幻想着,当她穿过公园,那男子正守在出口,陪她走过可怕的铁皮屋。
      第一天上班,紧张又忙碌,她却亢奋异常。那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下班时刻一到,如释重负,心情异常轻松,仿彿有个美丽的约会在等着她。
     下班后,有几个学生穿过公园,她鼓起勇气尾随在后。夕阳微斜,阳光淡淡的洒在树上、叶上、花上、草上,她笑着从碎碎的金光中穿过,无由来地红了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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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公园出入口,来到那条街上,她的心扑通地跳着。学生们一路高谈阔论,不知不觉快走到了路口。
       她的心,忽然怦怦地跳起来,像打鼓似的。
       她低头快步地走着,来到路口,那人正在店门口低头看着报纸,她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清楚地看到那人厚厚的头发底下,是黝黑却洁淨细緻的皮肤,两排密密的睫毛上上下下移动着。
       那人似乎察觉有人靠近,抬起头来,看到了她,“哎,是妳呀!那天应征有没有迟到?”
    ��“没有,”她高兴地说:“我被录取了,都上班了呢!”
     “喔,太好了!恭喜呀!”
     “我那天应征完有跑回来准备要谢谢你的,可是,你不在。”
     “我正好有事。”他想了一下说,“不用客气了!没什么!”
     “我今天来,是要对你说谢谢的!”她说完,脸又红起来。她想她该走了,可是,她的脚却一点也不听她使唤。她好想找藉口买点东西,但是那些军用品,她一点也用不上啊!她期期艾艾地问:“你贵姓?”
      那男子笑了,“我姓赵,赵厚德,大家都叫我小赵,妳也叫我小赵好了!”
     “我叫王美玉,我妈都叫我阿玉。”
     “好啊,妳上班地点不远,有空常来坐。”
    阿玉再找不出什么话题,只好告别,一路上却小赵、小赵地念着。心里想,那间小屋,我无论如何一定要住进去的。
     找不出理由,阿玉每天下班都喜欢经过公园,在拐角看个两眼,再匆匆走过。有时小赵在,有时不在;有时看到他,有时没看到。
     她想着,不能就这样只是走过去,一定要想办法进店里。起初是买个海洋刺绣徽章,她把它车在常穿的一件牛仔衣袖上。后来又买了一个可挂在腰间的军用铝茶壶,给爱登山的弟弟。
     她在店里的时间长了。开始爱在店里磨磨蹭蹭的,舍不得回家。
     她发现,她爱上了这个她一无所知的男人。
     隔邻几个喜欢下棋的人见她来多了,也开始和她开开玩笑,逗逗她。她最初厌憎又害怕的,上下探索着她身体的眼光,成了不真实的记忆。他们会告诉她许多有关小赵的种种,他们关心小赵,也关心她,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烟味,让她生出莫名的安全感来。
     他们说,小赵是跟着老家的一个亲戚来的台湾,大一点的时候就进了部队,做上一阵子士官。一路省吃俭用,退下后顶了这间小店。老家还有个老母亲和两个妹妹。他从小订过亲,青梅竹马,未婚妻后来远走他乡再无讯息,而小赵始终未娶。时光流转,看中小赵忠厚老实又肯吃苦的人不知有多少,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一个也不要,还守着那段不会有结果的姻缘。那么多年过去,那些等不住,原先想嫁给他的女人们现在都儿女成群了,他还孑然一身。
     他们都喜欢阿玉的乖巧,早看出她喜欢他,想尽办法帮她找机会。
     慢慢的,第一次残存的局促不安和警戒恐慌悄然消失。那些多是退伍老兵,孤家寡人一个,大陆结过婚的多半还在等,等着他日重聚。只有一、两个又另外娶,就窝在店里,生养孩子。
     他们的寂寞、无奈、企盼、饥渴,她已了然。
     日子久了,大家在一起也习惯了。有时她会带瓶酒、一些小菜,和他们聊天。小赵滴酒不沾,连闻到酒味都脸红,他多半陪着大家喝,傻呼呼地跟着大家笑。有时天晚了,他就急着撵阿玉回家,看到她上火车了,他才放心。
     有一回,大家喝多了,有个老兵喝着、说着,哭了起来,小赵立刻拉她出来,要她回家。
     “这种日子,不适合妳。”他说。
     “我不在乎!”她昂起头,红着脸,坚定地说。
    小赵看着那张未曾经过无情岁月辗过的脸,光滑细緻,人生最是美好时候,半晌才说:“不,我什么也不能给妳。”
     他纵使看起来再年轻,实质上已四十七了——她才二十——他能给她什么呢?
    “你认为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阿玉晶亮的眼睛盯着他看,“我会天天来,缠着你,一辈子。”
     他没说话,因为他相信。
     他牵着脚踏车,领着她在黑暗中徐徐前行,路灯下,影子叠在一起互相牵绊着⋯⋯
     最后一班会在路竹停靠的火车已停在月台上。
     “这样太辛苦了!”小赵看着她,良久,说:“不要再通车了,选个好日子,到妳家去。”
            *
     她嫁给了他。
     她一直以为他很穷,结了婚才知道,他真不像那些邻居,就那么一片苦哈哈的店,就那么一点钱。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到了加拿大,他一直跟着的那位亲戚,是他的伯父。带他来到台湾,后来跟着进入部队,当过一阵子士官。后来父亲在加拿大过世,留下令人瞠目结舌的遗产给他,连和他日日为伍的邻居都不知晓。他有栋楼房,长期租给人家,收租可观,还有大笔现金首饰。他从不张扬,老老实实地和大家一样做小生意。
    婚后,他给她宽裕的钱用,却仍然住在店里。那小小的屋子,除了简陋的卫浴、厨具,放下一张床、小冰箱外,实在没有多少空间可以转圈。
    她和他挤一张床,每每碰触到他强壮有力的身躯,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陌生、刺激、拥挤、幸福。大雨滂沱的夜里,听着巨大的夏日雨点打在薄薄的铁皮顶盖上,让人无端地滋生出不安来。这时候,她就会紧紧地搂着小赵,什么也不怕了,像风雨中的小船,找到靠岸的港湾。她从来没有嫌过这个家,她从一开始就认定,那个低矮的铁皮小屋将必是她的家。住进来,理所当然,锦衣玉食,她从未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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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赵很满意婚后的生活,像是结婚后才开始谈恋爱,他近乎溺爱地宠着阿玉。每天早上起床,他必定在厨房里油煎馒头,还会在阿玉的盘里加个荷包蛋。有时朋友上山弄来的小米,煮成小米稀饭,再添上一盘赵氏泡菜。有时他也到菜市去买刚出锅的水煎包,或是烧饼、豆浆,鱼羹、粽子。他说:“上班的人早餐要吃得好。”
     阿玉上班后,小赵把屋内都收好了,才开门做生意。闲下来,跟人聊,尽说阿玉的好。
     很多人糗他,他毫不在乎,他为她感到骄傲,也为自己感到骄傲,他可是个有妻子的人呢!
     一天,小赵去帮一个朋友搬家,从货车跳下来时,不小心跨了个空,重重摔了下来,断了腿。
     大家把他送到医院,他痛得几乎昏死过去。他一点也不能忍痛,一直哭,嚷着——这辈子他还没生过病。
     阿玉赶过来,极力安慰他,他仍不能止息,直哼嚷到筋疲力尽为止。
     手术顺利进行,事后却不让护士喂药、不让护士换药、不让护士帮他洗澡、不准任何人搀扶他,只准阿玉一个人做。医院没办法,只好顺了他。
      阿玉请了假,照顾他。出院后,小赵的伤慢慢都转好了,却始终不痊癒。就在床上躺着,躺了大半个月才能坐起来。医生查不出问题的症结在那里——小赵的腿的确使不出一点力,不会动。
     他看起来仍然健壮如牛,精力充沛,脸上却充满愤怒和恐惧。屋里待久了,越不能出门,越想到外头去。大凡叫卖声、人的谈话声,甚至狗叫的声音,都让他坐立难安,想要出去探个究竟。
     他变得阴晴不定,难以伺候。阿玉上班,他嫌她一天到晚不在家;她下班照顾他,他又猜忌她天天看他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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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劝他,他以为她讽刺他;她对他好,他坚信阿玉绝对认为他是个废物、同情他。阿玉干脆让他一个人安静,他又嚷着,说她鄙视他、嫌弃他。有时,他用恶毒的话骂她,见她眼眶汪着泪,又悔又恨,百般道歉,巴结她,恳请她千万别离开他。
     磨久了,阿玉也变得脆弱了,往往不自觉地掉眼泪,无声的,爬满脸。后来连胃口都失去了,有时还会干呕,几乎撑不下去。她决定辞职在家,不上班了。
     阿玉待在家,每天精心准备早餐。蕃薯稀饭,小咸鱼、高丽菜、油焖笋尖、萝卜干炒蛋。小赵吃得高兴,眉眼开始有了笑意。阿玉早晚让他泡热水,帮他按摩,他的腿渐渐有了起色,可以转动了。阿玉见小赵能动,便硬拉着他起床,扶着他走几步。他刚开始还耍脾气咆哮两句,久了自己都觉得羞愧,没事,自己来回多走几步。
     步子走稳了,他似乎在生命中找到了位置,事情刚发生时的不安和焦躁,逐渐淡去,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阿玉的心情还不错,胃口却一直不开,她从小想喝从来没喝过的阿华田,婚后成为她的最爱,爱到曾经以为没有阿华田,日子是过不下去的。而现在,连阿华田她都不想喝。刚开始小赵还笑他什么时候变成猫胃了,看看不对,不肯再让她在窄小的屋子忙进忙出,硬撑着起来走动做事,走着走着、做着做着,腿伤反倒日渐好转。
      日子终于恢复从前,晚上睡着的时候,阿玉却觉得分外拥挤,老觉得她的肚子顶着小赵的后腰,有强烈的压迫感。一转念,她突然想到什么,一颗心剧烈的跳起来……
      她不准备告诉小赵,也许看过医生以后。
      她只想紧紧地拥抱着他……
     小赵的腿伤才好转,却接到家乡辗转寄来的信,说,他的未婚妻青萍回到老家了,终身未嫁,问他的消息。
     小赵像突然掉进一个幽深黝黑的洞里,脑中一片空白,错综复杂的情绪愈理还乱。
     青萍,那个从吃奶就认识的女孩,两家说好长大要给他的。后来情况吃紧,小赵伯父将他带了出来,母亲、妹妹、青萍留在家乡。起初还通了几封信,后来青萍离开,再无消息。
     来台那么多年,多少人成了家,他一直守着身。无数女子擦身而过,他没动过心。深冬夜里,北风呼呼,吹得厚铁皮震动着、砰砰做响,孤寂在屋里随着风声来回窜着,他仍咬紧牙捱过。直遇到阿玉,所有武装都瓦解了。当阿玉从他店门走过,他觉得,他整个人都空了。
     年轻的时候,寂寞来了,笑笑就过了。年过四十,排遣不去,就微微怕了。阿玉的出现,填补了所有的虚浮。爱恋的感觉,和青萍在同个四合院手牵手一起长大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青萍是理所当然,阿玉却是梦寐与爱怜。婚后,他尤其少不了阿玉。快五十了,伤了腿,益发恐惧,怕寂寞、怕孤独,怕阿玉有一天会丢下他一个人。他期望有个孩子,才能生根。守了那么多年,骤然收到信,却又始料未及。他好想去问阿玉,他该怎么办?但是,怎么说?对枕边人说,他还有个未婚妻在等他?
     这两个月伤了腿,人像疯狗,自己想来都怕,阿玉难道没有怨言?她没说一句,这样的妻子那里找去?然而,手中握着的,粗糙的毛边、泛着黄的八行信纸里,三行字,就将他带往了三十年前的盟约。
     他觉得他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属于从前,是誓言,却恍如梦境;另一半属于现在,是恩情,是缱绻,实实在在。两边都要他,谁会放手?
     小赵好不容易从愤怒、焦虑、沉默、郁闷中挣脱出来,又掉入另一个情绪的轮回。他努力地压下躁动不安的情绪,然而,阿玉岂会不知?医生证明她有喜的欢愉还来不及告诉小赵,就被隔壁偷偷告知了青萍的事。早在她嫁给他之前,她就知道了青萍,但是,毕竟两岸相隔都几十年了,生死未卜,她遂不在意。然而,不过两年,青萍竟然活生生地跨过两岸,走到他们的生活里来了!她不能避免的震惊和焦虑——青萍隔岸在呼唤!
   她无法预知小赵的动向,青萍和他曾住在一个四合院十年,他又等了她三十年。而她,才两年的婚姻。谁的力量大?
     夜里,床越来越挤,她想告诉小赵,然而小赵多年的习惯,倒头就睡,尽管他心事重重。
     面对他的背,阿玉分外清醒。那宽阔纠鼓的肩背,还是一样的健壮,她不由想起他们初见面、初夜,恍如昨日。
     生活一路过下来,酸甜苦辣,总都是生活,有什么不能过的?
     她想着过往,一阵甜蜜,一阵辛酸,不知日后会怎么发展?而小赵,熟睡着,什麽都不知道。他的梦里是她,还是青萍呢?
     夜很深,一列火车从不远处的路堤行驶而过,清楚的节奏。简陋的屋子,随着火车震动着。他们这样相依相偎了八百多个日子,像火车相连的车厢,一节一节不可分开。
     火车远了,一下静下来。
    也许童年纯情��美好时光只不过是小赵经过了心灵的过滤,岁月的再塑造,而成就的丰富又景深的一些画面。随他去吧!她想。
     也许小赵会回去,看他的未婚妻。未婚妻一辈子不嫁,也不过是未婚妻,她才是明媒正娶的妻呢!他回去,她也可以等。她才二十岁,像青萍一样等个三十年,到时也不过五十,她才不怕呢!她听说,是有人回去的,总待不惯,又回来。何况,她现在还怀了他的骨血。
     她想通了,放心起来,不由自主的环抱着他宽厚的背来。
     小赵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转向她,贴着她。
    她搂着他,想,明天早点起床。他最爱吃的水煎包,五点半就起锅了呢!吃完水煎包,让小赵陪着她去买婴儿用品回来,下午还可以挽着他壮实的手膀子,在公园里散步,编织着三个人的梦⋯⋯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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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秋生,河南南召人。台湾高雄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毕业,曾任教于大专院校。现居美国加州硅谷,为海外华文女作协创会会员,并曾任北加州作协会长,現任西北华文笔会顾问。出版有儿童书数本,小说《折纸鹤的女孩》、《致女作家的十封信》、《生死恋》。小说曾改编为电视电影,并列于全国巡回文艺营书单目,《22号公车》曾获得文苑文学奖小说组佳作奖。散文著有《心中有爱》、《相思也好》、《永不磨灭的爱》,曾获海外华文著述奖及文学著述首奖,论文[试论融融《茉莉花酒吧》创作技巧与魅力]获论文著述佳作,亦译有《神的名字》一书,列为各大大学宗教系参考书目。兴趣广泛,并涉猎园艺、美食、国画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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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dongze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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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东泽的诗:西部五十首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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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东泽,(Yang Dong Ze,1993-)中国当代诗人、专栏作家、90后诗歌锐评人。发表后作品部分收录:公众平台“东泽先生”及 tumdlr博客“诗人杨东泽”。
那拉提草原(记伊犁)
毡房外驼铃声响起,哈萨克人
我知道,远行的你沿独库公路归来
古尔邦节将至,杏花虽已开过
但蜂箱里的蜜依然香甜
在伊犁的那拉提山下,烹羊宰牛
有多少人盘算着远走他乡
把手抓羊肉带到七水之外的部落
到头来,总还是没走出这片草原
姐姐,那拉提的空中草原醉美
哈萨克族人在这的河谷,割礼抢亲,喝茶吃肉
油炸着包尔萨克,带上冬季挤下的马奶
他们在草原覆盖连绵的山谷处等你
姐姐,你说这里有清澈的鞏乃斯河
你说这里是瑞士
你说这里草原的牧草
每一颗都可以最先看到太阳
毡房外驼铃声响起,姐姐
今夜你从远处归来
烹羊宰牛,我把最肥的羊作为聘礼
——杨东泽2022年07月03日于新疆伊犁那拉提
独山子(记克拉玛依)
越过草原,穿过高山
我们在千年的冰川上滑雪
看戈壁滩下奶白色的天上圣湖
从悬崖绝壁的河谷里走来
带着暴雨和雷电
在独山子的峡谷公路上
以两百公里的时速追逐夕阳
于是影子便成了我们的伴侣
独山子晚上十点的黄昏
城里有彩虹,险崖边有咖啡
街道上有新疆的拉皮子和大盘鸡
越过草原,穿过高山
独山子晚上十点的黄昏
带着暴雨和雷电
忘不了圣湖山上的雪,忘不了险峻的高峰
你说今天我去夜宿奎屯
——杨东泽2022年07月04日于新疆克拉玛依市独山子区
乌鲁木齐城记
乌鲁木齐,我为你流浪
我是远方来的开普达(鸽子)
流浪在天桥边,喝着卡瓦斯看着阿凡提
流浪在你雅玛克里山,吃着烤肉看着日落
我在天山脚为你弹起热瓦普
乌鲁木齐 从库车县到那拉提
从伊犁河谷到迪化城,他们叫你
优美的牧场,我愿称你为中亚的彩虹
乌鲁木齐走,我为你流浪
往北走,往北走
国际大巴扎里有我想念的尕妹
我流浪在二道桥,流浪冬不拉
优美的牧场,我愿称你为乌市
我愿称你为中亚的彩虹
——杨东泽2022年07月05日于新疆拉萨国际大巴扎
达坂城记
日子日子慢慢老去
他们说你是一片戈壁
而你和我,已然远在天际
传言你的大风吹翻了火车
达坂城,你在干嘛,你在干嘛
快给我讲述你的过去
戈壁,黑羊,  白高粱、托克逊拌面
他们说去你的一路全是白色风车
达坂城,达坂城
你古城墙头石头高堆
你的葡萄又大又圆
是天山山脉审视人间的眼睛
黑石堆出了克尔咸自来井的信仰
达坂城,达坂城
吐鲁番盆地的白高粱黄了
去你的一路全是白色风车
而你和我,已然远在天际
——杨东泽2022年07月05日于新疆拉萨达坂城区
哈密城记
我从吐鲁番,吃着葡萄干
穿过满是果实的葡萄架和晾干房地方
烤着火焰山七十度高温(听说那里有个大温度计)
过坎儿井,到哈密
啃最便宜的西瓜
吃最好的哈密瓜(香且糯)
哈密城,除了古老的回王府
还有最全的满汉全席(奇石做成)
有优美的黑走马舞蹈、木卡姆文化
和最爱吃酸奶的最可爱的你
千沟万壑,沙石遍地
我在东天山上看
看巴里坤湖边大草原,看无际雅丹魔鬼城  
我从吐鲁番,穿过
满是果实的葡萄架和晾干房地方,到哈密
吃最香且糯的哈密瓜,看优美黑走马舞蹈
亲爱的,从伊吾国东进
今日我们便要离开新疆
——杨东泽2022年07月06日于新疆哈密回王府
德令哈城记
德令哈,你离逝去诗人太远
在今夜,又离我太近
我从你的外星人遗址,再到你的大街
我从你的百年烧烤店,再到你的客栈
今夜,我在德令哈,寻找一切生长的东西
寻找石头里的石头,寻找青稞芽下的青稞
德令哈,四十年前火车,你还在开
几年前的轻轨,却已废弃
白云下的羊群,翠湖旁的草甸
德令哈,我在你的初晨出走
在你的沼泽地边,在你的白昼里,
今夜我在德令哈
——杨东泽2022年07月08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德令哈市
青海湖记
我曾经到过青海湖
我曾经到过青海
见过草原上的经幡
见过落日从帐篷的纱窗上滑落
蒲公英随风,飞鸟与土拨鼠欢唱
青海湖边,我是从拉萨出走的六世达赖
为了心里的信仰,永不下雪域
我愿在高原上与西海的湖神相伴
循入那神秘幽深的湖底黑洞
指挥着回游的每只湟鱼前行
听仓鼠与与牧民畅聊
在佛国的异域,在错温布
每当油菜花开放,每当草原上的青稞成熟
我便是日月山下海心岛里的活佛
我愿地当灶,土为锅 ,让蜜蜂飞满湖畔
佑护着我雪域高原上的虔诚的信众
我愿再次隐下我的身后无形的脚印
——杨东泽2022年07月08日于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青海湖畔
西宁城记
我明晃晃把青海湖,当作了家乡
青稞,草原,油菜,雪山
常常在欢乐之时,久久地凝视
青藏高原,我看不惯雪山大河
看不惯风沙大漠,唯独却看开了离别
披星戴月地奔波,一个个
一样样都从身后流走
昨日宿在德令哈
今夜便已在青海湖边伤感
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
两个人的篝火 ,照亮整个夜晚
旅途中,我愿写着诗催某人入眠
坐着或躺着,成为帐篷里唯一的人
愿把我的磨牙声声与她分享
听鼠,听浪,听夜鸟在沼泽地流放
在青海湖边,我的一切
就是让我的诗句沸腾,这耗尽了我的生命
也衰老了你的容颜,但是帐篷里的人啊
今夜微凉,要把睡袋扎牢
——杨东泽2022年07月09日于青海西宁兴海路美食街
敦煌月牙泉
今夜我月下独行
不想山,不想水,不想沙漠
只愿在敦煌,只愿在月牙泉边
夕阳西下,穿街过市,骑骆驼而去
在芦苇荡里放歌
——骆驼儿啊你慢些走,慢些走
闲庭信步,在月牙阁里温老酒一壶
月红如血,酒烈如刀
长廊里流水曲殇,邀姑娘,笑谈风月
月下对饮,风沙如酒
一半敬你,一半独酌
鸣沙风吹,酒杯坠地
在无尽的黑夜里,我们起死回生
再一起从鸣,沙山丘边滑落
——杨东泽2022年07月07日于甘肃敦煌
兰州城记
往事匆匆,你被别人视为过客
我在人群中,追随你的背影
了解,一张旧报纸,书写种种过去
这铁桥边,埋藏多少辛酸往事
蓦然回首,多少繁华是我
白塔山下,流水声声,你的心越来越寂寞
但你可记得雪山下,那一坛白色湖水
我们流连忘返,在班公湖边
这一生一世,你突然出现
燕子归来,玫瑰再开,有太多来不及
你来我的怀里或我去你的心间
王权富贵,戒律清规,时间太短
月光撒在索道上,我沿黄河岸往事匆匆
徘徊在白云观边,把古老的歌谣轻唱
千缕万缕的愁绪,除了寂寞,谁又能将我挽留
——杨东泽2022年07月09日于甘肃兰州中山桥
过西秦岭记
绿水悠悠,白龙江,你最近好吗?
天色渐暗,人们开始等待,开始分别
深夜里,我不知道去往何方
不知道还有多少爱恨离别
当汽车慢慢驶过大山
驶进秦岭深处,看着窗外
微风吹动脸庞,那姑娘已经睡着
独留我,诸葛亮的复国大计中
我曾在白龙河边歌唱
悲伤的,难过的,疲倦的
都唱给西秦岭听
眼泪低垂,灯火阑珊,直到天明
绿水悠悠,白龙江,你最近好吗?
风吹过来,谁爱了你独一无二的灵魂
——杨东泽2022年07月10日于甘肃陇南城关镇
小人物(重庆城记)
嘉陵江边,我是一个掉队的小人物
渴望,迷茫,抗争,无奈
歇斯底里地向着朝天门呐喊
爬梯过坎,上解放碑,下洪崖洞
在凛冽的风中,站在一座座连通心脏动脉的搭桥
茫茫然,承受不了大城市的繁华
在不断的坚守中慢慢失守
在不断的合群中慢慢被边缘化
社会也好,友情也好,爱情也好,亲情也罢
我随着整个社会迷失了自己
四处寻找出路,在十八梯做他们嫌弃的棒棒
金钱祟拜的整个社会我无力的迷失了自己
春去春又来,在长江边,在磁器口
我是一个无人注意的人
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那些梦
撞倒了我,忽略了我,然后辗过了我
嘉陵江边,我是一个掉队的小人物
爬梯过坎,上解放碑,下洪崖洞
四处寻找出路,在十八梯做他们嫌弃的棒棒
春去春又来,在长江边,在磁器口
我是一个无人注意的人
我就是那个在时代变迁中的小人物
—-杨东泽2022年07月11日于重庆解放碑
梵净山记
我是一条鱼
在梵净山清澈见底的河谷里闲荡
每日吃斋念佛,日日涉台阶而上
年复一年,日子浑浑噩噩
有时走错方向,有时忘记了天凉
向上向上,石阶石阶
有人中途放弃,有人累弯了腰
有人在山顶上乘凉
我是一条鱼,每日在梵净山吃斋念佛
有时走错方向,有时忘记了天凉
但是我从未怀疑,他说梵净山会有神仙
——杨东泽2022年07月12日于贵州铜仁梵净山
记西江千户苗寨
我从木房乌瓦处,沿青石板路向前
千户苗寨,第一次
我从一个苗族姑娘那里听得
苗寨里的姑娘,她说她最喜欢贵州
喜欢贵州的苗寨,那里密密麻麻
过白水河,跨风雨桥
今夜我在稻草里寻找泥鳅
把往逝者装进木桶,曾经我们在夜郎相遇
世事变迁,如今
她已为人妻,她已为人母
脚上乌皮肤是否消除,是否到过西江
是否如我般到中心剧场
是否听苗歌伴着芦笙,是否看苗舞响着银饰
一切一切,我无人知晓
斗转星移,今晚
我也有陪我在西江里闲逛的姑娘
酸汤鱼把她养得那么又美又壮
能在舞台上既歌又舞,也能下稻草里插秧
白水河畔,我也曾在这河边成长
今夜,我想留住你的容颜
又怕这世间怨我是那多情的情郎
——杨东泽2022年07月13日于贵州黔东南西江千户苗寨
荔波小七孔
他们都说你是世界遗失的绿宝石
他们都说你是人间的秘境
可是啊,你这水,你这桥,红尘如顾
心便也陌路了,今夜除去疲惫,于我只剩下孤独
响水飞瀑,我怀着莫大的悲悯之心
今夜到你的六十级跌水瀑布
在樟江边谋划一场不甘平凡的逃亡
在瑶山镇,寻找灵魂的出路
荔波,万水千山,远渡重洋,可是啊
到了你的大小七孔桥,我却觉离你越发遥远
卧龙潭边,白银滩前,我向你呐喊
我向你抱怨,走在流水的前列
亦或追逐潮头,如何在山水间安放自己
拉关的水,翠谷的风,曲终人散,我也未能知道
他们都说你是世界遗失的绿宝石
你这水,你这桥
今夜除去疲惫,于我只剩下孤独
卧龙潭边,白银滩前,我向你呐喊
曲终人散,我却离你小七孔桥越发遥远
—-杨东泽2022年07月14日于贵州荔波小七孔镇
柳州城记
弯弯的柳江,高高的马鞍山
风尘仆仆的来,风尘仆仆的去
在柳州,行色匆匆,行千里的人
如愚溪先生,不想闻河东的病事
还记得那年,孤身留在远方
对别人的爱卑微到骨子里
大大小小的机会于我如彩票般缥缈
可是,这便耗尽了我人生
我也曾从满是螺蛳粉店的古街道走过
行色匆匆,在苦凉的夜里睡过天桥
一日三餐,吃着最便宜的食粮
住着廉价的出租房,坐最便宜的公交
流水线的工人,他们称我为打螺丝的人
孤身留在远方,对别人的爱卑微到骨子里
一日三��,吃着最便宜的食粮
坐最便宜的公交
——杨东泽2022年07月15日于广西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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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gduang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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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妹达人,七招搞定已婚少妇【转】
先说说我的情况,43岁,共成功射猎良家妇女28人,其中同事7人,同学4人,邻居2人,业务往来的客户9人,朋友介绍认识的5人,娱乐场所认识的1人。除了投入精子和不到2000两银子,没什么投入。而且我几乎没戴过套子。而且这28人里没一个是小姐,找小姐不属于猎艳的范畴,那上千的战绩另外集中记载。我不知道和色友们相比我算不算厉害的,顺便说下,我来自眉山,在成都打工,月收入15000左右,身高才174CM,家伙也不大才14CM,长相也属于中等,体形合适。只所以写这文章,其实我是想发表我的看法,我一直认为,如果男人不帅也没有钱而且小弟弟也不是特别雄壮一样可以涉猎一样可以花从中来去自如的。
废话少说,下面谈谈我射猎良家MM成功招数:
一、 杀生绝对不如杀熟 
一说道猎艳我们总觉得应该去酒吧等娱乐场所,其实在那里的良家妇女基本上是有人陪同出来的,其她的不是小姐就是有人罩着的MM,真想泡上个落寞的良家MM 需要运气好,守侯这样的MM出现成本太高还不如去找小姐呢。 
所以,真正的勇士应该忘记“兔子不吃窝边草”的SB言论,就要拿熟人开刀下手才能爽到。 
第一要拿下的就是我们的同事,前台、搭档、下属、其他部门的MM,甚至上司都是我们的目标,尤其是现在单位的流动率高,谁还记得谁啊。 
搞同事最方便的地方就是近水楼台,一起吃饭、出差、旅游、开会都容易发生火花。
我总共换了3份工作,成功的上了7个同事MM,年纪最大的42岁,最小的22岁。42岁的嫂子是我原单位的财务经理,平时报销经常接触,对我印象不错,后来公司去内蒙古旅游,晚上我和她有在宾馆附近散步聊天时候,在野外上的她,身材丰满,她平时是那种非常正经的女人,我看她一路不开心脸有愁容,就故意找机会去接近她,和她谈心,象这样的女人一般家庭总会有些矛盾,果然后来被我挑引着在野外大哭,我就找机会搂抱她,然后像哄小孩样的吻她,然后舌吻,然后就 {屏蔽}了。 
坦率的说,{屏蔽},后来回宾馆因为都是两人共一个房间,回京后和她断断徐徐的做过5,6次就没来往了,因为女人太多,和同个女人做多了就有点厌倦了。她到是有些上瘾,后来换了单位才甩掉她。 
22岁的MM是公司的前台,泡她太容易了,因为职位低微她很容易被大家忽视,我平时经常关心下她,偶然开点玩笑,熟悉后就请她看了场电影,买了些夜宵和啤酒打着请她参观单身男人宿舍的名义,骗到家里哄她多喝了点,就上了,别看年纪小,口活非常好,不过毕竟对方是单身MM没有搞嫂子偷情那么刺激。
第二是我们的业务往来单位,如果你手里有点小权力,单位也有点实力,恭喜你! 
我在原单位是负责广告投放的,虽然不敢直接去捞钱,但各广告公司业务员对我巴结的不行,尤其是上海的广告公司比餐馆还多,我就是借手上的权力共上了5个女人,而且对方是乙方我是甲方,上这5个女人的时候我不但不戴套子,而且从不和她们调情{屏蔽}。
其中一个是某报的业务经理、一个是4A广告公司的客户经理、另外3个都是其他广告公司所谓经理。为什么我会提到这两个女人呢。 
因为搞她们的方式很特别,一个寒冬的夜晚,我让对方到我办公室来谈业务(我说我加班忙),然后在老总办公室的沙发上,{屏蔽},她连上衣都没脱,我也没说会给业务她做,9说我喜欢她。 
另一个则是对方请我去酒吧谈业务,我看她身材丰满屁股也翘,几瓶啤酒下肚她去了厕所三次,我就笑她内分泌失调,她就笑,说自己确实单身了好久,
4A广告公司的女人真的不一般,她后来说了一句话,我当晚就上了她!!! 
那句话是:我们公司有的女同事也说好久没和男人做过了,都不知道男人什么味道了! 
如果你听到女这样说了你还不敢去干这个女人,那真的笨的象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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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白天不如黑夜 
科学分析,人在入夜的时候感情就会变的十分细腻,容易冲动,所以我在打猎的时候,尤其注重利用夜色来进行,有次我的大学女同学来上海出差,在大学时候我就一直想上她,她的身材非常好,很多男生自慰的时候都拿她做幻想对象,本来她约我中午是个中饭叙旧,我故意找了借口改在了晚上。 
刚开始我们聊的都是大学里的往事,她非常高兴被我骗了点啤酒下去。 
吃完出来后,我就带她去了酒吧,反正她是公款买单,点了瓶红酒,又骗她喝的高兴了,到最后她醉的一塌糊涂,顺里成章送她回酒店,她狐狸糊涂的稍微挣扎了下,就被我扒光了衣服上了,虽然配合度不高,但我没带套子XX的,爽的不行,到夜里12点时候,我突然又想干她,就爬了她身上去,谁知中途她的手机响了,好象是老公打来的,一直不停的响,她迷糊的接起电话,一看我在干她,吓的不行,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我,一边接老公的电话,一边想往后退拔出来,我哪里肯干,{屏蔽},然后就道歉认错,多年的同学,又喝多了,后来她就原谅了我,但也没再让我上了。呵呵,没关系只要爽过一次了就行。
我在所谓娱乐场所泡到的那个MM。其实也不是娱乐场所,是非典时期,我去一个火锅店认识的,当时整个店就几个客人,我就以不熟悉上海的路怎么走和她搭讪上了,对方是纯正的北京MM,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在上海师范大学读大三,我和她交往、短信了半年都没上她,后来她还谈了朋友,我将她骗到床上去没花一分钱没有一滴酒,就是平时总是短信发发关心下她,有点晚上我饥渴的不行,突然找不到女人,就跑到她寝室楼下,去看她,挺冷的冬天,她问我来干嘛,我说就是想你了,来看你一眼就走!说完就走!其实在等她的反映,果然她感动的喊住了我,然后我们就接吻了,就带回了家。 
读到这里请注意了,如果当时我说那话是白天保证一点戏都没有。她洗澡的时候都十分害羞不让我看,后来做的时候都要求关灯,说实话,那几天状态很差,我又没带套子的习惯,所以干到她反映正强烈的时候我却先射了,然后困的不行要睡觉,她死活不让,只好陪她聊天,聊了会又硬了就又来了次,时间比上次长久很多,不过我还是不在状态纯发泄。再后来我们也聊天短信,但再没做过了,毕竟我比不了她那20岁的男友,那个年纪我们都是一夜来7次都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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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日常要有绅士风度,不到最后关头不要露出狼性本色 
一口气写了那么多还真有点累,那些过去的快活场面也因此在脑海重现。总结过去的成功经验,我认为和我的绅士风度是非常有关系的,毕竟我天生不帅气,也不强壮,要想引起女人的注意就只有比其他男人多点风度。
比如有个到现在还和我偶然上床的已婚女同事,当初迷上我就为了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是很多男人都回疏忽的小事情,而我!做到了。 
那是我和她一起下班去坐公汽的路上,有个很宽的路口,居然没有红绿灯(就象西单那条路样)和她一起过街的时候,我走在了她的左边,走到路中间的时候,我又迅速换到了她的右边,过去后她问我为什么,我故作轻描淡写的说,因为万一车过来的话先撞的是我。 
有些哥们在泡妞的时候,离他10里远都能感觉到他的花花味道 ,可却不知道女人对偷情是十分谨慎的,她们宁可选一个家伙小一点长的平庸的也不会去选一个嘴巴象喇叭到处宣扬自己情事的男人,太早的露出你狼性本色会让这些良家妇女感到害怕,她们不是怕你上她,是怕被别人知道你上了她。正因为明白了这点,我才能在公司里同时上过3个女同事,并和她们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性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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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定一定不要戴套子,既然找的是良家妇女,既然每个女人都是你的临时玩物,既然你是来找最极端的刺激的 
五、不要依仗自己权力逼迫对方,宁可迷J不要强J
六、MM的年纪越大越好泡,越是嫂子成功机会越大
七、除非你未婚并且想婚了,否则别动那些会爱上你的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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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ngjunlixiaji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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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俊:《山河令》播出后,我把“18线艺人团队”改成了......공준:《산하령》 방송 하고 뒤 ,저 원래 쓰던 톡방 이름“18선 (듣보잡)연예인 팀 ”...로 바꿨다.
鲁雪婷 娱理 3月11日 루설정 위리 3월11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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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改成了17.5线艺人团队。”龚俊笑着说。
"제가 17.5선 연예인 팀으로 몰래 바꿨어요. "공준은 웃으면서 말했다.
这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下午,龚俊在北京某个园区拍摄广告。不同的是,那些拍摄间隙,已经被很多其他的事情填满,从前一个工作日开始计起,龚俊每天要接受十多家媒体的采访。
평범한 근무일 오후, 공준은 베이징 어느 한 단지에서 광고 촬영을 하고 있다. 전과 다른 부분이 있다면 그 촬영 사이에는 이미 많은 다른 스케줄로 채워졌다. 저번 주 근무일부터 공준은 매일 십여 곳 매체와 인터뷰를 해야 했다.
《山河令》之后,饰演温客行的龚俊人气急剧走高,微博粉丝量突破一千万,一线品牌的商务合作逐步露出,录制多档综艺节目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旁人看来,他即将走完流量新贵的标配路径。为了鼓励工作室的小伙伴,龚俊偷偷把原先的群名“18线艺人团队”改成了“17.5线艺人团队”。
《산하령》이후, 온객행 역을 맡은 공준은 인기 급상승, 웨이보 팔로워 천만 돌파, 그리고 일선(1등급) 브랜드와의 비즈니스 합작도 점차 보이고 있다. 여러 예능프로그램 녹화 소식도 순식간에 전해지는 지금, 다른 사람들은 그의 ‘새롭게 인기스타덤에 오른 연예인들이 걷는 정해진 길’도 곧 끝날 것이라고 보고 있다. 스태프 친구들을 독려하기 위해 공준은 전에 사용했던 "18선(듣보잡) 연예인 팀"이라는 톡방 이름을 "17.5선 연예인 팀"으로 몰래 바꿨다.
“可是过了两天,我觉得不行,我们还是得不忘初心,又(把群名)改回去了,就这样一直这个名字用下去。”龚俊说。
"하지만 이틀 후 아닌 것 같아서 우리는 초심을 잃지 말자는 생각으로 다시 원래 톡방 이름으로 바꾸고 지금까지 그 이름을 사용하고 있어요."라고 공준은 말했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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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家庭长大的龚俊,不吝惜分享童年回忆里辛苦的阶段,但更愿意读到这些的人,从中获取到的是那些闪着光的快乐部分。他坦言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不愿意渲染太多打拼的苦涩,因为“家里面没有从事艺术行业的,你得靠你自己一步步积累,慢慢打拼,磨出来,这个我觉得很正常。”
평범한 가정에서 자란 공준은 어린 시절 추억속 힘들었던 단계를 공유하는 것에 대해 인색하지 않지만, 이 글을 읽은 분들은 그 중에서도 빛나는 즐거운 부분을 더 얻어 가시길 바란다고 한다. 그는 스스로 운이 좋은 사람이라고 솔직하게 말했다. 분투하며 살아가는 과정에서 느끼는 힘든 부분을 너무 떠벌리고 싶지 않다면서 "가족 중에는 예술에 종사하는 분이 안 계시니 스스로 알아서 차근차근 경력을 쌓고 분투하고 갈고 닦아야 하는게 당연하다고 생각해요."라고 말한다.
表演生涯的一开始,龚俊的选择带着一些顺势而为的成分——或为了考一所理想的大学,或为了在陌生的城市生存下去,可当人生选择了这条主要跑道之后,他喜欢上了演员这个职业:扮演不同的人,体会不同的人生,新鲜之余,还能得到观众的肯定。这对龚俊来说,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처음 연기 인생을 시작할 때, 공준의 선택은 흐름에 따르는 부분이 없지 않아 있다.——
이상적인 대학에 가기 위한다거나, 낯선 도시에서 살아남기 위한다거나. 그러나 인생에서 이 메인로드를 선택한 후, 그는 배우라는 직업에 빠졌다: 여러 가지 역할을 연기하며 다른 인생을 경험하고 그에 따르는 새로움을 느낌과 동시에 관객의 인정도 받을 수 있다는 점이 공준에게는 너무나 즐거운 일이었다.
对于当下的热度,龚俊认为“你这个作品可能稍微比较好,大家都能看到你,但是你得有作品续上才行”,他觉得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接到更好的戏,“希望未来某一天能够拿到一些奖项,得到肯定。”
현재의 열기에 대해 공준은 "아마 현재의 작품이 조금 �� 좋아서, 대중의 눈에 들어올 수도 있지만, 새로운 작품을 계속 이어가야 된다고 봐요.", 지금 가장 중요한 것은 역시 더 좋은 작품이 들어오는 것이라고 생각한다. "언젠가 상을 받고 인정 받았으면 좋겠어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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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龚俊保留着学生时代的一篇作文,命题是“未来的自己”,他想当一名科学家。
공준은 학창 시절에 쓴 문장 한 편을 아직도 간직하고 있다, 출제 내용은 ‘미래의 나’ 이다. 그는 과학자가 되고 싶었다.
长大之后,龚俊想从商,因为家里人都是经商的,他想开个火锅店、串串店或是开网吧。龚俊的父母一直做生意,卖过鞋,卖过烟酒,还做过皮鞋加工。他觉得父母不算什么厉害的生意人——因为太善良了,总是被坑,“那些人刚开始跟老爸称兄道弟,可钱投进去,却又拿不出来了。”
나중에 커서 공준은 사업에 생각이 있었다. 가족 모두가 장사를 하기 때문에 그는 샤브샤브집이나 꼬치집을 차린다거나 PC방을 운영하려고 했다. 공준의 부모님은 늘 장사를 했는데 신발도 팔고 술담배도 팔고 구두 가공도 했었다. 그는 부모님이 그렇게 대단한 장사꾼이 아니라고 생각한다.——너무 착해서 자꾸 사람들한테 당해요". “그 사람들은 처음에 아빠와 호형호제했지만 돈을 투자하면 다시 돌려주지 않았어요.”
读初中时,龚俊的爸爸得了一场大病,一个人去外地看病,妈妈开了个小卖部,一边照看生意,一边照���儿子。
중학교 때, 공준의 아버지는 큰 병에 걸려 혼자 병 보러 외지로 가셨고 어머니는 매점을 했는데 장사를 하면서 아들을 돌보았다.
那是家人比较辛苦的一段日子,可是现在说起来,龚俊最记得的还是那时候的快乐。
그 때는 가족이 좀 힘들었던 시기었다. 그러나 지금 떠올렸을 때 공준이 가장 많이 기억하고 있는 건 그래도 그때의 즐거운 시간이었다.
家里小卖部的旁边有一个皮鞋加工厂,厂里的厨师经常来小卖部打麻将,熟起来之后,龚俊就会去厂里看厨师做饭,“大锅饭,好大的一锅”,龚俊从此学会了做饭,而且是可以上桌给家人吃的水准,“还有一个原因是爷爷立下的规矩,女生就不要进厨房了,可能也因为川渝地区都是男性做饭比较多
집 매점 옆에는 구두 가공 공장이 하나 있었는데, 거기 셰프들이 늘 매점에 와서 마작을 했다. 공준은 그분들과 친해진 후 공장에서 셰프님이 요리하는 것을 봤고, ‘큰솥밥, 진짜 큰 솥이였어요', 그 후 공준은 밥할 줄 알게 됐고, 가족들에게 상 차려줄 수 있는 수준이었다.
“또 하나의 이유는 할아버지께서 정한 규칙 때문인데 여자들은 주방에 출입금지 되어 있어요. 아마 촨위 지역은 남자들이 요리하는 경우가 좀 많아서 그런 것 같아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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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经常教龚俊要会砍价,要会察言观色。也是在那个时候,龚俊妈妈会给儿子布置做家务的任务,如洗碗、扫地和拖地,这让龚俊成了一个看到家里乱就必须立马收拾干净的人,也让他形成了干练的工作习惯,工作室的小伙伴有时会提醒他可以休息了,但他总是会选择把所有的事一股脑儿都完成后再休息。
어머님은 늘 공준한테 가격은 흥정할 줄 알아야 하고 눈치 볼 줄 알아야 한다고 가르치셨다.그때도 공준 어머님는 아들에게 설거지나 바닥 쓸고 닦기와 같은 집안일을 시켰다.이 이유로 공준은 집안이 어지러운 걸 보면 바로 깨끗이 정리해야 하는 사람이 되었고, 다부진 업무습관을 갖게 되었다. 동료들은 가끔 쉬어도 된다고 조언하지만, 그는 항상 모든 일을 다 마친 후 휴식을 취한다.
上了高中之后,像很多90后男生一样,龚俊也爱上了网络游戏。那时候他会和同学商量好,半夜偷偷去网吧。当时家里的防盗门质量不是特别好,龚俊一推,声音特别大,但因为答应了同学一定要去网吧组队,所以他只有偷偷摸摸地,光着脚,把鞋提着,慢慢打开防盗门,再慢慢关上。
고등학생이 되면서 공준은 많은 90년대생 남학생들과 마찬가지로 온라인 게임에 빠졌었고 친구들과 짜고 한밤중에 몰래 PC방도 갔었다. 당시 집 현관문 상태가 그닥 좋지 않아 문을 밀면 소리가 엄청나게 컸다. 하지만 친구들과 꼭 PC방에서 팀플 하자고 약속 했기 때문에 어쩔수 없이 몰래 맨발로 신발을 들고 현관문을 조심스럽게 열고 나갈 수밖에 없었다.
有一次在网吧战到一半,龚俊爸爸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晴天霹雳”,但爸爸的语气没有特别凶,只是让他回家,于是龚俊赶紧直接溜了,回家后,他挨了一顿揍。
한번은 PC방에서 게임을 하던 중 공준 아버지가 갑자기 뒤에 나타났다. “청천벽력” , 그러나 아버지의 말투는 그닥 심하지 않았고 그냥 집에 가라고만 하셨다. 공준은 급히 도망쳤고, 집에 돌아와서 한 대 맞았다고 한다.
“从那以后还敢吗?”娱理工作室问。
“그 후에도 시도했나요?” 위리 공작실은 물었다.
“嗯......以后确实还是做了这种事。”龚俊笑着说。他不太介意谈及自己的叛逆期,因为在之后的经历中,他不得不用更多的时间去弥补这些荒废的时光。
"음...그 후에도 했었죠." 공준은 웃으면서 말했다. 그는 자신의 사춘기를 언급하는 것에 대해 그다지 신경쓰지 않는다. 그리고 그는 이 후의 삶에서 더 많은 시간으로 낭비한 그때의 시간을 채울 수 밖에 없었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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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高二那年,有位老师来学校选外形条件较好的学生,去学习表演或是编导,他们找到了龚俊,“我那时候在学校学美术,但是美术不是我喜欢学的,我坐不住,当我知道还可以学这个,很感兴趣,就去了”。
고등학교 2학년, 외모 조건이 좋은 학생을 데려다 연기나 연출을 가르쳐 주려고 학교에 방문한 어떤 선생님이 공준을 찾아갔다."그때 학교에서는 미술을 가르쳤는데 미술은 제가 배우고 싶은게 아니었고 오래 앉아 있지도 못했어요. 연기를 배울 수 있다는 걸 알고 관심이 생겨서 따라갔어요."
刚开始去参加考试,龚俊什么也不懂。他第一个去考的学校是南京艺术学院,初试过了,但他却不敢去复试。“因为准备得太不充分了,我是临时抱佛脚。在初试的考场上,我发现周围的人准备得好充分,那些段子、声乐表演、那些台词,我自己真的非常怕。”
처음 시험 보러 갔을 때, 공준은 아무것도 몰랐다. 가장 먼저 시험을 보러 간 학교는 남경예술대학원. 1차 시험에서 합격했지만, 그는 2차 시험에 도전할 용기가 없었다. "저는 철저히 준비되지 않았고 벼락치기였으니까요. 1차 시험장에서 주변 사람들은 준비가 다 잘 되어 있다는 걸 알게 됐어요. 그 문장들, 성악 퍼포먼스, 그런 대사들, 그때 저는 정말 두려웠어요."
那一年,身边的同学都考上了非常好的学校,龚俊认真想了想,自己也应该努力一下,不让自己后悔,于是他选择了复读。
그 해, 주변 친구들은 모두 좋은 대학에 합격했고 공준은 후회하지 않으려고, 노력해 봐야겠다는 생각으로 재수를 선택했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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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读那年,龚俊和两三个同学一起去北京参加艺考。他们在崇文门租了一个开间,两人住在一个房间里。这一次,他的准备比较充分,也没有给自己留后路,最终他被上海的东华大学表演系录取了。
재수하던 해, 공준은 동창 2~3명과 함께 베이징으로 예대입시를 보러 갔다. 그들은 숭문문에서 방을 얻고 두 사람이 한 방을 썼다. 이번에는 준비도 충분했고, 스스로 빠져나갈 길도 막아버렸다. 결국 그는 상하이에 위치한 동화대학교 연극학과에 합격했다.
大四到毕业的那一年之间,龚俊在上海拍了非常多广告。作为准毕业生,他当时一个月能赚三四万元。
대학 4학년 때부터 졸업하는 해까지, 공준은 상하이에서 광고 촬영을 많이 했다.예비 졸업생으로서 그 때 그는 한달에 3-4만 위안을 벌 수 있었다.
可是他发现,广告并不是一个连贯的作品,没有人物,没有背景,你要做的就是把这场广告开心的氛围表达给人们。“但是你不能在那个舒适圈一直待下去”,于是,他放弃掉这一切,去了北京——那似乎是一个有更多剧组、更多机会的地方。
그러나 그는 광고는 연관성이 있는 작품이 아니라, 인물도 배경도 없다는 것을 알았다. 본인이 해야 할 일은 바로 이 광고의 신나는 분위기를 사람들에게 전달하는 것 뿐. “그러나 익숙하고 편안한 울타리 안에서만 지낼 수 없었어요.” 그래서 그는 모든 걸 포기하고 베이징으로 떠났다. 그곳은 더 많은 제작사, 더 많은 기회가 있는 곳인 것 같았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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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俊签过一家公司,承诺每个月会给他作品,也会给生活费,然而最终作品没给,生活费也没有给他。龚俊主动提出解约。
공준은 어떤 회사과 계약을 맺은 적 있다. 매달 작품을 주고 생활비를 주겠다고 약속 했으나 결국 작품도 주지 않았고 생활비도 주지 않았다.공준은 자진 계약 해지를 제안했다.
“那时候我只想多赚点钱,没有特别大的理想。”龚俊务实地说,去北京之后,他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工作,“因为北京对我来说,也是未知数,你可能现在身上的钱,到北京之后没多久,就会花光了。”
"그 때는 그냥 돈을 좀 더 벌고 싶었을 뿐이고, 별 다른 바램은 없었어요."라고 공준은 현실적으로 답했다.
베이징에서 그는 반년 동안 일이 없었다. "베이징은 나에게도 어떻게 될지 모르는 미지수였어요. 지금 갖고 있는 돈으로 베이징에서는 머지않아 바닥날 수 있어요."
离开第一家签约公司之后,龚俊的朋友为他推荐了一个靠谱的伙伴担任经纪人,一起去跑面试。
첫 계약한 회사를 떠난 후 공준의 친구는 믿을 만한 파트너를 매니저로 추천해 함께 오디션 보러 다녔다.
北三环的一家宾馆,大望路的Xhome,那些北漂演员们都跑过的酒店,龚俊也都去过。面试的过程有过难过的事情,但龚俊往往不会去记取,“上不了就算了,我觉得可能自己不够资格,或者是达不到那个目标。”
북삼환의 한 호텔, 대망로의 Xhome, 베이퍄오(베이징에 거주하지만 베이징 호적이 없는 사람) 연기자들이 다 뛰어다녔던 호텔, 공준도 다 경험해 봤다. 면접 과정에서 힘들었던 일들도 있었지만 공준은 그리 마음에 담아두지 않았다. "통과 못하면 말고, 내가 자격 없거나 그 목표에 못 미친 것일 수도 있다고 생각해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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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23岁的龚俊已经主演了网络电影《刀剑缭乱》。2016年,一部双男主小说的作者在微博上看到了他的照片,邀请他去拍了那部小说改编的电视剧。2017年,龚俊在备受关注的《醉玲珑》中出演十一皇子元澈,并在网络剧《梦幻西游》里担纲男主角。
2015년, 23살의 공준은 이미 웹 영화 ‘도검요란' 에서 주연을 맡았다. 2016년, 더블 남자 주인공 소설의 작가는 웨이보에서 공준의 사진을 보고 그 소설을 리메이크한 드라마 촬영에 공준을 초청했다. 2017년, 공준은 주목받고 있는 드라마 “취영롱”에서 11황자 원철 역할로 출연했고 웹 드라마 ‘몽환서유'에서 메인 남자 주인공을 맡았다.
“我算是一步一步走来,遇到的人都让我感觉自己挺幸运的。”龚俊坦承自己的演员生涯算是顺利,尽管他也曾有过睡不了几个小时,跟武替老师穿同一双打湿过的鞋或是衣服,“但这就是大家的工作,这些都不值一提。”
"한 걸음 한 걸음 걸어온 셈인데 만나는 사람들 덕분에 저는 참 다행이라는 생각을 갖게 해요." 공준은 자신의 배우로서의 활동은 순조로운 편이라고 솔직하게 말했다. 물론 공준도 몇시간 밖에 못 자는 시절이 있었고 무술 대역 선생님과 적신 신발이나 옷을 같이 입은 적도 있었다. "하지만 이것이 우리의 일이니까 언급할 가치도 없어요."
“家里面没有从事艺术行业的,你得靠你自己一步步积累,慢慢打,磨出来,这个我觉得很正常。”
"가족 중에는 예술에 종사하는 분이 안 계시니 스스로 알아서 차근차근 경력을 쌓고 분투하고 갈고 닦아야 하는게 당연하다고 생각해요."라고 말한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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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被人轻视过吗?”娱理工作室问。
"무시당한 적 있어요?" 위리공작실은 물었다.
“轻视,说实话确实是有。我觉得轻视在各行各业肯定都会有,你得让自己强大起来,轻视你的那些敌人或者对手,才会看到你的闪光点,以后就不会轻视你了。”
“무시...솔직히 있었죠. 저는 무시 당하는 건 어느 분야에서도 다 있을 거라고 생각해요. 본인 스스로 강해져야만, 당신을 업신여겼던 적수나 상대방이 당신의 빛나는 장점을 볼 수 있을 것이며, 나중에 당신을 무시하지 않을거니까��."
03
几年前,龚俊飞去敦煌拍《醉玲珑》。在机场,他发现有几个人是他粉丝,“天啊,居然有粉丝送我”。
몇 년 전, 공준은 “취영룡”을 찍으러 돈황으로 떠났다.공항에서 몇몇 분들이 자기 팬이라는 걸 알고 그는 “세상에, 나를 배웅해주는 팬이 있네” 라고 한다.
龚俊在大剧《醉玲珑》演重要角色,在捧出了胡一天的“致我们”系列剧《致我们甜甜的小美满》担任男主角,这些都没有让龚俊真正走红,在龚俊看来,“每一部作品就相当于一个台阶,一部部积累起来,你就会让业内更多人看到了。你想我如果之前没有拍这么多戏,让行业制片、更多粉丝看到我,那怎么会有后来的作品呢?”
공준은 대작 “취영룡”에서 중요한 역할을 연기 했고, 호일천을 대박나게 한 ‘치아문' 시리즈 “치아문첨첨적소미만”에서 남자 주인공을 맡았으나 이는 모두 공준을 인기 스타덤에 오르게 하지 못했다. 그러나 공준은 "매 작품은 하나의 계단이라고 생각해요. 한 작품 한 작품이 쌓이고 쌓이면 더 많은 업계 사람들이 나를 보게 되니까요. 그동안 이렇게 많은 작품을 하지 않았다면 어떻게 업계 제작자나 더 많은 팬들이 나를 발견하고 더 나아가 이후의 작품을 만날 수 있었겠어요" 라고 생각한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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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令》筹备之初,总制片人马韬对龚俊并不熟悉,可是却有好几个朋友向他推荐了龚俊。这才让龚俊有了试戏的机会,并通过温客行一场喝酒的试戏片段,最终拿下了这个角色。
“산하령” 준비 초기, 총 제작자 마도는 공준에 대해 잘 알지 못했지만 여러 친구들이 공준을 추천함으로 인해 공준은 오디션 기회가 생겼고 그는 온객행의 술자리 장면 시연을 통해 결국 캐스팅 됐다.
“这个人有多面性,之前我扮演的人物都比较一致,可能就是一个比较普通的大学生,比较普通的医生,他有自己的点,点都是在一条线上的。温客行是分裂的,大家都说了,温客行就是变脸大师,所以就用心去体会他。”
그는 변덕스러운 인물이에요. 그동안 제가 맡았던 인물들은 대체로 일치했어요. 평범한 대학생, 평범한 의사, 그들만의 포인트가 있었고 그 포인트들은 다 한 라인에 있었어요.그러나 온객행은 분열된 캐릭터였고 모두가 말한 것처럼 온객행은 변덕대가이므로 신경써서 마음으로 느껴야 했어요"
龚俊会和编剧长谈,他领悟到龙雀之死是温客行内心爆发的转折点。“让他感觉到自己之前的理解都是错误的,江湖不都是伪善的,也有好的一面。”
공준은 작가와 길게 얘기를 나눈다. 그는 용작의 죽음이 온객행의 내면 폭발의 전환점임을 깨달았다.
"본인의 생각이 전부 틀렸다는 걸 알았어요. 강호 모두가 위선적인 것이 아니었고 좋은 면도 있다는 걸.
到了拍摄现场,龚俊一开始表演的节奏有点快,表情不够到位,导演建议他更多一些“温文尔雅的公子”形态,龚俊便渐入佳境。
촬영 초반, 공준의 연기 박자는 조금 빨랐다. 그러다보니 표정이 완벽하지 못했고 감독님은 공준에게 ‘부드럽고 우아한 귀공자' 이미지를 더 많이 넣으라고 제한했다. 그 뒤로 공준의 연기는 더욱 뛰어나게 아름다워졌다.
龚俊把合作演员张哲瀚称呼为“���老师”,视他为前辈。第一次见面之前,龚俊在网上查过张哲瀚,“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为什么微博名叫‘疯子’?”查完一轮之后,龚俊发现,这个人对自己热爱的事会很坚持,“这个也是值得我学习的”。
공준은 같이 출연한 배우 장철한을 ‘장 선생님'이라고 부르며 선배로 여겼다. 처음 만나기 전 공준은 인터넷에서 장철한에 대해 검색했다." 이 사람 꽤 재미있네. 왜 웨이보 이름이 ‘미 친 자' 이지?" 인터넷을 뒤진 후, 이 사람은 자신이 사랑하는 일에 대해서는 꾸준히 포기하지 않는 성격이군. "이것도 내가 배울 만한 부분이구나."라고 공준은 생각했다.
刚开始演对手戏时,龚俊并不是很放松,后来,他发现张哲瀚会有一些即兴发挥,于是自己也会想新的点子。
처음 상대배우와 합을 맞출 때 공준은 아직 긴장이 덜 풀렸다. 나중에 공준은 장철한이 즉흥 연기를 조금씩 넣는 것을 알고 본인도 새로운 애드립을 구상했다.
《山河令》播出之后,热度肉眼可见地上涨,龚俊常常会在微博搜索这部剧,看看观众对这部剧的真实反响。
‘산하령' 방영 후 눈에 띄게 인기가 올랐고 공준은 자주 웨이보에서 이 드라마를 검색하면서 시청자들의 실제 반응을 살폈다.
“你感受到自己起飞了吗?”娱理工作室问。
“본인이 비행하는(인기가 올라가는) 걸 느꼈나요?” 위리공작실은 물었다.
“当然不会起飞,我现在都没觉得自己起飞,我们工作室群叫‘18线艺人团队’,我在后面加了‘(都别飘)’,因为我时刻告诉我的团队,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像当初一样。”
前不久,龚俊经过崇文门,再次见到了当年来北京艺考时住的小区,他已不记得房租几何,“但崇文门依旧繁华”。
"당연히 날지는 않았죠. 저는 지금도 날지 않았다고 생각해요. "저희 스태프 톡방 이름이 ‘18선 연예인 팀'인데 제가 뒤에 ‘(모두 들뜨지 말자)'라고 추가했어요. 왜냐하면, 저는 수시로 동료들한테 우리는 어느 누구를 대하거나 어떠한 일을 마주할 때 항상 초심을 잃지 않고 한결 같이 임해야 한다고 얘기해요.”
“担心自己过气吗?”娱理工作室问。
“본인의 인기가 식는 것에 대해 걱정한 적 있나요?” 위리공작실은 물었다.
“过气就过气,他们怎么爬墙都无所谓,因为演员作品最重要,你作品站稳了,大家依然会记得你,就跟成龙大哥、刘德华老师一样,作品才是演员的立身之本。”
“인기가 식으면 식었죠. 그 어느 누구로 갈아타도 상관없어요(덕질 용어로 철새를 뜻함). 배우는 작품이 제일 중요하니까요. 작품이 똑바로 서면, 여전히 당신을 기억할 거에요. 성룡 형님, 유덕화 선생님처럼 말이죠. 작품이 곧 배우로서 출세하는 근본이라고 생각해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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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ozhj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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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布斯级创新技术管理人才寻求伯乐慧眼识才
附个人创新思维展示
本人简历
姓名: 张洪军
电话: 18611527639
QQ : 55714710
工作状态:在职
职位:系统分析师,软件工程师,项目经理
目前月薪:5万
特长: 富有创新思维,发散思维,丰富基础科学知识,善于从特殊切入点思考,解决技术,企管,创意类问题,有全局观和战略眼光,善于把控全局,制定企业管理流程,架构,发展方向等宏观路线。能进行发明创造,商业模式创新工作。本人初中时就独立想出了枪瞄镜,万能钥匙的原理,如中文域名,百度知识库,google地图之类的东西,本人在2001年就设想出来了这些商业模式。只是没有投资来做,这些模式滞后了4年才出现。
 现将本人多年灵感公布如下,思维发散,所以顺序有些混乱,请原谅.
 饭店特色介绍,菜谱,包厢图片,视频,3D演示,网上在线定位,短信通知,或者,短信接收更改位置。
新式洗衣设备,纳米机器人洗衣,只要把衣服放水里就行了。过一段时间捞出来就已经干净。
 牙线锁定器,锁定牙线,便于使用。叉子上面锁定一段牙线。
 闪光弹自卫武器,夜间携带,遇有暴徒,闪光中歹徒双眼暂时失明。配合催泪使用更好。
 闪光弹家庭防卫系统,发现有非法闯入者,闪光致盲
 红外闸栅,布置在门窗上,有歹徒非法进入报警。
 通用保安系统的研究。方便快捷利用视频摄像头搭建安全监控系统。
 可坐可躺式的办公座椅,有枕垫,半躺姿势就可以舒适睡眠,病人,办公室人员用。
 生产一种全频率无线电台,带gprs定位,能发送,接收,手机信号,卫星信号,无线电爱好者信号,用于海上搜救。
 定时喂狗器,电脑控制定时开关打开,重力作用下泄漏一定量的狗粮,同理可以做给水器,喂鸡用的饮水器也许更经济实用
 蜘蛛样机器人,以及交通工具,使用轻而坚固的材料,如铝合金,陶瓷,工程塑料做骨架,使用仿生电子肌肉做动力,电信号控制肌肉的舒张和收缩,带动骨架仿蜘蛛一样的昆虫,或者动物移动.提高可靠性和动作灵活性.
 线编织机器人制作各种设备外科,由密集高强度线编织成的一体的外壳,具有蛋壳一样的高强度,高韧性,高频电焊接连接线和线之间的接触面,或者编织完成后在高频电场中焊接或者采用高效胶粘剂.激光焊接也可以
 炮瞄雷达,或者炮瞄激光定位器。前方侦查人员用激光定位器瞄准目标,由计算机根据激光定位器的位置(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决定位置)和激光定位器距离目标的距离,风速,通过无线通讯设备传输到后方的大炮,大炮自动根据计算所得的数据进行射击(人操纵的带电脑瞄准系统的炮,或者是自动火炮,可以由激光瞄准器遥控火炮进行炮火延伸)。同理,遥控的坦克就可以让炮塔特别低,装甲更厚,更不容易被击毁,而且可以进行自杀式任务。(关键技术难点在于无线通讯的速度和保密性)。
 voip协议电话,用一个服务器建立一个终端,每个用户建立一个唯一号码,然后当该用户连接于网络上时,自动到服务器注册该用户和ip地址。然后其它用户就可以通过访问该服务器得到ip地址,然后直接拨打电话。廉价终端,就是廉价电话机,专门用于以上场合,用单片机和静态存储芯片制造。
 儿童坦克玩具车,能开动,能发炮,能越野。
 磁流体潜水泵,利用通过水的强大电流在磁场中的运动,推动水流扬出,参考磁流体发动机潜水艇用,缩小电极板的距离增大电流和磁场强度
 小口径望远镜,多台组合,利用光纤等传输手段,将光信号叠加,产生和大天文望远镜同样的效果,需实验证明。电信号的放大,以及光电转换器件的分辨率和光强度感应率的改善可以产生出小口径大清晰度的望远镜。
 单线缆并行通信,光纤并行通信,利用光纤传输图像的原理,收端和发端采用发光管阵列,从而,可以实现并行通信,微波和无线电通信同理可行。
 头脑风暴网站,提出各种难题,网友们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和建议,保留最适合的。
 退相干理论对模式识别的启示,当我们在像素级别考虑文字,车牌的识别的时候,我们在一个精细的领域考虑两个图片的区别,所以造成了这个问题难以解决,我们可以借鉴量子物理的退相干理论,运用某种算法,将检测放在更粗粒的层面,从而更好的识别文字和数字。
 文字数字识别,随机选取白色区中的一点,根据该点位置,左右探测,取得该文字图形笔画的中点,然后选取该文字笔画中点像素点的近邻像素点。依次类推下去,最终应该能得到该文字的单像素点图。此时就更好识别该文字了。对单像素点图进行扫描,根据得到的点数的图谱,可以曲线图,或者微积分以后获得特征曲线,或者点数集合,和标准模版比较,识别出该文字,除了提取点数,还要提取位置,比如空白 线条 空白 用 010表示, 空白 线条 线条 线条 线条 空白 用 011110表示。从车牌的左侧向右侧扫描,或者从右侧向左侧扫描,则不需要分离文字
 电动钢丝去土豆皮器
 利用google  earth将租房,卖房信息标在地图上,建立这样的网站收取费用和广告费。
 排行榜网站,专门列出各种各样的排行。
 google earth 地图,道路,建筑,范围变色。能更方便的发挥地图功能。
 ip电话,利用振铃,启动猫,拨号到网上,在服务器上注册ip地址,然后呼叫方根据该ip地址建立语音链接。
 网络望远镜,架设大型望远镜,用户可以在家里操纵望远镜的观测.观看望远镜的观测图像.光纤型望远镜,通过在户外架设镜头,可以遥控观测星空,不用再忍受寒冷,同相双电机定位,由于电机的步进幅不同,可以造成更高的精度,利用游标卡尺,和千分尺的原理,制成精确定位电机系统.
 狂犬病毒检验试纸,或者芯片,设备,出售给养宠物人,监测病毒,然后决定行动
 陶瓷装甲坦克,陶瓷金属组合装甲,陶瓷履带坦克,陶瓷履带越野车,全地形车,陶瓷履带式全地形车
 透明显示屏和壳体的手机
 人才博客 根据自己的专业类别,教育背景,工作经历,进行分类的博客系统,可以供用人单位挑选,同样,也可以有用人单位博客。介绍用人单位。在这样更丰富信息的网站,可以更高效的招聘。提供即时通讯工具,类似QQ
 全方位警报,救护系统。电话拨叫一个号码,服务台自动显示位置,姓名,既往病史。适合去的医院。平时登记,Gps定位信号指示所在位置。
 手机通信软件,java平台,通过数据线连接到电脑上,就可以通过电脑上的一个上位机软件
可以收发短信,彩信等,上位机软件和手机java平台上的特制软件通信,实现该功能。
 立体成像系统 显示3D立体图像,利用两个激光束的向交 来产生图像发光点.利用两个激光束的扫描,来实现一个立体的像.
 折叠投影显示器 方便携带 比液晶便宜。
 像导弹一样的飞机,三台发动机成120度角均匀分布在机体四周,三个翅膀也是120度分布,
 二战德国"别隆采圆盘"的创意.
 绿茶味儿,薄荷味儿,水果味儿香水。
 日常用品英语贴,可以贴在各种日常用品上帮助孩子学英语。贴上附带条形码,扫描以后发出读音。
 卖配好的菜,客户买回去下锅煮就可以了。
 家用汽水机,投入原料就制造出汽水。
 爬楼梯运输器,轮子设计成三角形,通过杠杆的力量推动车子向前走,履带式爬楼梯运输器,通过履带行走,承载平台设计成水平,液压调整坡度。
 由于人们的找工作成本太高,将可以度量的工作发布到网络上或者放在现实生活中的某个地方,像网络游戏一样,人们随时来就可以工作,工作完以后就可以拿到相应的报酬.软件开发,打字录入之类的工作.
 散热片一样原理的衣服,表面密布铝翅儿,超薄,超软,并相互之间分离,可以用刷子一样的隔离措施,保证两片翅儿不会挨在一起。
 保温服,双层碳纤维,两面镀银,中间蜂窝状骨架,分离开两层,密封填充空气。利用空气,双面镀银,碳纤维等隔热能力。
 网上杀人游戏,多人视频泥玩游戏,根据输赢计算积分。输赢由主持人(法官)决定.或者没有视频。大家聊天推断。
 程序按功能划分dll,类似功能写在一个dll里,每个表或者每个汇总视图一个dll。比方说有关人员基本信息的东西就放在一个dll里,然后每次使用都可以调用该dll,同时该
dll可以单独使用。和其他功能完全分离。该dll还包括使用界面,可以单独执行。
 公司待遇查询网站,通过各种渠道调研各个公司的岗位位置,待遇,福利待遇,人文环境之类的.兼招聘,求职的网站
 二手交易,房屋出租的网站,除了用户登录的,还要派出人员调查走访,收集资料.
 地震预报系统,研究老鼠等动物对地震的预感原理,研制高灵敏度监听设备.震动感应设备.
 马路改造成电梯的样子,一个大电梯,不管什么东西放在上面都能运到地方,站点负责追上电梯速度,上货或者卸货
 心电图,体温曲线,X射线,B超,核磁共振等设备搬入家庭中,通过特定的传感器采集设备配合电脑软件,生成心电曲线,透视图像等。根据心电曲线,心跳频度,温度曲线,分析人体病情,根据特定部位的温度曲线变化,分析人体健康状况。比如胃疼,胃部的曲线变化。特定传感设备可以粘贴到人体上,采集数据并自动存储到存储芯片中,接驳电脑以后根据数据描绘出图像,和曲线。
 程序分成各个功能模块,每个模块有个配置文件,配置数据库,存储表结构,各个功能模块之间通过Xml格式的协议进行调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连接关系。从而达到任意组合
各个程序。以这种格式还可以很方便的在网络上进行各个模块之间的调用。各个模块由统一的装配模块加载入内存,共同提供服务。
 不锈钢网衬里包 防止小偷用刀割
 电加热捕蟑螂器,利用蟑螂喜热做为诱饵,吸引蟑螂爬入,然后杀掉.
 高压电杀蟑器,当蟑螂接近到一定距离,高压电击穿空气,和蟑螂之间产生电弧,杀死蟑螂.不定时产生电弧,金属网屏蔽.
 电脑硬件超市,明码标价,工本费组装
自动变价价目表,联网实时更新商品价格,适合超市使用,led或者发光液晶显示,或者某种黑白色翻转板,只需一次触动,就不再需要通电。
铲雪机,如同一排刚针一样的刀头,可以随地形的起伏调整,铲掉以后由输送带或者抽吸泵装入卡车。
针点式胎模锻,密排的针按电脑程序调整出锻件的样子,上下两半合锻
指纹锁式手机套,只有主人才可以打开手机套,
 用戒指上的一个小花做钥匙的手机套,只有用特定的钥匙戒指才可以打开.
 手机或者手提电脑中自带的默认定位程序,只要开机就显示位置,用买的时候指定的编号和密码到特定网站上查询,就能找到该物体所在的位置.
防盗网,所有的产品都带有一个唯一的编号,和一个唯一的密码,用户通过身份证,或者指纹来查询密码,如果密码不能正确输入,可以通过网站锁死电子产品,其他产品。不能通过网站密码认证的不是假冒产品就是盗窃产品.无法销赃.以上一切,依赖于.最廉价GPS定位系统的诞生
电杀蟑螂器,悬挂于墙上的一块绝缘板,上面一一条一条的电极,正极和负极交错排列,板下面放一个盒子接死蟑螂,电极板通电发热,吸引蟑螂来聚集.当蟑螂横跨两个电极时,高压电击穿蟑螂,掉在盒子里.
或者用一种胶带,上面有两个电极丝.把蟑螂出没的窝口圈起来,只要蟑螂爬过电极丝,即被电死,电极丝上通高压电.
遥控潜水艇,水下摄影,打捞,配合红外,声纳打捞物体.
 手机集成廉价GPS,加入全球追友交友网站,当遇到拿相同功能手机的人,就可以搜寻并且添加对方为好友,可以发送短消息。以达成不尴尬的初始接触。手持该手机可以发现自己周围的会员。并定位他们的位置,同理超声波定位交友手机,可以根据发送声波到返回声波的时间,定位两个手机的距离,同时根据移动手机的速度和两次回波时长的差,准确定位对方手机的位置,现在支持蓝牙网络的也支持类似功能,将来GPS将是移动设备的标准配置,并且只有用指纹等特长密码才能打开追踪功能,被盗窃以后自动追踪位置并且销毁某核心数据造成该手机无法入网使用。
 飞碟,超音波动力,高频高压音波,会让空气类似于固体,所以可以产生极大的反作用力,空气超流现象可能是飞碟的运行方式,由于没有阻力,所以飞碟可以以极高的速度移动.如何能让飞碟后部的空气产生强大反作用力,前面的空气没有阻力,力场也许可以实现这种改变,空气超流是我根据超导幻想出的一种空气状态,这种状态下空气阻力为0
 推送式网站信息交互平台,将自己需要的信息类型登记在网站上,当有人发布自己感兴趣的信息时,由网站分析该信息是否对应你的需求,如果对应则将该信息推送到你的网
站客户端上,类似QQ的一种东西。例如火车票的转让和求购信息,则有人发布求购的要求以后,当有人出售车票时,则将该信息转发给需要的用户。还可以用来进行各种交易性信息处理
 综合办公知识中心平台,把OA办公自动化,网站,实时交互,视频会议,公文流传,工作计划,工作总结,ERP,CRM,之类的所有的各种在办公中交流沟通需要的信息,综合到一个大系统的系列产品中,使他们之间能够方便的进行信息交互,互转,共享,查询。
 全3D城市,街景,地球,风景模拟系统底层架构,把所有的街道,建筑模型,划分成一个一个的单位记录条,每一条里面保存一个平面图和一个3D立体建模,当用户要详细浏览的时候,调出3D模型,进行位置计算,呈现各种状态,当用户看大范围全景的时候只要平面图即可。还可以在一些关键点设置摄像头,提供实时的,可以遥控操作放大,左右移动的看所需要看的景象。网络遥控监控系统,在单位就可以通过网站看到自己家的景象。
 电子元器件组合套件,可以为儿童普及电学尝试,方便的连接.中央电视台宣传过这种东西.
 X射线透视无线设备,做到能够看到电子流动流,显示到电脑屏幕上,比照电路图,迅速找出电路故障.
 网络三围试衣网站,同时卖衣服 炫衣网
软件咨询公司,评估各种软件适合什么样的公司,各种游戏适合什么类型的人玩,各种电影适合谁来看,同时建立一个网站,解决很多人的不知道买什么样衣服,家具,房子,软件,电影的问题.提供形象设计,虚拟形象设计网站,虚拟装修设计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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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健康监控软件,戴在老人身上,提取心跳,脉搏,心电信息,无线发送到接收机上,当出现病理异常,自动拨打指定人员的号码,包括120,提供位置信息给120,同时连接电脑,采集大量数据,进行健康状况分析。
 三维虚拟酒店选房网站,放在网上供客户网上选房,别墅选房,网上看房,网上租房,个人网络上的家园回顾,自动3维模型生成器。
 自动3维模型生成器,激光扫描视野内的被模型物,获取物体上每一个点的距离,角度,颜色,4,5个方向获取。由计算机计算生成3维图像。
 没有网,专放其他网站没有的东西
 软件价格,成本,评估企业,或者网站。
 文档管理软件
1。版本控制
2。全文本检索
3。网络浏览
4。网页修改和文本同步,互相映射
5。
 高级程序版本控制同步软件,所有程序员写的程序在保存,并编译成功,并且代码量达到一个设定值以后,自动同步到中心服务器,中心服务器自动将该版本代码下发给所有项目组成员。或者,所有成员的编译操作涉及到其他人写的模块,直接通过网络远程调用服务器的代码模块,将服务器编译好的模块自动���输到每个人的编译环境,或者将每个人写好的模块传输到中心服务器,中心服务器运行以后将结果返回给个人的开发环境,这一切操作都是透明的,除此还要提供所有版本控制所需要的功能。
 特斯拉线圈式通信工具,根据特斯拉线圈的能量传输原理,可以在地球上任意两个位置间利用磁场传递能量,同样也可以传输信息,由于磁场是闭合的磁力线,所以振动一个位置必然会在整个环上产生振动。参考一个南北两极的极光是完全相同的原理
 磁单极子是否能用来超远程传送能量和信息,磁场是否有衰减,如果没有衰减的话,那么从一个磁单极子出发的磁力线必然会终止于另一个磁单极子,如果有多个磁单极子会怎么样,如果有严格的对应选择关系,那么就可以实现磁力的远程传输,从而实现电力,信息的远程传输,对地球磁场的轻微扰动是否会造成整个地球磁场的振动,如果可以,就会实现全球通信和电力传输.
 高温蒸汽手持设备杀灭蟑螂.蚊子,蚂蚁等
 水柱电极电击枪,炮,高压水柱连接目标和枪体,枪体产生高压电击目标.
 厨房温度计,用来测试油温。
 驱蚊设备,研究蚊子,小咬等的翅膀震动频率,用喇叭,超声波,次生波发生器等,发出能够引起蚊子,小咬等共振的频率,导致蚊子小咬等不能飞行。同理可以用在飞鸟身上,用来在飞机场驱鸟。高压电线驱鸟,高速公路驱鸟等。
 超声波光盘清洗设备,把超声波发生器和光盘一起泡在水里,启动超声波发生器,带动水体震动,洗涤干净光盘。
 阵列式风扇,把很多电脑cpu风扇那样的小风扇排列起来,由12v电源集中供电,体积小,风力强。安全,可以特制小风扇能够自由组合,这样可以组合成任意大小的风扇。
 胎压监控系统,拧在气门芯上的传感器,压下气门芯堵头,传输气压数据和胎内空气温度给中央控制电脑,显示给开车的人看,利用压电陶瓷压力传感。传感压力,或者硅压力传感。金属封闭腔压力传感可以考虑,活塞真空弹簧压力传感。
 网络相册结合IE右键菜单,直接把在网络上看到的图片通过右键加入到网络相册中,同理可以收集网页内容,文章,直接加入到自己的博客,或者论坛中。统一帖子格式是一种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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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vitysworm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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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社会运动版图:收缩、倒挂与重启
澎湃“疫论”版本: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7462272 
如今回忆起来恍如隔世的2019年,曾是全球社会运动再起的又一个元年。然而,正当世界各地的抗议者用身体打造出新的国际连结和想象,新冠疫情却生生掐断了继续革命的燃料和动力。社交隔离压平病毒传播曲线的同时,也让去年刚刚聚拢起来的抗议的薪火变得难以维系。 
各类线上讨论中,新形势下的社会运动成了绕不过去的话题。如何在有限的网络环境下维持旧的运动社区,如何发起新的运动,如何面对无法上街和抵抗无用的焦虑和虚无主义?这不是一个理论家可以调用历史文献为今日所用的时刻,连奈格里都直言将“站在队尾”学习年轻人的斗争实践。群众运动在过去的一百年内,恐怕都没有面临过和现在类似的高难度挑战。再没有人头攒动的街道和会议礼堂,只有不停颁布的数据收集和紧急法案;没有疫情下跨边界的共情和连结,只有不断重启、升级和变异的病毒民族主义之战;没有属于劳工的传播渠道和罢工纠察线,只有硅谷控制的电子广场,和少得可怜的替代性方案,而这些方案往往率先被财力雄厚的法西斯主义者所征用。 
传统运动模式的收缩
严格的居家令下,依然存在可圈可点的社会运动。巴西数百万人加入的敲锅抗议(Cacerolazo)已经成为全世界运动学习的榜样,很快就被阿根廷、智利、塞尔维亚等国民众所借鉴。从亚利桑那到佛罗里达,美国各地每周都有针对移民与海关执法局升级边境和移民管制的抗议,移民组织和无政府主义者轮流在拘留所外泊车举牌鸣笛示威。旧金山等城市的组织者则利用车队集结的方式来向政府施压,促使其开放公共设施给辖区内的流浪汉。事实上,泊车抗议已经成为疫情下各国、各类意识形态组织的通用策略。波兰女权社群通过停车扎堆来抗议反堕胎立法的同时,巴西总统博索纳罗的支持者也采用类似的形式举旗游街示威。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各种封锁令面前,社会运动作为一种需要线下空间来展示群体力量的斗争过程,其在整体社会生活中的优先级已经被大幅置后。首先,大的群体抗议几乎全部主动或被动偃旗息鼓,特别是去年爆发大规模抗议的地区。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阿尔及利亚,三月末,本已经连续举行57周的反政府抗议因为新冠被叫停,而政府则趁机下令禁止了整整一年的示威活动。同一时间,匈牙利和菲律宾也通过了异常严苛的居家令法条来变相禁止任何集会。印尼下达社交隔离令后,公民组织联盟取消了针对综合就业法改革的抗议。在拉美,智利广场抗议的痕迹也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劳动节零星的警民冲突。 
其次,如果算上小规模的抗议,线下抗议数量在疫情下也经历了全面收缩。多个追踪抗议和冲突的项目均显示,三月末各国纷纷卷入疫情后,全球抗议数量相对三月初和历史同期水平至少蒸发了三分之二,很多新涌现的形式,比如阳台抗议的规模也无法和街道抗议匹敌。群众众包平台Crowd Counting Consortium自美国2017年第一次妇女大游行开始,每月发布国内社运的不完全统计数据。根据它们的最新估计,疫情蔓延前一月份美国的抗议次数有六百多,到了三月一下子跌到了两百多次,且大量均为线上筹款和请愿等对抗性极低的行动,总体参与人数也大幅缩水。四月份的数据回升到四百多起,但原因在于多了各地兴起的反居家令抗议。如果算上社会运动的季节性波动,线下抗议的缩水程度要比数字看上去更严重。由于春暖花开加上遇到妇女节和劳动节,往年北美的三月到六月是集会罢工最频繁的时段。前年的生命大游行和去年的第一次全球气候大罢工,都是选在三月举行。各地的骄傲游行,也一般都选在初夏开展。这些大运动的缺席让各地的小运动难以发展起来,也极大影响到社会运动组织的募款。 
很多抗议被迫搬到了网络。三月末,以色列的反内塔尼亚胡线上集会吸引了近六十万人参与。五月初,俄罗斯反对派号召民众采用Yandex.Maps和Yandex.Navigator抗议普金延长任期的修宪。用户通过在地图软件中签到登录,或者评论交通拥堵来线上集会。在美国,亚马逊员工组织了在线“出走集会”,抗议贝佐斯报复性开除罢工组织者。 
网络抗议最大的问题,恐怕还是难以将规模转化成效果,对经济政治精英无法造成实质破坏。针对亚马逊的虚拟抗议并未对公司造成可见的经济和舆论压力。人们对商业在线工具的依赖,则进一步巩固而非弱化了监控资本主义的韧性。更多的数据点能被利用来监测用户行为,更多的隐私侵犯可以以抗疫为名大行其道。俄罗斯的Yandex抗议尽管吸引了大量自发参与者,政治讨论一天内就迅速被网站删空。 
街头运动中的意识形态倒挂
社运的困境不仅表现在传统线下组织模式的失灵,还反映在运动动能和意识形态的倒挂上。传统进步派占据绝对优势的街头运动,如今被保守派乘虚而入占领了头条。由于进步派大都支持社交隔离取消了公共集会,占领实体街道的大都是将居家令视为政府剥夺个人自由的保守派和自由意志主义者,有网络meme戏言,如今连“无政府主义者都在让大家听政府的话”不要出门。看似中立的居家令迅速被党派和意识形态化,右翼垄断了异议者的形象。在巴西,右翼支持者组织了数量更多、规模更大的反封城示威,并频频攻击和平抗议的医护工作者。博索纳罗甚至还亲自出席了四月末在巴西利亚的集会。在加拿大,反居家令示威由各类反疫苗和极右翼网络组织,他们通过脸书的私人讨论组招募潜在的支持者,大肆宣扬5G散布病毒的阴谋论。 
这种意识形态倒挂在目前疫情最严重的美国体现得淋漓尽致。从四月开始用“抗议”搜索英语新闻,清一色都是美国各州保守派反对封城、要求复工的示威集会。平日的大城市保守派集会,每次都能吸引人数更多的左翼团体前去干扰而不能顺利举办。疫情下,进步派把自己锁在家中,城市空间成了白人右翼的专场,没有停下围观的路人,也没有激烈的反对者,挥舞国旗站在城市地标前的几打人在镜头前仿佛烈士。事实上,民调显示全美只有十分之一人口支持抗议者的诉求,哪怕在2016年投了共和党的选民中,也只有17%支持立即结束社交隔离。但这些保守派中的少数活跃分子还是通过线下集会,获得了四两拨千斤的宣传效果。 
在此,真正的抗议规模和舆论趋势都是被扭曲的,反居家令抗议得到了不成比例的传媒关注。进步派的运动虽然相对式微,但远谈不上销声匿迹。然而问题在于,这些运动往往以城市和社区为单元,比如要求芝加哥政府提供房租补贴,没有一个更广的全国性诉求,这些诉求和已有运动,比如BLM的关系也是若即若离。因此,和保守派有全国性媒体跟踪报道不同,进步派运动多只有城市地方媒体和社会运动组织自己的报道。而城市地方媒体又是在社交媒体大潮中影响力被逐步边缘化的平台。 
社运动员上的倒挂,不仅是美国传媒报道框架偏见与地方媒体式微的产物,也同时反映了更深层次的左翼运动的数字动员短板,和对街头动员更强的依赖性。社会学者Jen Schradie在著作中专门谈到了这个看似反直觉的矛盾。与千禧一代数字公民的公众形象相左,进步派往往依赖于线下一户户的扫街地推,因为其动员对象往往并不具备使用新技术的知识和条件。保守派机构因为雄厚的经济实力,加上动员对象种族、收入分部差异更小,在数字时代如鱼得水。Schradie的数据显示,在动员上做的最好的是Koch兄弟赞助的组织Americans for Prosperity,而排名倒数的无一例外都是激进左翼、工人阶级为主、采用去中心化的组织。劳工阶级的组织在脸书上的活跃度只有中产阶级组织的6%。 
这种数字动员的差异在反居家令抗议中再次上演。三月的蛰伏期间,早就形成跨地区甚至跨国网络的挺川、拥枪、新纳粹、另类右翼、校园右翼团体、前茶党组织者迅速建立了以州和城市为单位的脸书和Discord讨论群,并抢注了无数拥枪反居家令运动的网站域名。到了四月,在右翼智库的支持下,这些网络倾巢出动浮出水面开始动员各地白人工人阶级反抗居家令,并将自己的种族主义议程植入在看似中立的经济议题中。 
数字行动上的不平等不仅在于资源不对称,也存在于对技术的认知,表现在进步派草根组织更容易在新技术前望而却步。当右翼为了绕开监管已经纷纷加入区块链、加密和游戏社区,很多左翼组织还在使用传统邮件组和邮件订阅列表。当右翼在油管、苹果商店和Twitch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直播和播客生态,一些左翼组织的经费还依赖于线下搭台卖报纸。疫情切断了左翼互相联系的生命线,他们需要用更长时间才能找到适应新形势的对策。  
抗议的特权与罢工的困境
在各种线下运动模式中,疫情对劳工工作场所罢工的影响看似是最小的。就劳工在生产链条上的位置来看,疫情甚至开拓了部分工种,比如物流、零售和仓储工人的斗争渠道。由于整个社会对物流和外卖的依赖性增强,有效瘫痪经济网络的可能性变大了许多。这也是为何三月以来,亚马逊和沃尔玛仓储、Target零售、Instacart外送平台的雇员陆续进行了多轮罢工,还在五一节加入了总罢工,抗议公司疫情补贴和防护设备不足,这在以往是难以想象的。 
但另一方面说,斗争渠道的拓展并未抵消疫情下罢工所面临的其他劣势。疫情下还在坚持工作的服务业必需性劳工,多是低薪与无证移民、有色人种、单身母亲,她们负担不起失业的成本,更难以承担罢工的代价。虽然必需性劳工的罢工得到了广泛的媒体和政客支持,参与罢工的人数并不足以影响到公司的日常运转。 
疫情也让本就艰难的工作场所组织雪上加霜。以亚马逊仓储(Fulfillment Center)为例,罢工局限在纽约、新泽西等少数仓库员工受感染的州。每次罢工的参与规模也很有限,每个场所参与罢工的劳工数量都不会多于十分之一。事实上,在疫情前就高度自动化的亚马逊仓库进行罢工本就极为困难。劳工站位相隔较远,仓库内噪音又极大,即使面对面也无法以正常分贝进行沟通。更不用说每个进入仓库的劳工都会被没收电子设备,根本无法在工作场合和同事形成有效的连结。疫情下对劳工更全面的身体检查,为了保持社交距离对仓库劳工进行的定位监控,也使得组织工作只能在下班后展开。 
相比同一场所工作的仓储工,物流和外卖劳工的斗争则更加艰巨。尽管Gig Workers Collective等劳工组织一直在积极动员零工和快递工人罢工,目前的努力都收效甚微。以Instacart为例,平台算法使本就地理上互相孤立的劳工陷入抢单的零和厮杀。为了获得出价高,超市货源全的优质订单,不少劳工开始使用第三方外挂软件抢下附近所有订单,导致其他人无单可做。嗅到商机的投机商则开始付费兜售外挂软件,或是索性自己做起二道贩子,把软件抢到的订单再转卖给普通劳工。交易另一端的顾客也让劳工获取优质订单更加困难。部分Instacart顾客为了争抢订单,给购物者加超额小费,等订单完成却又在软件中将小费归零。在平台、顾客和投机黑客的共谋下,经济风险完全被转嫁到劳工头上。 
尽管各地涌现出大量草根互助团体,比如各行业自救、社区派送服务和民间紧急救助金项目,这些网络只能进行事后的救济,而无法直接介入工作场所的正义。自组织不是工会,没有集体谈判的资格,它们极端本地化的特征也使得各地自组织除了网上互关外,其实鲜有实质性的往来。 
在劳工阶级收入锐减,传统罢工又停滞不前的当下,以停缴租金为核心的租金罢工(Rent Strike)成为被倒逼出来的另一种平行抗争形式。4月初起,从费城大学城到加州奥克兰,美国主要城市的中低收入社区几乎都进行了规模不等的租金罢工。在疫情最严重的纽约市,停缴租金和房屋贷款的请愿已经收集了近十万签名。不少罢工得益于已有的城市租客工会(Tenant Union)、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等左派组织,和无政府主义公社制作的资源手册,但疫情本身也催生出新的组织架构,包括以公寓楼为单元的小自组织和跨区域的行动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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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城大学城附近的租金罢工宣传
租金罢工的独特性在于其处在社会生产链条的再生产一端,不仅使跨行业的租客联合成为可能,而且十分有利于失业者和女性的参与。女性从事更多家庭内部再生产,从而与居住社区邻里和周边自组织的联系更加紧密,这让她们更容易成为运动的组织核心。 
在美国语境下,租金罢工还有着另一层含义。美国的房屋所有权占据着阶级种族隔离和财富世代剥削中奠基性的一环。由于红线等歧视性历史政策和金融机构贷款不公等一系列因素的影响,美国租房成本大大高于买房,有色人种聚居区房产价格远低于其他社区。社会学研究也发现,在很多大城市,房屋质量和租金价格往往是负相关的,低收入社区的少数族裔要给白人房东缴纳远高于平均数的租金。原因在于房东为了规避和平摊租客信用额度低、付不起租金的风险,给低收入者订立更高的租金,进一步加剧了经济掠夺的不平等。 
这样背景下的租金罢工,就不仅仅是为了缓解少数人交不起租金的困境,而是一种揭露种族资本主义运转体系的方式。为此,参与罢工的就不仅是无法缴纳房租的底层租客,还包括认同这一理念的所有租客,正是后者的加入可以让前者不用和房屋所有者单打独斗。正是因为租金罢工可能带来的连环性破坏,各地政府都在通过推出迟缴租金,延缓清退等政策,试图缓冲更激进的租客联合带来的影响。另一方面,美国发达的房东自组织也卷入其中维护自己的权益。租客工会与房东联盟的缠斗,随着经济危机的深化才刚刚开始。 
自组织遗产与社运的重启
人们容易观察到社运策略同一时期在空间上的传递,却往往轻视其历史延续性。尽管新冠疫情史无前例,社交隔离下展现的诸种社运斗争策略,却鲜有完全的创新。例如,敲锅抗议之所以可以在拉美和其他西语国家大范围传播,源于这种抗争形式悠久的历史传承。敲打日用品的抗争方式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现代社运还没成型前就广泛存在的喧闹音乐(Rough Music)传统。现代的敲锅打铁抗议也已有半个多世纪的历史。阿连德执政时期,智利民众就采用过击打炊具的方式抗议物价飞涨和食物短缺。90年代后墨西哥、阿根廷、哥伦比亚等国的反私有化和粮食运动中,敲锅抗议也是重要的一环。进入新世纪后,敲锅打铁抗议早已与食物的主题脱离。智利2011年学生运动和去年全国抗议期间,都广泛采用过这种方式,作为白天游行的辅助。 
租金罢工也至少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20世纪初,动荡的世界局势与无政府主义思潮的传播曾经在多国引发租金罢工潮。1907年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由妇女发起的租金罢工动员了至少十万租户,最终升级成长达三个月的暴力冲突。1960年代发轫的意大利自治主义运动和70年代的女权运动,在接下来十几年孕育出无数城市互助社和草根邻里委员会,它们组织居民集体少交水电费和租金,占领和改造空置的城市空间。1980年代,租金罢工是南非反种族隔离斗争的重要剧码之一,这也是为何今年南非的租金罢工相比其他国家启动更早,组织更完备。这次疫情下纽约的罢工之所以成功,除了全球城市的独特优势外,也在于其贯穿整个20世纪的租金罢工传统。因此,与其说新冠疫情催生了新的运动模式,不如说它激励了人们在绝望中寻找和整合过去的斗争遗产。这种与过去的世界相连结的努力会为运动提供进一步的动力。 
疫情下的尝试,哪怕是失败的尝试,也在塑造着未来的政治图景。疫情对线下社运的噤声是暂时的,长远来看,社运网络和灾害中自组织的共生转化是亟待推进的议题。过往的愤怒不会消失,但只有更有韧性的网络才可以有效转化这些积蓄已久的情绪。十年前占领运动的网络,曾一度成为后来桑迪飓风后大纽约地区自治社区的骨架。而目前的社会运动面临着倒置的问题,因为疫情而创立的自组织联系,如何在未来的其他政治危机中被唤醒,被政治化,成为不妥协的武器,而不是矮化成修补体系的一块块补丁。这种未来导向的思考,也许是走出隔离期运动虚无主义的一条通路。 
(感谢马景超对此文写作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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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uboji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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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男被玩
肌肉男被玩41应召
陈虎忧心忡忡地坐在一台健身器上,直愣愣的眼睛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发呆。外面不知从何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不时疾叩窗棂,在这已近午夜、死一般寂静的健身房中咚咚作响。
早已过了闭馆的时间,尤其在这样的天气,不仅连健身的顾客和教练都早早走光了,连清洁工们也草草打扫完卫生趁着雨前就匆匆离去了。而陈虎却不能回到自己的家,那个曾经安逸舒适、能让他唯一感到安全的小窝现在却也变成让他心惊胆颤的地方。他,作为那些少年们的私人财产,无疑意味着自己不再享有拥有私人财产的权利,自然也包括他的家。在唐帅宝、胡良、刘闯、许亚雷、胖子、葛涛等几个头领腰下的钥匙扣上,都增添了两把新挂上的钥匙,除了陈虎家的一把,还有一把是属于同样独身的年轻警察顾斌。这是胡良的‘狗头师爷’吴迁想出的主意,有了这两把钥匙,正是应了这个年纪不大却一肚子坏水的‘眼镜军师’的话,除了一周中的两天‘精彩’周末外,还要让这两个单身男人天天进‘洞房’,夜夜过‘新婚’。
为了保证他们能够夜夜“新婚”,少年们为两个玩物的生活作息时间做了细致的安排和严格的规定,甚至连他们从单位到家所需要的时间都做了周全精细的计算。每一天从起床到上班,从下班到回家,俩人的生活就这样被简单且严格地规范了。如有推不开的特殊事情,一定要提前申请。当然,因为特殊情况而给少年们造成的损失第二晚是要加倍偿还的,以此来警示他们去尽量推掉不必要的应酬。其实,陈虎和顾斌也几乎没有额外的精力去另赴它约了,‘夜夜新婚’已经让让他们无暇它顾。每次按照规定时间急风急火地赶回家,一打开房门,里面早已坐等着好几个即将让他‘夜夜新婚’的少年了。那些少年甚至是下午就已经到了,如同回自己家一样用钥匙打开房门,然后或是躺靠着沙发无聊地吃着零食看电视,或者三三两两地在屋里你追我逐,嬉戏打闹。当然,玩耍之余男孩们不会忘记时刻看表,没有申请且未被批准的晚归是绝对不允许的,哪怕一分钟的迟到都会招致严厉的惩罚。按照规定的程序,玩物踏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在门口把衣服全部脱光。当然,有时根据特殊的兴趣嗜好,身为警察的顾斌经常会被勒令在赤裸的身体上扎上警带或是戴着警帽。如果有迟到的现象,脱光衣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双手抱颈、直挺挺地跪在门口,向倚坐在沙发上的小主人们讲明迟到的原因并请求原谅。‘洞房’时刻是属于夜晚的,在夜晚来临之前,他们要光着身子为来访的‘小主人们’提供一切的服务,打扫男孩们弄乱的房间;清洗少年们换下的脏衣服;为补充少年们也许将要彻夜进行的剧烈‘运动’所必须的充足能量准备可口的晚餐。晚餐时,裸体的“服务者”是不允许上桌的,时时刻刻要在拍打和喝喊的指令下,为一群衣装齐整的用餐者们端菜盛饭,递纸送水。只有在男孩们用餐完毕、撤下饭桌后,他才会被允许蹲在厨房的角落迅速地吃上几口。晚餐后是小主人们的消食时间,少年们在沙发上坐成一排,看着喜欢的电视剧或动画片,而即将又一次被‘新婚’的房屋主人则要做好入‘洞房’前的准备。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首先要洗一个淋浴,余下的时间则用于更为重要的灌肠,有时这个过程少年们还会亲手施行。半小时后,准备就绪的房间主人已经跪在沙发前,深埋下脑袋,为坐成一排的少年逐一口交。‘洞房’的地点不仅仅只是在卧室,因为少年们被吃硬了的鸡巴往往在客厅里就得要解决出第一炮。每当把沙发上并排的几根鸡巴全部吃硬后,光着身子的屋主就要被勒令转过身体,双手支地高撅起屁股,等待被自己吃硬的鸡巴在自己的肛门中依次造访。少年们边看着电视,一边轮流抽插,并有意在每根鸡巴达到高潮前就会退出来平静一下,换上别的鸡巴。所以这客厅中的第一‘炮’往往进行得异常漫长,每次都得两、三个小时。有时,服务者还要依照命令蹲上沙发,用自落的方式依次去慰藉沙发上并排耸立的每一根鸡巴。在感兴趣的电视节目结束前,少年们都会交出自己的第一‘炮’。通常不会给玩物任何的歇息时间,在移师卧室的途中,可怜的屋主甚至不是自己走过去的,往往是流满了汗水的身体半跪半爬地被第二轮中打头炮的少年以老汉推车的姿势用鸡巴一路顶进卧室里。洞房一夜,肉色满床,所有光顾的小‘新郎’都要玩至兴尽,三次以下的射精都会被嘲笑作无能。只有在天快亮的时候,房屋的主人才会被允许憋着满腹的精液疲惫地睡去。在上班出门前,才能去厕所排出体内残余的秽物。无论少年们如何尽兴,房屋的主人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射精的。因为他们的鸡巴要在周末的唐家大院或汽车修配厂里大有用途。那时,两根憋足五天、充满活力的硬鸡巴无疑能被男孩们玩出不少乐子。
其实,不光光是夜晚,有时白天陈虎都得时刻准备着应召。应召,没错,就是这两个字,在‘小眼镜’吴迁眯着笑眼对他说出这两个字之前,陈虎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能和这两个曾经只有在港台三级片中听到的字挂上边儿
“记住,你是应召牛郎,随时得听从我们的召唤。”吴迁乐呵呵地指着陈虎的鼻子一字一字地说道。
“什么牛郎马郎的,我看还是叫他应召大屁股省事。”一旁的冬瓜快人快嘴地说道,同时引起周围一片哄笑。
陈虎羞得满脸通红,却不得不屈辱地颔首称是。当然,改变的不仅仅只是他的‘花名’,自此,隔三差五接踵而来的应召服务也开始改变着他的生活。
第一次应召是在一个中午。接到了指令电话的陈虎趁着午休时间连午饭都没敢吃,就急匆匆地按照指示驱车来到了城北的一个酒店,地点是处于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1418。陈虎心怀忐忑地敲了几下房门,清秀可人的小扣子出现在缓缓开启的门缝中。当陈虎被小扣子带进房间,只见那位背景显赫的官少爷刘闯翘着腿坐在客厅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小扣子一屁股坐在刘闯的身上,右手自然地挽住了刘闯的脖子。唐帅宝这个土财神为了巴结这位神通广大的‘刘衙内’真是尽投所好,不惜把小扣子割爱相赠。
刘闯看着一脸疑惑站在身前的陈虎,对着他向里间一指,轻松地说道:“从外地来了两个哥们,找你过来乐一乐。
陈虎一抬眼,只见卧室门前已经闪出了两个只是身上围着浴巾、从未见过的少年。
其中一个死死地瞟了陈虎几眼,随即向刘闯放荡地笑道:“闯子,别说,真不赖啊。
刘闯正旁若无人地和坐在腿上的小扣子刚斗了几下舌尖,趁空扭头无耻地说道:“等玩上你就知道更不赖了!呵呵,历经调教,活儿好着呢!
另一个少年径直走到陈虎身边,一扯他的衣服,大咧咧地说道:“正好我们哥俩要洗澡,还不过来一块洗洗!”
陈虎刚要挣身,但看见刘闯那双虽是在笑却满含冷峻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身上的劲儿一下就飞散光了。
“妈的,还挺有缸呢.....”那个少年看出了陈虎试图的抵抗。可是这个丝毫不比刘闯、唐帅宝之流省油的少年却是不退反进,进而动手去脱陈虎上身的白色T恤,旁边那个少年也上来急不可耐地来解陈虎的裤子。
在陈虎毫无帮助的阻推下,他身上的衣裤三下五除二地被逐一拉扯下来。
“啪啪”一个少年在陈虎光裸的屁股上扇了两巴掌,兴奋地笑道:哈哈,这两个大屁股蛋子,真紧实!”
另一个少年则揪着陈虎一毛不剩的鸡巴翻来覆去地端详,边讥笑边叨咕着:“瞧瞧这根秃鸟,揪得真够干净的...妈的,真淫荡......
当两个少年推搡着浑身赤裸的陈虎走进浴室时,和小扣子正忙得不亦乐乎的刘闯又抽出空来向两个欲火渐燃的小哥们送了一句衷心的叮嘱:“哥俩撒欢耍啊,甭怕他叫唤,这酒店专门是招鸡打炮用的,怎么嚎都没事。
这句话也仿佛是给陈虎听的,与两个陌生少年在浴室整整一个半小时的共浴里,他还真情不自禁地发出过几次尖锐的叫喊。较多的阅历让陈虎能够在大多数的时间保持住只是低声地呻吟,但当涂满了肥皂滑腻腻的掌心在他被搓硬了的敏感龟头上持续打旋儿时,当他分劈的双腿分担在放满水的浴缸沿上,被半躺在水中的少年的鸡巴在他充分敞开的、已经灌满了水的肠道里猛力突击时,他还是抑制不住地调高了叫喊的调门。但每当他欢叫起来,少年反而愈发地兴奋。最后,当陈虎的肛门承纳了两根少年鸡巴轮番的两次射击后,储藏着肠道中仍带着余温的新鲜精液,陈虎赶回到健身房继续下午的工作。
今夜不回家的陈虎又在等什么?是不是又是一次新的应召?
手机的短信响了,陈虎无奈地触点着按键,读完那位地产巨亨的贵公子许亚雷的短信,就立即起身下楼了。
他锁好了健身房的铁拉门,快步穿过几乎变成小河的马路。雨几乎算停了,但这暴雨之后的深夜街上早已看不见人影。依照指示,陈虎来到了只与健身房两街之遥的一栋楼前,果然看见了短信上所说的那个‘乐不归歌厅’的霓虹灯牌匾。那是一个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个中型歌厅,开在地下室,要是事先没被告诉地址,尽管离自己工作的地方如此之近,却从来没引起过陈虎的留心和注意
走进空无一人的过厅,顺着僻静的下行楼梯陈虎来到歌厅门前,两扇结实的加厚玻璃门紧锁着,里面还挂着一个写着‘未营业’的纸牌。陈虎趴在玻璃门上向里张望,暗森森地看不见一点亮光。陈虎正犹豫着该不该敲门,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陈虎刚把电话举到耳边,还没等他发问,“操你妈的,还没到吗?”一声高声的咒骂已经在话筒中传了出来。
“到了,到了,在门前,可是没......”陈虎慌忙回答道。
“等着!”还没等陈虎回答完,对方冷冷地甩出两个字就挂断了。
只一小会,从里面传出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一盏阴暗昏黄的廊灯也点亮了。一个一身松松垮垮嘻哈装的少年走到门前,看了门外的陈虎一眼,随即扳开了门锁,推开了一扇玻璃门。陈虎朝着站在门里的少年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只见他头发零零乱乱地染着好几种颜色,小尖脸白白净净,却是一副无赖痞气状,嘴里还斜叼着一根刚刚点燃的烟。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那个少年斜着眼睛看了两眼陈虎,随即就用高抬着的下巴冲着陈虎向门里扬了几下,见陈虎愣愣地没有反应,少年眉一皱,操着变声不久、些微沙哑的嗓子故作不屑地说道:“应召大屁股,里面可都等急了!”随着嘴型的变化,斜咬在嘴里的烟也一同上下乱抖。
突然听到陌生少年对自己的称谓,陈虎心头一震,同时也确认这里正是被应召的地方。陈虎哪还敢再犹豫,急忙举步跨进门内。
流气少年把门重新锁上,然后扬着小脸当着一脸茫然的陈虎的面,把‘未营业’的纸牌重新挂好,随着横在嘴侧的烟上下抖动了几下,少年的嘴里又似乐非乐地挤出了一句:“今晚为你包场,嘿嘿,不接外活。
陈虎虽没全听明白,但心里也隐隐地忐忑不安起来。
少年领着陈虎顺着走廊往里几乎走到了尽头,在墙边的一个小门前停住了。少年转过��,仰脸看着陈虎的脸,仍叼着烟说道:“从这进去,不过.....”少年的脸上现出一个狡黠的坏笑,接声继续说道:“......可得先脱光溜儿了。”
尽管陈虎对于此行已有一定的准备,但这样的话突然从面前这个素未谋过面的小痞子嘴里说出来,还是让陈虎着实一惊。
“嘿嘿,甭害臊了,你不都早习以为常了!”看到陈虎错愕的表情,少年脸上的坏笑在继续绽放,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地调侃道。
陈虎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这张开心绽放着的笑脸,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劝你别磨蹭,早晚不都得脱,要是耽误了...哼哼...不信你就试试!”少年似乎在好言相劝,说的却是恶狠狠的。
陈虎已无暇犹豫,毫无疑问这个少年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如实兑现。他双手一举,雪白的紧身T恤从头顶一脱而下,暴露出来的健壮上身让少年的双眼中盈漾起兴奋和渴望。可是,毕竟当着一双陌生的眼睛,陈虎双手抓着裤沿却没有勇气再脱下去。
“怎么?是不是没听懂呀.....”看着不再继续的陈虎,少年脸上的笑容在收敛,抻长了脖子丝毫不示弱地抬脸瞪着陈虎,调门也挑高了好几度:“......没听懂我就给你解释解释呀,脱光溜儿的意思就是脱光了腚,腚,就是你的大屁股,光腚就是要光着你的大屁股......”少年果然大声地解释起来,听得陈虎脸上直烧。可少年却毫不在意,嘴里越发地直白下流:“......而且,还得挺起你的大鸡巴,呵呵,还得甩起你的两个大蛋.....”少年越发无耻的解释听得陈虎直咧嘴,慌忙连声劝阻道:“不用,不用...我懂...别、别说了......”
没有选择!尽管当着一双陌生的眼睛,陈虎只能故作无人一般,赶忙三下五除二把下面脱了个精光,并本能地挺胸收腹、抬起双臂横交颈后做出了标准的报到姿势。
陈虎的举动显然让少年感到新奇,脱口笑道:“呵呵,还真训练有素啊!”少年一边围着陈虎的身体转起了圈,一边上上下下肆意地打量着。
陈虎故意抬脸正视前方,不去看那个小痞子的脸,但也切实地感觉到他那双火辣辣的眼睛已经在自己毫无遮掩的赤裸躯体上四处游走。最后,坏小子半弯下腰把脸贴近陈虎的前胯仔细端详起来,甚至全无顾忌地伸出右手,用两根细白的手指钳着陈虎黝黑的阴茎中部放肆地甩摇了几下,扑哧笑道:“哈,还真他妈是只一毛不剩的秃鸟嘢!”
字字如针,扎得陈虎身子微颤。
少年哪里就此放过陈虎,喝喊着催促陈虎垂下脑袋,亲眼看着少年向上仰看着自己的小脸和仍旧被他钳在手指间的阴茎。
“听说你这根秃鸡巴可被玩出过不少花样呢,还经常被搓到打空炮,是不是真的?”
陈虎老脸一热,哪还能回答得出口。
少年愈发兴奋:“哈哈哈...还听说...哈哈...你的屁眼儿不吃‘东西’就喊饿,呵呵...所以经常被塞得满登登的。”
陈虎一咧嘴,赶忙抬起头,哪里再有勇气去面对少年那写满着嘲笑的小脸。
好在少年不屑地轻呲了一声,把脸挪移开陈虎的下胯。他走到了小门旁,拉开了门,召唤陈虎走到门前。
陈虎探着脑袋朝门里张望了一下,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见。冷不丁站在门边的少年一扬手,在陈虎健硕的屁股上结结实实地狠扇了一巴掌,骂道:“还看个鸟,进去吧!
陈虎一个踉跄跨进门内,当身后的门关上后,他的身体立时包裹在黑暗当中。尽管一时还不明所以,但四周的黑暗反倒如同最严实的衣服,暂时掩饰住了浑身赤裸带来的紧张与羞耻。
陈虎蹭动着光裸的双脚在光滑坚硬的台面上试探着,摸索着向漆黑前方行进。
突然,一道强光如同暗夜中划过夜空的闪电一样照在陈虎身上,登时晃得他睁不开眼睛。还没等陈虎反应过来,四周一下大亮,同时周围也响起一片欢呼和惊叫声。
等陈虎的眼睛适应了光亮,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舞台中央。台下竟然坐着好几排观众,大多数都在仰着脑袋朝他兴奋地叫喊着。陈虎本能地向台下扫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观众中除了阔少许亚雷等几个熟悉的面孔外,其他赫然都是一张张完全陌生、从未见过的小脸。
许亚雷高翘着二郎腿,仰着那张细嫩的小白脸由于兴奋而微微泛粉,他扭脸朝着坐在桌子另侧的一个同样油头粉面、一脸贵气的少年得意地说道:“怎么样,龙老三,我没骗你吧!
那位龙三少爷似乎根本没听见,只顾瞪着眼睛往台上瞟。他身后的一个半大小子连忙接声说道:“没骗,没骗,雷子哥真是好本事,要是不亲眼看见真是打死也不信。”
许亚雷脑袋一晃,自负地说道:“为了方便耍这家伙,我和闯子特意把这间小店爿接下来......”
缓过神来的龙老三嘿嘿一乐,向许亚雷恭维道:“没白爿,爿得好......”富少爷转着脑袋向周围的人卖份道:“......再说这点小钱在雷子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恭维的话谁不受用,许亚雷会心一笑,然后举起右手在空中脆生生地打了个响指,随之音乐就响了起来,竟然是广播体操的前奏。
许亚雷扯着脖子朝着台上的一脸愕然的陈虎喝骂道:“妈的,别他妈还愣着了,知道该做什么吧?
随着许亚雷的话音落地,广播体操的前奏音乐也已结束。当喊拍节声响起时,陈虎已经做出了选择。倒不是陈虎坚决果断,因为此时只有唯一的选择,而且是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唯一选择。
看着那位一丝不挂、浑身赤裸的高大壮男在台上规范认真地做起了广播体操,台下那些初次见识的观众真是炸开了锅,随着一节节的推进,肆意的讥笑、污秽的评论一刻都未停歇。广播体操每一节的名称和节奏都经过了特殊的编排和剪辑,每一节被重新改编的名称在小狗子高亢尖细的录音的演绎下尤其滑稽,时时逗得台下哄堂大笑。尤其是跳跃运动一节,不仅时间上整整多出了四倍,而且陈虎还得按照一直以来的特别编排去转着身跳,就是每一个小节跳完身体都得转到下一个方向跳下一小节,以此让台下的观众们能从不同的角度欣赏到他胯下乱飞的鸡巴和剧烈颤震着的屁股蛋子。
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激动兴奋的脸,许亚雷得意地嘴角一挑,似乎在嘲笑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不过也难怪,这样的‘世面’别说瞧过,普通人真是连想都不曾想过。
“怎么,看个光腚操就把你们乐成这样?”许亚雷眇着龙三不屑地问了一句,然后又高扬起右手,在空中又打了一个响指。
已近尾声的广播体操伴奏戛然而止,换成了的士高的音乐。看着不知所措的陈虎愣在台上,许亚雷端起手中盛着满满一扎啤酒的扎杯,有力地向台上泼去。陈虎哪里敢躲闪,任凭冰冷的酒箭喷落在自己身体上。
“操,你他妈白当健身教练了,健美操不会跳啊?”许亚雷的喝骂随着酒箭也一同泼到了台上。
不知是被冰凉的酒激的,还是被许亚雷的喝骂吓得,陈虎的身体一个激灵,随即就伴随着激烈的节奏做起了健美操的动作。虽然陈虎的本职是健身教练,并没有跳过健美操,但多年在健身房不经意的耳濡目染,跳起健美操来倒也是有模有样。
健美操的动作幅度比广播体操可要大得多,光着身子做起来无疑会产生远比广播体操更加滑稽和屈辱的效果。看着台上的裸体壮男时而换腿高蹦,时而倒地侧劈,时而摇肩拧胯,时而扭腰晃腚,台下的气氛无疑更加沸腾。口哨声,尖叫声几乎要盖过响亮的伴奏,纸杯,水果,泼出的啤酒,喝空的饮料瓶也纷纷向台上招呼起来。
在气氛的熏染下,许亚雷兴致也渐高涨。他晃着脑袋朝正兴奋不已地对着舞台又喊又叫的龙三笑着说道:“瞅你那爽劲,呵呵,我再帮你加把火!”许亚雷说完,右手抓住蒙在横亘在自己和龙三之间那个大圆桌上的桌布一角,用力地一抽,随着桌布的扯掉,上面的酒杯果盘噼里啪啦散落在地上。
惊变之下,龙三连忙起身,不明白这位许少爷要干什么。突然,那张被撤掉了桌布的圆桌亮了起来,原来一直被厚绒桌布蒙盖住的圆桌台面是一块玻璃,鼓型的桌体完全中空,灯光就是从中空的鼓身里照出来的。
龙三和其他不知就里的少年好奇地围聚到大圆桌边,一个赤裸裸的粗壮身体赫然镶嵌在被灯光照亮的玻璃桌板下面。那是一具折叠着的身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被装进这张大油桶般粗细的玻璃匣里面。最下面是一张向上躺仰着的、成熟男人的脸,大张着的嘴由于咬着一个亮亮的金属口撑而不得闭合。他的身体从腰部向上折起,压在背下的双手捆在一起,并被一根绳子拉紧后固定在匣边的铁环上。叉劈在上方的两条粗腿分叠到自己脑袋两畔。由于两个大脚趾分别被两根细绳拴在脑袋两侧台边的铁环上,使得双腿被牢牢地固定着,无奈地把最隐秘的私处坦现在身体的最上方,紧贴在玻璃板下面。也许是被以这个艰难的姿势固定在玻璃匣里有了一段时间,红胀的身体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油油的汗水,在灯光的照射下散放着一种诱人的红亮。
龙三他们哪里想到自己坐了半天的桌子下面竟有如此洞天,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忘却了仍在台上裸舞的陈虎,痴痴地看着玻璃板下边现出的惊人场景。
许亚雷越发地得意,他右手举起了一杯刚被倒满的啤酒,左手在玻璃板上一抠,打开了玻璃板上正对着那人脸部的一个药瓶盖大小的圆洞。
“呵呵,见到新朋友,还不得先干一杯。”许亚雷小心地倾倒着右手的杯子,让流成一溜儿的啤酒顺着圆洞淌落在那人咬着口撑不得闭合的嘴中。
为了不被源源不断流落口中的啤酒呛着,那人只能努力地吞咽着。
“乖乖,这...这这也太绝了....厉害,厉害......”龙三不断地叨念着,兴奋地观看着,由于吃惊而一直咧大的嘴仿佛也被咬上了口撑一般。
看着许亚雷把满满一整杯啤酒都倒了进去,龙三及手下小弟们早已按耐不住了,争着抢着向许亚雷请求也要亲手喂上一杯。
许亚雷却一摇脑袋,说道:“一杯就行了,要是喝醉了一会还怎么‘干活’!
看着龙三有些失望的神情,许亚雷举起了一根黑黝黝的家伙,笑着问道:“谁想给他试试这个?
少年们一瞧,竟是一根粗壮的橡胶阳具。龙三一时间还没明白这接下来的该怎么耍,当他看见许亚雷已经把正对着那人紧贴在玻璃板下面坦露着的肛门上的圆型盖子打开时,一下就茅塞顿开了。龙三一把抢过许亚雷手中的物件,淫笑着说道:“这个我来,嘿嘿,叫鸡打炮的时候,在那些浪妞们的小逼儿里也玩过。”这少年年纪不大,却已是性场老手,十三岁时就初尝性事,几年过来,玩过的小姐小妹早不计其数,甚至还暗尝过几个俊秀小哥的鲜儿。
看着龙三手持淫器就要往玻璃板上已被打开的那个大圆洞里插,许亚雷故作无意地提示了一句:“龙三,你也不问问这人是谁,只怕...呵呵......”许亚雷欲言又止,面露奇怪的微笑看着龙三。
“��?怕什么?管他是谁呢!”淫心大兴的龙三倒是满不在乎,尤其当着自己一班小弟的面更是不能含糊。龙家家业堪比许家,垄断了连同周边数市的汽运和河运业,尤其其父,不同于许亚雷的财神老子许建业和唐帅宝的矿主老爹唐大炮,虽然儿子胡作非为,但两人毕竟还是白道商人,无甚罪孽。龙三的爸本就是黑道起家,且为了争权夺利,背地里没少干过杀杀砍砍、拘禁绑架的勾当。三子龙三从小就秉承天性,阴损狠毒一点没浪费父亲的血脉。因为在生意上还得要承蒙刘闯那通天老爸的荫蔽,所以龙家一直就紧紧巴结着刘家,父一辈的关系有时还得需要在子一辈的关系上去通融,不计其数的黑钱甚至都是以龙三的名义‘借’给刘闯的。刘闯的富家好友许亚雷自然也和这位龙三公子极为熟识。今天许亚雷突然在这里约见龙三完全也是和刘闯商议后的举措,因为高剑峰毕竟是位刑警队长,身份和地位远比陈虎、顾斌等人有份量。为了能安全地控制住这头重量级‘奴隶”,无疑就得继续壮大‘奴隶主’的队伍。背景复杂、眼线众多且财大气粗的龙家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但由于一直以为龙三只对漂亮女人感兴趣,不敢冒然全盘托出。所以先用陈虎的光腚舞蹈试探出了这小子竟然淫得男女通吃,这才适时地把最后的王牌亮了出来。
“嘿,有种......”许亚雷大拇指一竖赞许道。“......我要是告诉你他是个警官你怕不怕?”许亚雷盯着龙三认真地问道:“而且,还是刑警队长呢!”许亚雷的话看似说的轻描淡写,但经过精心的陈铺,又当着龙三一干小弟的面,其实已经没给龙三留任何退路了。
龙三微微一怔,手里的淫具只是些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下落了。
“哦?警察...嘿嘿嘿嘿...是警察就更得和他好好耍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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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 式微 胡不归
Dear _ U:
我一直想写一个都市爱情故事,也一直在想什么是好的爱情故事。最后我觉得,越简单越好,越朴实越好,越像每一个在爱里认真过、卑微过的人越好。
《春娇与志明》一直是我非常喜欢的IP,我想每一个拥有着许多爱情回忆的人,都能在这两个人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在这里我引用一下这两个名字,也是向我非常喜欢的彭浩翔导演致敬。
这里是一个新的,关于春娇和志明的故事,未来我也会在扯一些其他闲篇的间隙继续更新这个故事,就当做一些想法的记录吧。
式微,式微,胡不归
一.
余春娇看着张志明发来的短信,读了一遍又一遍:
【我找女朋友了,然后淘宝记录被她看见了,给你买的跳蛋嘛,解释不清了,我说是前女友,就删了。你不是还有个小号嘛,用那个联系也行,或者过一阵子再加回来吧】
说回买跳蛋的这件事情,是发生在春娇和志明分手之后了。
春娇窝在被子里和自己新买的跳蛋做着斗争,挣扎之间嗡嗡声戛然而止,春娇在寂静中长叹一声。
【你有时间把我原来的那个跳蛋还给我吧 也不知道你拿走干嘛用 我新买的这个一点也不好用 之前的那个我也没搜到同款】
春娇一股脑的把消息发过去,志明立刻回复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春娇和志明分开之后,还可以这样大谈性事,一方面是因为春娇对分开这件事本身并不感到伤心,而另一方面原因,她很久之后才明白过来。
其实“很久”,也就是在她收到开头短信的那天。余春娇觉得非常沮丧,因为张志明删掉了她的微信,为了他的现任女友。到了这一天,他们才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彼此。
春娇吆喝着东篱,说想喝一杯,就连扔了很久的烟,也在那天重新点燃了。
东篱是春娇的合租室友,一个性格十分包子的姑娘,不论别人提什么要求东篱都会十分配合,看不出太多的个人情绪,因此春娇其实也不太确定,东篱是不是喜欢自己,但是春娇此刻太需要一个人陪自己说话了,反正东篱是不会拒绝的。
“东篱你没事的话陪我喝一杯吧。”,春娇这样央求着。
春娇开了一瓶红酒,给东篱和自己倒上,她在茶几前的地毯上盘腿坐着,东篱在对面的沙发上与她对坐。春娇低低的窝在那里,东篱俯视着眼前这个女孩,像是要把头钻进酒杯一样,但是如此落魄的样子看起来也还是很漂亮,想到这里东篱就有些担心,她觉得自己十分不擅长处理漂亮女孩的心事。
“明天是周六,你不用早起吧。”余春娇也非常担心自己的冒昧,会影响到别人的计划。
“不用早起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东篱这样一说完,春娇倒是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了,低头撇嘴又叹气。东篱很是后悔自己这样表达,好像要催对方赶紧说完似的,刚要开口解释,又被春娇打断。
“可以抽吗?”春娇晃了晃手里的烟盒,变魔术似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捻了一根夹在食指中了。东篱看见了烟盒的瞬间,心跳还是漏了一拍,她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一个该死的故人。但春娇误会了东篱的眼神,以为她很讨厌香烟。
“我可以不抽的,你不喜欢告诉我就好啦,还要一起住很久呢,可千万别彼此迁就生活习惯。”
东篱想说没关系啊我很喜欢闻香烟的味道,可以一张口却说成“没事啊,我挺习惯这个味道的。”
余春娇挑着眉若有所思的点了烟,深吸一下,这一口烟长吁出来,酒局应有的暧昧气氛立刻充斥了整个空间。春娇开始讲今天收到的短信,开始讲志明,开始讲两人的相识,讲爱情的颠沛流离,讲自己的有恃无恐。话间东篱应和的一些观点让春娇倍感合拍,酒越喝越有感觉,回忆竟然也跟着感觉越来越清晰,春娇一边流泪一边讲,心里想着,原来自己,记住了这么多事儿啊。
张志明呢,是在潍城一个极冷的冬天,不知死活的闯进余春娇的生活里的。
那年的十二月,几乎连续下了一周的雪,新闻上说,那是潍城近十年来降水量最大的一个冬天。志明在十二月末的一个午后,自己坐在工位上发呆,半张脸埋进高领毛衣里,窗外的天被白雪反射的亮极了。左后方靠墙的地方放置着一个落地的试衣镜,张志明感觉身后有风飒飒的略过,回过头看见余春娇已经站在镜子前了,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志明只能看见春娇的侧脸,春娇身子前倾对着镜子补口红。鲜红鲜红的,真好看,志明心里这样偷偷想着。若是“鲜红鲜红的”这样奇怪的形容,日后当着春娇的面讲出来,怕是要挨揍的。而当时,张志明出神的看着,不知道一眼误终生的俗气桥段就这般拉开了帷幕。在春娇涂好口红转过身之前,志明算好时间,扭回了头,不想被发现偷看。由于紧张,高领毛衣里的脖子又缩了缩。
这是张志明心里的版本。
余春娇心里的版本呢,是这样的。
我那天走到公司角落的镜子前面掏出口红在补妆,张志明就坐在镜子旁边,从头到尾都在盯着我看,我心想这个人是谁呀要不要这样盯着我,但他越是注视我,我越是要装作没察觉,越要姿态优美,我余光看到他转过头不再看了,就盖上口红往自己工位上走。转身的时候看到张志明整个人窝在高领毛衣里,我只看到了张志明一小部分的侧脸,好像还挺好看的,心里想着同事说的隔壁组有个好看的小哥哥,该不会是他吧。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哎呀,他偷看你呀。说不定对你是一见钟情呢。”东篱挥舞着双手。
“不会那么邪门吧,应该也就是那一次互相有了印象吧。”
“你记得这么清楚,别是你先喜欢的他吧。”
春娇想了一下,盯着酒杯愁眉不展的,“哎呀。”,先是哼唧一声,又伸出左手在脸上来回搓,看起来挺使劲儿的,然后从指头缝里含含糊糊的挤出话来:“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后来我们一起睡了好多次后,也还是没有在一起,我们都快要生活在一起了,也还是没有确定恋人关系,就是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那你们这是炮友呀。”
“是吗?但是那会我没有觉得他是炮友呀。我觉得他是温柔的,对我好的,让人想亲近的人。”
“这还不叫喜欢?”
“叫吗?”
“叫啊。”
“可我没觉得自己喜欢他呀,我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把他赶走,我那个时候时常会这样想,这还叫喜欢?”
疑惑给春娇脸上增添了一点与悲伤无关的神采,她直直的盯着东篱,渴望能得到一点答案。
“那你怎么一直都没有赶走他。”
春娇的眼神又暗了下去,“因为他太好了呀。”
因为他太好了呀。
这句话折磨了余春娇两年的时间。东篱问她,到底有多好呢?春娇按照时间线,首先想起了他们相识之后的第一个元宵节。
那天春娇和两个工作上的小伙伴去商场吃了火锅,那天某种意义上说是春娇工作后的第一个同事聚餐,席间春娇在跟大家炫耀着她喜欢的男人,优质且神秘的一个男人,并且时不时回复着张志明的消息。张志明在那年的除夕夜,以要赠出一个【敬业福】为由,通过公司大群加了余春娇的微信,到了元宵节那天,两个人正式相识也不过十五天。
张志明询问了余春娇的地理位置,开始是不是用微信闲聊起来。
张:【我也在你们吃火锅的这个地方跟朋友吃饭呢 今天到处都送汤圆吃】
余:【我这家店就不送 好像送完了 反正也不爱吃】
后来余春娇只觉得张志明打扰到自己声情并茂的讲故事,索性就不回复他。
火锅结束之后,三个姑娘聊到商场的扶梯全都停运,顾客都被清的差不多了,三人一溜烟小跑着被保安赶出去,从燥热的室内走到潍城干冷干冷的街上,凉风吹到身上和脸上,让人感到身上的温度更加真实。春娇盯着街上被彩灯缠得五颜六色的树,心想北方的城市都差不多一样的没有创意。看了看叫的车已经到了,赶紧跟同事打了个招呼就往前跑,刚跑两步左脚就踩空了一层台阶,扭了一下脚踝,整个人哎呦一声坐在地上,这次崴到左脚呢,距离春娇上一次崴到右脚也不过一个多月。春娇坐在地上嘴斜眼歪的吱哇乱叫,两个同事也要赶车,于是两人手忙脚乱的把春娇抬上了车,嘱咐司机把这个扭脚的姑娘送到家。
余春娇坐在后座眼泪要喷出来了,她想,自己可能要残废了,潍城和她的脚踝都过意不去。
车子快开到春娇家门口的时候,张志明突然打进了电话,春娇看着来电疑惑之际,车子就停在门口,春娇一边跛着下车一边接起了电话。
“你是不是才回家啊!你家在哪啊!我在你家附近。”
春娇听到后脑袋嗡的一声,“你在我家附近?现在吗?”
东篱听到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也坐在了地上,伸着头问春娇:“那会十一点多了吧!他在你家附近干嘛。”
春娇看着东篱,想起了那天的志明,眼里满是温柔。
“他来给我送了碗汤圆。”春娇说。
后来东篱自然是笑春娇也太过好哄,一碗汤圆就感动成这样。春娇想了想,也觉得好笑又真的十分温暖,她永远都忘不了,张志明瑟瑟发抖的在路口找到自己的样子。但其实是余春娇找到的他,一瘸一拐的找到他,因为春娇怎么在原地指路志明都走不对,两人索性在小区外的十字路口碰头,余春娇因为脚踝作痛一肚子火,看见张志明后刚想破口大骂,就看见他嬉皮笑脸的从手中的纸袋里掏出一碗汤圆。
十字路口的四盏路灯从不同的方向都照在两个人身上,夜里的路灯昏昏黄黄,春娇记得志明傻笑的样子,接过汤圆之后也没了脚痛的脾气。
多年以后余春娇想起来,从元宵节冷风里等候的汤圆,到半夜十二点骑共享单车买回来的冰糖葫芦,都是张志明先生一无所有的时候,给过自己最好的真心和关怀。
春娇跟东篱笑着笑着,又开始流泪,她说:“想到他要对别人好,有点想杀人呢。”
东篱听到这儿,迷迷糊糊的点头,想起了自己曾经因为希诚,也有过这种被占有欲控制到要抓狂的感觉,于是赶紧灌了自己一大口红酒,压一压突然间涌上来的难过。
“真想给他打个电话。”春娇说。
“打给他说什么?”
“不知道,那不打了,我现在想对他说的都是一些屁话。”
“你想说啥呀。”
春娇沉默。
“打吧。”东篱递了个眼色,让春娇拿起手机。
春娇点亮了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再抬头看着东篱,眼里满满的写着“你再怂恿一下我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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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最惨溃坝事故,当年媒体无只字报道 | 短史记
作者:谌旭彬
注:本文原载于2012年7月27日,河南“75.8”特大洪水35周年。
导读:被遗忘的河南七五·八溃坝事故,没有媒体报道,没有伤亡数据的准确统计;它是天灾,也是人祸。
这是一场堪比唐山大地震、却被历史遗忘了的巨大灾难。
1975年8月,在河南驻马店地区及周围共26个县市1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近60个大中小水库相继垮坝溃决,近500万人被包围在汹涌的洪水之中,1000余万人受灾,106万余人瞬间一无所有。
离奇的是,面对如此巨大的灾难,1975年,偌大的中国,竟无任何一家媒体有过只言片语的公开报道。以至于时至今日,这场灾难的死亡人数,仍然是个不解之谜。
突如其来的罕见特大暴雨
洪水,是在热火朝天的抗旱运动中突如其来的。
时任驻马店地区防汛抗旱指挥部副指挥长的孔繁斌日后回忆道:“1975年7月份降雨量偏少、河南全省较旱,驻马店地区7月下旬旱情发展严重,大中小水库河道,大都底水较低,有的河道和部分小水库断流。全区党政军民齐动员,地、县委抽调大批干部组织领导群众全力抗旱保苗,为每人完成保收半亩秋作物而奋斗。全区每天出动男女劳力200万人。”
8月5日,来自太平洋的03号台风抵达苦旱已有两月有余的驻马店地区。
但带来的不是久旱后的甘霖,而是连续4天的特大暴雨。暴雨强度罕见得大,据水文工作者们测量的数据,从8月4日至8月8日,暴雨中心最大过程雨量达1631毫米,3天(8月5日至7日)最大降雨量为1605毫米。超过400毫米的降雨面积达19410平方公里。大于1000毫米的降水区集中在京广铁路以西板桥水库、石漫滩水库到方城一带。在暴雨中心 —— 位于板桥水库的林庄,最大6小时雨量为830毫米,超过了当时世界最高纪录(美国宾州密士港的782毫米);最大24小时雨量为1060毫米,创造了我国同类指标的最高纪录。
幸存民众的许多回忆能够帮助后人直观地了解那场暴雨究竟有多大:“8月5日至7日连降暴雨,雷声滚滚,在半天空中打转,天,像蒙上了一层黑布,暴雨倾盆而下,犹如翻江倒海,天地间灰蒙蒙一片,几步之外看不见人影,说话听不到声音”;“暴雨像从盆里倒下来一样,房檐上的雨水流不及积有4指深,拿洗脸盆接雨水,从屋里往外一伸手缩回来就是满盆,山坡径流有脚脖子深。天色很暗,几步远看不见人。大雨前飞鸟满山坡,大雨后鸟虫绝迹,小孩子从树林里拣死鸟烧熟吃”;“雨像盆里的水倒下来一样,对面3尺不见人”;“在林庄降雨前鸟雀遍山坡,雨后鸟虫绝迹,死雀遍地”;“像这样连续几天几夜的特大暴雨,几辈子都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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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8洪水淹没范围图)
防汛仓库里只有几根木棍和几只木柄手榴弹
8月5日晚第一场暴雨到来后不久,驻马店市西三十余公里处的板桥水库就已接近最高蓄水位了。
板桥水库内外已经遍地洪水,库外水深已高达一米以上,水库管理局被冲,房倒屋塌,电话线被冲断,总机被砸毁,电站被砸坏,到处一片漆黑,水库与外界联系中断。板桥街上积水二尺有余,供销社、银行被大水冲倒。街上大部分民房倒塌,居民左冲右突,仓皇失措。
板桥水库是驻马店地区最大的四座水库之一,作为50年代的明星工程,在河南官民心目中一直享有“铁壳坝”的盛誉。
即便下游的遂平县已经发出了汝河可能溃坝的警告,也没有人认为板桥水库会垮掉。水库管理员8月6日传达给驻马店地委的灾情报告,不过是“板桥镇遭淹”,“群众生活发生困难”而已。驻马店地革委生产指挥部指挥长刘培诚当天前往板桥视察,曾召集水库管理局、板桥公社和驻军负责人联席会议,部署抗洪抢险:
“会议室里,一身泥一身水的人们或席地而坐,或靠墙而立,把刘培诚围在中间,个个言辞铿锵、语调热烈。有的主张加高大堤,有的主张炸开副坝泄洪,减轻对大坝的压力。各种意见相持不下,会议延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最后,人们才突然发现有关抗洪抢险的一切方案都无法实施。水库革委会副主任尴尬地告诉大家:防汛仓库里没有铁锹、草袋,更没有一两炸药,只有几根小木棍和几只民兵训练用的木柄手榴弹。”(于为民,《75.8浩劫内幕纪实》)
刘培诚无奈宣布散会,慰问了一遍灾民,又上坝看了看水情,然后坐车离开了板桥。地革委生产指挥部副指挥长陈彬,为了搜集好人好事以供宣传之用,当晚留在了板桥。
8月6日23时,板桥水库的水位已经高达122.91米,而设计规定的最高蓄水位只有110.88米,主溢洪道闸门抬高出水面,输水道也于7日凌晨1时全部打开泄洪。但水位仍在急剧上涨。
7日中午,留在水库督阵的地革委副指挥长阵彬宣布水库处于紧急状态,派人火速到驻马店去,催促地委、地革委立即与驻军联系,派部队到水库抢险,抢修通讯线路,运送草袋、发电机和其它防汛器材。并要求水库管理局和板桥公社组织力量上坝顶,等防汛器材运到后立即投入防汛抢险。
但结果是:地区防汛指挥部用电话询问水利局是否准备有麻袋和草袋,回答是没有;又询问供销社、粮食局等部门,回答同样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没有麻袋,没有炸药,没有铅丝,没有木材…… 什么都没有。
1975年的驻马店,深陷在文革的浩劫之中,山头林立,各派力量忙于内斗,防汛事务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20多个小时之内,驻马店地区二十六座大中型水库相继垮坝
没有任何防汛设备和物资,采取不了任何措施,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库的水位迅速上升,但没有人想得到坝会崩溃,8月7日,还有人向板桥水库管理局副局长赵文范汇报坝里的鱼都从溢洪道跑掉了,应该派人去拦一拦。
但溃坝的一刻终于到来了,目睹了溃坝的全过程的地革委副指挥长陈彬回忆道:
“电话不通,报话机不通,从坝南到坝北,只好派人来回传递消息了。水位离坝顶还有几寸,看样子很快就会平坝顶,南坝头引桥豁口到处漏水,大家七手八脚去堵,哪里能堵得住?雷贴着坝顶炸,闪电贼亮贼亮,照着满世界大雨,头上是水,身上是水,脚下踩的还是水。很多人躲到坝上的—座小凉亭里,免得雨水浇身。不知道谁搬了张椅子让我坐下歇一歇,恍恍惚惚到了0点左右,只觉得眼前刺眼地亮了一下,接着是天崩地陷般一声巨响,坝基一个趔趄象翻了个个儿,脚下水声震耳,我下意识地想到水库出事了。这时候,洪水已经翻过防浪墙,剥去沙土层,从大坝跨越汝河身的地段推开了缺口。缺口处水浪翻滚,象烧开了锅,眨眼问,缺口越冲越宽,在坝南和坝北的人被隔在两岸,没法过去,也没法联系,水库革委会主任张群生很紧张,用眼直楞愣地望着我说个没完:‘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当时在板桥水库担任技术员,负责管理灌渠的胡德风,如此回忆管理层在水库溃坝前的“不作为”:
“5号那天,……无法听到天气预报,按照操作规程应该放水,但接不到上级指示,谁敢做主?7号上午,天又下大雨,溢洪道放水,声音如雷灌耳,水浪跳出很高,这叫远驱水跃。其实这故障1972年就出现过,一直也没解决。地区水利局陆工程师去看情况,同意开闸放水,是全开还是压一点,没有明确意见。闸门压了一下,声音小多了,安全泻量每秒四百五十立方米,结果只放了三百立方米。中午,副溢洪道也开始放水,雨势有增无减,……水库进的多吐的少,这样下去不得了。按规定,超过设计水位时溢洪道闸门要全开,不少人都感到了这一点,认为闸门必须全开,但没一个人明确表示。闸门全开时可超过700个流量。……当时,我建议能不能扒个口子放水?1963年防汛时也提出过扒口子的方案。事关重大,领导不肯表态,我也就不敢再坚持了。”
驻马店地区水利工程师王云亭也认为:“遗憾的是当时领导反应迟钝,一方面束手无策,一方面又侥幸地认为不会垮坝。”
当时在板桥水库水产队当工人的陈志家,溃坝前夕被派去设网拦截从副溢洪道跑出去的鱼,他回忆说:
“水库革委会副主任纪严说过:要是完不成任务,不坚守岗位,我枪毙了你们。这号人,对人家是马列主义,对自己是自由主义,我后来听说,他怕呆在水库出危险,自己找个借口先跑了。”
8月8日0点,板桥水库溃坝,汹涌的洪水呼啸着扑向下游。但是,没有人向驻马店地委预告过板桥水库的险情,下游的数百万百姓也同样对险情一无所知,没有采取任何撤离和转移措施。
而与此同时,洪河上游的另一座大型水库石漫滩���库也已溃决,洪水突破洪河防线,横冲直撞,到处漫流。
从8月7日4时到8口1时40分,20多个小时之内,驻马店地区二十六座大中型水库相继垮坝,千里平原,瞬间变成千里洪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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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溃坝后的石漫滩水库)
村上的人完了!家里的老老少少完了!
水库溃坝前,下游许多地区的老百姓已经开始抗涝,如遂平县文城公社魏湾大队的群众正在被组织转往附近的几个高地。
但这些“高地”在溃坝形成的数米高的大浪面前显然毫无意义。该大队党支部书记吴富堂如此回忆自己的死里逃生:
“8月8日零点,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巨响,仔细一听不像打雷,谁也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事,只觉得整个大地在微微颤抖,人们一口气还没松过来,洪水已经逼到胸前,洪峰铺天盖地翻滚而来,成排的房子扑通扑通倒入水中,被巨浪吞没,一丈多高的大粪堆被打散,大小树木被齐刷刷地推倒。房顶上的人,筏上的人,树上的人,所有的人都被无情的恶浪所吞没。夜深深,水茫茫,除了一起一伏的呼救声夹杂着风浪冲击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一个恶浪打来,房上的人一齐被卷进水中,我喝了一口水,又浮了上来,慌乱中抓住了一领箔,刚骑上去,身子碰住一个人,我赶忙抓住他的手拉到箔上。原来是赵庄治保主任赵保全。我们骑在箔上半浮半沉,腾云驾雾似地向东冲去,一切听天由命了。出村不久,我又抓住了一棵小树,赶紧把箔让给他。我紧抓小树,凭借小树微弱的浮力随波逐流,冲到阳丰公社东南角先庄,被一棵大柳树给挡住了。洪水中我还救出了在水中呼喊救命的文城公社的妇联主任王大妮。天亮后,我才发现自己满身伤痕。举目四望,一片汪洋大海,看不到一个村庄或一所房屋,只见水面上漂着很多死牛、死马和人的尸体,浑身光光,从我们身边漂过。我的心碎了,村上的人完了!家里的老老少少完了!哭,已经哭不出来了,叫也叫不出声来了。……上午10点钟左右,水慢慢地下去了。没等水退完,我就淌着没膝的水,踏着淤泥,往家里摸。路上见不到村庄和树木,满目一片白茫茫,只看到水坑里,田梗边。桥洞中随处可见死尸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第三天上午,我强打精神,拄着木棍,一步三摇地摸到了一片废墟的‘家’。全大队2000多间房屋连房基一起被冲走了,大部分耕地被冲毁,地皮也被刮走一层,10万株大小树木,连根拔起被卷走,全大队仅幸存了一株老槐树。50多部动力机械和所有农具被一扫而光,东方红拖拉机被大水从大队院内冲出160多米,翻到深沟中,碾盘、石磙、水泥结构的渠闸被推出500米之外,其中一个石磙后来在东边2公里多地的东营大队林场里才找到。我们大队原有375户人家,1976口人,这次被洪水淹死了929口人。23户人家全家遇难,17个孩子变成了孤儿,156人失去了妻子或丈夫。”
魏湾大队村民魏长河,全家6口人中有4人丧生。
他回忆:喂饱牛时(约下午4时),雨已下得很大,天黑时,全队人都往地势较高的大队部躲。三个妮儿,俺家里的抱一个,我抱俩,手里还拉着一个12岁的小子,刚进院子,眼看着大水就从高高的墙头扑进来,像盖被子似的把满院子人都闷在里面。
当时50岁的吴桂兰说:我和我11岁的妮子被水闷住后,倒塌的墙就砸在我娘俩身上,险些被砸死,幸亏一个大浪把俺们托起,掀了出去,妮子眨眼间就不见了,我只觉着昏天黑地,抓住一张林桔箔就随水漂走了。
全家6口人中死去2人的魏世兴说:水来前,我正在找绳子,准备拉老父母上树上房子。父亲刚把绳子系到屋檐上,大水就进了屋,就看见那么结实的绳子跟一根线似的断了,再看,老父母已经随水冲远。
村民魏东山回忆:我把老奶奶放进拖拉机的门楼子里,大水下来时,水头将奶奶和拖拉机一起卷走了。……(引自钱刚《世界最大的水库垮坝惨案 —— 1975年驻马店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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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图:被困水中的求生者;右图:洪水中遇难者的尸体)
官方数据:受灾人口1015.5万人,死亡2.6万人
“在这次特大洪水袭击下,河南省的驻马店、许昌、周口、南阳和舞阳工区5个地区的30个县市受灾。受灾人口1015.5万人,受灾面积1780.3万亩,倒塌房屋524. 8万间,死亡2.6万人,冲毁京广铁路102公里,中断交通16天,影响南北正常行车46天,河道堤防漫决810多公里,决口2100余处(长348公里),失事水库62座,水利工程损坏严重,直接经济损失近百亿元。特别是板桥、石漫滩水库溃坝洪水经过的地方遭到了毁灭性的灾害,不少村庄荡然无存。”—— 这是2005年,在这场灾难被遗忘30年之际,河南省水利厅编著的《河南“75.8”特大洪水灾害》一书给出的官方数据。
“这次洪水灾难中,全县共淹死18968人,其中文城公社9600人,诸市公社2176人,褚堂公社2403人,车站公社1803人,石寨铺公社103人,张台公社126人,阳丰公社2107人,玉山公社21人,沈寨公社15人,和兴公社127人,张店公社36人,常庄公社177人,城关公社181人。淹死国家干部、职工、教师共93人。在死亡人数中,儿童、妇女比例最大。水后病死103人。水库倒坝后首当其冲的文城公社,死绝929户,该公社魏湾大队原有1976人,死亡929人。前湖大队原有2200人,死亡1397人,小许寺生产队原有117人,仅剩24人幸存。”—— 这是《遂平县志》所记载的的数据;遂平在这场洪灾中受灾最重。
“全区9县1镇1162.6万亩耕地,淹没1062万亩,洪水过后一片黄沙;有些地方被水挖掘三四尺,完全看不到原来村庄的痕迹。泌阳县的沙河店公社大路陈大队,只留下两棵树;遂平县文城公社前湖大队,共有496户,2608人,洪水过后,只剩下1290多人,59户死绝,全大队土地被冲走1米深,各种财产一扫而光。据统计,全区在这次洪水灾害中死亡32070人;死亡牲口32.3万头,倒塌房屋329.3万间,损失粮食12.6亿斤,824万亩秋作物一无所有。水利设施几乎全遭破坏,公路、桥涵大部分被冲垮,输电线路和通讯线路大部分中断,冲毁大中小型水库27座,洪、汝河及其支流37条河道决口,决口共550处,水毁堤防700公里,桥梁198座。损坏各种财产价值达34.8亿元。”—— 这是中共党史出版社1999年出版的《驻马店五十年》一书所给出的伤亡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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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洪水摧毁的京广铁路遂平段)
事实上,官方从来就没有统计出过确切的伤亡数据
长期以来,上述官方数据一直备受质疑。譬如美国Discovery频道制作的“10 top technological catastrophe in the world”专题片即认为:溃坝造成的直接死亡,加上后续因缺粮、感染、传染引起的死亡,人数共计24万多人。
无论是2.6万,还是3.2万,或者是24万,事实上,官方自己从来也都没有过准确的伤亡数据。
因为根本就没有在灾后进行过精确的调查。新华社记者张广友曾随中央慰问团第一时间深入灾区采访,据他披露:
“这次河南水灾究竟死了多少人?具体数字到现在还搞不很清楚。但原来报的85000人的数字显然是多了,估计约3万多人,最多不会超过4万人。水灾发生时,人们对死亡人数估计得很多。原因是当时看到京广路以西的遂平、西平等县大部分被洪水洗劫一空,看不到人烟;京广路以东的10几个县在洪水包围之中,电讯中断。所以有人估计要死几十万,甚至上百万。8月12日,遂平县委书记李天寅在向中央慰问团汇报时说:全县46万7千人,初步统计死16万人。8月20日,省委有个初步统计数字,说全省死亡85600多人,连同外地在灾区死亡的人数在内,最多不超过10万人。当时省委说,这个数字比较准确。所以中央慰问团在给毛主席、党中央写的关于河南、安徽灾情报告中,用了这个数字。这次记者在河南、安徽灾区访问中,又对人口死亡数字作了进一步了解。对这次水灾总的死亡人口数字,尽管说法不一,有的说3万,有的说4万,有的说5万,但总的看来,说死亡8万多的数字是多了。原因是有些群众被洪水冲走了,有的冲得很远得救了。得救后因洪水没有下去,就地暂时安置了一下。洪水下去后,交通恢复了,基本都回来了。……记者了解,这次洪水死人最多的是驻马店地区。其他几个地区因洪水来时干部和群众思想上已有所准备,加上抢救得及时,所以死人不多。周口地区死了500多人,许昌地区死了314人。驻马店地区上游的板桥、石漫滩两个大型水库垮坝,洪水来势猛,群众思想没有准备,所以死人较多。其中,板桥水库下游的遂平县的死人最多,占死人总数的90%以上;其次是石漫滩水库下边舞阳工区的两个公社。因此,把遂平县死人的数字搞清楚了,整个灾区死人数字也就基本上清楚了。而遂平县死人又都是集中在文城、阳丰、诸市等六七个公社。现在,遂平县各社队上报给县里的数字是死亡2.2万多人;舞阳工区两个公社死亡2000多人。据我们典型调查和遂平县委的分析,遂平县死亡人口不止22000人,可能是2.5万到3万人。加上其他地区,这次水灾中总共死亡估计可能是3万多人,最多也不会超过4万人。……为什么遂平县上报的死人数字又少了呢?主要原因是:(一)由于前段救灾工作中照顾重点不够,救灾的口粮和一些生活物资一律按人头发放,一些重灾社队干部感到生活难以安排,因而就尽量少报死亡人数,以便领取较多的物资和口粮。例如,前胡大队小徐寺生产队,原有人口117人,死了93人,现有24人,但他们上报的是37人。文城公社实际死亡超过1万人,但他们统计上报的是8000人。诸市公社党委书记说:据我了解,我们公社死了4000多人,但下面报上来的数字只有2000多人。(二)一些外地来灾区探亲的在火车站等车的人被淹死,无法统计。……驻马店地委负责人分析,这次洪水死人可能是3到4万人。但他们不主张现在再逐个核实。原因是现在群众情绪刚刚安定下来,一去核实死亡人口,又会勾起群众思念亲人的情绪。”(《1975年淮河大水灾亲历记》,《中共党史资料第84辑》 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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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淹没的公路和村庄)
灾后染病而死的人数,也没有任何官方数据
上述官方数据,除了《遂平县志》提及“水后病死103人”外,均未提及灾后染病而死的灾民数量,而从张广友披露的官方数据的来源来看,这些数据本就未曾包含灾后染病死亡数据。
迄今为止,关于七五·八溃坝事故灾后疫病而死的人数,尚无任何官方数据。
但所幸的是,虽然当日没有留下���何新闻报道,但一位曾亲自参与救灾的医务工作者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使后人不难窥见当日疫病之凶猛:
“郑州到驻马店,原来坐火车只要四小时的路程,我们先飞机后汽车走了整整两天。火车是无法通行了。闪着黝黝蓝光的钢轨被拧成几公里长的麻花,火车颠覆在铁轨两百米之外,像是一堆破铜烂铁在风雨中躺了一个世纪。公路上塞满装着救灾物资、抢险部队的车,路况不好又没有指挥,喇叭声人声响成一片,几小时几小时地无法向前挪动一米,直到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打着手势、把哨子吹得山响的军人。这便是我们一行人的目的地。医疗队被安置在一片大水中漫后的原野上。已经找不到一间房屋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河南农民的房子全是泥垒的,见水就酥,方圆几百里,竟没有一间砖房。哪里有一堆烂泥,哪里就曾是一个家;哪里有一片烂泥,哪里就曾是一个村庄。我们在田野上打洞、立木桩,搭起了一个仅能避雨、连风都挡不住的平顶大棚。就在这个大棚里,我们度过了八月到九月豫中原野上燠热而艰苦的四十六天。我们的任务是救护,而我们的问题是生存。来时带的那点粮食只够吃几天的,接下来的食品全靠空投。三伏的酷暑里,除了罐头,几乎所有天上掉下来的吃的都变了质。我记得有好几次打开一包包烙好的大饼,饼烙得是真好,小圆桌那么大,一张张揭开,里面长满了绿毛。那就是我们的主食。没有副食。没有水。尸体污染了所有的井水。我们在田野上现打了一口井,不深,那点水仅够我们每天做饭和烧水用,连洗脸都成为一种奢侈。因此在一九七五年那个酷热夏季的整整四十六天里我们没有洗过一回澡,没有洗过一回衣服。当然也就没有男女之分。十几个人同住在一个大棚里,只在中间用几块草席隔了一道‘墙’,每天晚上,女兵在墙西,男兵在墙东,一边聊着天一边就呼呼睡了。但严格执行哨兵制度,因为我们的大棚完全是开放式的,四周无墙,如果有谁想袭击我们的话,那真是太方便了。不是为防坏人 —— 说实话,那种大灾的日子里,连坏人也都没有了袭击的能力 —— 主要是为防狗。水灾过后,无数条无家可归的狗变成了野狗,靠吃尸体度日,吃着吃着难免吃错,吃到睡着不动的活人头上,已经发生多起睡着的人被狗咬断胳膊和腿的事情了。你无法向地方政府去反映狗的问题,政府够忙的了,你所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在睡着的时候不被它卸下一块来,因此站哨是必须的。我们的任务是,在指定的区域内扫描般地一遍遍巡诊,救治外伤伤员和其他病员。任务很重,平均下来一天要走六十里。需要救治的灾民很多,水灾中死去的人就死去了,活下来的人大多都有外伤,砸伤、挤伤、撕裂伤都有。由于天热,大多数伤口已经开始发炎和腐烂,有些外伤非常严重,而医院太少,根本容纳不了如此多伤员,剩下的活儿自然全是我们的。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除外伤之外,由于灾后人们无处栖身,加上尸横遍野,与苍蝇蚊子大量繁殖伴随而来的是肠炎和疟疾的暴发流行。……我们每天在炽热的阳光下走着,没有一棵树可以遮荫,也没有一棵草,它们全被洪水带走了。千里平野了无生机,大地被扒光了衣服那样赤裸着,只是这里那里到处可以看见腐烂了的尸体 —— 已经比刚下来的时候少多了。最初几天,专门调来掩埋尸体戴着防毒面具的工兵部队一个团一天只能往前推进半公里。这会儿,没来得及掩埋的尸体在八月的阳光下已经开始溶化,组织液奶油那样融入周围的土地。从这些变了形的尸体上你仍然能辨认出他们是男是女。许多人保持着生命终结那一刻的最后姿势:有人握着一块木板,有人抱着一捆麦秸,年轻的母亲把婴儿死死搂在胸前,面容狰狞可怖 —— 同样是死,她们的挣扎和痛苦是别人的几倍,大水到来,所有的手争抢着去抓救生物的时候,她们的手只知道牢牢抱紧自己的婴儿,结果当然只有一个,就是两条生命的同时毁灭。我恐惧地想起了几天前我的祈祷。常常会看到被狗咬得支离破碎的尸体。有一次我们看见一个无头尸体,走出去几百米之后看到了他的头。隔百千米就能闻到腐尸的恶臭,毫无疑问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气味,而我们没有任何一件防毒面具。化验员小葛是个小兵,十三岁就参军了,军龄已有四年,所以也是老兵了。老兵归老兵,毕竟没见过这阵势,她对腐尸的反应最强烈。每遇到一具尸体,她都要大叫一声,几乎呕吐,然后远远地绕开。而在绕道的时候总会遇到更多的尸体,结果惊叫不止,常常是她的惊叫比尸体本身弄得大伙更紧张。几天之后她就不再绕道了,再后来她不吐了,再后来她干脆连叫都不叫了。”(项小米,《记忆洪荒》)
时任驻马店地区防汛抗旱指挥部副指挥长的孔繁斌的回忆同样凄惨:“洪水过后‘远看白茫茫,近看空荡荡,进村没有路,全村没有一棵树,做饭没锅,睡觉没有窝’。一切面目全非,树庄地头,废墟旁,坑塘内,遇难人的尸体,男女老幼赤身裸体,横七竖八,惨不忍睹。被冲到宿鸭湖内庄台废堤边的猪羊牛马的尸体和人的尸体叠擦在一起,掩埋时苍蝇满天飞。从宿鸭湖西岸到遂平县部分地区,因人畜尸体和杂物、霉变粮食等滋生苍蝇、蚊虫,严重污染环境,行人经过时苍蝇打脸,人工捕打不及,省委派飞机喷洒药物,共起飞248架次,喷洒‘六六六’粉248吨,复盖面积60多平方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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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平县被洪水淹没的村庄)
从一份份逐日灾情的原始记录里,可见灾后瘟疫之严重
学者钱钢在调查七五八河南溃坝事件时,从驻马店地区的档案资料中查到一部分残缺不全的电话记录、情况通报,这一份份逐日灾情的原始记录,披露了驻马店各县群众在板桥、石漫滩水库垮坝后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真实的悲惨景况。
其中关于灾后疫情的部分尤其触目惊心。现转引如下:
8月13日 —— 新蔡、平舆东部水仍上涨,1小时2厘米,全区200万人在水中。汝南:10万人被淹(指尚漂浮在水中),已救4万,还有6万人困在树上,要求急救;全县20万人脸肿腿肿,拉肚子,无药。新蔡:30万人尚在堤上、房土、筏上,20个公社全被水围住,许多群众5昼夜没有饭吃。上蔡:60万人尚被水包围。华陂公社刘连玉大队4000人已把树叶吃光;黄铺公社张桥大队水闸上有300人6天7夜没有吃饭,仍在吃死猪死畜。宿鸭湖水库:大坝上5万人四五天没吃东西了。平舆:还有40万人在水里,肠炎、脑炎流行。医疗队下去了,但没药物,很多地方出现了灾民有病哭,医生看了病没药也哭的情况。
8月14日 —— 全地区尚有一百多万人泡在水里。其中上蔡64万,新蔡45万,汝南25万,平舆40万。汝南提出口号,保证每人1天1斤红薯干。
8月15日 —— 全地区尚有150余万人浸泡在水中,其中上蔡55万,新蔡40万,汝南25万,平舆30万。
8月16日 —— 全地区近120万人还在水里,其中上蔡52万,新蔡20万,汝南24万,平舆23万。平舆县射桥大队有3个老头因没吃又无救而上吊自杀。
8月17日 —— 全地区泡在水中的人尚有101万。上蔡50万,党店公社堤上7000人,公路上4500人,树上、筏上31000人,又有一社员因高烧无药而死。老百姓缺衣,吴宋大队会计宋三意(已死)剩下妻子和6个孩子,3个孩子光身,3个只有裤头。新蔡:用大锅煮红芋片救济群众。汝南:确保1人1天3两面,7两红芋干。全地区发病率迅速上升,据不完全统计,共有病人113.3万,其中汝南8万;平舆25万,其中王冢公社42000人,发病17000人,医务人员尽最大力量,一天仅治800人,死7人;西平病人11万;遂平15万;上蔡25万。
8月18日 —— 平舆、上蔡、新蔡尚有88万人被水围。汝南:50万人发病32万。其中痢疾3.3万,伤寒892人,肝炎223人,感冒2.4万,疟疾3072人,肠炎8.1万,高烧1.8万,外伤5.5万,中毒160人,红眼病7.5万,其它2.7万。上蔡:群众生活极困难,华陂公社56000人仍有21600人泡在水里。刘连玉村8户围1只破锅做饭,用南瓜挖空作碗,树枝当筷。有的地方仍在堤上吃小虫吃树叶。已病死21人。刘庄大队11岁的刘小群患乙脑连盐水都没,11日死。和店王妮13岁生病无药,17日死。全社脑炎死3人。
8月19日 —— 全地区尚在水中的人数44.8万。上蔡:水中仍有40万,病死15人。新蔡:水中仍有4万,病死20人,要求多送熟食和燃料。平舆:截止昨天,已病死113人。遂平:县里粮食吃完了。各县纷纷要求速送治疗脑炎的安宫牛黄丸。
8月20日 —— 全地区尚有42万人在水中,病死者274人。其中确山病死16人(乙脑10人),汝南病死5人,遂平病死50人,西平病死135人,上蔡病死28人,新蔡病死20人。
8月21日 —— 全地区尚有37万人泡在水中。汝南:得病32万人,190人病死,药品不足,用土丹验方。新蔡:发病人数22.8万,占41%,20人死亡。上蔡:73人病死。平舆:和店公社14个大队187个生产队4.3万人已在水中12天,水深处2米,浅处1米,老人和孩子都绑在树上。熟食不足,灾民11天没吃盐。孟庄大队东洼生产队,捞一死驴,灾民乱割食。公社党委书记问县委:几万人生命危险,你们还要不要我们?飞机空投食品50-60%落在水里,大李大队灾民见水中漂的烂南瓜,乱抢食,37人中毒。……
新蔡县卫生局1982年编纂的《河南省新蔡县卫生志》如此记载当日的疫情:“一九七五年八月,洪汝河流域连降特大暴雨,新蔡县发生了历史罕见的洪水灾害,致使全县二十个公社中有十八个受重灾,房屋倒塌,庄田淹没。由于洪水停留时间较长,水井被淹浸,饮用水源污染严重,蚊蝇密度大,致使几种传染病发生流行。全县从八月十七日至九月十五日,一个月内,据疫情报告,累计发生疫病六十三万三千四百四十一人次,发病率为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七点九,其中传染病二十五万六千零六十八人次,占总发病人次数的百分之四十点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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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洪水洗劫一空的沙河店镇)
为什么当日的新闻、广播对如此巨大的灾难不发一言
如此巨大的灾难,当年的新闻媒体却没有半个字的报道。多年之后,新华社记者张广友披露了其中的部分内幕:
“慰问团长、国务院副总理纪登奎,我们过去就认识。他平易近人,很关心记者,关心宣传报道。在慰问团到达灾区之后,他曾经几次同我交谈。他说:‘这次中央慰问团既是慰问团,又是‘工作团’。在做好慰问工作的同时,要尽可能地协助地方政府做些工作,解决抗洪抢险和救灾工作中的一些实际问题。’我问纪登奎:这次水灾如何报道?
他说:‘中央领导已经决定这次水灾不作公开报道,不发消息,特别是灾情不仅不作公开报道,而且还要保密。’
我对此不理解,当即反问:为什么?这么大范围的大水灾能保住密吗?
他说:‘这是中央领导的决定,已经告诉你们总社领导了,但这不是说你们就没有什么事儿了。你们的任务,不仅是同慰问团一道去灾区现场进行慰问;而且还要搞些内参,宣传抗洪抢救中的先进人物、先进事迹,如:舍己为人,舍小家顾大家,一方遇灾,八方支援的共产主义风格等;特别是要抓住一些重要问题深人实际,做些调查研究。’
……80年代初,纪登奎从中央领导岗位下来之后,到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工作,我们经常见面。有一次在闲谈中我们说起那次水灾不让公开报道和那份调查报告的事儿,
他说:不叫公开报道是怕产生副作用,影响稳定;那个时候正是毛主席和周总理重病期间,不让公开报道,也是怕他们受刺激,内部报道也只能选择极少量给他们看,这种内部报道不会给他们看的;至于那份调查报告我看到了,是一份很有说服力的好材料,但是,已经顾不上了……”(张广友,《目睹1975年淮河大水灾》,载《炎黄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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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县灾民向高处转移)
水库垮坝的真实原因是人祸
突如其来的暴雨当然是七五·八灾难的一个重要原因。事实上,自灾难发生以来,这一点就已经被当局再三强调了。
但更关键的原因,其实是人祸。
其一:“以蓄为主”建坝的后患
1950年夏的淮河水灾促成了同年10月国家作出的《关于治理淮河的决定》。这个决定确定了“蓄泄兼筹”的治淮方针,具体制定了“上游应筹建水库,普遍推行水土保持,以拦蓄洪水、发展水利为长远目标”和“低洼地区举办临时蓄洪工程,整理洪汝河河道”的战略部署。“治淮大战”由此拉开序幕。“治淮大战”期间,洪河上游修建了石漫滩水库,汝河上游修建了板桥水库。
水利专家陈惺后来反思道:当时水文资料很少,设计洪水及工程标准很低。因为板桥水库很快就发现了输水洞洞身裂缝和土坝纵横向裂缝,1955~1956年,按照苏联水工建筑物国家标准,分别对板桥、石漫滩两水库进行了设计和工程扩建。但即便如此,当时由于物资、技术条件所限,这个最高库容达4.92亿立方米的大型,水库基本上是个用人工修建的土坝。
更严重的问题接踵而至。在大跃进期间,中原地区遍地大筑水坝。仅1957-1959年,驻马店地区就修建了水库100多座。仅仅如此还不够,50年代初“蓄泄兼筹”的治淮方针,到大跃进时期,已经被彻底抛弃,改成了“以蓄为主,以小型为主,以社队自办为主”。
水利专家陈惺曾经提出过异议,认为在平原地区以蓄为主,重蓄轻排,将会对水域环境造成严重破坏 —— 地表积水过多,会造成涝灾;地下积水过多,易成渍灾;地下水位被人为地维持过高,则利于盐分聚积,易成碱灾。涝、渍、碱三灾并生结果不堪设想。
但这样的忠告无人理会,“以蓄为主”迅速成了水利建设之“纲”;越重视“蓄”,就代表着越“革命”,所以,陈惺设计的驻马店境内的大型水库宿鸭湖水库,也被省水利厅一位副厅长认为原设计过于保守,擅自作了几处关键的改动。
例如:他认为“闸门设计太大”,便将原设计的12孔排水闸门砍去7门,仅剩5门;再如淮河豫皖交界处的班台分洪闸,本来是按800秒立方米排水量设计,共为9孔,但由于“以蓄为主”的思想指导,水文数据被人为减小,只建造7孔;1959年水闸建成后,在1961年又人为堵闭2孔。
在垮坝前夕,驻马店地委曾雨前电报通知各大型水库:“可能出现伏旱,不要轻易放水。”也是这种“以蓄为主”思路指导的后果。
其二,大跃进大炼钢铁导致水库上游植被破坏严重
张广友在随中央慰问团在灾区采访时,“有位专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这次降雨量大,集中是在驻马店地区的泌阳和舞阳、确山三个县。这三个相毗邻的县境内,共有四座大型水库(即:板桥、东风、薄山、石漫滩),同是50年代修建的。其中泌阳县境内就有两个。一个是板桥水库,另一个是东风水库。这四个大型水库这次垮坝的有两个:一个是板桥水库,另一个是石漫滩水库。而同在泌阳县境内的板桥和东风水库,一个垮了,一个没垮。那么,差不多是同一时间修建的,同一地区相距不过200里的这四座大型水库,降雨量差不多,为什么两个垮了,两个没垮?”
但专家们不敢公开表达自己的意见,因为说了就会被扣上“质疑毛主席、质疑文化大革命”的帽子,所以,他们只能私下对张广友说:
“治理江河应当是先治本,后治标,或者是标本兼治。我们这些年来实际上是只治标,不治本,或者说忽视治本。这是中国水利建设中普遍存在的问题,也可以说是一种倾向。中国是个少林国家,森林覆盖率本来就很低,农业集体化中的“杀猪砍树”,“大跃进”中的大炼钢铁,以及后来学大寨中的开荒修梯田,使国土的森林和植被覆盖率大大减少,水土流失愈趋严重,结果是“吃了祖宗饭,造了子孙孽。……上游山区森林植被率低,这是这次造成两座大型和50多座中小型水库垮坝的根本原因。”
灾后不久,由河南省林业局组织有关单位专家学者,到上述四大水库地区,进行了为期一个多月的专题调查,并写出了一份《关于森林、树木对蓄水保土抗洪救灾作用的调查报告》,希望通过张广友转交给高层领导。这份报告认为:
“水库垮坝与上游的森林植被率有着密切关系。板桥、石漫滩两个垮坝的水库,共同点是:上游流域和库区周围,树木很少,植被率很低,覆盖率仅占20%左右。除很少部分是新造的国有林外,所有的山地多是荒山秃岭,加之开荒、放牧、铲草皮,水土流失十分严重,每遇暴雨,山洪倾泻,泥沙俱下,造成水库淤积,库水混浊。年淤积厚度增高13-20cm。1972年雨水偏大,淤积竟达35cm。因此库容不断减少。这次特大暴雨洪水猛下,水位暴涨,泄洪不及,致使大坝决口崩溃。……薄山和东风两大水库的情况,与板桥、石漫滩水库情况截然不同。这两个水库上游流域和库区周围的森林植被率达90%以上。群山苍翠,满山遍野像铺上一层大绿毯,蓄水保土能力强,年淤积仅1.5cm左右。每遇暴雨,森林和植被以及落叶和腐植土层,拦截了雨水,涵养了水源,减少地表逸流,延缓了雨水流进水库的时间,对保障大坝安全起了重要作用。如薄山水库流域…… 有5.4亿立方米水要进人库内,而这个水库的最大库容为4.3亿立方米,如果全部雨水在短时间内一齐倾人水库,势必造成大坝决口。但由于森林植被的吸收和缓冲,土壤的渗透涵养,减缓了地表逸流,延缓了雨水入库时间,因而没有发生漫溢决口。这说明有1.1亿立方米雨水被森林植被截留在山上,从而保障了水库安全。……东风和板桥两座大型水库同在泌阳县境内,一个垮了(板桥水库),一个没垮(东风水库),这两座大型水库上游同样都修建了许多塘、堰、坝等小型水利工程,这次降雨是同样差不多,但结果却大不相同:东风水库上游大部分是国营林场,森林植被覆盖率情况好,起到了水土保持作用,上游共有90个塘、堰、坝,被冲毁的只有三个,占3.3%。板桥水库则大不一样了。由于上游多是荒山秃岭,植被覆盖率很低,水土流失严重。这次暴雨中上游304个塘、堰、坝,被冲毁了129个,占42.1%。可见森林植被覆盖率的重要作用。”
1976年夏天,“那儿的麦子都长疯了”。
许多年后,幸存者们指着那片被洪水肆虐过,埋葬了无数生灵的土地,如此告诉前来采访的记者钱钢。
(题图:溃坝后的板桥水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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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返乡青年‌‌”们在小镇老家备受折磨时,另一批青年似乎找到了逃避七姑八姨的终极解法——尽管他们并非本地人,却仍然坚持留在大城市里过年。
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不回老家,就能踏踏实实地欢度春节。然而,想在已然是空城的北上广深过好这个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1.打开外卖软件,平时爱吃的外卖普遍叫不到了,只剩下麦当劳肯德基真功夫和合谷这些连锁快餐。
2.偶尔有一两家别的,点进去看到配送费——对不起打扰了我先告辞……
3.烤红薯烤冷面和卖糖葫芦的都回老家了,路边小吃啥也吃不到了。
4.很多平时24小时营业的餐馆,这几天也变成晚间不营业了。
5.终于能去尝试平时订不上的餐厅了,却发现其他留在城里的人也这么想。
6.于是,除夕夜,我一个人点了麦当劳。
7.也想走出家门吃点好的,但除夕之前根本打不到车,大概是司机师傅们已经提前回家过年了。
8.可一到大年初一,无论在哪叫车都是一秒被接单。因为虽然司机少,但留在城市里的人更少了。
9.对于有车一族而言,路上没车是很爽,八车道可能就你一辆车,但总有种流浪地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10.大部分商场只营业到下午6点,如果买了6点以后的电影票,就只能在影院门口干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11.抓紧看完贺岁档的几部大热电影,居然会老老实实地守着把彩蛋看完——毕竟好像每个贺岁片都有彩蛋——毕竟回家也没什么事儿。
12.这同时也是酒吧和夜店一年中最萧条的几天,就算有空也千万别去,否则到时候你跟调酒师面面相觑,将沉浸在不可名状的悲伤气氛里。
13.看来只能把朋友们请到家里来嗨了。
14.虽然,也叫不到几个人。
15.最可怕的是Party开完家里满眼狼藉,却根本约不到保洁阿姨,只好自己默默在家收拾残局。
16.大概可以安心在家工作了吧,可是明明是在放假我为什么要工作???
17.一说工作我就来气。当我躺在自己的被窝里想要找同事concall时,同事们分别在亲戚家假笑、爷爷家喂猪和家乡的特色景区爬山。
18.隔岸观火状地看着别人在朋友圈分享自己回家过年的堵心烦恼,突然有种‌‌“我也想添个堵‌‌”的希望。
19.想去健身,发现健身房放假了。
20.打开小软件,‌‌“附近的人‌‌”明显减少了。
21.之前常常聊骚的几个网友,此刻距离都在1000 km以上。
22.除夕之夜打开电视,主持人正字正腔圆地说‌‌“看着此刻窗外灿烂的烟花……‌‌”,我的内心:哪有烟花?烟什么花?你们那边不禁燃的吗?
23.好不容易等到一些庙会开始,赶到之后才发现,这人也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多了吧?这些人都是从哪跑出来的?
24.同理,想趁着(自以为的)空档去趟长城,人多得没挤上去。掏出手机确认一下今天是大年初一没错吧?确定不是十一黄金周?
25.另外,大年初一下午实测:(北京的)喜茶依旧要排1小时。
26.CBD大多数商店的结账排队时间甚至比平时更长,因为有一半收银员都回家了。
27.所有人回微信的反射弧都变得极——其——漫——长——
28.也有微信群的流量高峰期,那就是用餐时间,群里的人开始发各地的台柱子美食。我看到铁岭的铁锅炖大鱼、常德的腊鸡腊肉,比较过分的还有休斯敦的龙虾和东京的鳗鱼饭。我安静如鸡。
29.我的麦当劳外卖还。没。有。到。
30.发一条定位在北京的朋友圈祝大家新年快乐,评论区里90%都是‌‌“抱抱‌‌”的表情。
31.一个人坐在出租屋的床上思考:为什么回老家的朋友们,生活过得都比我丰富?
32.好孤单。我好无聊。
33.哦,对了。一个友情提示:千万别在春节放假时候去按摩。挣到钱的按摩师都开开心心回家了,留下的那些技术是真的不行。
34.可是现在我脊椎真的好疼。我想念我回山西老家过年的98号技师。
35.其实一个人在北京过年还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36.比如:全公司同事的猫,都托我去上门喂食铲屎。
37.比如:存在公司电脑的推送素材,我可以随时去取。
38.唯一值得开心的大概是,北京下了今年唯一的一场雪,只有我看到了。
39.现在,我要连发十条朋友圈让你们这些回家过年的人看看。尽管,已经没有人在care了。
40.说到这感觉气氛有点尴尬,只想最后再祝大家一句年大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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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拍得很丑
但你看北京的雪
多白
编辑/撰文:
河北返乡青年兔子
河南返乡青年金子
北京守城青年小虎
北儿京儿人儿本儿人儿milo
海南置业的北儿京儿人儿e+
来源:GQ中国
美国会听证:什么让习近平睡不着?北京的内外挑战 和美国的对策
去年北京市累计接待入境游客逾400万人次
老衲读史 2 |人民日报女记者忆1960年夏天饥饿的北京
新版中导条约:美俄欲请北京入瓮
委内瑞拉变局 北京进退失据,横竖皆输
华盛顿和北京当局已有“重大承诺”
六大国际律师协会声讨北京:“王全璋无罪”
猪年新春 北京白云观上香祈福人潮如织
俄专家:贸易战或迫使北京加入新《中导条约》
原文链接:过年比惨 留在北上广的我 稳赢 - 新闻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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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不重圆
【柚天】破镜不重圆
CP:柚天
预警: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ABO脑洞,带崽跑路。两个人都不渣。狗血一大盆预警!!!
结局大家自由心证。一个长篇,写到哪算哪儿。
 (一)Don
t miss you now
   金博洋喘了两口气,眯眼的瞬间有一丝恍惚,昏了一下。他意识到脚下的冰刀已经开始不听话地在踩电门,赶紧滑到场边下了冰,扯掉一双手套深呼吸好几次才平复下来,朝着后头喊道:
“别停下来,还有十次A组跳跃练习!”
旁边的小队员见自家教练已然发话,也不敢上前去惹他不快。一个个站到既定位置上乖乖做跳跃练习,却时不时扫过担忧的眼神,他们心里清楚,从运动场上退下来的金教练,身上的伤自是他们所不敢臆测的。
金博洋的职业运动生涯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在高山与深渊之间流转。他曾经逾越过所有被世人敬仰的天壑,登上最高的那片云彩;他也跌落过,被踩成最为卑微的泥土。但是他不曾放弃,在二十六岁的年纪,戴着最后一块大奖赛的金牌,是留着眼泪却笑得开怀,在全世界的注目下,携手荣誉,光华退役。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骄傲。
许教授身体不好,后几年没怎么跟着队伍进行训练。虽然几位前辈都留在了国家队执教,可是男单这块还是令人窒息的短缺。赵宏博是早早地给金博洋做好了思想准备工作,让他在退役之后担当国家队的男单教练。这件事上面也早下了决定,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独苗苗,自然不可能白白错失。
金博洋心软,自然答应。退役没多久,马不停蹄地就被任命为国家队的男单教练,连宿舍都不用费大力气搬,就隔着一条马路道,叮叮当当收拾一上午就得了。
但是他不经常住在这里,只有临近大赛的几天他会随意收拾一下,其余时间,还是在自己家住着。
现在是歇赛期,队员们刚刚从外头比赛回来,正是恢复期,一天的训练量不用赶着鸭子上架往上加。金博洋回自己的包前,摸了瓶水,虎口轻微磨蹭着粗糙的卡口,眼睛盯着在前头晃过的身影,见时间差不读了,大手一挥,给了人下训。
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江哥。今天就不麻烦嫂子了,闪闪我自个儿去接。”
“有空有空,今天下训早。”
“哎呀没事的,麻烦嫂子那么多天也不好,再说我带队出去比赛,也挺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好好跟她聊过了。帮我好好谢谢嫂子啊!”
北方的天气一直在飘忽不定中,今天是大晴天,明天就能毫无征兆地降下温。走在路上的人似乎都能瞧见空气中浮动的气丝儿,凉成了现状。金博洋一出训练馆的门,顿时哆嗦了一下,赶忙拉紧外套的拉链。头发被妖风吹得散乱无章他也顾不上,只是皱着眉头捏紧脖子后头的屏蔽贴,嗅嗅几乎没有味道弥漫开来的空气,吸溜两下鼻子一脸担忧地闯进风里。
街角的咖啡店飘新磨好的醇香,勾着路过人的味蕾。还有新鲜出炉的草莓派,闪着诱人的光泽,星星点缀的彩色糖豆吸引了小孩子的眼球。金博洋裹紧自己,匆匆推开面包店的玻璃门,风铃清脆响着,再出来时他手上已拿了一小块蛋糕的盒子——巧克力的小熊,甜丝丝的点心。
耳朵里流进轻快的音乐,步子都能随之活泼起来:
“If you persist through the darkest battles.”
“Open your eyes.”
“Your prize is right before you,somehow.”
纵然是一个接近而立之年的人,金博洋还是没有丢掉许多他骨子的脾性。他小跑着穿过川流的马路,在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向自己飞奔过来之后,连忙蹲下身子张开手臂,嘴角快咧到耳朵根,笑眯眯地把小姑娘拥进自己的怀里,蹭乱了好不容易花了一早上折腾出来的双马尾。
小姑娘脆生生地喊:
“爸爸爸爸!今天真的是你来接我啊!”
“对呀!爸爸今天是不是超级棒的!还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巧克力!”
闪闪姑娘的单眼皮一下子爆成了闪着晶晶亮的大眸子,注意力全被手上的蛋糕盒子吸引走了,当下谁也不理会,就盯着蛋糕盒子流哈喇子。
“闺女啊,咱这是在外边,你收敛一点行不?”
金博洋一头黑线地看着有了吃的就不要老父亲的自家闺女,完全成了一个瞎吃闷醋的老父亲。伸手把闪闪的书包拎到手上,把蛋糕连盒子一块塞进小姑娘怀里,跟旁边的小同学打过招呼后便牵着闪闪绕了一段路,乖乖上了车,一本正经端着盒子放在膝盖上等金博洋给他系安全带。
金博洋只有自认伺候的命,给他家大小姐固定好一些安全措施,才溜到前头开车。
这个时间点的北京无论在那儿都是堵。无论是什么人,到了这上面都没了脾气。金博洋家的小奥迪乖乖地爬在马路牙子上,慢吞吞像个老大爷。里面两个人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基本是金博洋在问,闪闪姑娘回答。
“最近在班里怎么样啊?有没有吃不到草莓泡芙就拖着椅子到处走啊~”
“爸爸,我四岁了,不是三岁好不好。”闪闪姑娘回他一个白眼,“还有,明明点不到喜欢的套餐,就晚上狂吃冰淇淋的是爸爸你。”
“哇,我说那次家里的冰淇淋少那么快,你是不是也偷吃了!闪闪!我就问你牙齿要不要了!”
“爸爸你幼稚鬼!明明牙疼的是你!”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牙疼了啊!不要没有证据就乱讲话。”
闪闪姑娘气得鼓了一张小脸,奈何被安全带锁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只好憋了一股气,不要脸皮地朝金博洋吐空气,噗噜噗噜。
塞得严实的车流总算松了一个小口子,缓吞吞挪动。等这对父女回到家,天色早就漫了墨水,仅有地界线一点还泛着青色。金博洋帮闪闪下车,一手提着书包一手牵着小姑娘,进了大门,稍微收拾一下有些杂乱的玄关,整理一下差点掉下来的几张外卖电话。
昨天晚上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闪闪跟着金杨夫妇去睡了。冰冰冷冷的毫无生气,他拉开冰箱门,里头塞得满满当当,想来是嫂子早就预料到了他们家里早就空空如也,提前预备下了。金博洋一边拿出一份速冻水饺一边念叨着得抽个时间好好感谢一下江哥一家人。
他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孩子在北京。金爸金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往硬朗,所以在最初他们提出来北京照顾闪闪的时候他就强硬回绝,拍着胸脯保证会照顾好自个儿两个的。现在想来,还不是“啪啪”打脸,事事还得依着几个老铁们帮忙。
闪闪姑娘回来就把蛋糕乖乖放在茶几上,拎着把迷你剪刀在客厅做手工作业。现在的幼儿园要求全面发展。几乎是天天翻着搞新花样,这不是为难小朋友,而是折腾家长。
锅子里的水还只冒着小气泡儿咕噜咕噜,细微的声音自然隔绝不了闪闪的嗓门:
“爸爸!这个形状我不知道怎么剪!你帮帮我!”
“闪闪!你爸爸忙着!等会儿再陪你弄!”
这一句话安慰下来没什么用,那边还是不依不挠,金博洋只得放下勺子,小跑着给姑娘把电视机开了,放任自娱自乐,再回来咚咚咚咚下饺子。
晚饭照例是在茶几边上进行的,家里那张长桌几乎是摆设。小姑娘拗得不行,给她捞了六个在碗里,她偏说自己还要一个;倒了酱油下去,又嫌这个味道不好吃;等吃了六个饺子,这第七个她只咬了一口皮,就忽的打了一个嗝,说自己吃饱了。
金博洋被她折腾得恼了,干脆撂了筷子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闪闪瘪着嘴,包子脸嘟成了小烧麦,散下的头发遮了大半的眼睛,声音变得委屈巴巴充满水汽:
“你就是嫌我麻烦才不和我一起。”
小姑娘张口就要掉下金豆豆,胖乎乎的小指头搅在一起,可怜巴巴地,声音小得蚊子都听不见。
金博洋喉咙一梗,心头一酸,眼眶红了一大圈。胸膛里埋着的一堆郁气像是要冲破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壁垒,将不开心的情绪带到本不应该承受这一切的孩子身上。以前作为运动员的时候,他偶尔还能在独自一人的房间里压抑着发泄。但是如今,他把自己的心锁得越紧,就越不容易将一切的苦闷吐露,把不堪的自己暴露在赤裸裸的目光里。
他是一颗从高空坠落的果实,埋在土里。人们看见的,不过是连绵不到尽头的尘埃。而他,只能在暗无天际的黑色中,将自己腐烂。
“爸爸没有嫌你麻烦。”他把小姑娘圈在自己怀里,闪闪的小胳膊恰好遮盖他后颈的一片冰凉,“我们两个就这样,挺好的。”
“嗯。最喜欢爸爸了。”
“哦,前几天你温姨可是打电话来跟我说你最喜欢她了。”
“我是那个时候最喜欢温姨,现在最喜欢爸爸。”
小姑娘还是闷闷的,却一股脑儿地把眼泪鼻涕全抹在了金博洋的衣服上才肯下来,皱巴巴的脸蛋就像是小花猫。
金博洋无奈地拿餐巾纸先把闪闪的脸仔仔细细擦干净再来处理身上的狼藉。闹了这么一出,碗里的饺子有些凉了,白色的饺皮坨成了硬硬的粉皮,困在油花花的黑色酱汁里,特别难受。他胡噜一口气闷了,端了去洗碗橱里就出来陪小姑娘完成她的家庭作业。
今天幼儿园布置的是用彩纸剪一幅画。闪闪早就选好主题,俨然一个小小指挥家,站在沙发上拿着根铅笔,像指挥交通一般,对着金博洋:
“爸爸,你剪一只小熊,鼻子和眼睛小一点,不要红色的嘴巴。要几棵树,大的,绿色的。哇爸爸你弄得这是什么啊,好丑哦,看不出来是小花好不好。”
金博洋耐着心,奈何一把剪刀在他手中就是不听话的模样,一会子歪了,一会子形状就剪小了,根本达不到闪闪姑娘的要求。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由着剪刀胡乱地犁一遍,总算是把闪闪要求的东西全准备全了。他摊在沙发上想着为什么现在幼儿园的作业都能像加练让他一样心力交瘁。
闪闪拿着固体胶有模有样地粘贴剪纸,一板一眼的动作倒是真像极了一个小小的艺术家。然而没维持多久,等金博洋把蛋糕切了块端了盘子过来之后,却发现好好的茶几已然变成了胶水车祸现场——到处都是白色的黏渣子,闪闪姑娘还举着手张着无辜的眼睛卖萌——“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才有鬼嘞。
金博洋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抱起他的小麻烦去卫生间处理。
就算是小麻烦,还不是自己的,能怎么办?只有宠着啊。
他抱着闪闪,哗啦啦一边洗手一边想。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二)Monsters
   闪闪姑娘饱了困了就要睡觉,然而就是不肯在自己的公主床上屈尊将就,硬要跟着金博洋一起睡。洗漱过后,还拖着长长的睡裙在书架面前徘徊许久,怀里一大堆故事书,手里煞有介事地挑挑拣拣,金博洋看就那几本书,都快让她挑出花来。
“闪闪,我们今晚就讲一本好不好。”
金博洋负手胸前,就站在暖气旁边静静等着小姑娘消停。
“不行爸爸。温姨总是喜欢给我讲王子与公主,我想听别的。”
闪闪将一堆本子叠放整齐,拿去戳金博洋的大腿。金博洋没办法,只好一只手臂抄起闺女,另一只手随便抓了一个玩偶,往卧室里走去。还好小孩子,性质来得快,去得更快。他还没念几页书,旁边就响起浅浅的呼吸声,像小海浪拍打着沙滩,柔和却又令人心仪。
金博洋放慢所有的动作,一帧一帧像是老电影似的移动。他小心地抽出被闪闪抓在掌心的衣服,将莎莉鸡的小爪子塞进小肉手里。然后猫着腰,掂着每一分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他溜出卧室,回到客厅捡起被他遗忘多时的背包,揉碎了脚步去书房处理公事。
一个大赛的落幕并不意味着一段训练的结束,回国后便是漫无止境的复盘和针对性训练。这一次他们队伍的成绩并不理想,刚刚升上成年组的田可鹰在短节目发挥不佳,来了个一轮游;比较有经验的林光虽然闯进了自由滑,但是在难度上还是难以跟四小天王比,草草收获了第十六名。金博洋当时就坐在场边,“哼哧哼哧”啃着指甲,烦躁得额头上的皱纹都深了好几层。
他落回书房的工作椅上,打开随身的iPad,瞬间跳出来一大堆未读消息和一串邮件,看得他一个头两个大。本来他就不擅长这种文书工作,也是接任教练没多久,无论是什么时候,他瞧见这些东西总是无心无力,但又不得不做。
复盘的视屏乖乖躺在硬盘里,他却没有一丝想打开的欲望。直接翻起了邮件里的企划书,预先得到的企划书只是一个大体的框架,是上头软磨硬泡许久才通融放行的一档节目,跟娱乐圈没多大关系——据说还不简单,是跟外国电视台联合举办放松的一档真人秀。
金博洋看着标题“冰上飞舞”声不可闻地叹口气,认命般点击“打开”按钮,下面的文字却让他犹如瞬间当头一盆冷水浇头,冻得他浑身战栗。
“羽生结弦”四个字不仅犹如四根沾满毒液的木刺一般,这个名字对金博洋来说就是一颗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炸弹,将他好多年以来建立的保护墙崩坏得不堪一击。他丢开iPad,竟是掰着指头开始数日子,从那天开始,整整四年零五个月,都不敢真正面对一次这个人。他有时候回想,一个属狗,一个属牛,是不是天生犯冲。
房间里静得很,金博洋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声回到正常范围内,唯一可见的声响便是他自己的呼吸声,杂乱无章的深沉。他瞥瞥紧闭的门,仿佛能透过一切望见卧室里睡得正香的自家小宝贝。他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羽生结弦只是一个人,也只会是一个在将来短暂相处两个月的合作者,并不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更不会知道闪闪的存在。
他捡回iPad,继续看下面的合作事项。其实往大了的地方想,这次合作只是一次两国冰协合作共赢的机会。近几年来,由于网络的兴起,有更多的年轻人认识到了冰雪项目,也拥有了一大批忠实的拥趸者,而带有综艺的节目更是有如锦上添花。这几年央视学着聪明,多多少少抛弃了一点以往古板的印象,跟着浪潮作了几个沾边的项目,结果收到了纷纷好评。
这次是个更难得的机会。这边大力宣传冰雪项目,而日本那边在东奥过后处于一种疲殆的状态,虽说中坚力量没有随着年龄流失,但是小年龄段的选手却没有特别拔尖。现在一来二去两边冰协的大佬一协商,博弈好几轮,总算是敲章盖板,叮叮哐哐一摞文件发下来,就这么着手准备了。
简而言之这个节目就是两方现在国内进行海选,各得十组优秀的花滑小选手,然后组合进行淘汰赛,最后得出两个优胜的名额,可以有机会进入世界顶尖的花滑俱乐部进行冬令营的训练。而在最后一期节目当中,两位带队教练要编排一个大型的表演节目,这将作为此次联合活动的圆满落幕。
这次由央视主承担,由NHK协办,主会场选在中国的新建的冰雪项目基地,由日本教练带队过来交流。先是一个月的磨合期和一个月的正式比赛期。两家电视台会进行全程跟拍,然后后期统筹剪辑镜头再统一放送,花絮的话是用各自的镜头进行特别版企划。
毫无疑问,这份文件现在躺在金博洋的邮箱里,自然就敲定了这次节目其中的一位教练就是他。考虑到花滑在国内的总和人气,他绝对是顶级的吸引力。不过也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处于休赛期,作为副教练的他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紧后续的动向,只要在关键的训练项目上提供专业性指导。
金博洋把文件从头浏览到尾,除了那个名字硌得慌之外并无发现诸多令他不愉悦的条款。虽然说是全程跟拍,但也不至于打扰到他的私生活,并且两位教练是互不干预的,平常的训练轮流指导,只有在最后排演大队形的时候需要在一起商量。但这点在他这里不是什么问题,金博洋想着要不把米沙直接从老家绑架过来打包打包扔给他们就行了。
正在瑞士滑雪的米沙脚下一滑打了个踉跄,差点把自己埋进雪堆里。
降温的北京毫不留情面。屋子里洋溢的暖气让水珠碰到冰冷的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金博洋从画满动作的本子里抬头,脖子后头尽是酸涩。他在椅子里沉默许久,忽的下定决心,拉开角落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药物。新型的屏蔽贴采用了贴合技术,最大限度地控制了信息素的外泄,可这也使腺体敏感的OMEGA感觉它像是一块灼热的烫布。他揭起一个角,深呼吸一口,狠狠整块撕下。
顿时,一股浓郁的水果香充郁了整个房间,像是熟透的桃子,丰润的味道冲击着他的鼻腔。他摸摸后颈已经僵硬得不成样子的一小块皮肤,手指头下了点力气想要揉开肿块,却无果。打开手机看了下日期,确实这个月的发情期差不多就在这几天,下午的眩晕也是由此而起。拨开抽屉里的药盒,下面躺了几支透明的针剂。
金博洋闭着眼睛,慷慨赴死的样子掏出一支针剂,轻车熟路地给自己的左胳膊打上止血带,用酒精棉划了两下皮下静脉所在的皮肤,右手握紧针剂的推身,龇着牙将针孔缓缓推进皮下,注入冰冷的抑制剂。
倏地,他精神恍惚了一下,眼球快速转了几圈,恍然犹如坠入冰窖。冰冷的液体似乎将他温热的血液全部冻住,身处浮冰以下的深海,几乎动弹不得。跳动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趋于停止,然后以一种近乎毁灭性的频率爆裂,想要撑破最后一层隔膜从胸膛里蹦出来。他大口喘息着,像一只被抛上岸濒死的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挽回大量流失的生命力,整个人都是乏力地瘫倒着像是要把所有都掏空。
脑子里一直在嗡嗡叫,吵到他几欲把头皮都揪下来。
不知是过了多久的时间,他才意识到周遭的温度恢复了一点。手脚冰凉到浑身是汗也感受不出来。
年轻的Omega在二十五岁之前从未经历过如此痛苦的抑制过程,但在二十五岁之后,被标记之后,他的每一次发情,都是一次地狱游荡。
金博洋抹了一把额头,捋了捋汗湿的碎发。顺手将针筒丢进事先准备好的特殊垃圾袋里。脱力片刻不是那么��受,纵使已经孤独忍受了三年,但每次一经历,还是会后怕。他就呆呆坐着恢复了一些力气,手机在旁边响得欢快,却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思量再三,还是没有勇气不接他桶姐的电话。
“喂老铁,怎么了?”
隋文静一听这边懒洋洋的样子就知道这人状态不好又在逞强,作为为数不多几个知道真相的人,火气蹭得上来,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火药味:
“闪闪睡了没?你怎么还在折腾?”
“闪闪睡了。我又空不下来。明天要复盘,我这资料得给他们先弄完了呗。”
她一听这边的事儿,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开始数落:
“队里又不是缺你一个教练,怎么就非得你做啊。你得明白,这次比赛玩意儿吧,不能怪你,你揽什么责任活计!再说队里你葱哥不是还在嘛,他一天天个闲的,就得让他动起来。”话锋一转,声音顿转严肃,“你看了上面批下来的文件没?你真答应了啊?可是那个人啊!”
最后几个字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不清楚的还能误解为仇家呢。
“桶姐,我是去当教练,教得是小孩子。你觉得那位,我能去主动碰吗?我又不傻。”
“你傻,你就是傻。反正我是记住了,这几年你怎么趴着过完的,遭了多少罪。你心大,是,我承认。但我不一样,你说我心眼小也好,这仇我记着。还有,闪闪看好,要不要我来带几天?”
“不用不用,闪闪我带得也有经验,你家里的闹闹就够你烦得了,再加上我家里这个烦人精,太闹腾了,准给你房顶掀翻。”
“那怎样?你一个人带的过来?”
隋文静表示对老铁的照顾人实力表示怀疑,他自己一个人还好,可小姑娘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说都难过。
“再难也得学着起来啊。反正这辈子她也就我一个人可以依靠了,还是得过下去。”
生活还是过,再怎么难过也还是得紧咬牙关。他金博洋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他最闪耀的星星,他视若珍宝的女儿。
挂掉电话,空空的忙音提醒他关掉一切杂念。墙上的秒针转了好几圈,像是流逝的时间永远不回头。
身上的冷汗干了大半,但还是黏黏腻腻不舒服。金博洋最后浏览了一遍明天复盘要用到的资料,随意收拾进包里就一头钻进浴室。扯下湿了的白T恤,精瘦的身子完完全全暴露在镜子面前,白皙的肚皮上却有一道狰狞的粉色伤疤,像一条蜈蚣虬扎横跨,锋利的白爪紧紧嵌进柔软的肉里。
这是一个生命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是他心上的一道疤。
再抬起头来,眼睛里的坚定一如他在冰场上音乐响起的一瞬间,他是伟大的战士,一旦拿起剑就绝不轻易放下。
  日本现在处于深夜,羽生结弦挣扎着分开被侄子弄乱的耳机线和手柄线。昏暗的灯光下这堆东西在他眼里就是一团乱麻。他试着耐下来慢慢解,然上扬的嘴角完全出卖了他的心情。    
作为日本冰协的主要协调人员,羽生结弦就是促成此次节目的主要功臣,一路的流程计划是他亲力亲为敲定的。打开前心里一直在念一个名字,激动地差点让旁边的工作人员认为他是假的羽生结弦了。翻开文件的第一页,看见与自己紧紧相连的名字,通身的喜悦泡泡快溢满了。
他期待了一个如此近的机会已经很久了,久到他更加想念金博洋的咪咪笑脸。
或者是一个预定的重逢。
  (三)Somebody to die for
     媒体是这个世界最无孔不入的生物,已经超越了所谓的物质定理。他们无所不在,甚至于已然习惯他们存在的人来说,每次看见自己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秘密被曝于阳光之下,还是会恨不得把自己的周围全堵住。
作为公众人物,羽生结弦把狗仔的随时随地出现当成了家常便饭,早就没了和他们浪费口舌的习惯。反正他事无巨细地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所有打算,滴水不漏。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不依不挠地跟在他身后打算挖一个劲爆的猛料。如若真的被拍到几张模棱两可的图片,那可真的能算上当季新闻头条了。
世界花滑官网上放有每一位选手的资料,唯有性别这一栏是自愿选填。如今作为一个开放的社会,第二性别早已经脱去了封建的大部分思想,变得隐私化。公开与否全取决于本人的意愿。并且花滑这个项目不同于其他的体育竞技项目,不需要包含某一种特定的性质,这决定于选手自我的分配,可以说是相对于现在较为趋近于公平的比赛了。
而羽生结弦的资料页面那一栏明明确确写的是ALPHA,婚姻状况是空白,保持至今,从未改变。
他是连续两届奥运会冠军得主,是冰上的天之骄子,是日本的国宝级选手,得益于清秀的面庞,从来不缺乏狂热的追求者。不论身处何地,只要他在场上绽开鹰一般的眼神,整场的欢呼声都属于他。可是就这样一个人,至今还单身,独来独往的像是漫无目的不着巢的孤鹰。
以前在役的时候,也有媒体在招待会上避开比赛的问题提出关于感情的问题,都被他一笑带过以一句话堵嘴结束:
“在26岁之前,我不会考虑恋爱结婚的事情。”
但如今,他是31岁的羽生结弦,身边仍无一人。偶尔问起他,就说:
“26岁过了,也不想着结婚的事情了,大概是要单身主义一辈子了。”
羽生结弦微笑着,却无人看懂那究竟是真挚还是谎言。
令人捉摸不透。
  金博洋也是同样。他不想闪闪从小就饱受这些赤裸裸暴露在各色眼镜中的痛苦,尽了一切的努力将她保护起来,甚至拖了好几个老铁下水放烟雾弹。在闪闪还不能走路的日子,一直是他和隋文静一家轮流照顾。白天他要在训练馆待到很晚,回去就算再怎么疲惫也会亲自去接闪闪回家。早几年因伤病退役的隋文静暂时没有当教练的打算,忽然一下想通了,风驰电掣拉着人韩聪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安心在家里养孩子。
所以经常是金博洋一敲韩家大门,他老铁就抱着一个刚刚睡着的奶娃娃,身后跟着另一个同样抱着孩子的葱哥,压着声音跟他交代一天的事项,说着闪闪哭了几次,交代晚上早点伺候着或是注意些什么,顺道把人留下啦吃个饭再回家。
晚上金博洋实在困得厉害也会把闪闪先料理完再睡,半夜里还得起几次身,恍惚间觉得自己手上怎么都是闪闪姑娘的尿臭,洗几次都没戏。小麻烦精时不时嗷一嗓子,他就得翻身下床各种照看,不是饿了就是尿了。他一个人笨手笨脚地冲奶粉,换尿布,还要抱着小祖宗哄她睡觉,这一顿折腾下来,早就是哈欠连天,所以经常是咬着牙坚持一天的高强度训练,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料理自己。
到了有比赛的日子他就不能这样陪着闪闪了,闺女也只能交由北方的父母照看。国内还好,要是到了外头,还得每天掐着时差往家里打电话。还好姑娘让他放心,小小一只不怎么样喜欢哭闹,听话地跟着一堆人转来转去。
即使是在早上七点一脚把金博洋踢醒,他依然觉得闺女是个天使。
 节目还未开始录制,在官方的有意识授意下,一些消息“不经意”地流了出去,在各大平台造起声势。无论是老花滑迷们还是新晋的粉丝,纷纷表示对这次两国合作的项目有莫大的期待。然而更加激动的还是两家教练的粉丝——作为活跃在世界舞台上的前辈还是积累了相当的人气,更别说还对外宣称单身的二位帅哥。一时间,热门的营销号带起了回忆峥嵘岁月的狂潮,铺天盖地的花滑剪辑合集,更甚者有人翻出了好几年前大火过的一些混剪视频,足足添了一把流量。
金博洋的微博又开始热闹起来。这几年他保持在一个半隐的状态,偶尔登录大号也只是处理一些广告内容,其余时间都在小号上蹦跶。这回是上面下的指令,说是要亲自带头。他只得又捡回当初的账号,用电脑登上去就花费了好些时间。鲜红的消息数提醒他再放任不管就会爆炸。
他先瞧了一眼私信,基本都是在问他节目的真实性,还有一些表白的。而更多的便是@消息——一些粉丝手脚比官方快多了,早就建立好了“冰上飞舞”的超级话题,都在等他回复。可一条条的刷下来实在头疼,问题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两边的唯粉在一个帖子里面撕得厉害:他点进去窥屏,看了没几秒就开始傻乐,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趁中午的休息时间,他捏着发烫的手机,对着空白的编辑页面抓耳挠腮许久,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头憋,挤牙膏般断断续续,终于串成一段较为连贯的话,官方漂亮。抓了几个过路的工作人员问了,得到没问题的手势后才惴惴不安地��击发送。
下午做滑行训练到一半,金博洋在冰场的角落里盯着人,根本没察觉到电话响了,是其他教练跑过来通知的。他匆忙摘下手套滑到自己包面前,回拨过去,原来是早上派去接机的小雨。
那边声音特别混杂,像是一千种动物在发出各自不同的声音。小雨一个女孩子,竟是用出了吼昊哥的气势,才讲清了机场的形势。
也不知是哪里泄露出去的消息,一大批粉丝们得知了羽生结弦可能的航班,早就蹲在了里头候着。他们接机的人一开始也没注意到,因着里头还算有秩序。但是当机场大厅的广播开始播报降落航班之后,不断有从四面座位上涌到接机口的粉丝聚拢,眼见着人群越来越浩大,连巡逻的机警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心里才“咯噔”一大下,想到坏了。
果不其然,已有人在前排亮出羽生结弦的手幅,准备欢迎粉了多年的偶像。
接机组的人紧急开了个会:其实这次来的不仅仅是羽生结弦,还有第一批先过来适应场地的小花滑选手。或许他们可以保证羽生结弦的通行,可是后面跟着的孩子可就不好说了。于是临时通知对方走VIP通道,他们一拨人赶紧去调车的位置,就由小雨联系主训练馆的人员,做好另一套方案。
“那你找我干什么啊?这里的训练还没结束呢。”
“哎呀天总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在这里你和羽生关系最好了。怎么的到了那边也得由你做招待啊。”
“瞎扯吧你就。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今天还没正式进入录制期呢,别说的那么亲热,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
“嗨嗨嗨,还真不是我多管闲事,是真让你去帮忙呢。刚打电话给雪姐,上面指名道姓让你去接待一下,就新训练馆公寓那边吧。怎么说这也是一档双教练的节目,你不会要因为‘第一天就闹不和’这种扯淡的理由上头条吧。”
真是麻烦,怕什么来什么。
金博洋愤愤挂掉电话,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远离羽生结弦的勇气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就被打得粉碎。
正顺势偷懒竖着耳朵听着这边对话的队员们,收到了来自他们亲爱教练的加训。
 羽生结弦刚下飞机的时候有被浩大的声势下了一跳。他虽然多多少少知道些自己在役时的海外人气,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是有那么多粉丝在等待,着实令他惊讶。
今天他穿得比较正式,小三件西服都整整齐齐地套在身上,近年来打理得当的身材让他整个人笔挺得精神焕发,尤其是在飞机上兴奋了一路。固然此次他是在节目录制之前提了日程先来的,但好歹也是代表着日本冰协的门面和教练的身份,后头还有五个小萝卜头需要照顾。接到小雨这边通知后临场应变,果断地带着人转向VIP通道,没造成堵塞的后果。
只是上车之后便不太好处理。虽说VIP通道蹲的人少,但是接机的车牌已经暴露,而车子的型号和颜色,更是在呼吸之间传遍了粉丝群。刚开出去一条路,便有不理智的粉丝开着自家的车跟在后头,更别说要拿第一手资料的媒体了。危险的是,在好几个路口,已经有好几辆车子堪堪擦过他们身边,就为了拍坐在窗户旁边的羽生结弦的一张照片。
接机的司机老师傅啐了两口唾沫,小声低骂着这种不要命的玩意儿。
羽生结弦僵着脸,一直在关注后面的小选手们有没有被这种阵仗吓到。不过庆幸的是,孩子们在车后座显得特别乖巧,要么说说笑笑要么就睁着大眼睛看外头的风景,丝毫不在意这一停一停。
接机的人看他面色不太好,心里啧了好几声,赶紧打电话回报体育中心,念几个解决方案,小声辩解再三,像是终于敲定一般,派翻译过来向他解释。
其实羽生自己已经听得七七八八。这几年他除了做教练之外,还下了苦功夫研究汉语,在听了好几遍的标准普通话录音后,默默觉得还是自己先前持有的一嘴大碴子味好听。这会子其实已经不太需要翻译,简单的对话与理解还是做得到。然而这边还是不放心,贴心地派了最懂日语的小雨和专业翻译过来。
体育中心那边的意思是会派另一辆车过来接羽生,好把粉丝分流,这样就不会增加通行的难度,也能保障双方的安全。两辆车的目的都是一样,先去新训练场的公寓安顿然后再进行接风宴。
机场到新训练馆的距离不长,但也开了好一会儿。两边的手机时刻保持联系,到了商量好的停靠点。双方动作迅速。这边有人掩护羽生结弦快速下车,直奔着街边的一辆黑色奥迪。奥迪的车门像是自动感应一般及时拉开,羽生一个弯腰脚一蹬,立马关了个严实。
羽生结弦在上车的一瞬间,像是浑身被包裹在了无花果的清香中,身体永远比脑子快一步,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熟悉这股味道,他熟悉拥有这股味道的人。这辆车子,应该是那个人的。
他带着希冀看向前面那个握着方向盘的身影,却在转头打招呼的一瞬间全部破灭。
金杨挑着眉毛,眼里带着些许不屑的冷笑,不怀好意的表情浮于现表:
“你好啊,羽生结弦。欢迎来到中国。”
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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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你过分美丽
一  弗洛伊德灵吗?周公解梦呢?
 “王凯先生,请问您怎么看待《伪装者》之后延续至今的谍战剧热潮?”
又是这个问题。他原本交叉在身前的手指微微动弹几下,上半身前倾了很小的一个角度,看上去非常真诚,任何话他都有本事说得很真诚,包括只能打太极的那些回答。也因为演技确实是太到位了,即使谁都知道不一定是真话,还是愿意相信。
“谍战题材是一个之前被很多人忽略的领域,因为太敏感了嘛。《伪装者》只是比其他剧稍微早了一点点,我也是因此才被更多的观众知道、熟悉,所以……”他想起了些什么,挺自然地笑起来,做了一个手势把女记者的眼神吸引过去。“就算是我运气好吧。”
“啊我可以拍几张您的手吗?可以吗?”
王凯老老实实摊开手给她拍,最近新学会了比心的手势,把拇指和食指错开一点儿角度对在一起,非常骨感的心形。这十五分钟采访时间还是从晚饭时间里挤出来的,边上的盒饭冒着越来越稀薄的热气,肚子开始示威似的咕咕叫,颁奖礼之前不知道能不能吃两口。也不能多吃,不然胃鼓起来了不好看,Dior homme就是要竹竿身材才能穿,最好是他这样的——瘦归瘦,臀线倒是很翘。
颁奖礼的流程有点乱,他又排在倒数几个,回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浮皮潦草冲了个澡就倒进床里,头发都没怎么擦,半干,明早起来绝对又会一团糟,这里那里不听话地呲出来,要格外多花好久才能弄服帖,但他现在只想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然后就梦见了靳东。
靳东和他,在伪装者的片场,站在气派的楼梯下方,周围架着好几台机器,都闪着红灯表示正在拍摄中。两个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三件套,靳东的胳膊绕过他脖子,他叫了声大哥,还是戏里的称呼。
王凯觉着自己好像分成了两半,不是对半平分那种,99%的意识在梦里,叫靳东大哥,由着他勾肩搭背,把半边身子的重量压上来,挺沉的,他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脊;另外1%的意识勉强清醒着,反复提醒自己这是在做梦。
他应该是想让靳东放开,片场还有人呢,导演摄像,助理场记,灯光收音,好多双眼睛盯着,但能有这样的一刻到底是好的,就算被看见了又怎么样,人心最复杂了,谁能看破?连他自己都没完全明白那点念头算是狂妄还是荒诞,可是靳东来勾他手指的时候他没有躲,甚至可以说是故意迎了上去,两个人的指尖轻轻擦在一处,然后分开,短暂得像刚才那点温度压根不存在。
这些都确实发生过吗,还是真的只是在做梦?王凯有点搞不清楚。
后来靳东的手指又循着手背上的经络寻到他指缝里摩挲两回,把他往怀里拢着不算,还摇晃了好几下。温度,触感,呼吸,一切都让人心甘情愿地沉迷,他有点快乐地跟着他摇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傻乐呵,像脖子是弹簧的那种玩具,手里不知道怎么就多出个细长的香槟杯。靳东还是搂着他脖子,攥着香槟瓶颈上下摇晃,大拇指按住软木瓶塞,从眼角看着他,瓶口对准天花板。
等等,这是哪一场戏来着?王凯略微侧头想去看边上的场记板,靳东已经松了手,瓶塞嗵地飞出老高,泡沫从瓶口里喷泉一样涌出来,他赶紧拿杯去接着——香槟杯不见了,他握着一只底座很重的奖杯,金色的——香槟倾泻进来,可是怎么也倒不满。
奇怪的是,那瓶香槟也怎么都倒不空。只有奖杯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王凯很快就必须用双手才拿得动,再后来腰都弯下去了,靳东垂着眼睛抿着嘴唇笑,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王凯想这个人其实一笑起来让人很难拒绝他的,但他为什么总对自己板着脸呢。
是啊,你说是为什么呢。
王凯从梦里醒了。被子有点沉,空调嗡嗡地低声运转,得想一会儿才能确定自己是在哪个城市的哪个酒店里。窗帘拉着,房间里没有别的光,只有床头的手机一闪一闪,他伸长胳膊够过来滑开看了一眼,最上面的是助理发的明天日程,满满的十四小时,挺好,忙起来大概就没空怪梦连篇了。另外一个群里冒泡的更多,刷了满屏的冬至吃饺子,夹着一两句东哥生日快乐,他如梦方醒,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两点,犹豫了几秒,小窗给靳东发了句生日快乐。
他们微信聊得不多,靳东跟谁微信都聊得不多,朋友圈里全是节气大使和摄影作品,上一条还是一个礼拜之前,王凯问他今天的颁奖礼来不来,靳东第二天才回,言简意赅:【不来。】今天这条倒回得很快,小气泡从屏幕下方咻地升起来:【嗯。你好像又瘦了。】王凯摸不着头脑,紧跟着对面发过来张图,他侧身在签名板上正写下最后一笔,看着确实是薄薄的一片。往常他可能会笑笑糊弄过去,随便找个理由,比如说是镜头的角度问题,或者干脆把锅甩给修图师,但是他今天才梦见靳东,无端端地觉着有点委屈,不假思索地回复:【特别累,明天不想拍了都】
靳东回复了条语音,王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定定神才点开。这人的声音太有辨识度,大概因为生日还喝了点酒,有点沙沙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更磁性了。他说:“这个谁也帮不上你,自己挺着吧啊。”
你大爷的,这说了还不如不说呢。王凯把手机扔回床头上啪嗒一声,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王凯,你现在红了。红,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是愿意忙啊,还是愿意闲得长蘑菇啊?”
在重新跌回无梦的睡眠之前,他喃喃回答自己:“那我还是忙吧。”
 二  解梦的来了,训一顿又走了
合同早就签了,耽误一天剧组就得多花出去好几万,再不想拍也得爬起来去片场。王凯安慰自己,现在歇一天往后就得补一天,不如等拍完了再好好休息。可转念一想简直悲从中来:他妈的日程表已经排到明年年底了,上哪儿去偷时间休息?
化妆的时候他整个人困得不行,助理掏出眼药水来一边眼睛给滴了两滴,问他,凯哥你昨晚没睡好啊?眼里全是红血丝。王凯点头,摸出剧本来呵欠着最后再过一遍。自己的那部分台词用笔做了批注,写不下的就贴张便签,画个箭头引过去,连这习惯也是从靳东那儿学来的,杀青的时候他那本差不多有别人两本厚。
不行,不能老想着靳东。上课的时候老师讲过陈晓旭,一辈子就演了一个林黛玉,他能永远演明诚吗?王凯看看化妆镜里的自己,每个角色都是一种人生,属于明诚的那段已经过去了,拍戏的时候尽可以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拍完了就得赶紧布莱希特,老出不来也是病,得治。
——至于治不治得好,另说。
年底谁都有许多不能不去的应酬,演对手戏的女演员要赶档期,故而导演临时改了计划,把好几场戏排在一块,从早上直拍到晚上八九点。好容易拍完收工,助理颠颠儿跑来问他,凯哥凯哥你要不要和我们宵夜去啊,小龙虾水煮鱼冰啤酒,走着?
王凯摇头:“我就不去了,太累吃不动,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别耽误明天的事就行。”看助理有点失望的表情,他笑,嘴角弯弯地翘起来,“好啦好啦,这顿我报销,去吧!”
小助理欢天喜地呼朋唤友地浪去了,王凯自己回酒店。晚饭他在片场对付了几口,现在也不太饿,本来打算洗完澡早早上床睡觉,谁知道临睡前随手摁了几下遥控器,又有电视台在重放伪装者。
王凯缩进被子里,津津有味跟着重温了遍舞会的戏。自己这舞跳的真是惨不忍睹,全靠晃肩扭腰了,幸亏镜头只拍上身。靳东跳得就好看,舞步节奏哪哪儿都好,哦,舞伴也比自己的漂亮。拍这场那天靳东教他跳舞来着,谆谆善诱了半小时之后放弃了,断言他根本没长着跳舞的神经,其实他只是稍微有点儿紧张——好吧,不是稍微,是特别紧张。
深夜剧场连着播了好几集,他也就一集一集看下去,直到开始放购物节目才关掉电视,意识到自己的早睡计划又泡了汤。幸亏第二天日程轻松了很多,女演员回北京去参加时尚之夜,导演安排王凯这边补几场单人的戏,拍得也顺,到下午三点多就收了工。他边琢磨着晚上吃点什么好的边拉开保姆车的车门,视线一下子被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吸了过去,再也挪不开了。
身后助理看他迟迟不动弹,问了句凯哥怎么了,王凯飞快地想好理由,回头说突然想起烟好像抽没了,你帮我买两条去。
然后他钻进车里,又回手把门重新带上,口气像他们昨天才在片场碰过头一样:“来啦?”
坐在最后排的靳东嗯了一声,把手里的保温杯递过来,头也没抬地哗啦哗啦翻他眼下正拍的剧本:“这都什么词儿这个,说这个你不笑场啊?”
“尽量忍着,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就得再拍一条,”王凯手有点痒,很想去推推眼瞅就要从靳东鼻梁上滑下去的眼镜,好在忍住了,“也有好处,台词水,相对好背点儿。”
靳东并不抬头,皱着眉很不赞成地啧了一声儿:“下次挑剧本的时候多走走心,别什么都接!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要是养成了毛病,想改可就难了。”
刚上来就挨顿臭批,王凯也不恼,很老实地先答应了个“诶”,又笑:“那以后的本子,东哥替我把把关呗?”
靳东不接茬,继续翻了几页,脸上的表情略微松弛了点:“对,像这种特别不合理的地方,你就自己调整调整,表演过程本身也是创作,不必全按着剧本一点不差的走。”他直到这会儿才抬头端详了几眼王凯,王凯也认真地在看他。他们很久没见了,久到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对面的人和记忆里有什么不同。王凯刚下戏还没卸妆,头发眉毛都纹丝不乱的英俊着,好看得闪闪发光,要是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眼睛里红血丝有点多。相比之下靳东就显得有点随意,离得这样近,王凯能看见他鼻子边上有点红,大概是上火。
车门唰地又被拉开了,助理抱了两条烟上来很惊喜地打招呼:“靳老师您怎么来了啊,事前凯哥也不告诉我一声好去接机,这大冷的天儿……”
靳东笑笑合上剧本:“没事,你们够辛苦的了,不用特意接我,我丢不了。”他指指保温杯示意王凯,“你看看还热不热,机场买的咖啡。”
王凯摁开杯盖啜了一小口,吸吸鼻子:“热着呢。”
“那行,我待会就走了,今晚回组拍大夜,”靳东把剧本扔到边上的空座位上,做最后的总结陈词,“好好拍戏,好好做人,少喝酒,多背词儿,听见没有?”
王凯立刻叫屈,表示青天大老爷这回真是冤枉啊,我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还有功夫喝酒呢?靳东抿着嘴唇瞪他一眼,口气不轻不重:“睡觉的时间都玩微信了是吧?”
王凯想起昨天晚上看伪装者的时候顺手给侯总的朋友圈点了个赞,有种干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盒盒盒盒盒地笑:“行,我今晚肯定早早睡觉,拍大夜的人可别羡慕我。”
临走的时候,王凯分给靳东一条烟。他们总说要戒烟戒烟,不过也从没真的戒成过就是了。
人生在世,谁还没点瘾呢。
 三  师弟和师弟那能一样吗
靳东和王凯签的是同一家公司,叫正午阳光。正午这个公司吧,企业文化传统堪称喜闻乐见,概括起来就四个字:聚餐吃饭。开机聚餐,杀青聚餐,看片会聚餐,上星首播聚餐,拿奖聚餐,等等等等,反正有事没事都得找个由头一块吃喝起来。所以在眼下不管什么公司年会上都吹拉弹唱群魔乱舞、实在没才艺就T台走秀的歪风邪气下,正午作为一个老中青各款俊男美女扎堆的正经文化公司,年会风格反而特别朴实刚健,除了聚餐吃饭喝大酒之外再加个抽奖环节就算完了。
这年正午表现不俗,拍的几部戏都叫好又叫座,再加上播出平台好,算下来没少挣钱,侯总龙心大悦,拍板包下一家贵馆子开年会。王凯跟着剧组在横店赶进度赶得昏天暗地,年会当天中午才出发,整个华北地区又是重度雾霾,飞机大面积延误,等他拖着行李箱轻手轻脚溜进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兴高采烈进行到轮番花样拼酒的环节。座位正对着门口的张晓谦忽一眼发现了妄图混进围攻二大爷王永泉队伍里的王凯,正义感爆棚地一拍桌子:“凯哥!来晚的自觉点儿嘿,赶紧自罚三杯,赶紧赶紧,要不没你的座儿啊!”
马上就有人附和着起哄,三四个倒满了啤酒的杯子���地围过来,差点撞洒了怼他一身。王凯平常人缘就好,和谁都能说到一起去,红了也没什么明星架子,所以这会儿大伙都来和他闹,这个说凯哥快点喝,喝完了咱们灌二大爷去,那个说二大爷不着急,晓谦儿坑完你别再让他跑喽。王凯笑,说你们别急啊,我喝还不成嘛,脱了羽绒服大义凛然地接过其中一杯来仰头咕咚咕咚干了,喝得急,啤酒沫儿在上唇糊了圈滑稽的白胡子,像圣诞老人,他伸出舌头左边一下右边一下的舔干净,嘴唇和舌尖都是淡红色的。张晓谦看热闹不怕乱子大,高声喝彩:“凯哥牛掰!还有两杯!”满屋子人都笑,等着看王凯喝剩下那两杯。
“就他眼珠子大好使……”靳东嘟囔一句,把自己跟前剩的那半杯酒喝了。其实王凯进来他也看见了,犹豫了一下没出声而已,全屋唯一一个空座就在自己边上,还怕王凯不过来坐吗?而且这桌上有侯总、孔导、李导,于情于理王凯都应该来敬酒,谁料到半道被截胡了不说,第二杯还挑了白酒,都快倒满了也不推,太实诚了,哪有这么喝白酒的?
王凯喝酒的姿势和优雅不挨着,但是也好看,下颏绷着点儿,从耳根到下巴是条让人浮想联翩的线,硬得恰到好处,吞咽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得很明显。这一大杯起码得有三四两,他分了两回才喝下去,杯子还没等放下就上脸了,眼梢颧骨都红得厉害,靳东注意到他的手抬起来在胃那儿摁了两下。
干这行的没有胃好的,无论男女,在剧组三餐不定时是一方面,喝酒更是几乎回避不掉的问题。有些投资方专爱在酒桌上谈事儿,你得陪着小心带着笑跟他喝,最后不喝到烂醉如泥就说你“没有合作诚意”,往往是喝吐了还得抢着去买单,就这样喝十回也未必能签下来一部戏,尤其是新人。靳东也是打那时候过来的,里头的门道都清楚,看他喝得这么痛快有点不落忍,就把自己的杯倒满了端起来,朝王凯那个方向说了一句:“第三杯喝个红的吧?王凯,你过来跟侯总敬杯酒。”
屋里其实挺吵的,王凯被一堆人闹闹穰穰围在门口,靳东说话的声儿也不算大,就这样他还是听见了,冲破包围挤过来。刚才脱的羽绒服早不知扔哪儿去了,单穿件杏色的粗针毛衣,冲桌上的这几位直拱手,笑出两排白牙:“侯总侯总,其实真不赖我,飞机在天上转悠半天也不降落,急得我呀……”
李雪在边上乐:“你急什么啊,没了你年会就不开了?”
“嗐,我这不是害怕好吃的都被郭晓然张晓谦儿他们吃没了嘛!”王凯盒盒盒盒盒地笑,瞄了眼桌上有什么菜,说得特别坦然,“侯总来我先敬您一杯,敬完了让我吃两口垫垫,赶飞机午饭都没吃呢还,晓谦儿太坏了,上来就灌我。”
靳东把刚才倒满那杯递过去:“这儿呢,都给你预备下了。”
王凯想都没想就接过来,借着酒劲直勾勾看他,圆眼睛里水汪汪的,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刚才那杯白酒呛的,还叹了口气:“靳老师……不是,东哥啊,我可一直以为您是好人来着。”
满桌人笑得不行,侯鸿亮推推眼镜发了话:“嗯,你也以貌取人了是吧?”靳东扯扯嘴角,挺想照他后脑勺来一下子的:“快喝,哪儿那么些废话!”
王凯举杯刚入口就觉出不对,这一大杯看着和红酒一模一样,但丝毫没有酸涩,全然是葡萄的香气,甜得很。他一口气喝干了,就势在靳东边上坐下,抽了筷套里的筷子伸长胳膊夹菜。靳东点了根烟,抿着嘴小声说:“诶,你怎么不谢谢我呢?”
“师哥照顾下师弟还用特意谢啊?”王凯不看他,说完了就低头猛吃。菜有点凉了,味道还行,其实饿了吃什么都香,尤其是坐在靳东边上,又喝了酒,不把嘴占上还指不定说出什么来。
“要这么论的话,”靳东抬头拿下巴指指正在隔壁桌闹腾的两个大活宝,“张晓谦,郭晓然,啊,那都是师弟,是吧……”
王凯心说这个撇清也太没劲了,中戏03级之前的还都是我师哥呢,我怎么不管刘烨叫师哥去。他伸手去够酒瓶,在红酒和白酒中间略一犹豫就挑了白酒,给自己倒满了,笑得特别甜特别诚恳冲靳东一举杯:“东哥,我就不说什么了,都在酒里,我干杯您随意啊……”
加上这杯,王凯喝了七八两白酒了,眼前有点发晕。他本来想的是这时候醉了也好,偏偏又始终清醒着,眼见靳东浅浅抿了一小口,真就挺随意的。
嘁,就这还山东爷们呢,没劲。
  四  历史渊源和现实问题
王凯平常也喝酒,不过不是白酒,拍完一天累得不行的时候先洗个热水澡,再来点红酒或者威士忌,半杯起一杯止,能让人睡个好觉又不至于耽误第二天的工作,像今天喝得这么猛属于百年不遇。
至于被靳东挂在嘴上一说再说的“少喝酒多背词儿”则要归进历史遗留问题的范畴,时过境迁,王凯早就不是只能埋头喝闷酒的十八线小演员,就靳东还不放心,动不动就拿来说事儿。“少喝酒多背词儿”的那天——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靳东其实记得比另外一方当事人更清楚。
在松江拍伪装者的时候是冬天,他们还没到满街粉丝的地步,还可以独自出现而不虞担心被围得水泄不通。有天收工早,靳东心血来潮走进某家酒吧,觉着气氛有点怪异,然后发现王凯正站在桌子上起范儿,醉着还能背出大段大段唐璜台词,那把声音既明亮又低沉,极有穿透力,和酒吧里放着的爵士和着像配乐诗朗诵似的,效果特别好,招来一堆小姑娘围着他。
“别喝了,不嫌丢人啊你,”靳东分开人群,把王凯从桌子上薅下来按在卡座里,“小心狗仔队让你明天上头条。”
王凯报之以不加收敛的大笑:“哪会有狗仔队来拍我……”他定定看着靳东,眼神非常痛苦,也非常清醒地问他:“东哥,我是不是真的永远不会红了?永远,永远,不会红了?”
靳东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要不是那个眼神看了让人实在难过,他尽可以用“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解释,还可以安慰他“早晚有你红的时候”,或者干脆信口开河说“明天就红别着急”,但最后靳东什么都没说,从王凯裤兜里掏出钱包买了单,把人搭在肩膀上架回剧组酒店。
喝醉酒的王凯和平常完全两样,三脚猫的英语和普通话武汉话轮着讲,谁也摸不准下一句在哪个声道。且黏人,拽着靳东不让走,非要和他深入讨论对明诚的人物理解,讲着讲着把自己讲困了,四仰八叉在沙发上睡过去,第二天还要懵懵地问他:“东哥你怎么在我房间啊?什么时候来的?坏了坏了,我词儿还没背呢!”
——当时的眼神和语气要是演出来的,那这小子拿个金鸡金马金熊不在话下,自己的金狮都该送给他。
——好在也终于红了,熬出头了。
靳东揉着眉心,余光瞥着边上站了三回没站起来的王凯默默运气。偏偏被盯那个毫无自觉,光惦记着有帐要和张晓谦算,站不起来干脆不站了,酒杯在桌面上一墩:“晓谦儿过来!”
“凯哥凯哥!我喝个满的?”张晓谦忽悠起人来也挺要命,“要不凯哥等我把郭晓然逮过来啊,我俩喝个交杯酒行不行?”
王凯乜斜醉眼去看靳东:“我无所谓,不过刚才东哥说了,晓谦晓然都是师弟,怎么,你俩不敬师哥一杯?我可都先干为敬了啊。”
他胳膊肘支在桌上,懒洋洋拎起面前的杯子晃当两下。张晓谦咂咂嘴,看着还挺为难,最后把酒倒满了,恭恭敬敬双手端起来,冲靳东一咧嘴,笑得特别朴实:“靳叔叔,新年快乐哈!”
“诶你等会儿!什么情况……”王凯指指自己,又指靳东,“合着你叫我凯哥,叫他靳叔叔,里外里我还成晚辈了?这差辈儿了啊这个……”
靳东又想抿着嘴唇笑,没抿住就干脆笑出了声,眼角几条挺深的笑纹。张晓谦也乐,先不忙喝酒,给王凯解释,说十八年前就和靳东搭过戏,演他外甥,叫靳叔叔叫惯了没改。王凯哦了声,格外清楚地意识到靳东是将近四十岁的前辈,又颇不甘心:十八年前的靳东什么样儿他完全不知道,还不如张晓谦,就有点想找来那部剧看看。
靳东浅浅啜口酒打发走了大外甥,见王凯仍是满脸纠结,欠劲儿发作了想逗逗他:“来,叫句靳叔叔我听听。”
“……你大爷的!”
他大着舌头也不忘还嘴,靳东正色摇头,像在教一只敛了羽翼站在架子上的凤头鹦鹉,带着居高临下的耐心,却更让人气得牙根痒痒:“不是大爷,叫叔叔就行。”
“fuck,you,grandpa!不对不是grandpa……”王凯嘟囔,在脑子里倒腾就快不剩下多少的词汇表,“大爷怎么说来着……”
嗯,这回是真醉了。靳东扭脸和侯鸿亮打招呼要先走,侯鸿亮探头看看王凯,后者越坐越软,眼看要滑下椅子去:“来得最晚,醉得最快,这也太实诚了点?”
“不实诚你还未必签他呢。”靳东和侯鸿亮多年交情,熟不拘礼,说话直接得很,“这回捡着宝了吧?”
侯鸿亮笑而不语。王凯和靳东差不多包办了今年正午的男主角,靳东还多少有点清高的做派,不怎么乐意参加宣传路演,王凯拍戏认真不说,活动日程表排得见缝插针,精确到以半小时为单位,代言站台、新片宣传、封面专访、签名握手,再加上年底各种活动,竟全都应付了下来。靳东看他不搭茬,又加了一句:“钱是挣不完的,你也容人歇歇,老这么绷着铁打的也受不住啊。”
“正主还没喊累呢,你倒先打抱不平了?”侯鸿亮其实从气质上看不太像个商人,不过好歹也是另立炉灶拼出一番事业的,虽然笑得温和,说得却一针见血,“他现在正是快速上升期,剧本排着队给挑,片酬翻了几倍你知道吗?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不信你问他要不要歇着,人王凯比你可上进多了。”
靳东默然,攥着王凯的胳膊往外走。王凯挺乖地跟着他,头半垂着,毛衣下头的手臂瘦得像是还在抽条长个的青春期男生,明明以前还有点肉的。他记得头回端出师哥的架子训王凯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半垂着头,挺乖,间或点头附和一句师哥说得对,但其实他毕业的那年秋天王凯才入学,他们并没有在排练厅、食堂、图书馆、篮球场,或是男生宿舍楼见过。
  五  今天也没有很同情靳老师
靳东这两年越发不爱虚头巴脑的热闹,借着送王凯的由头逃了席,在走廊里一手拉着箱子,另一手把箱子上搭的羽绒服抖搂开:“过来,穿上,外头冷。”王凯就老老实实把自己裹进羽绒服里,帽子也扣好,只留一张小脸露在外头。靳东在他头上拍一下,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下回不许这么喝了听见没有?”醉鬼嬉皮笑脸连连点头,一看就是没往心里去。
他原打算把醉鬼送回家,以前在片场聊天儿的时候听王凯说过,房子买得离六环不远,好处是去机场方便,靳东当时深以为然,顺带也就记住了小区的名字。这一路堵得跟便秘似的,王凯在车上睡得天昏地暗,等好不容易开到了,王凯晕晕乎乎地问他,这哪儿啊?我家小区?哦那房子秋天我给卖了……东哥你猜怎么着,卖完发现挣得比我前几年加起来都多……
靳东没辙,找了间最近的酒店,打算开个房把人扔里头就算仁至义尽。拿了房卡刚出楼层电梯的功夫,经纪人打电话过来让他收邮件,说有个合同最好能尽快看一眼。靳东嘴里答应着把门刷开,王凯自觉进去还拽着他袖子不撒手,靳东挂了电话问他:“又要干嘛?”
王凯认真求教脸:“东哥,我就想请教您一下,怎么避免在总裁形象塑造上陷入严重同质化平面化的,problem。”
靳东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跟他较着劲,王凯眉心揪出个疙瘩,又期待又苦恼地掏心窝子:“现在那个戏的人设吧,我压根就说服不了自己,演出来别人更不信啊。”他抬头眼睛亮亮地看靳东,带点恰到好处的恳求意味,“东哥你就给我讲讲呗。”
“你撒开……这样,先跟我说说剧本大概。”靳东拿这样的王凯实在没辙,再说两个人在门口拉拉扯扯的也不像话,只好进了门坐下,一边开电脑一边听他嘴里拌着蒜给讲故事情节。
“就是男一,和女一,本来是在一起的,后来又掰了,男二呢喜欢女一,女一不喜欢他,同时还有个女的吧,特喜欢男一……”
这不就是偶像剧传统关系吗,打从有电视剧那年就有的套路,还有什么不好演的?靳东有口无心的嗯嗯答应着,王凯隔了张桌子坐在靳东对面,说了几句觉出不对,从显示器后头探出颗毛茸茸的脑袋看他,靳东正用二指禅输入邮箱账号,还不忘尽职尽责地捧哏:“后来呢?”
王凯不搭茬了,趴在桌上眨巴眼睛,嘴角和眼角都垂头丧气耷拉下来一点儿,靳东折腾半天终于把字母数字混合的账号输完,又问了一句:“那后来呢?”
王凯撇下嘴缩回显示器后头,没过一秒钟又探头探脑冒出来,伸手在靳东跟前挥挥,不满得非常理直气壮:“诶诶诶,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靳东真就抬头看了一眼。王凯那张镜头里看着轮廓鲜明的脸现在酡红一片,顺着耳根直红到毛衣领子里去,头发和毛衣则是毛茸茸的——虽然这个被用滥了的比喻俗不可耐,靳东还是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邻居家每次都撒着欢对自己摇尾巴的大金毛。
俩人的眼神对上之后王凯缓慢清晰地又眨了下眼睛,这回靳东看得更清楚了,这人连睫毛也是毛茸茸的。
“接着说啊。”靳东自以为挺镇静地别开眼神,在准备接着输入密码的时候发现了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他把密码忘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用自己笔记本登录邮箱的时候密码都是默认的,太长时间不输真想不起来。
他试着输了一组数字,不是。王凯歪着脑袋看他。
他又试了一组数字,还不是。王凯下巴颏垫在胳膊上看他。
第三组,数字字母混合,仍然不是。王凯盒盒盒盒盒地笑话他:“忘了密码吧?让你不听我说话,该。”
这臭小子,太可恨了。靳东彻底放弃,愤而点下『找回密码』,网站的提示信息说给注册手机发了验证码,他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刚要看,王凯凑过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把手机薅走,攥在手里跟得了宝贝似的冲他傻乐,乐完了又递回来:“还你还你,我要去洗澡啦。”说完晃晃悠悠站起来往浴室走,倒比先前稳当了不少。
靳东接了手机,输入验证码重设密码登录邮箱下载附件一串动作做完,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响。他想嘱咐一句王凯别洗得太久了小心晕里边,结果抬起头来的那个瞬间就把自己想说什么全忘了,脑子里就剩下一句真情实感的卧槽——这他妈……太卧槽了好吗?!
这酒店的浴室外墙是电透玻璃,带点儿情趣的意思,平常是全透明的,进去之后有个开关,可以转换成磨砂效果。也不知道王凯是喝多了以后忘了这茬呢还是存心的,浴室里头灯火通明,可玻璃还是全透明的状态什么都能看见,说露骨点哪儿有痣哪儿有毛都他妈看得一清二楚,靳东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拿不准是应该装不知道还是现在就去提醒他一声。
他正内心纠结天人交战,王凯已经从背对他变成稍微偏一点的正面对着他,低着头洗得从容不迫按部就班。靳东决定自己要提醒他一声,却迟迟没张开嘴,眼看着王凯把两腿中间那个玩意儿都洗到了,还左右拨弄了两下来着。
卧——————槽。
他先是觉得自己心跳好像快得不同寻常,然后很快就发现裤子有点紧。靳东当然知道那是男性的生理反应,但是对上进努力师弟那点柏拉图式的欣赏怎么就直奔下三路了?太他妈措手不及了。
等等,这不会是王凯故意的吧?靳东又瞄了眼浴室里的王凯,从肩到腰,从腰到臀,从臀到腿,该粗的粗该细的细,该平的平该翘的翘,这臭小子有成千上万的女孩儿哭着喊着要跟他搞对象,又为什么要故意洗给我看?裤子越来越紧,靳东划了个硬标准:等丫出来只要跟我说一个字,那就是故意洗给我看,明���着暗示我,完全可以将其就地正法。
——再说,他还能不叫句东哥吗?
他好容易等王凯洗完了晃悠出浴室,结果这人一路眼睛半睁半闭的茫着,直接栽进床里睡着了。
卧槽!!!
让你欠,划个屁标准!靳东想。
六   鸡汤千万别信,容易耽误事!
靳东一向是个好演员,合作的导演总表扬他爱动脑子,想得多,怎么不合逻辑的角色都能处理出闪光点,但“想得多”也是把双刃剑。
比如此时此刻,按照本能他早就该扑到床上去,压住王凯,吻那截整个露在外面的浅麦色细瘦腰背——太瘦了,不能压得太猛,亲吻倒是不妨用力一点——然而他又十分惶然,长久以来坚持的那些规矩原则化作浸了盐水的鞭子,沉重拷问他的内心:靳东啊靳东,你他妈以前不是这种人啊?
他应该继续做个圣人,做个兄友弟恭的师哥,但王凯的腰窝,肩胛,湿漉漉的发根,还有浴巾底下那些他看不见却能想象到的部位,每一处都在诱惑着他伸出手去做个禽兽。靳东站起来往床边冲了两步又缓缓停下,脸上阴晴不定地变换了会儿,最后表情在凛然正气上定了格。
靳圣人回来了。
靳东规规矩矩地给王凯搭上条被子,关上电脑进浴室呆了十来分钟,接着王凯听到门关上时的咔哒一响,他试探着小声叫了句师哥,没人应。真走了?这都什么事啊……王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一厢情愿,越琢磨越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去放水,一进浴室就绷不住乐了,特别脆生地骂了个脏字,心说靳东太他妈能端着了,有能耐你别硬啊?!硬了你别撸啊?!眼看要四张儿的人了还特么践行“爱是要触碰又收回手”,狗屁!丢不丢人啊你!
放完水,王凯晃悠着倒回床上踏实睡了一觉。他确实喝得不少,加上最近太累,不带翻身地睡到第二天中午,经纪人夺命连环call了好几遍才醒。退房的时候他发现钱包里大概少了一千多点儿的现金,也不知道是该夸靳东会过日子还是嫌弃他鸡贼,然而不管是夸奖还是嫌弃都得暂时放到一边,助理已经开车来接了。
下午的日程留给了一个谈话节目的录影,差不多一年前就约下的,档期现在才勉强碰上。主持人出了名的敢问敢说,王凯刚上车经纪人就塞了几张纸过来:“那边给的台本,你先看看,心里有个谱儿。”
王凯哗啦哗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上头的问题还是经常听到的那些,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闭着眼也不会答错:“行,我知道了,”他扬扬手里的纸,“要是问这上面的肯定OK,不过我觉着吧,金姐也未必会按这个来。”
“金姐问什么都不奇怪,你把握住一点就行,”经纪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和昨天晚上在浴室里的王凯一模一样,“……不要每次都太实在了!”
“那也不能说瞎话啊!放心,我知道分寸。”王凯笑,趁着路上这点功夫摸出支烟来,抽了几口自觉摁灭,又往嘴里填了两块薄荷糖。
不知道是不是特别优待,王凯觉得主持人对自己颇为友善,并没问过于尖锐的问题。至于父母逼不逼婚什么的已经算是这个节目的定番,虽然台本上没列出来他也早有准备,话说得十分恳切实在,说到“要不然我爸妈也不知道我平常这么累”的时候台下的小姑娘们发出心疼的声音。王凯扭脸对她们笑了一下,立刻招来一片尖叫。
尖叫声里他多少有点唏嘘,刚出道那会儿就盼着红来着,当时琢磨的也全是红了之后演男一挣大钱的好事儿,就没想到红了之后活得这么累,走到哪儿尖叫跟到哪儿,等于失去全部个人空间;更没想到他只和靳东搭了一部戏就红了——说不定这人是条锦鲤?反正他看锦鲤的脑袋也不小。平心而论,侯总的做法没什么不对,能用一个人扛起收视就没必要把俩人都放里头,利益最大化嘛,他懂,可要是能和靳东多合作几部戏该多好。
“……那跟你传过绯闻的陈乔恩呢?”主持人果然问到了这个问题,王凯笑得无奈极了。怎么说呢,这部剧眼下正在播,绯闻又是成本最低的宣传方式,先炒一波,再各自出来澄清反转一波,以他和陈乔恩现在的咖位,这就是三次上头条的机会。事前他是和出品方反复说过的,不要炒绯闻,但这剧的宣发不是自家公司,抱着一锤子买卖不用白不用的心态,不但炒还要炒个够本,好在他可以……唔,部分实话实说。
“我们就是好朋友而已,真没有……”
“那是粉丝瞎传的喽?”
“不不不,这事儿跟影迷朋友没关系,”王凯乖觉得很,知道谁是衣食父母,往台下随手一指,又是连串尖叫,“不知道谁瞎写的盒盒盒盒盒。”
接着又问王鸥的事,王凯想原来敏感问题都在这儿等着我呢。这题比先前绯闻那个还难,他知道王鸥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也知道这时候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自己摘出来,但他也是被污水泼过的人,太懂得雪中送炭有多重要了,于是客观而有保留地夸了几句王鸥,顺带也滴水不漏地夸了最近所有合作过的女演员,应付完了这题简直想拍着自己肩膀儿夸一句好样的王凯,又躲过去一回连环坑。
正在他放松警惕的当口,下一个���题到了:“胡歌,靳东,霍建华,这三个人里啊,你想跟谁吃饭?”
“……那就都叫上一块儿吃呗。”王凯笑,觉得应该建议母校把陈氏太极拳列进必修课,有好处,行走江湖肯定用的上。再说这也不是句假话,上回在青岛赶上正午的两部戏同时拍,两个剧组老在一块吃饭,靳东喝完酒跟霍建华来回强调“台湾永远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复读机似的,他笑到录视频的手都直哆嗦,画面抖得根本没法看,要是再来一回就好玩了。
“不行,你得三个里选一个。”
“东哥吧,我选东哥。”他笑着微微低下头,别说是三个人里选一个,就是七十四亿人里选一个,那也肯定是他啊。靳东会不会看这个节目?算了,不论他能不能看到,至少自己是说出来了。
 七  一切问题的根源都在于不!沟!通!
节目录完之后经纪人见缝插针给王凯安排了个采访,群访,不是一对一的那种。惯例以拍照环节开头,快门声密不透风地连在一块儿,接着是七八个带着各家logo牌的话筒递过来,他从来对媒体态度都无可挑剔,两手虎口相对把话筒们拢住了,像掐着一把生机过于旺盛的花,又把logo那面调到外边对着镜头。
被挤到最前面的是个刚入行的年轻女记者,小小声尖叫好苏啊,王凯很好脾气地说:“多谢表扬,那就你先问吧好吗?”
女记者小脸红红,问他拍完那么多正剧之后为什么还要回头拍偶像剧,王凯回答得不假思索:“因为以前也没有偶像剧的剧本来找我啊!”他笑着看向对方的眼睛,诚恳道,“其实我真没想过对自己有什么固定的定位,那时候我没得选,只能在来找我的剧本里尽可能挑最吸引我的,现在呢选择多了,很想尝试一下自己没演过的类型,演员这个职业需要不断挑战新的东西。”
旁边的记者马上追问他拍偶像剧有何感想,王凯盒盒盒盒盒起来:“最主要的感想就是,霸道总裁也不好当啊!”记者们也都笑了,气氛轻松得很,他格外补充了两句,“还是挺不一样的,比如之前拍大哥的电影就需要节奏快,说话啊动作啊都得快,不然会很突兀,偶像剧有些桥段我觉得不太真实,所以比较难入戏,乔恩经常指导我,她说‘这里你就要这么演,夸张一点观众喜欢看’,现在看来她是对的。”
“那你合作过的所有演员里和谁最有默契?”
提问来自记者队伍后方,王凯没看清是谁,顺口再次使出中戏秘传太极:“都挺好的啊!跟每个人合作的过程中都能学到东西,演着演着默契就自然而然出来了。”
“上次采访靳东老师的时候——”听到靳东的名字,王凯视线便往发声的方向转过去,带着点不自觉的专注听后面半句说了什么。“——靳东老师说和你对戏就像和自己演戏似的,说你是他师弟,你们俩风格特别像。”
这句话靳东在片场以不同的语气说过——大多数时候是赞赏,感喟,欣喜,有时也带着点与有荣焉的小小骄傲——总之他说过很多次,王凯也听过很多次。然而此时此刻再次听到旁人转述的感受是全然不同的,既像是和靳东背着全世界分享了一个秘密,也像是把同一个秘密明目张胆地袒露给全世界。他悠悠地笑,挑了个最得体的说法:“东哥拍戏的时候要求特别严格,能让他这么夸我,实在太荣幸了。”
采访遂圆满结束,宾主尽欢。
过了几天,靳东在片场等着化妆的时候看到了那档谈话节目的预告片,剪辑出来的正好是问王凯三个人里要找谁吃饭的那一节。他太过了解王凯各式各样动作后边的潜台词了,舔嘴唇是有点措手不及,捯着气儿盒盒盒盒是下意识要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最后回答要跟自己吃饭的时候攥紧的手指则是紧张到了极点。这有什么好紧张的?靳东微笑起来,他还记得脱了衬衫裹伤那场戏,王凯的手就是这么紧紧攥着垂在身边,大拇指在食指侧面来回来去地搓。靳东能看出来他是真紧张,想着尽量一次拍过让他少挨点冻,结果要么是王凯忘了词要么是他接词接得慢了一板,折腾了三条还没过。南方的冬天潮冷逼人,剧组搭的内景里又没有任何取暖设备,靳东离得近,看到王凯赤裸的那半边肩膀上汗毛都冻得竖起来了,赶紧拿了件羽绒服给人披上,打算先缓一缓暖和过来再拍,王凯舔舔嘴唇说东哥啊要不还是赶紧拍吧,拍过了这条咱俩烤电暖气去。
后来当然那条还是过了,他们在电暖气边上呆了差不多整个下午,读剧本对戏,也抽烟聊天,把王鸥还是岳旸买的橘子吃了一多半,剥下来的橘子皮放在电暖气上烤着,慢慢散出清新的香气。靳东突然十分怀念那个冬天的下午,要是王凯想找他吃饭的话,他当然会答应,并且希望他能再喝高一回。
几分钟的预告片很快就放完了,靳东想给王凯打个电话,视频下方的相关推荐跳进他眼里:『当红小生绯闻落实!偶像剧女王武汉见公婆』
他点开那条推荐,狗仔队偷拍的分辨率不够高清,但足够认出戴着墨镜的陈乔恩,以及王凯的父母,王凯给他看过手机里的合家福照片。靳东觉得这个电话似乎不该再打了,如果只是简单炒一下绯闻的话,没必要把二老都搬出来吧?现在要是再回忆王凯年会那天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能品出些更深层次的用意,包括最后坦然无畏又毫不设防地把自己袒露出来在内——可他当时怎么就走了呢。
靳东知道后悔是最无用的情绪,但知道是一回事,悔意无法控制,仍然重重击中胸膛。他放下电话,从烟盒里敲出根烟叼上点燃。王凯给他那条前两天抽完了,这是助理新买的,味道好像没什么不对,又好像哪儿哪儿都不对,呛得要命。电话屏幕在他抽到一半的时候熄灭下去,化妆师急匆匆从外边跑进来,说对不起东哥刚才有点事,靳东微笑着摇头说没关系,我也没等几分钟。
他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很快被捯饬得既是自己又不太像自己,眉间额上那些时间留下的痕迹几乎消失殆尽。粉饰太平这句话真有道理,靳东想,并且决定还是得给王凯打个电话约吃饭,无论如何,师弟有了对象见了家长是值得恭喜的大事。不过大概不是今天,过两天再说吧。
靳东对着镜子里更年轻帅气的那个自己抿着嘴笑了笑,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八  此处应有经典台词前半句:你听我解释!
这通电话靳东拖了小半个月也没打出去,或者说没等打出去呢他就又和王凯碰了头,就在著名的大裤衩楼门口。雾霾闹得太厉害,人人脸上都戴着口罩,他完全是凭那双眼睛认出王凯的。过去挑演员有一条顶重要:眼睛得会说话,死鱼眼三白眼大小眼都不成,这几年渐渐不太讲究这个,不过正午签人倒还守着老规矩,尤其王凯的眼睛,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的,靳东有时候觉着“眼睛会说话”这几个字放在他身上就不是形容词了。
比如现在,露在口罩上头的眼睛先是又惊又喜睁得更圆了些,随后毫不作假地在眼角笑出几道纹路来,最后微微眯着向门里抛飞眼似的一斜。靳东会了意,刚要抬腿往楼里走,王凯已经向他伸开双臂,是个等着回应的拥抱,靳东没来得及想太多便抱了上去,是那种男人之间的抱法,胸膛紧贴着胸膛。他在怀里的后背上拍了拍,听见王凯在口罩下头轻轻叫了自己一句东哥。
——是不是又瘦了?隔着羽绒服像什么也没抱着似的。
刚进化妆室,王凯迫不及待扯下口罩笑话他:“东哥你这口罩得买加大码,XXXL的,小号的不行——它勒脸啊!”
靳东抬手作势要打,王凯嬉皮笑脸不躲不闪,看着再自然不过,竟像是从来没和自己有过什么暧昧一样。靳东把心里那点乱七八糟的念头硬生生压下去,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能没大没小了?也罢,今儿看在乔恩的份儿上先不打你。”
王凯脸上笑着,口气却有些凉凉的:“东哥说什么呢?我什么喜事啊?”
“得啦,什么时候去台湾提亲啊?”靳东说着拍拍他肩膀,“你这也算为两岸和平统一做了贡献,挺好。”
王凯助理哎哟一声,说靳老师您怎么也看八卦新闻啊!王凯脸色不太好看,跟助理说自己想喝咖啡把人支使走了,扭过脸来压着嗓子冲靳东发作:“你有病吧你?见面就跟我说这个?”
“怎么,这事还不能说了是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靳东也无名火起,不知道是气王凯前脚撩完自己后脚就跟别人不清不楚,还是气王凯竟然为了这事给自己脸色看,一时口无遮拦继续火上浇油,“乔恩79年的吧,多般配,女大三抱金砖啊!”
他其实刚说完就后悔了,从来没看王凯气成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铁青着脸瞪自己,眼神明摆着是伤心了,可还透着股不屈不挠的犟劲儿,让人心疼得要命。靳东想要不自己服个软就算了,王凯忽然别开眼去不再看他,自顾自脱了羽绒服搭在椅子背上,摸出手机开始玩儿游戏,还把音效开到最大,满屋都是保卫萝卜的动静,吵得人脑仁儿疼。靳东在他跟前踱了两圈,王凯只当没看见,眼皮抬都不抬,他气靳东捕风捉影地当了真,这话不知内情的人说了也就说了,无所谓,心情好解释两句,心情不好不理就完了,唯独靳东说不得、信不得。他心里烦躁得很,手上动作也是恶狠狠的,才戳了几下萝卜便惨叫着死了,靳东想说点什么,王凯的助理已经端着好几杯咖啡回来了,还很会做人地连着他的份一起。
“东哥?来,喝点热乎的。这天儿太操蛋了。”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王凯已经换了张脸,笑得跟做广告那么标准,靳东差点疑心刚才那个狗脾气一点就着的王凯是自己的幻觉。他随手挑了杯咖啡抿了两口,听见那边助理和王凯请示,问他用不用订初一早上回武汉的机票。王凯一气儿灌了半杯下去,说要不然你先别订了,现在也没个准谱,节目哪天刷下来说不用了我哪天走,要不就除夕直播完了我直奔机场,你不用跟着熬到最后,过两天就先放假,回家好好过个年多休息几天。
他们今天只是走个位,所以妆都不必化,也不用穿剧里的风衣+三件套,临到快出场的时候王凯把长羽绒服往身上一裹就要走,在门口还回头和靳东礼数周全地交代了一声:“东哥,我先去个洗手间,完了就直接往上场那边走了啊。”
这半天连俩人单独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靳东接话:“正好,我也要去放个水,顺道。”
俩人终于能说话的时候正并肩站在小便斗前头,靳东目不斜视:“哪来那么大气性,我就说了一句,跟戳你肺管子似的。”
王凯那边水声已经开始了,让他不得不稍微提高了点音量:“别谦虚,你这比戳肺管子给劲多了。”
“就算我说错了你也得让我知道错在哪儿吧?”靳东陪着他���了个放水的全套流程,这会把出来透了口气的那玩意儿又塞回去,“一言不合就要黑了我,判刑还能上诉呢……”
“那叫一言不合拉黑你好吗。”王凯叹口气,“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我说的你就不信呢?到底谁是外人谁是你师弟啊?”
“可你没说啊……”靳东想想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过,再一想王凯确乎是什么都没说,又辩了半句。
“这个套路你会看不出来?!再说我没说你就不会问吗?”王凯拉上裤链去洗手,从一整面墙的镜子里看着自己也看着靳东,开始还是瞪着,过了几秒眼神略微柔和了些,低声道:“我知道你在采访里夸我了。至于陈乔恩,就是朋友而已,你也跟她合作过,你觉着那是我会喜欢的类型?”
“我也知道你要请我吃饭来着,哦我要掉水里不用你救,我会狗刨。”靳东低头搓手,草草洗了几下就去抽擦手纸巾,背对着王凯问,“那顿饭打算什么时候请啊?你可当着全国人民许下了。”
“看你时间,我这边应该没问题,”王凯伸手从他腰侧擦过抽了张纸巾,“年前没有什么大事儿了,可能还有几个活动得去。”
靳东点头,转过身几乎和他鼻尖碰着鼻尖:“我要不问的话,下回你自己说行不行?”
“想得美。”
   九  庄严承诺绝不滥用伦理哏
又过了两天,他们总算是在密密麻麻的日程表里扒拉出一天两个人都有空,约着吃了顿晚饭。地方是王凯定的,涮羊肉的小饭馆儿包间尺寸相当迷你,紧挨着最多能坐下四个人,里头还不能有胖子。靳东刚进来就在墙上蹭了一肩膀的白灰,摘了口罩教育他:“你就不能挑个环境好点的?现在一部戏片酬也不少拿,至于这么抠门吗?”
王凯到得早,炭火烧了半天正是最旺的时候,烤得小脸红扑扑的,倒是显着气色不错,红光满面的。他偷偷腹诽咱俩也不知道谁更抠门,站起来从靳东手里接过外头羽绒服搭在旁边椅子上:“又不是吃装修来的,包间是小了点儿,可他家羊肉好啊,手切的,要是再晚点来就该卖没了。”
靳东发现有点摸不着王凯的路数,他原以为今天是王凯约着自己诉衷情来了,敢情还真是来吃饭的?他想问问咱俩这就算雨过天晴涛声依旧了吧,犹豫半天最后往锅里下了一筷子羊肉,七上八下涮得了,夹到王凯碗里。桌子小,胳膊都不用完全伸直就够得着,桌子下头两个人的膝盖怼在一块儿,但谁也没往边上偏一偏躲开点,就让它们那么心照不宣地挨着。
王凯没推让,喉结一滚吞下去才抬眼冲他笑:“中午没吃饱,就等着这一顿呢。”
靳东看他猛吃的架势,估计桌上这几盘子肉肯定不够,先叫服务员再加两盘,回手关上门不疼不痒说了他一句:“该吃饭就好好吃饭,成天净瞎忙活。”
——还不是因为你!王凯想起侯总跟自己在电话里好声好气地说,公司就你们哥俩拿得出手,现在靳东斩钉截铁说不去,你得顶上啊,好歹给合作伙伴个面子,说实话,你去还能比靳东去强点。
后半句不用侯总说出口他也知道,自己比靳东会来事儿。场面上的事说白了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靳东是那种不抬别人也不用别人抬自己、站在边上看两眼热闹就走的脾气,天生的,没辙。但他也没解释什么,笑嘻嘻答应了一个诶,还挺高兴——管着你起码说明这人拿你当回事啊。
怎奈靳东爱教育人的毛病发作起来就没个完,涮羊肉也堵不上他的嘴,吃了两口又抬头道:“不是我说你,现在这个局面来的多不容易,你别自己胡混,混来混去准没好事,你看那个谁来着……”
王凯把麻酱烧饼往靳东那边推了推,努力打岔:“东哥要不咱要瓶小二吧?也不多喝,咱俩分一瓶,涮羊肉不来两口多没劲。”
“啊,那谁,最近不就闹了好几出吗,”靳东不为所动,筷子尖叮叮有声地敲碗沿儿,“光靠炒作算什么啊,演员还是得拿戏说话,真等攒起来那点人缘儿都败完了怎么办?”
“那不能,”王凯笑起来诚恳又乖巧,“师哥的教诲我敢忘吗……‘少喝酒,多背词儿’,‘词儿不熟就不配站我对面’,‘别给中戏丢人,别给我丢人’,对不对?”
他学靳东挥斥方遒教育人的神态有个八九分像,就是气势上略微弱了点儿而已。靳东看他甩着手指在半空中指指点点,含笑清清嗓子:“净瞎说,我什么时候这么训你了?——别打岔啊,”他想起自己本来要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正色道,“我就是想提醒你,有句话叫人红是非多,本来没影儿的事,娱记吵吵几天也成真的了。过去的没办法,往后你多注意点儿,别傻乎乎让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王凯心想这茬儿不是都过去了吗,强摁着脾气陪个笑脸:“东哥,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不避避嫌!这就是不成熟!无风不起浪,她要去武汉的时候你就该躲着点……”靳东自觉苦口婆心,这边王凯气得要命,合着说来说去就绕不开这点事儿了是吧?!他这段时间本来就憋着股火,有来自外部环境的压力,也有来自内心的焦虑,还有光速蹿红之后巨大的反差和不适应感,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沉重得几乎要把人压垮。今天靳东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他,王凯终于控制不住了,嘴角一歪带点讥诮地笑道:“要避嫌是吧?那你是不是跟我也该避避嫌啊?”
靳东被这句话噎了个结实,皱着眉头瞪他,很不乐意的样子:“反了是吧,怎么说话呢你?”
王凯把手里筷子一丢:“你说让我好好演戏别怕吃苦受累,我就大半年焊死在剧组里,你说让我尽量抓住机会,我就什么活动都不敢推掉,这段时间要不然吃剧组盒饭,要不然就是应酬吃不饱,好容易约你吃点儿可心的吧,你还上纲上线没完没了,东哥啊,我……”他说着说着梗住了,嘴角的讥诮变成苦笑,还带着无奈与疲惫,“……我都已经活得这么累了,你就放过我吧。”
靳东叹口气,久久没说话,王凯拿胳膊肘撑着桌子瞅他,看了半天突然一点头:“好,既然以前你说的我都听了,那也不差今儿这一回。不是要避嫌吗,我看这饭没必要吃了,就这样儿吧。以后咱俩也别私下约,你说人红是非多,是,挺有道理的,还是躲着点好。”说着他抬手拎起茶壶,把火锅里的炭滋啦一声浇灭了开始穿外套。
靳东从兜里掏出烟来,余光瞥到墙上的禁烟标志又烦躁地丢开。王凯大概是从什么活动上直接过来的,修身西装带着暗花闷骚得不得了,让他更加恼火——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让自己下不来台了!他噌地站起来把羽绒服拽到手里,指着王凯鼻子开始发作:“忠言逆耳懂吗,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他妈要是再管你的事我是孙子我!”
说完靳东就摔门出去了,感觉特别痛快,走出饭馆门口又想起件事,折回来到柜台边掏出钱包:“老板,那边包间买单,一共多少钱?”
十  上帝命运和防盗门都站在你这边啊靳老师!
下午五点,王凯从二号航站楼vip通道出来,墨镜口罩长外套样样披挂上身,全副武装地重新投进北京灰蒙蒙的雾霾里去。十来个小时的飞机坐得人浑身骨头疼,助理二十分钟前已经被他塞了个大红包放假回家过年去了,现在王凯想做的就是回去好好睡一觉顺便倒个时差。看秀街拍那两天穿得太少,有点咽痛发热,要是有口热汤喝就好了,顶好是炖了三四个钟头的莲藕排骨汤。他在保姆车的后排抽了抽鼻子,回忆起家里那锅汤的滋味,每逢过年的时候任谁都会觉得有点儿想家,哪怕是王凯这样一年在家呆不上几天的也不例外。
车子从晚高峰里好不容易杀出重围,王凯只草草冲了个澡便倒进床里,为免打扰手机也关了,打算睡到自然醒为止。可惜刚睡着没多久门铃就响了,他没管,翻个身把头钻进枕头底下,小声嘟囔了一句烦人。门铃不屈不挠响了半天才算没了动静,王凯皱着眉头眯着眼从枕头底下钻出来,又过了不到五分钟,外面有人咣咣敲门——说是敲那都是客气,光听动静王凯还以为自己遇上了强拆的。
他锲而不舍在床上翻了好几个来回,烙饼似的,就是不肯起来应门,打算等外头那位失去耐心自己离开。往常也有过这样的记者,不知打哪儿打听出他的住址,直接上门来要求专访什么的,一般只要装屋里没人就行,但今天这招不灵了,敲门的明显比他更要锲而不舍得多,二十多分钟过去了一直在和门较劲,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王凯终于忍无可忍,一骨碌从床上蹦下来,靸上拖鞋气势汹汹地往门口大步而去,预备和扰人清梦的缺德家伙死磕,然而趴在猫眼上看了一眼便立刻愣住了——这肯定是做梦吧?怎么可能……怎么会是靳东呢!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按开了可视门铃,口气听着似乎不太好:“你来干嘛?不是说再管我就是孙子吗?”
靳东敲了这半天门,心情更不好,两边嘴角微微向下撇着点儿,不怎么情愿地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了,说了就不能来找你啊?快点开门!”
王凯不依不饶又带点嘲讽地凑近摄像头,黑眼珠隔着门板瞪到靳东脸上:“那你就是什么来着?”
“我今儿孙子就孙子了!行了吧满意了吧?”靳东牙一咬下定决心不要脸了,“赶紧开门,有话跟你说!”
王凯切掉门铃开了门,靠在门框上冲靳东挑眉毛:“有事说事,没事不送,家里没热水没茶叶也没茶杯,就不请你进来喝茶了啊。”
靳东一只脚插进门里,伸手去拉王凯手腕:“上回年会之后那事儿吧……我越想越后悔,你要是就这么跑了的话,我觉着我连年都过不去了,”他从手腕一路顺到王凯指根,是个要十指交扣的架势,“咱商量商量,要不你再喝高一回洗个澡呗?要是嫌洗澡麻烦的话其实光脱衣裳也行。”
他不提那码事还好,一提年会王凯立马想起自己怎么借酒盖脸强行明示、结果洗完了还没把人勾到床上——简直是他妈毕生难忘奇耻大辱。他愤愤甩开靳东的手,推着他胸口使劲把人往外搡,绷着脸严词拒绝:“师哥,不是,靳老师你多少要点脸啊,飞机都起飞了改签有用嘛!”
靳东薅住了他的手腕子不放,踉跄着后退的时候就把王凯也给拽出门槛外头,嘴里连保证带哄:“连师哥都不叫了?我以后再不训你了行不行?”
“少来这套——”王凯似乎听到身后传来很轻的咔哒一声,本来这点动静他也没放在心上,但靳东的表情明显僵了一僵,他跟着靳东的眼神扭回头去,立刻傻了。
就几秒钟功夫,那扇据说防盗系数特别高的门已经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王凯惨叫一声扑到门口拿手指扒拉门缝儿,可除了把自己的指甲抠得生疼之外毫无用处。他本能地去摸兜,睡衣兜里空空如也,电话在屋里,钥匙在屋里,钱包也在屋里,门外只有个穿着睡衣拖鞋头发还乱的像鸡窝的自己————
等等!还有靳东呢!
王凯嗖地转身怒视他师哥,眼神里能喷出一尺多长火苗子,要不是这厮突然犯了病跑来,自己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么惨!他越想越气,抬腿去踹靳东膝盖,结果人没踹着拖鞋飞出去老远,靳东要去给他捡,王凯使劲瞪他:“站那儿别动!”
靳东老老实实站着没动,全程目击王凯从面前单腿儿蹦过去捡鞋又走回来,脚趾头因为冷在拖鞋里蜷着,特别想笑又不敢笑,这时候再笑估计王凯就真翻脸了。他打量了两眼门锁,清清嗓子咳嗽一声:“这锁不是除了钥匙还能用密码开吗?”
王凯额头顶在门上叹气:“都说密码不安全,我就没给密码锁装电池,只能拿钥匙开。”
“备用钥匙呢?”靳东拉开羽绒服拉链,把自己衣服脱下来从后面给他披上,王凯没甩开——这大概是个好兆头?
“在助理那儿,”王凯回头继续瞪他,“助理现在在飞机上,我他妈让他过了初八再回来!”
靳东想了想又提出个建议:“那要不……打110找人开锁?”
“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啊?”王凯眼角耷拉下来,没精打采的,把责任全推给靳东,“我就不该跟你废话!也不对,我压根不该给你开门!”
靳东把表情恰到好处地控制在无辜和委屈之间,伸手把王凯羽绒服衣襟往一块拽拽:“要不先去开个房,我给你买点换洗衣服,咱们再慢慢想辙,这大冷天的再冻感冒了怎么办?”
王凯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特别不甘地点点头。靳东把人哄上车,暖风开到最大又打开座椅加热,生怕他冻着,好声好气地问:“想住哪家酒店?”
王凯从后视镜里很隐蔽地瞪他一眼,然后垂下睫毛乖巧地说:“东哥你定,我都可以。”
十一
 车子在酒店停车场停下,王凯盘腿坐在后排没动弹,抬手戳戳靳东脖子后边:“不开房了,去……去你家吧。”他刚才冷静想过了,不能住酒店,自己穿着睡衣拖鞋拿靳东的身份证开房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真要被狗仔揪着不放也是麻烦,还不如去靳东家呢,至少可以从地库直接上楼,不用看酒店前台奇怪的眼神。
靳东二话没说U弯掉头,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就是老从后视镜里看他,眼神还挺专注,几乎要错认成是深情。王凯干脆趴在前排座位的靠背上问他:“来来,分享一下心路历程呗,靳老师您是怎么从正人君子歘地就基因突变了?说实话啊,我现在还有点儿不大适应。”
靳东笑而不语,他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肯定正在过量分泌,心脏跳得快而猛,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湿漉漉的,像要把全副身家压在最后一注上的赌徒。当正人君子能有什么好处?他差点就要和王凯错过了,倒是豁出去不要脸的时候乐趣很多——靳东回味了一下刚才王凯单腿儿从自己面前蹦哒过去的样子,觉得起码能指着这个笑半年。
好在这之后没再遇上什么幺蛾子,靳东打开门把王凯让进去:“你当自己家就行。”
王凯看他站在门口连鞋都不换,眉毛抬起一边来,口气很平地问:“你还干嘛去?”
靳东不由分说抬手就搂他肩膀晃悠,没轻没重的,上次这么干的时候他们还在同一个剧组,王凯霎那间有点恍惚,随后微笑起来,不是的,没那么久,上次是在自己的梦里啊。
“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等我?”靳东说得挺暧昧,最后那俩字根本是用的耳语,热气喷在王凯的耳尖上,让他耳朵眼儿里都开始痒痒,那种不挠痛快了不行的痒。王凯瑟缩了一下,低着头要躲开又并没真的躲开,拿手指轻轻碰一碰靳东垂在自己胸前的掌心,好像是需要确认梦里种种妄想这刻竟然成了真。
靳东骂了句去他妈的,捏住了王凯的下巴让他抬起脸看着自己,就在要吻没吻千钧一发的时候,他仅存的一丢丢良心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跳了出来,靳东干咽了两口唾沫,差不多是贴着王凯的嘴唇像陈述句又像疑问句地喃喃道:“我可是你亲师哥。”
“嘁,亲都没亲过,算什么亲师哥?”王凯咬他嘴唇,牙尖嵌进唇瓣里又松开,随后吸吮上去,鼻子里满意地长长叹息出声。靳东的唇弓无论是形状质感都十分饱满,如同那些油画里丘比特拉开的弓,诱惑得足够让任何人都想尝尝它们吻起来是什么滋味的。
 实话实说,味道很不赖。很淡的烟草味儿,一点点古龙水或者须后水的残余,还有新鲜的铁腥气——刚才咬破了吗?不至于吧?就是真的破了也不要紧,总算得偿所愿了,王凯想。
 靳东立刻就把控制权抢了回去,越吻越深,直到把王凯逼到墙角里退无可退为止,然后贴着他脸颊低声笑着啄了两记:“家里没套,现在这样也没法去买……”他拉着王凯的手放到自己隆起得很明显的地方,说不上是炫耀还是挑逗,或者两者兼而有之,“这叫自作自受懂么,让你撩我。”
 “我今天没撩……”王凯这时候还包在羽绒服里,全身上下只有头和手脚露了出来,自觉相当冤枉。靳东拖着他往卧室里去,头也不回地道:“我也没说是今天啊,上回撩完了还没和你算账呢就先想着今天了?”
 卧室里没开灯,靳东也腾不出那个手,搂着王凯径直倒进床里,不成章法地吻他,把人从衣裳里剥出来细细摩挲,从上到下没完没了地摸,摸得王凯身上滚烫,阴茎硬得快要挨上自己的小腹,都这样了还想着开灯,胳膊使劲拉长了像要在床垫上仰泳似的去够床头的开关。
 “操!”靳东让突如其来的灯光晃得眼前一花,王凯拉了个枕头垫在脑后冲他乐:“瞎操什么,不开灯你知道自个儿操的是谁吗?——诶诶诶你别!”
 靳东胡乱地亲他得意洋洋的嘴角,亲他的眼睛和睫毛,也亲他最会说话的嘴唇,手掌从他大腿一路滑上来,握着腿当间儿那根红通通的东西从下到上地捋几回,王凯就马上不贫了,嘴唇半张着小声叫师哥,语气又像求饶又像让他再弄弄,两条胳膊怎么放都觉着碍事,最后干脆紧紧��住靳东那颗埋在自己肩窝里的大脑袋,手指插进他头发里。
 没有正经润滑,靳东随便抓了瓶什么乳液凑合着使,扩张得很谨慎,弄了半天才进去两根手指,还不敢往周围扩,指头并在一块试探着刚转了半圈,马上停下来问王凯疼不疼。王凯捂着眼睛捯气儿:“光觉着前边硬得疼……”靳东把没转完那半圈补上,又确认一次:“这样真不疼啊?”
 王凯忍无可忍,顺嘴秃噜出一句个板马,屈膝把靳东顶下来自己翻身骑上去,喘着啃两口他喉结就按着靳东胸口直起腰来,主动提臀打着圈儿的往下坐,嘴里还要寒碜他:“我怕等你弄完咱俩都他妈软了!”
 真正进去的过程疼且漫长,王凯按在靳东胸前的手一直在抖,折腾了许久顶上最粗那截地方才算进去了,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靳东试探着动了动,王凯轻轻啊了一声,开始起伏着把靳东更深地吞吃进去。他身体里头又热又紧,性器每深入一分被裹吸的快感就更多一分,靳东恨不得现在就彻底操进去,但王凯满脸通红骑在自己身上摆腰扭臀时不时还要舔下嘴唇的样子比肉体上的快感更让人受不了。他狠狠挺了两下腰,见王凯身前的阴茎有点要软的意思,伸手过去给他打了几把,效果立竿见影,王凯呜呜喘息着坐得更深了些,臀尖拍在靳东大腿根上啪啪直响,穴肉也紧紧箍住阴茎不放,爽得无法形容。
 靳东食指摁住他顶上已经流出清液的开口打着转揉弄几圈,又顺着茎身上的青筋血管拿指甲轻轻划到最底下,从阴囊中间一直摸到两个人紧紧咬合着的地方。他指尖刚碰到穴口那圈微微嘟起一点的肉环,王凯就彻底软了腰,猛地跌落下来,倒是把整根阳具都吃了进去。这下进得太深,茎身碾过肠壁上某个地方,让他在酸胀痛满里又生出些许酥麻来,忍不住伏低身子在靳东胸膛上亲了口,骑法也从上下套弄变成前后左右地磨擦挤压。每次龟头擦过那个要命地方他都觉得自己要完了要射了,可阴茎还是越来越胀越来越硬,跟着他晃腰的动作上下左右地摇,头里不停滴出透明的前液,沿着茎身淌下去,把两个人的耻毛弄湿了一片。
 王凯伸手想着干脆打出来拉倒,靳东以为他是累了,直接攥住手腕子把人拉倒在自己身上,就着俩人连在一起的姿势反过来压住他,亲着他嘴唇脸颊亲昵而下流地低语:“真以为师哥不会操你呢是吧?”
 刚刚那种只差临门一脚就要高潮的感觉又退回去老大一截,王凯勉强找回点清醒,含着靳东嘴唇呸他不要脸,他亲师哥抬手把额前半湿的头发往后一拢,更不要脸地把他两条腿直接架在臂弯里往两边拉开,再又深又重地撞进去,凶巴巴的劲头像要把肠子捅断似的。这回是龟头直接顶在敏感点上密集戳刺,让王凯终于控制不住呻吟出声,靳东愈发得了意,滚烫的性器大开大合尽根出入,很快把穴口磨得红肿水润,连周边一圈皮肤都被撞得通红。王凯闭着眼睛握住自己命根子动了几下,靳东没拦着,白生生的纤长手指环着深红色肿胀阴茎的场景本来看着就有种放荡的美感,何况前边儿和后边儿是连着的,王凯一撸,后穴就跟着收缩,包裹住侵犯的阳具不停吮吸。他操得红了眼,弯腰把王凯一条腿扛在肩膀上,另一条腿盘在自己腰上,刁钻地抵着王凯的敏感点反复碾磨,磨出王凯喉间的呜咽呻吟来,噗嗤噗嗤的水声连绵不绝,穴口被扯得变了形,像是要操化了一样吸着靳东往里面进得更深些。王凯浑身酸麻得连手里的阳具都要握不住,手指松松套着勉强动几下就又松开,小腹抽筋似的痉挛绷紧。
 靳东这半天其实也是强忍着,看他这样儿知道是真快了,喘吁吁扭头去嘬吻肩上架着的那条腿,从脚踝直亲到足弓,王凯脚尖猛地绷直了,前头射得一塌糊涂,后穴里绞得也一塌糊涂,靳东根本没来得及完全拔出去,一少半射在里头,还有多半都射在穴口,黏稠白浊的精液顺着臀沟淌到床单上。
 两个人顾不得什么形象,搂在一块儿死狗似的瘫了半天。王凯闭着眼睛去找他师哥的手,摸到了握一握,又松开。靳东反手牢牢抓住了,喘着断断续续地嘱咐他:“以后,当着人,别叫我师哥啊。”
 王凯皮笑肉不笑地哼哼:“操完了,连师弟都不想认了?”
 靳东重重拧了他屁股一把:“说什么呢!我怕听了当场就硬……”
 “师哥师哥师哥师哥……”王凯连着叫了十好几声,屈起手指在靳东那个玩意儿上一弹,“骗人吧你就,有能耐当场硬一个我看看?”
 靳东吧唧在他脸上亲了口:“你等着的,我跟你没完!”
 王凯没忍住乐了,什么余生请多指教啊,太酸,说白了不过就是——
 “孙贼!我也和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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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lopm69874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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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新增9例陽性感染者都去過哪裏?通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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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与上述感染者有时空交集的人员,立即主动向居住地社区、工作单位或居住酒店主动报告,积极配合落实相关管控措施。
同时,请已发生疫情区的市民朋友非必要不离汉,确需离汉,请自带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前往目的地,并认真做好个人防护,正确佩戴口罩,勤洗手、常通风,不聚集,不聚餐,保持一米以上社交距离,自觉遵守目的地疫情防控政策。一旦出现发热、咳嗽、咽痛、乏力、腹泻、味觉嗅觉异常等症状,不要自行购药,尽快到医疗机构就诊。汗馬精力糖 汗馬人參糖 汗馬咖啡糖 汗馬能量糖 悍馬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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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totkoukumo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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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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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闻有什么的���”羽生结弦这样说。
这是个非常风和日丽的下午,天气晴好山川秀美,他的保姆车停在河岸旁边,助理小心翼翼调整好车的角度,让从旁边乔木上垂下来的一串串的黄花刚好在车门前面轻轻摇晃。
“说实话,这实在是我最不在乎的部分了,”羽生结弦坐在花树下叹了口气,“比起谈论我小学是不是���姐姐欺凌养成了阴暗的性格,初中有没有青春期萌动不负责任让同学怀孕,高中就利用自己的美貌跟已婚女老师搞不伦,大学期间结党营私对上逢迎对下刻薄、取得交流机会的方式也不合规章,进入事务所之后则利用手段让如日中天的大前辈为我让路、知名戏骨也屈尊给我做经纪人,一路打压后辈以维持自己的地位……我觉得放任八卦杂志讨论一下我的绯闻问题真没什么的,不是吗,‘知名戏骨’?”
“知名戏骨”织田信成靠在车身上,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羽生结弦坐在花树下半睁着眼睛的样子非常养眼,足够谋杀半个国家的菲林以及五百万颗芳心,但作为经纪人的织田信成早就看吐了,甚至非常想吐槽。
羽生结弦确乎是个非常出众的美人,这种美并不局限于外表:他的五官很秀丽,身姿修长挺拔,更兼是名门大学毕业又练过几年古典舞,气质亦是格外超群,这种人进入演艺界仿佛生来就应该在这里一样理所当然,出道不久就开始一路爆红,也使得海内外的少女都为他疯狂。
不过少女们应该不知道这孩子性格这么恶劣,织田信成想。比起周刊杂志在报道中恶劣的揣测、阴暗的捕风捉影,羽生结弦成长的路甚至可以说有点简单:平平淡淡的小学初中高中念完,平平淡淡的读着私塾考进早大,平平淡淡的做完了交流项目,平平淡淡的在大四那一年的话剧部被发掘。虽说周刊杂志似乎觉得如他这样的男生必定一路桃色不断,不过比起八卦记者们妙笔生花成如此“多姿多彩”的感情生活,羽生结弦事实上也只有“初二那年被交往了两个星期的巳樱子酱甩掉,第二天哭着不愿意去学校被家长打了一顿”而已。
这当然不能让周刊志知道,羽生结弦在仅有的自白之后这样亲切地叮嘱(或者说笑眯眯地威胁)过织田信成,“否则他们会说我受到打击太大从此不爱大和抚子只爱日之丸男儿,而你一定是我男朋友名单的第一位。”
“总之事务所还是打算出面给你控制一下目前的舆论。”织田信成不管这尊大佛很是无所谓的架势,心一横说道,“太多了……A社的白河佳代,就是上次《Challenge!!!》里演你老婆的童年时候的妈妈的——我知道你们都没同框过你甚至不记得有这么个人——A社专门买了《周刊女性》的稿,说你们在片场一面之缘然后迅速交换了line现在结婚为目的交往中;”
“然后,W社的春日部篠子,(羽生结弦冷笑了一声:你居然还提她?)好吧,我知道喝多了把你的地址给她经纪人是我的不对,可是我当时真的是被那个大哥灌到丧失意识了,也给你谢罪过了吧?她那次去你的公寓虽然你没有让她进去,但是她找了狗仔拍了自己上楼的画面,尤其你当时把窗帘拉严了在玩《战神3》从外面看来一团漆黑,现在风言风语讲你们共度春宵都不止,简直是要马上签结婚届了;”
“比较冤的是刚从偶像团体毕业要solo出道的小林沙良,人家不巧和你一班飞机飞纽约被拍到了,就说成纽约共筑爱巢——说实话你那么多海外通告,同机过的艺人有一个算一个的话结婚对象可以从这排到西太平洋,可是谁让你俩被拍到了呢——现在她的粉丝都喊着要脱粉转推,团队拼命发声明也没用,倒是有不少你的粉丝觉得你俩在一起挺般配的,还给你们建了个cp站……”
羽生结弦点了点头,“我也是小林沙良的推。果然她才是最可爱的啊,THGirls里面。”
“喂,你在听吗?”织田信成气结,“那我去找伊藤绿前辈要小林小姐的邮件地址给你?毕竟THG是她现在运营的团。”
“免了免了,我是偏爱和idol保持距离的那种粉丝。”羽生结弦大笑,“信成不要生气!我同意啦,就让事务所去弄吧。”
羽生结弦笑眯眯的,把手指放在胸口前,做了个他在电影《晴明》中经典的手势,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女孩为此心跳停拍:“总之我一向把隐私保持得很好,不是吗?”
金博洋被戈米沙cue来看拍摄是昨天下午的事儿。他凌晨刚和上部电影的制片人喝完酒,在饭店门口等车的时候中年人满面红光——红来自酒精的作用,而光则来自这个热钱涌动圈子里来来回回应酬高脂肪食物催生的脑满肠肥——地搂着他,大笑着狂拍他肩膀:“天哥了不得了不得,我们时装片第一杆笔了,怎么能把您老买断啊?我的财神爷!”
“柳总可别把我买断吧,把我买断了,我怕是要为你写到死。”金博洋半真半假的推辞,“你们给了我剧本经纪多少钱?他也催得太狠了,就差扎个帐篷住我家了!”
柳老板又是一阵狂笑,胖大的身子一阵抖动,夏天大家也就是一件T恤,肥肉震颤着贴皮贴肉的传导过来让人直犯恶心。金博洋已经被中年男人喝完酒之后的体味烟味呛到不行,向着没人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然而柳老板看起来仍然兴味很足,打算去再续上一场:“小金,家里管的严不严?”
“啊?我没成家。”金博洋回答道。
“那不就更省事了!”柳老板一拍手,“哥带你看看咱下部片的演员?”
大半夜,有什么演员可看,无非是某些有科班学校的姑娘兼职的场子笙歌彻夜到了这个点儿。金博洋打了个哈哈:“我今儿就算了吧,喝太多,我感觉我弄不来了,阿哈哈哈。”
柳老板又似乎不死心,被他死活搪塞过去。这会儿叫的车也到了,柳老板也只能一个人上了车,道别走人。
“妈的不识抬举,假清高。”车还没开出多远,柳老板摇下车窗啐了一口。金博洋隐约听见他骂自己,笑着摇了摇头。夏夜的风吹得正好,大半个城市在这样的晚上理所当然地沉沉入睡,剩下一少半未眠的人在家中在路上在办公室怀揣各自的心事,这种暧昧不明的划界让这个以文化产品著称的城市显得比白天更加沉重了一点。
但今晚金博洋不是那个在街头买醉的失意人,一部剧的剧本钱打进账户里很足够他接下来几年不必为房贷发愁,他在微凉的风里伸了个懒腰,“哟西!今晚找奎爷*玩儿去咯!”
不过老天爷怎么能随人愿呢。在出租车上,他接到了戈米沙的国际电话。
“天总!睡了吗?”电话那头,这位崭露头角的青年导演的声音翻越燕山山脉传了过来。
金博洋调侃道:“米沙你知道吗,明朝修长城就是为了拦着你们这帮蛮夷不要骚扰我们中华儿女的,识相点快把电话挂了。”
“别呀别呀我的大编剧,我可也是半个中华儿女嘛——小半个,”戈米沙笑嘻嘻的,“我可有大事儿通知您老。”
金博洋忍不住哆嗦一下,“每次你这么和我说我都觉得有大事。我跟你说我很佛的,随便你们怎么改我的本子,按合同给剧本款就行。再强调一遍,落子无悔,不包售后!”
“不是不是,我这是来请你旅游的。这个片子我们主打人文主义提倡尊重每位主创,在蒙古也开了个会呢都觉得让你在现场看我们拍比较好,回头我们也好找媒体出篇稿,就说‘《图兰朵之诗》尊重编剧著作权  名笔金博洋现场督导戈米沙压力大吗?’,天总您看怎么样?”
“我靠,我能不去吗?”金博洋无奈的抻了抻胳膊,好像这就能打到蒙古高原上的戈米沙似的,但想到这部剧本打钱那么痛快还是忍了,“去几天啊?”
“你就过来吧,都给你弄好了,机票明天……啊不,中国现在过了零点,今天下午的,你回家睡一觉起来就奔机场吧。”
金博洋听得有点晕:“不对你等会儿,我tm没有签证啊,怎么去?”
“放心吧,你护照盖得那么满,申请哪里的签证都容易。早就让李唐续给你办好了,哦对行李他说也给你打包完了,他中午打电话叫你起床出发。”
金博洋把手机拎到面前盯了半天,慎重思考了一阵要不要现在就把手机扔到高架桥底下假装自己喝断片了。戈米沙在听头那边有点夸张的“喂喂?天总”的呼唤,金博洋最后还是良心发现唉声叹气地答应了。“好吧,明天下午见。”
司机开车把金博洋从乌兰巴托机场载到驻地小城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后半程进入国家公园,道路情况并不能说好,司机不懂汉语和英语只是闷了头把油门猛踩。深夜的车灯像舞台上的追光,两道仿佛实体化的光柱把浩瀚原野照得唰亮,然而金博洋根本升腾不出来一点点“星夜里疾驰”的浪漫主义情怀,只感觉脑仁儿都快被晃成了蒙古奶豆腐;车刚一停稳他就跌跌撞撞从车里滑下来,对着墙根大吐特吐,连骂米沙的力气都没有。
第二天早上金博洋起的很早,跟戈米沙一趟车先去片场。昨晚是一场夜戏,阿吉牙尼惕公主*在生着高高荒草的旷野中来来去去地奔跑直到太阳几乎要升起,米沙活灵活现地描述道:“我喊‘完美’的时候卡辛尼娅直接趴倒在草丛里。她恨死我了,她说她的腿都跑浮肿了以至于不能把靴子脱下来。没办法,这就是我工作的方式,我觉得她应该早就有所准备,不是吗?”
“所以你睡了几个小时?”
“3个。非常足够,比如我现在去片场看一下他们的情况,然后我打算去车里再睡一会儿,昨天晚上卡辛尼娅跑的时候我们已经把今天白天的分镜说明白了,上午先让助理导演来,”米沙一边开车一边侃侃而谈,“哦对,我有个秘密还没告诉你。你知道这部片子的男主是谁吗?我们保密到现在都没让媒体进组。”
金博洋很是鄙夷:“早知道了。羽生么不是?一边瞒着编剧选角一边自称人文主义,嗨呀。”
“不是,谁告诉你的?”戈米沙突然急了,一脚把车停到路边,“谁告诉你的,现在网上是不是都有了?我这儿信号也不怎么好,快告诉我。”
“拜托,你在国内天天抓着我改本子的时候就和我说了啊……当时一口一个找了羽生让我感性点儿,不差钱群演可以再加点儿,你大脑抽风了吧。”
戈米沙长出了一口气,“好吧,我还以为是漏收了他的手机,他自己和你说的。”
“他确实没手机,”金博洋耸了耸肩膀,“但是他经纪人有。”
“算了,是我不该问。”戈米沙重新发动了车子,夏天的阳光从原野尽头的山峦处肆无忌惮得延伸开来,草原上的晨雾在土路两旁退却,在这种没有参照物的路途上人很容易失去距离感和时间观念,金博洋朦朦胧胧地又想要睡。
梦里,遥远的安大略湖畔的春天。那个城市没有桃花,但公园里枝头绯云一样的,是每年冬雪尽消之后桃色花朵开放。
金博洋在车子又一个剧烈摇晃里醒来,咂咂嘴仿佛还有梦中加拿大紫荆的甜香。出现在眼前的是山阴面建设起来的片场——那是经过精心还原的窝阔台汗国首府也迷里城一隅。考虑到国家公园的生态问题,米沙他们只垒起了一截子高台和围栏,王帐和寺庙的戏都留着回中国影视城拍。
戈米沙叹息道:“你真是不知道我搭这么个破景花了多大力气。从中国招工人呢,嫌远,不愿意;本地工人呢,不是喝酒赌钱,就是干了两天跑了……后来又是加钱找关系才弄了俄罗斯的中国施工队来,我他妈惨啊,为什么不在内蒙拍?多花了多少功夫。”
金博洋拍了拍他的手肘表示安慰,“我懂你……集团的项目嘛,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米沙顺杆就爬,连哭带嚎的把头往金博洋肩膀上一支,“天总,外景苦啊,一个周才能去城里洗一次澡啊,洗一次澡两美金我们都快破产了啊……”
“上一边儿去,少跟我哭穷,不找卡辛尼娅演女一号能省多少钱你自己清楚,”金博洋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开,“尾款照合同的来,不然本‘名笔’可要写黑稿了。”
金博洋从车上跳下来。助理导演梅德韦杰娃来得很早,正在安排群演换衣服化妆。这个甜美的女孩儿金博洋是认识的,但不是很熟,她向他露出一个笑容,金博洋挠挠头说了声morning,留意到她把头发紧紧地在盘在头顶上。他马上想起米沙嚎“一个星期才能洗一次澡”,这个女孩子大概是因为头发没洗才把头发扎了起来,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
车上打打闹闹,下了车的米沙还是这个片场仅有的大独裁者,“热尼亚,去叫织田信成起床,然后让他叫羽生起床。”
梅德韦杰娃答应一声跑走了,她小腿细得极其夸张,穿着双大头登山鞋,发尾一颠一颠奔走的样子像一匹活泼的小马。“他们昨天在片场住的?”金博洋问。
戈米沙点点头,“日本人讲究,自己带了两辆车过来。昨天拍到深夜,他们团队干脆就没回去,羽生自己睡一辆,织田信成和助理睡一辆。”
“自费的?有钱真好。”金博洋叹息,戈米沙促狭地盯着他的镶钻腕表,“这话从你嘴里听起来可挺够不真实的。”
金博洋把袖子撸下去盖住手表,“偶尔、偶尔,我也是贷了20年的人。先说好,我来这儿就是混的,打死不给你们现场改本子了,要找跟组编剧我把李唐续给你们。我哪天能回去?”
“我知道之前跟组把你跟伤了,不过这个本子咱们都磨透了,基本就看现场情况微调就可以了,没必要动用你再来大改。”戈米沙带着墨镜,气场很僵硬,“放心吧,我们有跟组编剧。”
“热尼亚?”
“还有林恩讐。”
“……靠,我多呆两天吧还是。”金博洋无奈地说,“米沙你是故意的吧?”
“你要是实在无聊的话就先回国嘛,去象山帮我看看王帐和都城搭得怎么样了,顺便帮我���写条稿子点评一下,往好了写。”米沙没脸没皮地说。
他们正飞快走过旌旗飘摆的栅栏。已经有群演妆扮好了,在朝阳下面无所事事的站着。金博洋跟过横店的组,横店群演候场的时候大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站在那儿的样子比职业演员还专注;而这里的群演大多是群演组和导演助理们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搜刮来看热闹的牧民,就算是薪酬很可观,人家还要盘算清晨骑摩托车跑一趟值不值得,更别提敬业精神了。
米沙跟他比了一个“嘘”的口型,然后站在高台上面拍了拍手,用俄语向群演们大吼起来。
金博洋在台子底下眯缝着眼睛,架势很像导演助理,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怡然自乐的神游物外:这个项目怪不得找戈米沙,这人会俄语啊,老毛子……
戈米沙吼了一通,回头跟金博洋说:“先等男主就位再开拍,你去化妆棚躲会儿太阳吧,今天没你什么事情,随便转。”
老毛子跳下高台去找负责群演的演员导演发脾气去了。虽然才刚是清晨,片场已经进入工作模式,场工扛着东西跑来跑去,脸颊上带着被高原紫外线直晒过的印记。金博洋在这片忙碌的氛围��分外格格不入,就跟慢吞吞的企鹅杀入了狂奔的鸵鸟群,但是看着周围人忙三火四的他反而更加怡然自乐,根本不觉得自己是正在看城门着火的池鱼。
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拍了金博洋一把,他回头看了下不认识——对方也不认得他,估计就把他当作片场工作人员,“场工这边东西搬不过来了,哥们你是哪个组的?过来帮下忙。”
金博洋并没有反驳对方的误解,反而很是跃跃欲试。他很久不跟组了,早忘了干活干到昏天黑地毫无分工女人当男人男人当牲口的痛楚,反而有些怀念当初过于充实的新鲜感。他正要跟对方走去工棚,突然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这是我的助理。”来人向场工这样解释。
场工是不懂英语的,但至少认识这个人的脸,大约也明白金博洋是对方手底下的人,点点头走开了。金博洋哀叹了一声,“你总是出现的这么不是时候。”
“我有吗?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怎么回绝人家呢,看来我帮了倒忙,”羽生结弦笑了,刚起床的鸡窝头支楞着,毫无自媒体念念不忘的“小仙男”风范,“真的好久不见了,我……”
金博洋连忙拖着他往化妆棚里走,“有什么话到那边再说。”
羽生看起来已经跟化妆师搞得很熟。那是个同样很漂亮的俄罗斯女生,虽然比刚才见过的梅德韦杰娃年轻,但面容上的一些特质看起来更加刚毅。羽生在化妆椅上坐好,向她介绍:“阿丽娜,这是金博洋;博洋,这是阿丽娜-扎吉托娃。”
女孩子向金博洋点了点头,笑容欠缺温度,然后把羽生的头扶正,沉默地开始动工。非常俄罗斯风格。
“织田信成跟你一起来了?”金博洋坐在化妆镜前面的箱子上说。这是个挺简陋的场地,确实只是个棚子,预制板和深深打在地里的钢架粗糙地拼凑成一体,金博洋坐的那个箱子上凌乱的放着些电夹板、电吹风和发绳发夹,电线像不成熟的涂鸦搅和成一团。
羽生结弦回答:“是啊,不过再过几天他就回去了,事务所要开会。”
“对你还挺好的,这么照顾你。”
“主要是他也没什么事做。啊,博洋要不要吃个醋?信成每天都能和我在一起,之类的。”
金博洋失笑,“妈呀,这有什么可嫉妒的?我要是这么多醋要吃,我不活了。”
“那换一个,小林沙良那个事情你听说了吗?”扎吉托娃往羽生脸上狂喷爽肤水,他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最近,很多,媒体,报道。”
“听说了,”金博洋点点头,“我也喜欢小林沙良,真是她们组合里最可爱的了。”
羽生结弦笑了出来,抓着金博洋的手亲了亲:“博洋为什么怎么都不嫉妒呢?我都要难过啦,多在乎我一点吧。”
扎吉托娃终于说话了。“男孩们,我不在乎这里是不是有人打算从柜子里出来,但是我知道如果他的妆画不完米沙-戈要骂的是我;”她微笑着,冷冽的特征终于完全发挥出来,两个人都忍不住遍体发寒,“所以拜托,可以不可以配合一点我的工作?”
今天早上的戏没有卡辛尼娅,而是羽生结弦饰演的卡拉富和家臣密谋刺杀海都汗。扎基托娃和服装老师一起把羽生拾掇成了一个介于古代中国和蒙古风格之间的流亡王子,他的形象大概是整个电影里最贴近歌剧原著的一部分。金博洋站在梅德韦杰娃的椅子后面看着监视器,羽生在一群中亚人中间扬起眉毛,慷慨激扬地表达着——金博洋不需要梅德韦杰娃和录音导演扣在耳朵上的耳机,本子是他写的,一字一句深入血肉,他无声无息的跟着羽生的节奏默念台词:“恐惧的人离开吧!失魂落魄的惊鸟也会扎进灌木,茫茫草原难道还不如一丛灌木能容人?若是跟我走了的,你们是背着箭的鹿,海都取走了箭也不会留下鹿的性命。*我是离弦不折返的箭,我是蔑剌哈城的弯刀——”*
透过监视器能看见羽生在这一段表演中流汗。草原的清晨分外凉爽,汗水大概源于情感投入,金博洋放弃了监视器看了一眼片场的中心,摄像灯光和收音黑压压将羽生包围,他是落魄的王子,但他配得上最奢华的王帐,为了他屹立在草原中央。
直到现在金博洋才确切地意识到,《图兰朵之诗》的男主是羽生结弦。他终于演了我写的剧本,或者说我的剧本终于找上了他,可真的实现的时候却又好像也没什么,因为毕竟没人知道究竟有过怎样的经历——我们不是分享彼此痛苦的类型,但依然可以推己及人地用自己的生活将对方度过的日子画像——漫长的苦痛的夜晚,清醒的熬不过的白天,所有让这个圆满结果成为事实的难度系数足够把全部惊喜和梦想成真都被冲淡成一句“理所当然”。毕竟他配得上这个本子;我的笔也配得上这位影帝,金博洋想。
再几年前那曾经是非常非常大的期望,他们走在多伦多的街头,春天繁花似锦,如此适合畅谈人生告白心情。金博洋产生了一种混沌的情绪,啊,我想我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抗拒来亲眼见证dream comes true. 
因为大凡恋爱故事,写到这一步就可以停笔了。
金博洋抽身就走。羽生结弦在片场正中央,没有看见他离开了。
晚上戈米沙良心发现提前放羽生下班。说是“提前下班”也已经是八点多,被留下继续和海都汗拍夜戏的卡辛尼娅做了一个想死的表情,米沙亲切地抱了她一下,“亲爱的,你永远是我最爱的缪斯,多陪伴我吧。”
林恩讐一天都陪着金博洋跑前跑后,看他也打算走了,马上就要去给他找个司机。金博洋制止了,“没事,我开了五六年了,在北京也有车。”
他默默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林恩讐不知道他在干嘛,也只好陪着等。她是新进到米沙的团队里的小跟组编剧,不过很是有点眼力价儿,嘴巴也甜,适时还会卖萌喊两句欧巴,估计是米沙让她多捧捧金老师顺带取经。
羽生换完衣服卸了妆出来,向金博洋一点头:“走吧。”
“羽生老师不等经纪人?” 林恩讐问。
“啊,我和博……金老师是大学同学,正好今晚还可以一起聊聊剧本。你和织田先生说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
羽生没说实话,大抵是因为驻组工作人员往往来回流窜,一个片场民工之间口口相传的桃色消息进入网络最终闹得沸反盈天无法收场说不清有多容易。韩国小女孩新入行,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的话,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有点羡慕——不知道这种羡慕指向的是那一边,也许两者都有。上车之后金博洋才白了他一眼,“大学同学?”
“那你要我怎么讲,”羽生在副驾驶拉紧安全带,“男朋友?”
“不,我只是觉得你们这种交换项目的学生根本就不算我们学校的。”金博洋一边调整着座椅和后视镜,猛然意识到在大草原上根本没必要担心后方来车,自顾自地笑了。
“你买车了,都没和我说。”羽生忽然开始假装委屈,“连那个小编剧都知道的比我早。”
“我给你传简讯啦,但是你手机被戈米沙没收了不是么?去打他去,我顺便给你录个视频,说戏霸片场殴打导演。”金博洋最后检查了一遍卫星定位,“OK,出发咯!”
天静如水。浩瀚草原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在疾驰,曾经有段子说蒙古司机在开车的时候睡着了,一个盹儿醒来脚仍然踏在油门上,车子在原野上不知道无人控制地开了多久,这里空旷孤寂大抵如此。越野车如同划过深潭的小舟,而他们两个人就在这一叶扁舟上相依为命。金博洋突然叹息:“好像就现在,我才觉得你是我一个人的。”
他指的不止是那些五花八门的新闻对羽生的消费,也包括无数疯狂的粉丝、被定义的附加价值、以及无处不在的观察者的眼睛。巨星“Yuzuru Hanyu”被资本塑造成和“羽生结弦”本人似是而非的形状,折射着世间相的光怪陆离,在舆论的浪潮中颠簸来回。
这不是个问句,所以也不需要回答。羽生把手放在金博洋控制档位的手上:“我好久没有坐过博洋的车了。”
羽生在加拿大短暂的那一年交换生涯就是和金博洋合租的,他看了FB page上的roommate wanted,然后选定了金博洋发出来的广告。金博洋开着车去接新室友,热情地表示既然是校友以后可以多多蹭车——英文能力是羽生结弦在那一年获得的第二大收获。第一大收获现在正在他身边沉默地开着车。
明明在片场人山人海里还能忙里偷闲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微笑一下,但在金博洋的那一句话之后,两个人之间好像就陷入了一种过于凝滞的气氛。
羽生被金博洋手腕上的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翻开对方衣袖一看,银灿灿实在是一块够得上奢侈的手表,于是为了活跃气氛地调笑道:“博洋现在车也买了,房子也买了,表都这么贵。真是养不起你了。”
“你是比我多双手还是多张嘴?我不用你养。”金博洋也努力地想把情绪调整过来,“不过前几年你帮我还的房贷我就不还了。”
他们谈论了一点轻松的话题,比如糟糕透顶的午饭。在这种地方属实没什么吃的,取景的国家公园远离城市,从最近的大城市开车过来要五到七个小时,采购一个星期只有两回,在旷野上埋锅造饭也指望不了什么水平。午饭的构成主要是肉和洋葱,一点西兰花干巴巴的缩在水煮土豆旁边,演员里只有羽生和卡辛尼娅有米饭可以吃,也是来自泰国的长粒米。
“米沙说伙食差主要是为了安全考虑,他担心引来戈壁熊。”羽生替导演开脱。
金博洋冷笑:“屁,戈壁熊都快灭绝了,老毛子跟谁俩扯淡呢。”
“天天,后面那半句我听不懂。”
“没关系,我只是在talking rubbish(讲垃圾话)。”
“不过他真的找了猎人帮忙巡场子,带着枪来的。猎户搭的棚子就在片场最东边。”
“……真行。”金博洋啧啧称奇。
羽生看着金博洋,他的眼睛确实配得上一部戈米沙强迫着金博洋改到吐的“感性”剧本,“我终于演到你的作品啦。算不算我们当年的梦想实现?你在这里,看着我演戏。”
“我早就看过你演戏了,多伦多戏剧节的时候你代表学校上场,还有你在早大被星探发掘的那一场话剧。”金博洋回答,“我觉得你非常优秀,非常闪耀,嗯,配得上我的剧本。”
“该说是博洋的剧本终于能够找上我了吧,”羽生结弦毫不客气地吐槽回去,“之前是谁因为做了一次跟组编剧被统筹导演为难得死去活来,回家之后考虑了一个月改行?”
他们相视而笑,方才一度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些。金博洋拍了羽生手一巴掌,“您红得快,可是你红得再快也是我看上的人好吧。我一眼就知道你的才能,比你们事务所的人知道得都早,我只会喜欢最好的。”
“我知道博洋一直以来都很辛苦。”羽生慢慢地说,“我没想到你连这里都会过来,太偏远了,说实话日本的媒体都不一定愿意来。”
“我也说实话,这是份工作,米沙让我过来协调下剧本。”金博洋回应,“不过我可是你的头号粉丝,为了你来到哪里都再正常不过了。”
羽生忍不住低笑:“别提粉丝了,还记得小林沙良吧?那次绯闻就是因为我们都是头等舱飞纽约,流出去的图是我粉丝拍的。还好粉丝们不会追到这里来。”
“呃,他们不知道其实在纽约等着你的是我。”
“所以我觉得博洋很辛苦。”羽生低声道,“去了那么多地方见我……”
他们会面的地点往往不在日本本岛。虽然到现在羽生还没冒出“同性疑云”,但八卦记者的眼光太毒辣,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就被抓包。所以金博洋主动要求不要在日本见面,与之相对应地,在羽生刚红起来的那几年,每接下一个海外摄影的时尚资源都会掏空刚入行的金博洋捉襟见肘的可支配流动资金,换取一张飞赴当地的机票,支付漫长的飞行时间让他们之间的熟悉感再度苏醒。
金博洋吸了一口气,“是我心甘情愿的。”
茫茫的草原上突然出现了银亮亮的光芒,那是月亮突破了东方低矮的群山。金博洋把车停下,催促羽生下车。“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看过月亮了。”
随着羽生知名度逐步提升,他们连海外的见面都变得不能任性而为。一次在泰国夜市闲逛的时候,金博洋去买一份烤香蕉,回来的时候羽生已经被一群修学旅行的日本女高中生团团围住,鬼知道她们从哪里冒出来的。金博洋在三个摊位之外的地方站了十几分钟才等到她们一一要过合照离开,香蕉已经不那么温热��
天幕低垂,月亮升起在远山顶。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毫无参照物,这让明亮的满月在深沉的夜幕中显得非常巨大,过于夸张地直冲人眼帘。楼宇间的月被钢筋混凝土挟制,几乎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绽放光芒;而旷野上的风长长短短地吹过来,在这片无人染指的寒冷原野上,圆月是漆黑夜空的唯一主宰。它是如此野性,震撼,美丽。
值得用一万首歌谣去歌颂。
羽生牵着金博洋的手在草地上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良久,羽生说:“我时常觉得我们每次见面的时候,都要把所有情侣会做的事情压缩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都做一遍。”
金博洋沉默了一阵,说:“我只有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我们之间的时间又开始恢复流动。我意识到你的改变,然后我对我错过所有你的生命感到愧疚。”
在金博洋没有参与到的时间里,羽生结弦已经快要登上国际级的高度。他不再是那个在他副驾驶上荒腔走板唱着歌的快乐交换学生,不再是那个打游戏到后半夜中午爬起来饿着肚子去上课的小年轻,几乎也不再是那个在冬雪里流着泪告白和发誓的他的爱人。
“就好像在多伦多的那一年里,我们已经将所有的未来都透支了一样。” 
“你没有离开过我的生命……你知道这不是所有的未来。”羽生亲吻他的额角。
月亮是那么美丽,照亮眼前人。金博洋陷入短暂的恍惚,当月光过于明亮,群星都会自惭形秽地盖住自己的光芒。唤醒了晦暗的长暮,这个人是星星,是月亮,是夜空中让人心碎又让人爱恋的风景——是他那么,那么爱的人。
金博洋握紧了羽生的手,淡淡地说:“我这次来的时候,有想过要不要和你分手。”
他没有看羽生的脸,眼光落在对方的锁骨上,似乎第一次见一样地不肯偏移视线。
羽生在他头顶轻声回答:“我知道。”
金博洋终于抬起头来凝视着羽生的眼睛,内心情绪鼓动,它们推动着他张口,却又轰鸣着让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金博洋说:“但是有这一晚的月亮……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坚持十年。”
 是月亮,也许是月亮作为点缀的更多的东西。羽生在他的目光中终于笑了:“这几个晚上都是月圆。我们每晚都来看好吗?”
有一瞬间金博洋想说“后面的不算满月不作数”,但晴朗的月光下,他看清羽生的笑眼里有泪光。愧疚,更多是数不清的回忆和不能断绝的爱意涌上金博洋的心口,拥抱是情不自禁地发生的,他和对方紧紧相拥,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声“好。”
时光像有一瞬间停滞。如此星辰如此夜,如此在月光下的草原里相拥过的情侣从这山川被开辟以来有过无数,而他们也确乎是这无数爱人中间非常平凡的一对。大约当真有这么一刻,羽生不是粉丝们的宠儿、媒体的冤家、广告商的至宝、票房的良药,金博洋也不是那个为房贷车贷发愁被剧本经纪催到掉头发的编剧,他是阿吉牙尼惕,那个名字寓意着“光耀之月”的公主,而他是古拉富,那个刺杀海都汗未遂却迎娶了公主的落魄王子,他们在中亚的窝阔台汗国命运般地相遇然后义无反顾地坠入爱河,直到国家崩乱山河不在,也永远、永远没有分开。
请快一点啊,让我看见未来到来的那一天。
“啊天天,我好像没有带酒店的门卡。落在保���车上了。”羽生抱着他的时候,突然这样说。
浪漫和伤感,氤氲着的情绪,如同风卷残云一扫空。金博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时为仙台人的铁面皮气结,最终化成一个四目相对的微笑。
他拉过羽生结弦亲了亲对方的眼睛,“就好像你带了门卡我就不会让你进我房间一样。傻子。”
今晩のお月様は桃色*。
第二天织田信成揉着眼睛去吃早饭的时候,正好看见羽生结弦轻轻关门走出来,于是呵欠着打了个招呼:“早。”
“不对等等我靠不对,”织田信成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职业素养让他第一时间压低了声音。“你你你你你你不是这个房间啊?!这房间里是谁你告诉我是谁??”
羽生歪了歪头,把手指支在脸颊上,一副苦恼的样子。
“不要卖萌了事,给我说清楚!”
看来这一套是行不通了,羽生结弦夸张地长叹了一口气,乖乖摊牌:“我大学同学,这部电影的编剧,博洋-金。”
“那你在人家的房间里干什么??夜光剧本??”
羽生慢吞吞地说:“就,关了灯,也不能干别的什么嘛……”
“原来你能接到这部电影还是裙带关系吗……!要是被扒出来你就完蛋了!”织田信成由怖生怒,居然还敢向着羽生挥了挥拳头。
羽生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应该不算吧,首先这部电影的选角他没给过建议,其次我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
“你不是说只有初二的巳樱子酱吗?!”
“嗯,只分手过那么一次。”
“好吧,一直以来没被拍到算你有能耐,我说你怎么经常在海外行程里玩儿失踪,”织田信成无力地摊摊手,“那这个被曝的话你怎么办?”
“这个不行,还是要麻烦事务所出面解决了。因为这是真正的桃色新闻。”
织田信成感觉头疼,羽生又笑了。
“确切地说是现在还不行,以后……谁知道呢?”
*奎爷:游戏《战神》系列的男主。
*阿吉牙尼惕公主:被相信是图兰朵公主的原型,成吉思汗后裔的窝阔台汗国第三位实际控制者海都汗的女儿。(靠摔跤选老公,输一次要给她100匹马,靠这个赚到10000匹马的奇女子(可能是因为太女汉子了,才在《图兰朵》中被音乐家改成了猜谜语
*失魂落魄的惊鸟……不会留下鹿的性命:《元代名臣事略》卷三「汝奚匿予负箭之麋?亟以相还,不然祸且及汝。」……「逃鸇之雀,翳荟犹能生之,吾顾不如草木耶!」写到中间就跑偏去查了好多关于窝阔台汗国和元朝的资料OTL……蒙古人的修辞还挺有趣的
*今晩のお月様は桃色:这个就不用解释了吧。日语里的“桃色”这个词我觉得真的太好听了,momoiro,听起来就柔软又魅惑
小林沙良=跳台滑雪的高梨纱罗,有人猜到了吗?私设出身日本东北地方的柚子是地元偶像组合THGirls(東北ギャルズTohoku Girls)的饭,写完了才意识到高梨纱罗是北海道不是东北地方的哈哈哈(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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